[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 03:44
第二百二十章

  直到那長劍逼至顧楠的身後,她依舊握著無格站在那。

  劍還未落下,劍風先一步捲過,捲起了那白袍的衣角。劍刃在席捲的劍氣之中好似扭曲了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掠過兩人之間的間距。

  顧楠的嘴角勾起一分笑意,那握著黑劍的手才是動了。

  清明的劍光一閃即逝,沒人看清了什麼。

  站在遠處的赤練和白鳳只是覺得眼中那白袍的人影晃動了一下,眼前一明一暗。

  衛莊的劍停了下來,捲動的劍風也散了開來,他的劍還未觸及顧楠。

  但是一柄細長的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肩頭,微涼的劍刃帶著反光。

  他沒有看清那柄劍是怎麼出鞘的,只知道他看清的時候劍已經放在了那裡停了下來。

  一片被劍風捲起的落葉這時才是落下,從兩人的身邊飄過,平整地分成了兩半。

  赤練呆呆地看著那院中,嘴巴微張。白鳳看著那放在衛莊肩上的劍,目光愣愣。

  她們本身也都算得上是好手,在她們的眼中衛莊的劍術已經算是世所罕見。這世上能在劍術上勝過他的人應當是屈指可數的。

  但是那個站在堂前的白袍人只是用了一劍,就將衛莊的劍破去了。

  而且是快到他們根本看清楚的一劍,沒有看到任何劍術就似只是簡單的拔劍出劍一樣。

  鬼谷的門人,都是這麼可怕的嗎?

  赤練和白鳳暗自想到,甚至多年之後他們遇到了另一個鬼谷門人也因為這一劍多有陰影。

  顧楠輕笑著,看著眼前待澀的衛莊。

  無格入鞘,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這些年進步了不少,但是要勝過我你還是要再練上幾年。」

  看著師姐像是哄小孩的模樣,衛莊無奈地收起自己的劍。

  「嗯。」

  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劍,再練上幾年,能擋下那一劍嗎?

  「外傳師兄曾是秦國第一劍客,看來是謠言了。」他可以保證,蓋聶也不可能能擋下那一劍。

  「小聶?」顧楠一邊將無格掛回在自己的腰間一邊笑著說道:「他的劍術也已經很不錯了。」

  其實她的劍術並不比衛莊和蓋聶要強上多少,甚至應該說可能要比他們還有弱上一些,畢竟這兩人也是少見的劍術奇才了。不過奈何她有著一身她自己都已經不知道到了何種地步的內息修為,這也使得她的劍快得異常。

  將無格掛好,顧楠重新抬起了頭來,看著衛莊問道:「你今日來找我是做什麼?」

  「韓國舊爵行叛之事當就在今晚。」說起正事,衛莊的神色嚴肅了起來,雖然在他那張基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就是了。

  「今晚。」顧楠瞇起了眼睛:「我知道了。」

  ————————————————————

  「公子,已經將書召傳於各地舊臣,只等公子行事,各地舊臣必將共起響應。」

  老人地站在韓成的面前,面色之中帶著幾分激動,身為韓國老臣,本以為此生都不能在看到韓國復國之日。

  如今韓國再起之日指日可期,垂老之身,旦死無妨矣。

  韓成背著站在座前,看著外面的日暮漸落。

  院中的門客身披衣甲手握刀兵跪在那,城中的各處地方都已經佈置了人手。只等入夜,夜襲奪城。

  他似乎還有幾分猶豫,小聲地對著身後的老人問道:「如此,韓國可成?」

  「公子。」老人堅定地看著韓成,點了一下頭:「韓國可成!」

  「是了。」點了點頭,韓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來人。」

  兩旁的侍者捧著衣甲走了上來,將衣甲批掛在了韓成的身上。

  一個侍女半跪在了韓成的面前,雙手捧著一柄長劍低著頭遞上。

  韓成低下頭,看著長劍,這是他王兄的佩劍。

  伸出手將這劍握在了手中,他抬起了眉目,看向跪在院中的門客。向前走了幾步,身上的衣甲有些沉,他不通武學,走得有些顛簸。

  外面的天色已經入夜了,院中點起了火把,火光將院中的刀劍照亮,帶著森冷的涼意。

  韓成的手握在了劍柄上,隨著一聲金鐵的摩擦聲,長劍從劍鞘之中被抽出,斜舉而起。

  環視一圈四周,韓成深吸了一口氣,沉沉地說道:「復我韓國。」

  「是!」

  門客站起了身來。

  新鄭的夜幕被火焰點起。

  夜色之中向起了紛亂的聲音,有腳步聲,有衣甲碰撞的聲音。火光照亮了半空,隱去了星月的微光。

  一個樓閣之上,赤練站在衛莊的身邊,看著那街道之中的四起的火光,眼中不知道是什麼神情,嘴唇輕起:「韓國。」

  衛莊不做聲地看著,看著那火光燃起,等著那火光消去。

  韓國早已經不存於世,而它的屍骸也該被那大浪淘去了。

  火光未照到的地方,新鄭的城門之處,一支軍停了下來。站在那好像無有聲息,黑色的甲冑隱在夜色裡,面上的甲面勾出凶容,甲面之下的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看著街道的盡頭。

  馬蹄聲踏來,一個白袍將提著一桿亮銀長矛站在黑甲軍之前,扯住了韁繩。

  黑馬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馬蹄不安地踏在街道的石板上。

  韓成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

  老人騎著馬走到了他的身邊:「公子,各舊臣分別開始攻入兵營,將府和宮廷之中。公子可取城牆,以清剿城中守備。」

  韓成嚥了一口唾沫,手中打得劍柄有些冷,點了點頭:「好!」

  「走!」

  老將騎在馬上,身後是一眾秦國的士兵站在街道的各個街口處。

  看著那火光衝來,他抬起了手,長戈落下,指向前方。

  火光中一眾身穿衣甲門客穿過街道,卻見到街道的盡處似乎站著什麼。暗處的兵刃反射出寒光,衝在前面的門客想要停下,卻已經停不下來。

  隨著老將的手落下,喊殺聲起。

  夜晚的寂靜是被唐突的撞破了,街道之間傳來呼喊聲,火光一盛。

  人們被那聲音吵醒看到窗外投著的紛亂的人影,還有那偶爾能聽到的刀兵相擊的聲音,沒有去看而是鎖好了門窗,躲在家中。

  街邊的一間小屋中一個孩童打開了窗戶,好奇的看向外面。可隨後就被家中的大人伸手遮住眼睛,拉回了房間中,關上了窗戶。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09:58
第二百二十一章:流離之年

  「秦軍!有秦軍!」

  隨著一聲驚呼,在已經亂成一片的街道上想起,身穿著韓國衣甲的門客才真的看清了,那已經從各個方向包圍過來的秦軍。

  他們手中高舉著的火把將那些已經高舉起來的刀刃照亮,在他們的眼中落下,濺起一片鮮血。

  那些本該毫無防備的秦軍,此時卻手握著染著血的長戈站在他們的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們。

  倒在地上的屍體無聲地睜著眼睛,血液流出淌在地上的聲音細微,很快被那相撞在一起的金鳴之聲蓋過。

  韓國的門客和秦兵混戰在一起,一個身穿官服的人無措地緊拉著身下被驚亂了的馬的韁繩。

  秦國的隊伍之中,老將看向那人從背後取出了一張弓箭。箭矢搭在弦上,隨著張拉開來的聲音,帶著寒光的箭沒入夜裡,掠過亂戰之間,射入了那人的胸膛。

  「呵······」身穿著韓國官服的人低頭看著射入胸前的箭矢,雙手放在身前,想要止住那流出的血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他茫然地抬起頭,眼前模糊,看著那刀光擾亂。

  耳邊好像是又想起了那日韓王墜城,城頭上的呼聲。

  「韓國啊。」那人的眼中一熱,張開了嘴巴,血從嘴中溢出:「真的就,亡了嗎?」

  「這讓我,用何面目,去見先人?」

  他不知道在問誰,但是卻已經有了答案。

  再無力氣,染血的官服從馬上摔了下來。

  老將收起了弓箭,將自己的劍抽出:「鎮壓叛逆!」

  「是!」

  今晚的新鄭是注定不能平靜了,火光亂了,震耳欲聾的殺聲從各處響起,到處都是交戰的聲音。

  韓成騎在馬上,待澀地回過頭看向遠處。

  他明白,如果夜襲成功了的話,不會有這麼大的聲響。他沒上過戰場,但是他也明白,那是兩軍交戰才會發出的聲音。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秦軍早有準備,而且,他們已經被秦軍埋伏了。

  街道的遠處傳來馬蹄和腳步著落的聲音,韓成看去,那是一對約莫千人的黑甲軍,領在前處的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將領。

  在戰陣中身著白衣的將領是很少見的。

  韓成看著站在街前的秦軍,臉上的神色卻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良久笑出了聲:「呵呵。」

  站在韓成身邊的老臣臉色慘白,身子一晃險些從馬上摔下去,險險穩住了身子看向身邊的韓成。

  他可以死,死在何處都可以,但是韓王宗室不行。

  看向四周的門口吼道:「一隊人,護送公子離開!其餘人隨老夫阻擋秦軍!」

  「是!」一隊人正要上前,韓成卻抬起了手。

  「先生,不用了。」韓成騎在馬上,神色肅穆。

  秦國圍城的時候,他逃了,王兄墜城而降以保全韓國王室。秦人入關的時候他也逃了,站在秦人面前躬身作揖,委曲求全。秦人關押不肯依降的韓國舊臣的時候,他也逃了,站在一旁不敢作聲。

  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逃了。

  「成不必走了。」韓成皺著眉頭,握著自己的劍。

  「公子。」老臣看著韓成的模樣,急切地說著。

  「先生!」韓成打斷了他,吼道:「成為韓王宗室!成都走了,叫士兵如何迎戰!」

  老臣說不出話來,他在韓成的身上,彷彿看到了當年韓王的影子。

  韓成將手中的劍舉起了起來遙遙地對著那對面的來人,手中的劍好像是在發抖,他很怕但是依舊舉著那把劍喝到:「來將通名!」

  「陷陣軍。」那聲音淡淡地回答道。

  「呵。」韓成強笑了一下:「成不通戰事,但是你們的名聲成倒是還聽過。」

  「凶喪之軍。」

  「來吧。」韓成壓著聲音說道,他的身後門客皆是架起了自己的劍。

  馬蹄揚起,那一襲白袍帶著那黑甲軍衝來,韓成笑了。

  來吧,亂世。

  ————————————————————

  韓國宗室韓成領舊貴叛亂,隨後韓國各地紛紛響應,舉旗而起。

  不過叛亂來的突然,去的也很快,當日韓王宗親韓成所部就被秦軍鎮壓,韓成身死。秦軍像是早有準備,韓國各地的起軍接連告破,終究不能成勢被平定了下去。同時韓成府中被搜出了一份從召竹書,上面牽連了大半的韓國舊臣。

  一時間韓國之中的遺舊非是流放逃竄就是被秦軍抓捕。

  顧楠坐在桌案前看著剛剛從秦國傳來的文簡,其上寫著的卻是對新鄭之民賜分田地的明細。

  如果按照秦曾經以軍功賜田頃的辦法肯定是已經不再適用了,所以顧楠通文所報當有的一份新的分田賜令,如今卻是已經有了結果。

  內使騰坐在顧楠的身側問道:「郎令,如何了?」

  顧楠放下文簡看向身邊的老將笑道:「已經有了詳明,分授田頃,人授耕地一戶。所餘收歸於國頃,後賜功績之人。」

  一邊說著,她合上了文簡:「另分韓舊爵所遺之糧於民,已過冬收。」

  聽到此內使騰呵呵地笑了一下,蒼老的聲音頗為感慨。

  「陛下好大的手筆,如此一賜,就等於將這新鄭之地過半賜予韓民了。」

  「非是新鄭,而是韓國,而後,會是這個天下。」

  顧楠淡笑著說道,從自己的身旁拿起了一份竹簡擬書,準備明日就開始行令。

  內使騰看向堂外,外面的天色正好。

  他也已經是人近暮年了,走過了大半個百年。

  曾經的世間流離歷歷在目,他少年時參軍入陣的那日家中之人來送他,交給他一包發黑的蒸餅,那是家裡大半的餘糧。

  那般的年月當是真不叫人敢想著能活下去,路上甚至常能見到餓死的凍骨。

  分賜田頃於民戶。

  老將的視線不知道看著何處。

  「世無流離饑寒,那該是一個什麼樣子?」

  他問道,顧楠聽到了他的聲音抬起了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秋日裡少見的暖陽。

  摸著自己的鬍子,老將抬起了眉頭,額頭上的皺紋抬在一起,收回了視線:「也不知道,老夫還能不能看到了。」

  「當是。」顧楠頓了頓,低下頭寫著擬書:「要不了多久了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09:59
第二百二十二章:為了什麼呢

  衛莊路過走廊,卻見到一間房間之中的燈火還亮著,已經是深夜。

  站在門前,衛莊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敲響了房門。

  「碰碰。」

  「進來。」房間中傳來一個聲音聽起來帶著一些睏倦。

  隨著一聲輕響,房門被緩緩推開,衛莊站在門邊看向房間之中。

  油燈在桌案之上亮著,那個穿著白袍的人卻是還沒有睡去,而是俯身在桌案之上寫著什麼。

  顧楠回過頭來,卻發現站在門邊的衛莊,眼中露出了一份疑惑的神色:「小莊?」

  笑了一下,回過頭去繼續寫著手中的書文:「你來做什麼?」

  衛莊站在那,燈火將桌案前的身影投出一個影子,照在地上:「師姐,已經很晚了。」

  「嗯。」顧楠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隨後才是聽出了衛莊的意思,抬起了頭來對著他笑道:「我還不需休息,你先去吧。」

  「嗯。」衛莊看了一眼顧楠身前的桌案上,那該是一份行令告示。

  沒有再多說什麼,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

  第二日新鄭的街頭張貼出了一份告示。

  一個走在街上的漢子疑惑地看著遠處的街口一堆人聚在那裡,咬了一口手中的乾糧對著一旁攤子上的老闆問道。

  「喂,店家,那是怎麼了?」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那遠處的人群。

  老闆放下了手中的夥計,抬起了頭看向遠處,瞭然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呢?」

  「知道什麼?」漢子嚼著乾糧問道。

  「前幾日。」老闆低著頭幹活,說著:「那晚上城裡不是出事兒了嗎?」

  「出事?」漢子回想了一下,想起了幾天前那個夜晚:「那夜裡確是感覺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但是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老闆笑著打量了他一眼,看了看四周,沒有什麼人,湊到了漢子的面前小聲地說道。

  「我們韓國的那些留下來的貴族老爺說是要復國,行叛了。」

  「行叛!」漢子的眼睛一睜差點喊了出來。

  老闆連忙摀住了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你瘋了?這事兒你喊那麼大聲,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說著收回了手。

  「哎,那後來怎麼樣了?」漢子來了興致,繼續問道。

  「怎麼樣了?」老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還能怎麼樣,被那些個秦人全部殺了。聽說那帶頭的公子也是死的壯烈,衝在前頭,被那亂刀子砍死的。」

  「是嗎。」漢子也配合的面露些可憐歎道,但是隨即又想起了什麼看著那裡的人群說道:「那那是怎麼回事,你是還沒說呢。」

  「那啊。」老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雙手搭在了攤板上。

  「聽聞是秦人收繳了那些死掉了的舊貴的田地和糧食,要分與我們。」

  「分與我們?」漢子叫道。

  「你怎麼老是大呼小叫的,嚇走了我的客人我和你沒完。」老闆無奈地說道。

  「是分於我們,在戶上的,每人一戶田地還有些糧食。」

  「每人一戶田地。」嚥了嚥口水,漢子舔了一下嘴巴:「可是真的?」

  要知道有了這戶田和糧食,他一家這冬天就都不愁了。

  「是真的又在怎麼了?」老闆瞪著眼睛地罵道。

  「秦人佔了我們韓國,殺了我們家裡的哥弟,再把我們的地分於我們,我們還要感激涕零不成?」

  漢子被說的一愣,看向那遠處的告示,他的兄弟也是前些年在和秦人打仗的時候死的。

  眼睛一紅,拍了一下攤板罵道:「娘的,真不是個事兒!」

  ······

  在之後的一個月餘,新鄭的田戶分賜完全。

  一戶田裡人家,一個年輕人笑著將手中的豆袋放在地上,然後坐在了小院的籬笆中,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張田契。

  一個老漢也坐在院中修理著手中的農具,是已經有些鬆了,但是墊些東西倒是還能再用上一段時日。

  看一眼從剛開始進門就一直坐在那傻笑的年輕人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年輕人回過頭來,抬了一下手中的田契:「我今日去城裡領來了那上家分下來的田契,一戶田。」

  「這事。」老漢淡淡地點了點頭:「那就拿著。」

  年輕人看著老漢的反應愣了一下:「爹,你不高興?」

  老漢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擺弄著農具:「還成,這冬天,給孫兒多吃些。」

  「哎,曉得的。」年輕人笑著拿著手中的田契:「這日子也終是有了盼頭,這早知道是這樣,這地界就是叫秦人來管也沒什麼。」

  這話被院中的老漢聽了去,老漢的手卻停了下來。

  站起了身走到了年輕人的身後:「你剛才說什麼。」

  年輕人回過頭來,卻看到老人紅著眼睛盯著自己:「爹,你怎麼?」

  「你剛才是說什麼?」

  「我,我說,這地界叫秦人來管······」

  「啪。」

  年輕人還沒說完,老漢就已經一手打在了年輕人的臉上大罵道:「不肖子!」

  「爹,你為何打我?」

  老漢拉著年輕人的手:「你給我來!」

  說著拖著年輕人向著屋裡走去。

  後屋,年輕人被老漢扔在地上。

  「跪下。」

  年輕人看著身前的那些木牌,閉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是說了不能說的話。

  老漢指著身前的牌位說道:「你把你剛才的話在這裡再說說?」

  「你是忘記你叔伯,還有那兩個哥哥是怎麼死的了?」

  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一旁的一根棍子打在了年輕人的背上。

  年輕人悶聲不吭的受著棍子,直到老人停下,才輕聲說道:「爹,我錯了。」

  老人喘著氣,扔下了棍子:「要不是秦國,還有那些個地方,我們會過得這般?」

  說著拉開了自己的領口,上面的一條刀疤有些猙獰:「我這刀疤也還是他們砍的!要不是我命大,還會有你?」

  「爹,我錯了。」

  老人不再罵了,只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氣,背著手站在那些牌位面前,手有些顫抖。

  「我們是韓人,以後別再說出這些枉對祖宗的話。」

  ————————————————————

  陽光帶著一些暖意,街道上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一支黑甲軍順著街道,向著城門之外走去。身上的鎧甲偶爾碰撞發出生冷的聲音,一個身穿白袍的將領騎著黑馬走在黑甲軍的前面。

  一個老將帶著一隊親兵走在一旁。還有一個白髮的男子帶著一男一女跟在後面。

  兩旁的平民沉默地站在街道的兩旁,沒人出聲,只是把街道讓開。

  這是那支平叛的秦軍,有幾個人是見過的。

  軍伍走著在路上,冰冷的甲面看得人心發寒。

  兩旁的人中有些人低著頭,有些人則是看著軍陣捏著拳頭。

  顧楠看向兩旁,沒做聲,繼續向前走著。

  一個漢子站在一旁,捏著手撿起了一塊石頭,向著那走在前面的人砸去一邊大喊道:「秦狗!」

  石子砸在了白袍人地衣甲上,隊伍慢慢地停了下來。

  顧楠看向那彈落在一旁的石子,眼神垂下,最後只是回頭說道:「繼續走。」

  那人群中好像是被點燃了什麼。

  愈來愈多的石子或是別的砸向中間的那支軍。

  人們叫罵著秦狗。

  軍陣之中,陷陣軍士低著頭,默不作聲地任由著那些石子爛泥砸在身上,手中緊握著腰間的劍柄。

  面甲垂著,看不清他們的神色,只知道他們握著劍的手在發抖。

  有幾人似乎是實在忍不住,想要衝出去,卻被自己身邊的人死死拉住。

  赤練和白鳳複雜地看著那個走在最前面的白袍人,他們被衛莊暗中派遣負責警備。

  這一月餘,他們幾乎每日每夜都看到那人在處理分賜田頃的事務,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換來的只是這些嗎?

  內使騰看著四周的平民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時候若是派人去制止,只會讓民憤更盛。他能做的也就是什麼都不做。

  身旁傳來馬蹄聲,顧楠側過頭去,卻看到衛莊騎著馬走在她的身邊,抬起衣袖,不做聲地擋下那些石塊和雜物,看著前路。

  本走在後面的陷陣軍陣也加快了一分腳步,將顧楠擋在了中間,向著前路走著。

  在一片叫罵聲中,在一片亂石中,軍陣向著城外走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20:31
第二百二十三章:世人皆想長生

  軍陣走出城門,一塊石頭砸在了衛莊的背上。

  他回頭看去,那是一個孩子,也一起跟著人群叫罵著。

  衛莊看向身邊,那個白袍人依舊只是看向前方的路。好像沒看到那身邊的亂石和聽到那謾罵一般。

  騎在馬上走著,顯得有些蕭然。

  她所求的太平,還有多遠呢?

  韓人對於秦國多是家仇,而非是國恨。他們沒有那故國情懷,但是他們的親人死在了戰場上,所以他們恨,這種恨不是用田頃和糧食可以消磨的去的。

  如果在這時候威壓的方式平息這場騷亂,只會讓兩者的關係更加不可調和。

  顧楠明白,所以她什麼都不能做。

  否則,分賜田頃以安撫六國之民之事就是沒有了意義。

  謾罵聲在那支軍陣離開之後,才緩緩平息了下來。

  顧楠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陷陣軍,他們都低著頭。

  「怎麼了,不甘心?」顧楠笑著平靜地問道。

  軍陣走著,一個人回答道:「我們只是替將軍不值得。」

  顧楠一愣,抬了一下眉毛回過了頭:「沒什麼好不值得的。太平之世,當就是不需要我這般的人了。」

  她身上的罪債何其多,只是幾句謾罵又是如何?

  像是自嘲一般的輕笑著。

  呵。我這樣的人死後,應該是地獄都容不得吧。

  ······

  回到咸陽的時候是那日離開咸陽的數月之後了,已經入冬,衣甲凍得發冷,肩甲上也因為濕冷凝上了一層白霜。

  渭水之上的船影伶仃,偶爾也能見到幾個樵夫挑著擔子向著城中敢去,這幾日的天冷,柴火總能買個好些的價錢。

  咸陽城中依舊是穿著各種各樣的言語,倒是有一件事讓顧楠留意了一下,聽聞咸陽城前段時間來了一幫自稱為陰陽家的人。

  因為秦皇親召他們入宮,這使得這段時間,這個名字傳的很是火熱。

  顧楠走在街上,聽著街邊傳來的言語,眉頭微皺。

  陰陽家。

  通傳了回軍令,陷陣軍回了軍營。

  顧楠牽著馬走過宮門,卻見到李斯遠遠地站在那裡。

  笑著走了上去:「沒想到是丞相親自相迎啊。」

  「呵呵。」李斯笑著行了個禮:「斯迎將軍平叛歸來。」

  說著也像是鬆了一口氣:「既然將軍回來了,那新鄭之事,應當是妥善了吧?」

  「已經是分賜完全了。」顧楠說道:「韓國各地想來也會陸續有個結果。」

  「如此便好。」李斯的手放在身前,點了點頭:「亦當可著手剩餘的五國之地了。」

  「不過。」顧楠又說道,語氣嚴肅了一些:「從這次新鄭來看,六國之民對於秦國的舊怨非是一時可去的。要想讓他們舊怨淡去,該是一個長年之計了。」

  李斯露出了一分無奈地神色,確實,秦國攻侵六國,其民戰死流離無數,如今想要將那六國之民融為秦民又談何容易呢?

  「對了。」顧楠牽著馬繩向著宮內走去,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李斯問道:「書生,我有一件事正想問你。」

  「哦,何事?」李斯隨著顧楠身邊問道。

  「我入城之時聽聞最近朝堂之上來了一陰陽家,可是屬實?」

  李斯的神色一頓,微微地點了一下頭:「是,陰陽家確是受陛下召見入宮的。」

  「這陰陽家,是為何?」隱約的顧楠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李斯苦笑了一下說道:「聽聞此家本是由道家脫離的一脈分支,不過到如今卻是已經自成一脈了。其研究陰陽五行,天人極限。而陛下召他們進宮,是,求問長生之道。」

  顧楠的神色一愣,半響,才是應道:「長生之道。」

  她本以為嬴政不會再走上這條路,終究,他卻還是起了長生的心念嗎。

  李斯知到顧楠在擔心什麼,說道:「陛下想必會有他的把握,你我不必為此多想。」

  ······

  蘄年宮前,一個宦官在顧楠面前躬身接過顧楠手中的無格:「將軍,陛下有請。」

  顧楠對著他點了點頭,向著宮殿之中走去。

  嬴政坐在殿中看到顧楠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些笑意,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不錯:「顧先生妳回來了。」

  顧楠看著嬴政低頭拜道:「拜見陛下。」

  「嗯。」嬴政對著身邊的侍者擺了擺手,兩旁的侍者將一張坐榻放在了顧楠之前。

  「先生請坐。」

  「謝陛下。」顧楠行禮入座。

  嬴政才問道:「韓國之事不知如何了?」

  「回陛下。」顧楠執禮:「新鄭之中舊爵已經平定,田頃分賜民。不過民聲舊怨,尚難平去。」

  「舊怨難平嗎?」嬴政的眉頭微皺,民聲舊怨嗎,此事確實是不能從急。

  眉頭鬆開:「此次還是有勞先生了。」

  他看向顧楠卻見顧楠低著頭,像是在想著什麼,疑惑地問道:「顧先生,是有所慮嗎?」

  顧楠抬起了頭來,頓了一下說道:「陛下,臣有一個問題想問。」

  「問題?」嬴政一愣,隨後笑著說道:「先生請說。」

  「陛下。」顧楠的聲音有些輕,但還是問道:「真的想要長生嗎?」

  殿中安靜了數息的時間。

  嬴政看著顧楠。

  臉上的笑意中帶著幾分無奈:「是,寡人想要長生。」

  說完,他繼續說道:「如此,寡人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先生。」

  「先生,這個世間,真的沒有長生嗎?」

  顧楠的眼睛低下,落在殿中的地上:「世間,又何來的長生呢?」

  「那,先生呢。」嬴政的聲音落下,他看著顧楠,那眼神落在顧楠的身上。

  顧楠看著嬴政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慌了一下。

  「先生,可是長生呢?」

  大殿之上再沒有聲音,顧楠不知道她該如何回答。

  很久,才說道:「我不知道。」

  嬴政從他的座上站起了身來,慢慢地走到了顧楠的面前。

  在她的目光中,伸出手放在了顧楠的面甲上。

  顧楠想要退後,卻被嬴政拉住了手。

  握著那只有些微涼的手,嬴政摘下了顧楠的面甲,露出了下面容。

  一張從未老去,如同那時初見的面容。未變的眉目躲閃著他的視線。

  「先生,不是從未老去嗎?」

  嬴政輕笑著看著身前的人,聲音卻有些苦澀:「先生為什麼要騙我呢?」

  「臣,先請告退。」

  顧楠慌亂地將手從嬴政的手裡抽了出來,拿回面甲向著殿外走去。

  嬴政站在那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那白袍人離開。

  他放下了手,對著身邊的一個侍者問道:「你可知道,寡人為什麼想要長生?」

  一旁的侍者已是滿頭冷汗,不敢抬頭,結巴著說道:「世人,皆想長生。」

  「是啊,世人皆想長生。」

  嬴政看著那個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個人。

  「其實寡人也不知道為什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20:33
第二百二十四章:吃一塹其實應該長一智才是

  夜間的武安君府沒有半點聲音,確實也不負外面的人傳的鬼宅的名聲。只有瑟瑟的風聲,老樹在風裡微微地搖擺著,使得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

  午間帶著黑哥在外散了一圈步,回來的時候它就是休息了。

  顧楠一個人坐在房間前,懷中抱著無格,看著庭中如水的月色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冬夜是冷得浸人的,懷中無格的劍柄上也帶著淡淡的涼意。

  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長生,不過她確實未有老去。

  握住了無格的劍柄,劍中發出了一陣摩擦的聲音,如同一抹薄光的劍身被抽了出來。

  將劍橫於生前,將自己臉上的甲面摘了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身邊。

  劍身之上接著暗淡的月光映射出了她的面孔。

  顧楠將劍身慢慢收起:「嚓。」

  隨著一聲輕響,無格重新回到鞘中。

  顧楠坐在房前合上了眼睛。

  有些清冷的夜晚慢慢的過去,天邊開出第一道日光。隨後微暖的暖陽將天色照亮,也將城中的街道照亮。

  嬴政站在武安君府的門前,背著手,面色有些猶豫。

  他也明白自己昨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是,這時再是上門道歉是合適嗎?

  背著手在門前來回走了一圈,最後還是伸出手,放在了門上準備把門敲響。

  誰知道只是一推,大門就緩緩打開了。

  嬴政站在門前愣了半響,看了看四下,向著院中走去。

  院中的落葉被風吹得有些散亂,嬴政慢步穿過堂間,卻見到後院裡,顧楠正坐在房前,手中抱著她的那把黑劍,低著頭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嬴政走進院中看著坐在那的顧楠,無奈地笑了一下,怎麼坐在那就睡著了。

  他看向了顧楠抱在懷裡的劍,除了她之外,他是從沒見過整日隻與劍馬衣甲相伴的女子。

  她的面甲放在一邊,睡著的模樣沒有平日身著衣甲的那般英氣,而是多了幾分靜美。

  「沙。」向前邁了一步,踩在了一片落葉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誰?」

  一聲清淡的聲音響起。

  像是被什麼吹開,地上的落葉一卷。

  隨後嬴政只感覺自己如墜冰窟一般,手腳一寒,如同針芒在背。

  坐在那的人已經醒了過來,手放在了懷中的劍柄上,那黑色的細劍抽出了一角。

  眼睛微微睜開,看向站在院中的嬴政。

  但等到她看清了院中的人後,殺意一瞬間散了個乾淨,站起了身來拜道:「拜見陛下。」

  嬴政站在院中眨了眨眼睛,苦笑了一下,除了她之外,他也是在沒見過有這般殺氣的女子。

  「先生無需拜禮,此番,我卻是為了昨日的事來道歉的。」

  顧楠抬起了頭看向院中的嬴政:「陛下,是如何進來的?」

  嬴政側了一下頭說道:「先生未有關門,我還以為是進了什麼賊人。」

  只不過語氣裡帶著一些尷尬,是不是真是這樣也就未有可知了。

  「如此。」顧楠回想了一下,昨夜心情煩亂,好像確實是忘記關門了。

  「顧先生。」嬴政出了一口氣,躬身說到:「昨日政多有逾越,今日登門至此,是還請先生得諒。」

  顧楠淡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無事,當是臣下有欺瞞之罪才是。」

  「先生也只是不希望我有所執念而已。」嬴政說道,說完又看向顧楠:「先生還未有用飯吧,不若一起去街上吃些如何?」

  「不用了,我做些便是。」顧楠歎了口氣說道。

  世人皆有長生之念,她也不可能強求嬴政不去作想,事已至此,只能希望他真的能有所把握吧。

  顧楠站起了身來,簡單的洗漱了一下,走向後廚準備去做些簡單的吃食。

  早年她就有自己做些後世的吃食滿足一下口腹之慾的想法。

  這些年這方面卻是一直是有進步的。

  至少應該是能做出些能吃的東西了。

  嬴政坐在院中,看著身後的老樹。

  這棵樹卻是已經長在這裡很久了,也不知道已經幾歲了。

  等到顧楠從後廚出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份食盤擺著幾分簡單的吃食。

  顧楠將食盤擺在了桌案上,嬴政看著食盤上的幾份飯菜看著模樣還是不錯的,笑著說道。

  「倒是從未知道先生還會做菜,卻是要好好嚐嚐。」

  說著拿起了一份栗米湯,又夾起了一筷子菜送進了嘴裡。

  菜入嘴中嚐了一下,隨後動作僵在了那裡。

  菜是個什麼味道他是說不明白,但是應該常人不能接受的味道。

  放入嘴中的第一反應是雙眼一熱,該是被那味道抽的。

  「如何?」顧楠有些期待地問道。

  「唔!」嬴政強行將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咳嗽了一聲喝了一口米湯,萬幸的是那米湯還好是正常的味道。

  吃完,點了點頭:「是很好吃的。」

  顧楠輕笑了一下:「能入嘴就好。」

  說著在嬴政驚訝的眼神中平靜地吃著桌案上的飯菜。

  她是已經吃習慣了自己的做的東西了。

  陽光是正好,嬴政坐在顧楠的對面喝著米湯,看著身前的人吃著飯。

  暖陽照得人有些暖意,讓人不免有些慵懶,也好似讓這一時的時間都慢了一些。

  那光束穿過老樹的葉間,正好照在那人的側臉上,淺淺的暖色似乎是照暖了那一直以來清寡的面龐,讓人不自覺得看得有些發呆。

  嬴政忽然微微一笑:「我與先生束約三章如何?」

  顧楠一愣,將嘴裡的飯菜嚥了下去:「束約三章?」

  「是。」嬴政笑了一下:「寡人不以求長生之事勞秦國之民,誤秦國政務,傷秦國財政。」

  顧楠笑了,臉色露出一絲欣然,點了點頭:「好啊,那我呢?」

  嬴政看著顧楠笑的模樣,沉默了一下,輕笑著說道:「先生······」

  「若是我求得了那長生,先生再答應寡人一件事如何?」

  看著嬴政的模樣,顧楠笑道:「好啊。」

  「那先生,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4 00:00
第二百二十五章:過年了要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

  淺草間的一隻不知名的冬蟲鳴叫了幾聲,隨後一陣清幽的琴音拂過草間,該是驚動了牠,那冬蟲張動了一下背上的翅膀,振翅跳到了一旁。在草叢間隱沒了幾下最後消失在一片搖晃的草葉之中。

  宮牆裡的亭中一個身穿著灰色長袍的人坐在那,長琴放在腿上。輕合著眼睛,兩手在琴弦之上拂動,隨著琴弦的撥動,清寡的琴聲響起。

  今日的琴聲是很是舒緩,像是傾訴著什麼一樣,也像是一人在這冬日裡細語呢喃似的。

  亭外。

  一個身穿白甲的人躺在小院中的草地上,雙手抱在腦後,兩眼順著牆垣,悠然地看向空中的悠悠行雲。

  一隻手伸到了淺草之間,摘起了一根短草。

  手放到了嘴邊,草葉被叼在了嘴中,草尖隨著淺涼的風微微顫動著。

  琴聲停下,一片行雲也已經飄遠看不清楚了。躺在地上的白袍人叼著嘴裡的草葉坐了起來。

  「將軍,今日的心情很好?」坐在亭裡的人閉著眼睛,微微側過耳朵,臉上帶著淺笑。

  「你怎麼知道?」顧楠的眼睛看向亭中的琴師,輕叼著嘴中的草葉說道。

  「因為將軍今日聽琴的時候笑了兩聲。」曠修的手按在琴弦上,感覺著那琴弦微顫。

  「從前將軍聽琴的時候是很少笑的。」

  「嗯?」顧楠抬起了嘴角:「我很少笑嗎?」

  「將軍在聽琴的時候,是很少笑的。」曠修說著,又側耳細聽了一陣,和聲一笑:「呵,將軍又笑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瞎了。」顧楠看了他一眼,視線重新看向半空。

  小院之中安靜了下來,她好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當時你和我說,你或許會告訴我你來這宮中是做什麼,怎麼樣,準備告訴我了嗎?」

  曠修的眼睛睜開,眼中的瞳孔晦澀,沒有焦距,也看不出落在了那裡。

  他過了半響才說道:「還是不說了,修,屆時,當歸則歸。」

  「也好。」顧楠點了一下頭,曠修不是平常人,他有著內息的修為,她是很早就知道的。

  「宮中不是你這般的人該待的地方,當歸則歸,也好。」

  「將軍呢?」曠修低下頭,手捧著長琴,將長琴放在了桌案上:「將軍其實也不像是這宮中之人。將軍,不曾想過歸去嗎?」

  顧楠看著半空之中的天光透過舒捲的層雲,伸出手遮在眼前,光穿過指間落在眼前,她瞇著眼睛:「我不知道,也許有一天會吧。」

  話音落下,她看向了曠修:「琴師,再彈一曲,或許,久不能聽到了。」

  「好。」曠修笑道,雙手落在琴弦上輕攏。

  「噹······」

  琴音渺渺。

  ————————————————————

  城市的街道上本該是車水馬龍,但是若是偏僻的地方反倒是安靜得異常。

  就像是這條街道上,少見到會有幾個人路人會從窗前走過,道路上人影稀疏。

  酒館的角落裡有些破舊的留聲機裡傳來的歌聲頗有年代感,留聲機雖然有些舊了,但是那傳出的歌聲卻是依舊能讓人有種靜下心來的感覺。

  酒館裡只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站在吧檯裡的老婆婆,正拿著手裡的香煙抽著,女士香煙的味道是一點點的煙草的味道夾雜著一些聞不清楚的清香。

  煙霧雖然飄散在酒館裡,但是倒也不算很難聞。

  第二個人是坐在窗邊的服務生,那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有著一頭乾淨的中短碎發,長相也說不清楚俊秀還是柔媚,像是把兩種感覺糅合在了一起。

  此時的她正靜靜地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一杯溫茶,頭輕靠在窗戶上,看著遠處的街景。

  窗戶外的街道上紅綠燈亮著的紅燈變成了綠色,斑馬線上的行人腳步有些匆匆地穿過街道。

  很少有人願意在這條街道上久留的。

  服務生看著街道發著呆,也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不幹活的時候她通常都是這樣,這一點這家店的客人或是老闆老婆婆其實都已經習慣了。

  只不過這樣的少女帶著那副木頭一般的表情的時候,總會讓人莫名地覺得有些惋惜。

  酒館中的兩人都沒有講話,大概是過了幾分鐘的時間,站在吧檯裡的老婆婆才扭頭看向靠在窗邊服務生。

  「喂,妳有家嗎?」老婆婆的聲音是有一些沙啞還帶著一點點的尖銳。

  服務生回過了頭卻沒有回話。

  老婆婆繼續說道:「如果有,快要過年了,我給妳放個年假,妳也好回家去看看。」

  服務生好像這才反映過來那老婆婆是在和她說話,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有家。」

  酒館裡難得的說話聲又靜默了下去,老婆婆抽著她的煙,時不時在吧檯上彈幾下煙灰。

  服務生握著手裡的茶杯,繼續看著街道上的紅綠燈從紅色變成綠色,再從綠色變成紅色。

  「那,過年的時候就留在這裡吧,陪我這個老婆子吃年夜飯。妳不介意吧。」站在吧檯裡的老婆婆說道。

  服務生一愣,看向那老婆婆,半響,笑了一下:「謝謝。」

  老婆婆瞥了一下嘴巴:「謝什麼,說謝謝還不如好好幹活,別總是給我擺著那副死人臉,招待客人的時候多笑笑。」

  說著看著服務生的樣子:「妳笑起來還是有一些好看的,說不定還能多招攬一些客人。」

  「嗯。」

  「噹啷。」門框上的風鈴響起,走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身後各背著一個背包。

  兩人的年紀都是二十歲左右的模樣,看模樣應該還是學生的樣子。

  那男生倒是確實是店裡的常客,經常帶著一本漫畫書來店裡吃炒飯,記得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學的是歷史專業。今天倒是難得的帶著一個女生來,而不是他的漫畫書。

  「這家店還真的很安靜啊。」女生是第一次來打量著店裡的陳設笑著說道。

  「嗯。」男生的語氣有一些生疏,看樣子和女生還不是很熟悉:「我經常來這裡。」

  兩人走進了店中,站在吧檯的老婆婆看了一眼顧楠:「別休息了,起來招待客人。」

  「嗯,好。」服務生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4 00:02
第二百二十六章:我應該是要比你熟悉這東西才對的

  「婆婆,您也在啊。」男生看到了站在吧檯裡的老婆婆。

  說完,看了一眼她手夾著的香煙,笑著說道:「您還是少抽些煙吧。」

  「毛頭小子。」老婆婆的眉毛一挑,又抽了一口煙:「你還不懂老人身上的重擔之前就不要亂講話。」

  「呵呵。」男生訕笑了一下,這間酒館的老婆婆還是像以前一樣總是講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男生和女生坐在吧檯前坐了下來。

  「需要些什麼?」淡淡地聲音在一旁問道。

  男生回過了頭,看到走過來的服務生,微微一笑:「楠姐。」

  隨後又指了指身邊的女生說道:「這是我同學。」

  坐在他旁邊的女生悻然地將視線從那個有些嚇人的老婆婆身上移開。

  也落在了那個服務生的身上,眼中露出了幾分驚歎。

  「嗯。」服務生應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繼續問道:「需要一些什麼?」

  男生伸出了一根手指說道:「一份炒飯。」

  女生看著服務生,不自覺得有些緊張,也說道:「我也要一份炒飯。」

  「嗯。」服務生點了點頭,捲起了自己的袖子,向著後廚走去。

  女生小心地湊到了一旁的男生旁邊說道:「剛才的服務生好帥氣啊。」

  「嗯。」男生也點頭肯定道:「確實是一個很帥氣的女生。」

  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了今天要做的正事提醒道:「我們還是看一下教授留下來的課題吧。」

  「對對對。」女生也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從自己的放下了背包,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幾張照片。

  「諾,這就是教授留下來的課題。」女生說著,將照片遞到了男生的面前。

  男生接過照片扶了一下眼鏡看著照片上的東西。

  他們是附近大學考古系的學生,最近他們的教授參與了一個渭河邊緣古代遺址的發掘,目前還沒有對外公開消息。

  雖然不清楚是一個什麼樣的古代遺跡,但是教授在發掘的過程中拍攝了其中一件保存還算完好而且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件物品的幾張照片留給他們作為課題。

  他們需要根據這些照片判斷出這件物品的年代,所屬,出自何處等等越是詳細越好。

  兩人一組,他們兩個是被分成了一組的。

  而對於這次課題所做最好的一組,教授就會帶他們一起參與遺址的發掘工作。

  可以說這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如果抓住的了話對於自己的學業和日後都是極為有幫助的。

  男生看著手中的照片皺起了眉頭。

  照片上是一柄斷裂的長矛,從長矛上的銹跡來看應當是由鐵質的。全長應當是兩米左右,更讓人驚訝的是整柄長矛的似乎全部是由鐵材打造。

  上面的紋路已經因為銹跡有些看得不是很清楚了,看是從輪廓上看有些難以分清是那個朝代的紋樣。

  「兩米長的一體鐵器,能夠有這樣的鍛造工藝的話應該是可以排除唐之前的朝代。」

  「對,這個,我也想到了。」女生說著指著照片上的那柄長矛:「如果是全由鐵材製作的話,這樣的長矛不可能是制式裝備了,應該是將領所用的。」

  「我已經查過了在歷史上多有人善用鐵製槍矛,其中就有一條記載:魁傑沈勇,多力善戰,所用槍矢,皆以純鐵鍛就,槍重三十餘斤,摧鋒突陣,率以此勝。」

  說完,女生做出一副睿智的模樣繼續說道。

  「根據我的推斷,既然教授讓我們只是根據這幾張照片做出一定的判斷的話,這柄長矛很可能是在歷史上是有所記載的,或者有跡可循。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要求到說需要說明所屬。你說對不對?」

  這是根據照片看出來的嗎?

  男生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但是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也許吧······」

  「二位的炒飯。」隨著一個聲音,兩人轉過了頭。

  卻看到服務生已經端著兩份盤子從後房走了出來的。

  盤子上面裝著兩份金黃的炒飯,雖然很簡單但是聞上去卻是非常誘人。

  「咕嘟。」女生嚥了一口口水。

  男生則是笑著說道:「謝謝楠姐。」

  「嗯。」服務生將兩份炒粉推到了兩人的面前。

  女生留意地看到了服務生的右手,那上面有一道貫穿了手掌的刀疤顯得有些猙獰。

  眼裡露出了幾分可惜。

  男生接過了盤子,拿起上面的勺子吃了一口,臉上露出了一副享受的模樣。

  等到嚥下去,才對著顧楠說道:「楠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嗯,謝謝。」服務生拿起了兩個杯子走到吧檯裡倒著水。

  「哼,她也就只會炒飯了。」吧檯裡的老婆婆淡淡地說道。

  女生打量著自己面前的炒飯,剛才還沒有察覺,現在才想起來酒館裡居然還能點炒飯這種東西的嗎?

  想著,但還是拿起了盤子身上的勺子嚐了一口。

  眼睛一待:「唔,好好吃。」

  一邊模糊地說著,一邊把落出嘴巴的飯粒添回嘴裡嚼著。

  「二位的水。」服務生倒好水,將水杯放在兩人的身邊。

  目光落在了放在兩人中間的照片上。

  看到照片上的那柄斷裂的長矛,她的目光待了待,有些出神的看著。

  男生似乎是注意到了服務生的視線,喝了一口水笑著說道:「這是我們的課題,要分析這柄長矛,如果完成的好的話,我們就能去現場研究了。」

  「楠姐覺得這柄長矛應該是什麼年代的?」

  本只是男生隨口一問,服務生頓了一下,卻開口說道:「戰國末年到秦朝末年。」

  男生和女生都是一愣,隨後相視一笑,難得有展現自己專業的機會,男生咳嗽了一聲對著顧楠認真地解釋說道:「楠姐在戰國末年和秦時,雖然某些地區已經有了鐵器鍛造的能力,但是鐵器還是大多數用於農具的製作。直到漢代,鐵製武器才開始全面取代青銅兵器。而且以那個年代的製作能力,是不可能打造兩米長的純鐵長矛的。」

  說完,正期待著能從服務生那個平靜的臉上看到一些驚訝和仰慕的目光。

  結果服務生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但是這柄長矛不是一體的,而是拼接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4 21:27
第二百二十七章:人生當時無苦才是人生

  「拼接的?」男生一愣,有些驚訝地看向照片。

  一旁的女生也湊了過來看著照片上的那柄長矛,他們之前都只注意到長矛是從中斷裂的,所以就自然地覺得這柄長矛是一體的了。

  「這裡。」服務生指著一張正面照片上的一處說道。

  兩人看著她手指的地方,長矛的矛頭之下的位子上在兩圈紋路之間確實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縫隙。雖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對比過另外的幾張照片之後,可以確定確實是有一條縫隙在那裡。

  「還有這裡。」說著,服務生又指著長矛的手柄處,那裡也有一道裂縫。

  「這······」男生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心裡也有些頹然,好不容易排除的時間範圍這下也算是被推翻了。

  服務生看著那照片上的長矛,本是一直很平靜的眼神中卻帶上了一些說不清楚的神色,那種眼神就好像是懷念也好像是一種靜默的回憶。

  過了一段時間,服務生的眼睛才從照片移開,問道:「這是你們的課題?」

  「對。」女生不是很熟悉服務生,看著她有些小心的問道:「那個,那為什麼妳覺得這把長矛是戰國末期到秦國末期的呢?」

  服務看了女生一眼,看向那個長矛上的紋路說道:「這裡的銘文用的是戰國時期接近三晉的文字,三晉戰國中晚期兵器刻辭往往在開首紀年後依次記三級職名、人名。韓器中所見的國都與地方的左庫、右庫,國都之至庫、武庫,是以表明鑄造之處。」

  「這裡,冶尹或冶名後有『鼓(造)』字者為韓器。」

  照片上的銘文模糊,有些地方甚至看不清,服務生卻是說得非常詳細。就好像她對這些銘文非常熟悉一般,一邊說著一邊地準確地指出她所說的銘文的地方。

  「根據銘文的記載上面所寫的銘文記錄,此器是韓國至庫所製,物主本是一韓國公子名······看不清楚了。」

  照片上的銘文也只有這麼一段,後面就再也看不清楚了。服務生的聲音也停了下來,她或許知道這柄矛的主人是誰,她卻沒有再說了。

  男生坐在一旁聽著服務生的話,握著手機搜索著什麼。

  半響,驚喜的說道。

  「是了,確實是。」

  他查閱了戰國時期韓國文字和兵器銘文的資料確實是和服務生說得相差不大。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這麼多,好厲害,一旁的女生眼中帶著一些驚歎。

  他們雖然是考古系的學生但是主研的也不是古文字,第一時間也不能認出這些文字的出處。但是對方卻是一眼就看出這這些文字的年代和出處,更是直接說明了文字的內容。

  男生有些疑惑地看著服務生,但隨後又看向照片繼續說道。

  「既然是一韓國公子的器物,在渭水河畔,難道這處舊址是一處古戰場不成?」

  「不過為什麼韓國的器物會流落在渭水河畔?」

  位子和距離上說不通,男生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對,如果是這麼說的話應該是戰國末年的遺留物才對,為什麼說是秦國末年?」女生也在一旁不解地問道。

  服務生只是一愣,隨後喃喃著說道:「這本是一個秦國戰將之物。」

  「只是在一場戰事中折斷了而已,那場戰事在秦國末年。」

  「秦國末年的戰事。」男生拿著照片自言自語,看向服務生:「有記載嗎?」

  「也許有吧。」服務生的臉色有些恍惚,隨後似乎反應了過來,對著兩人笑了一下:「只是我亂說而已。」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看到服務生那張臉上露出笑容,看得都呆了呆。

  女生紅著臉縮了一下脖子,確實是好帥氣啊······

  男生也咳嗽了一聲把視線移開:「咳,不,楠姐說得非常有根據,真的已經幫到很多了,非常感謝。」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服務生的臉上的淡笑顯得有一些疲倦。

  笑容退去,服務生搖了搖頭。

  「沒什麼。」

  等到兩人吃完,打過招呼離開,看樣子是準備去再查閱一些資料驗證服務生的話。

  顧楠收起了二人的盤子清洗著。

  那柄長矛是什麼時候斷的了,想起來是很久之前了。

  「過年的時候妳想吃什麼?」老婆婆夾著煙突然對著服務生問道。

  「我想吃火鍋。」

  「妳別得寸進尺啊,這年頭火鍋很貴的。」

  男生帶著女生走出了酒館,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裡的照片。

  渭河之畔,幾個研究人員圍站在一把折斷的長矛的旁邊,那長矛的表面多有鏽跡但是依舊能看到從前的一些光澤。

  還有一小部分依舊埋在土中,隨著刷子輕輕刷開泥土,風吹過上面的細沙,露出了依舊銳利的矛頭,反射出寒光。

  ······

  「咳咳咳。」

  隨著一陣虛弱的咳嗽聲,一隻腳踩在渭水河畔鬆軟的泥土上。

  那是一個身穿著黑灰色長袍的人,他的模樣看起來不太好。

  衣衫之上破開了數道口子,衣襟被染成了黑紅色,鮮血從衣服中滲出,滴落在地上。然後了路旁的一株短草。血滴順著草葉淌下,浸沒入泥土裡。

  懷中抱著一把長琴,長琴的琴弦崩斷數跟,微紅的琴木沾染了血跡顯出了幾分斑駁。

  秦皇宮的守備森嚴,想要逃出來卻是很難的。

  他聽到了一陣陣浪濤的聲音,側過了耳朵,雙眼無神地看向一旁。

  他的面前一條長河向著東盡流去,帶著時斷時續的浪聲,橫在他的前路上。

  男人抱著琴站在長河之畔,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卻是不再走了,盤膝坐在河畔,將長琴放在了腿上。

  雙手按在琴弦上,似在彈奏,但是琴弦已經斷去,琴聲斷續低鳴,根本連不成一首琴曲。

  但是男人的臉上笑意依舊,一曲奏完。

  夜色的遠處是有人從遠處追來,手中皆是握著刀劍。

  彈琴的男人抬起了頭,輕聲問道:「若是世間本就沒有流離紛亂,你我會是個如何命運?」

  若非亂世流離,該是人人都無有所愁所憂,人生亦當無苦吧?

  他入秦皇宮本是為了刺秦,如今想來卻是何其可笑。

  沒有人回答他,本就旁無一人,但是他已經有了答案,他已經見盡了亂世紛擾。

  又如何將這世間重新送入那亂世之中?

  抱著那長琴站起了起來,什麼都看不見的雙眼之前,露出點點微光。

  身子向前傾去,落向那濤濤長河之中。

  河中波濤流去,帶著那血色起沒沉浮。

  ······

  「喝酒嗎?」

  「不喝。」

  「那我喝酒,你彈琴如何?」

  「呵呵,可以。」

  「醉酒當歌!哈哈哈!」

  ······

  琴聲不再,只剩下了濤聲依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4 21:29
第二百二十八章:這一波配合不來

  韓爵起亂,分行受平,秦統行天下行文交幣,廢修分封而立郡縣,修車馳軌道以通各郡,繳沒舊貴而分授於民,以此為革,民生日善,百姓可居。於當是時,天下尚餘舊民之固怨,遺貴之積恨。

  六國故地不平,秦地是逢餘亂。則始皇不止,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以萬眾,三征嶺南,百越之君,俯首繫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

  《過秦論》中記。

  平定韓國舊爵叛亂之後數年,秦國逐一清繳六國舊爵故地分賜於百姓,先後得以安定趙魏之民。國中少徭役兵役,萬民生息,得善民生數載。

  削弱了六國舊爵的勢力,廢除分封,立36郡縣。統一天下行文,貨幣。修建車軌通達全國。

  雖各地尚有舊民餘怨,但是以一國而治,各地之民的餘怨也會隨著時間淡去直到不存。

  春秋戰國以來各個諸侯國各自為政,人倫風俗文字語言皆有差異和不同,雖然本初同源但是在各個統治下的數百年,幾乎可以說已經分裂成了各個不同的社會。

  所以只有等到將六國之民完全融為秦民,秦國才算是真正的統一。

  始皇四年,百越之地攻侵楚舊地。

  始皇命王翦領兵甲五十萬攻取百越,而後三征百越之地,歷時五年,餘始皇九年,使百越受降為屬,其君受任下吏,楚舊地不再受擾。

  但是五年的征伐也使得剛有一些的起色民生再次遭到了打擊,分賜六國之地的步伐也停了下來,秦地三晉之民尚好,楚燕齊三國遺民多有饑苦,常起怨聲。

  秦國郊外的田間。

  兩個人走在鄉野裡的小路上,其中一個身上穿著一件普通的褐色袍子,看上去約莫是中年的模樣。雖然身材挺拔,面色看起來也還算年輕,但是眼角的皺紋也說明他的年紀也是已經不小了。手中帶著一把寬厚的劍,看上去很普通帶著幾分古樸。

  褐色衣袍的中年人身邊跟著一個衣著白衣的人,她的手中握著一柄黑色的看起來像是根棍子的長劍,臉上帶著一張讓人生寒的面甲。身材顯得有一些單薄看起來像是一個女子。

  「顧先生,只是妳我二人出遊,妳就無需帶著面甲了吧?」嬴政看向顧楠笑道:「看著古怪。」

  顧楠腰間別著無格無奈地跟在他的身邊,今日也不知為何,嬴政卻是突然想要體察民情,所以準備出宮去城外的田間親眼看看民生如何。

  作為禁衛,顧楠也只能跟了出來,雖然這幾年世道也算是太平了不少,但是依舊還有流寇亂匪的存在,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歎了口氣,將面甲從臉上摘了下來,收回了懷中:「陛下,還是早些回宮的好,若是有匪盜之徒,臣一人擔心護衛有恙。」

  嬴政看著顧楠,笑了一下,目光停留了一會兒才移開視線,抬了抬手中的長劍:「先生不用擔心,寡人也不是那般文弱之人。」

  鄉間的田野間空氣都帶著一點泥土的味道,田野的盡處延伸向很遠的地方。兩旁種植著的各種作物,大多的還是禾苗。

  遠遠地能看到幾個農夫正挑著擔子從鄉間的小路上下田來,或者有幾個人坐在田邊手裡拿著幾塊乾淨發白的蒸餅吃著,相互談笑著什麼。

  如今的秦國未有那些歷史上所傳的焚書坑儒也未有收天下之兵以弱民之事,雖然因為百越之地的戰事使得國內的國力和民力都多有消耗,但是已經確實是初見盛世之兆了。

  只要能在將剩下的三國的土地分傾,國中就能安定,屆時國泰民安這四個字也就是指日可待了。

  嬴政停下了腳步蹲在了一片田野間看著那些禾苗,伸出了手放在那些作物上,看著那嫩綠的葉子,又看了看它的根莖。

  溝通水渠之後這些作物都能得以從善灌溉,這些年的收成卻是都還是不錯的。

  「哎,那邊的,在我家的地裡幹什麼?」

  一聲喚聲從來,隨後一個老伯背著手從後面的田間走了過來。

  嬴政站起了身來對著老伯笑道:「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卻是就是看看。」

  「過路的?」老伯打量了兩人一眼,點了點頭,對著那田裡說道:「那也不要到田裡下去,要是把苗子踩壞了怎得辦?」

  「哎,曉得了。」嬴政尷尬地從田裡走了上來。

  老漢看了看兩人的裝束,見到兩人手裡都提著劍,也不見怕,只是瞭然地說道:「你們是遷過來的吧,這小道上說不定會遇著流匪,帶著劍也是沒錯。」

  顧楠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畢竟嬴政還站在一邊,她也不好說什麼。

  嬴政似乎是不準備把自己的身份說破,就順著勢說道:「是,我們二人是從西面遷來的,聽說這裡是要好過活些,想在這落腳。」

  「西面,楚地啊,那裡確實是不安定,前幾年還在和越地打仗,也怪不得你們要遷。」

  「老人家。」嬴政露出了一副困窘的模樣:「我二人趕了幾日的路,不知道能不能討口茶水喝?」

  「老漢無有什麼,茶水還是有些。」老漢點了一下頭,轉過了身在前面走著:「來棚子裡坐坐吧。」

  兩人跟著老漢走進了田間的一個草棚子裡,老漢給他們到了兩碗涼水,順帶著拿了兩個蒸餅。

  「老人家,這。」嬴政有些遲疑的拿著蒸餅。

  「沒事,吃吧,這些年日子也是好過些了,從前的時候哪敢說著吃什麼白蒸餅。」老漢擺了擺手,示意兩人不必在意。

  「不知道你兩是?」老漢看著嬴政和顧楠挑著眉頭問道。

  嬴政一愣看向顧楠,突然想到了什麼。

  「哦。」說著笑著攬住了顧楠的肩膀:「這是我妻內。」

  「唔。」顧楠本來正坐在一旁喝水,聽到嬴政的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好險是忍住了。

  看向嬴政,卻見到他正向著自己一個勁地使著配合一下的眼色。

  「呵呵。」乾笑了兩聲,擦了一下有些抽搐的嘴角,對著老漢說道:「老伯好。」

  「嗯,好。」老漢笑著看著嬴政說道:「你這漢子倒是有福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5 22:54
第二百二十九章:可是謫仙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嬴政感覺著被自己攬住的肩膀,手不自覺地緊了一些,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突然覺腰間被什麼抵住了,低頭看去,卻看到顧楠將無格放在兩人的中間。

  訕笑了一下,眼裡露出一分無奈,鬆開了顧楠的肩膀。一縷青絲垂在後背從指間劃過,讓他的手頓了頓。

  老伯看著兩人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吵架了吧?」

  說完對著嬴政說道:「我說你也是個漢子,這般仙兒似的妻內也不知道讓著些,怎麼能吵得起來的。」

  「呵呵,是,是我的錯的。」嬴政放下了手,抓著自己的頭髮笑了笑。

  暗自看向自己身邊的人,看著那眉目唇齒,突然想著。

  也許,她真的是落入了塵世的謫仙吧······

  顧楠面色發黑地坐在那裡,卻是沒有注意到嬴政的目光。

  「好了,吃些東西吧,估摸著你們遷路遷來也是很累了。」

  老伯一邊說著,一邊自己拿著一個蒸餅放到嘴裡咬了一口吃了起來。他也是在田裡幹了半天的活了,也是有些餓的。

  「嗯,多謝老伯。」

  嬴政拿起蒸餅咬了一口,顧楠也歎了口氣,也道謝拿過一隻。

  蒸餅是蒸的鬆軟,入嘴還有一些微甜,倒是很好吃的。

  田間是帶著一點淺涼的風,讓夏日倒是也不算悶熱的過分,望去田間,到處都是蔥淺的綠色微垂,穿著短衫的農民在田間澆灌。

  是還有幾個孩童在角落裡抓著小蛙或是玩著泥巴,從田裡跑過去總會碰著一兩株禾苗,少不得會被一旁看田的人罵上一兩句,然後又呼地一聲笑鬧著跑開了。

  坐在草棚下吃著蒸餅,覺得嘴乾,就喝上一口涼水,一股涼意直入腹中,倒是很愜意。

  「嘿,那邊那個小娃子,別拔那田裡的苗!」

  老伯喊走了一個在附近田裡好奇地把禾苗的小孩,又坐了下來,對著嬴政和顧楠兩人搖了搖頭。

  「哎,現在這小娃是越來越不經事了。」說著一口喝掉了自己碗裡的水,該是叫地口乾:「這麼大年紀的小娃了居然還拔苗子,我向他這麼打的時候都可以下田耕地了。」

  說著拿起了水壺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水:「我們那個時候是整天餓肚子,哪有還敢弄地裡的東西的,還不被抓住打死。」

  「看看現在。」說著看向地裡的小娃:「就成日在地裡玩。」

  早些年的戰國時候,青壯年都在外打仗,小孩老人都要下地做活。現在,漢子除了每年要服個把個月的徭役和兵役,平日的時候都在家裡,自然也要不到小孩老人來幹活了。

  嬴政坐在老人的一旁聽著老人的抱怨卻也沒有煩,反而看起來頗有興致地聽著,時不時插上兩句,兩人談得倒是很火熱。

  顧楠則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遠處的田間嫩綠的作物帶著陽光的暖色在夏風裡起伏,鄉間的景色卻是看得人心情安靜。偶爾傳來幾聲農人的喚聲,和孩童的笑聲。

  一邊握著無格,留意地看著四處的小道上,若是有什麼異動,她也會第一時間出手。

  「老伯,這幾年,這地的收成是如何?」嬴政看著地裡的禾苗,問道。

  「呼。」老伯說到這臉上帶上了幾分笑意:「這不是我說,就這附近的地你去問問,該是這幾年的收成最好。」

  「上面的官家好啊,各家都有了地了。」老人說著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舒展了開來。

  「加上這些年也還算是風雨順的,家家戶裡現在都有些餘糧。還有些的能去換些銅板,還能去街上買些東西來。」

  「這日子,哎,也算是好過了很多了。」老漢把最後的一角蒸餅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吃著。

  「怎麼說道的,比起我年輕的時候的日子,現在的日子才該是人過活的。」

  像是回想起了當年,沉沉地說道:「當年的日子真不敢叫人想著活著,過一天沒一天的。」

  說完,老漢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若是那老婆子還活著就好嘍,她也能享幾年福。」

  「誰知道呢,打仗回來,說是領著地了,回到家裡卻只見著一座墳······」

  草棚下面在沒再說話,嬴政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該是說些什麼比較合適。

  老漢擺了擺手笑了一聲:「哎,不多想,倒是老漢讓你們難自處了。不過說真的,你們兩啊,還年輕,好好過日子,這年頭的時日難得。」

  「嗯,我們曉得了。」嬴政面色認真地說道。

  一旁的顧楠只能硬著頭皮地應道:「嗯,多謝老伯。」

  吃完了蒸餅兩人也就離開了。

  田間的小路上,道路間夾雜著短草,顧楠跟在嬴政的身後。

  嬴政看著遠處的田郊,笑著問道:「先生,不會因為剛才之事怪罪寡人吧?」

  跟在後面的顧楠無奈地垂下了肩膀。

  「陛下,以後這種玩笑還是少開比較好。」

  「哈哈哈,不過先生真的還不考慮成家嗎?」嬴政回過頭問道。

  「陛下,臣之事陛下也知曉,還是莫要壞了人家姑娘一世的好。」顧楠苦笑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嬴政嗆了一下,咳嗽了一聲,誰是讓您去找姑娘去了。

  看向身後,顧楠已經重新拿出了面甲待在臉上,嬴政的目光中閃過一分苦色。

  回頭繼續看向前路。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

  「先生,寡人欲要車巡國中各地,體察各地民情,以立體制,得善民生。訪各地山川,封壇明祭,求山河順年風雨。申張秦法、宣揚威德,考察各地軍事和政務。先生以為如何?」

  顧楠一愣:「出巡?」

  「是,寡人欲要巡至齊國。」

  秦國不血刃滅亡了齊國,齊地的人力物力藉此保存下來。齊依山傍海,商業繁榮,經濟發達,本是強國,它既是秦人徵調糧賦的基地,也是足以動搖秦王朝統治的物質基礎。齊是六國中最後一個被滅掉的國家,秦政權對齊地的統治從而也就顯得多有粗疏、薄弱。

  而且如今燕齊楚三地的革制還未有完善,嬴政想要出巡齊國,顯然也有這他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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