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0 22:17
第二百六十章:還差得遠呢

  端木晴端著那碗藥走到了顧楠的身前:「喝,喝了。」

  「我?」顧楠疑惑地指了一下自己,隨後笑著擺手說道:「我沒有受傷。」

  「不是,不是受傷。」端木晴端著藥,看著顧楠指著自己的喉嚨說道:「這,這藥對這裡有好處,聽妳的聲音,這裡應該不太好。喝了,就會,會好很多的。」

  說著,又對著那藥吹了一下,將瀰漫在碗上的熱氣吹散。

  「不,不燙的。」

  她是以為顧楠怕燙,她小時候喝藥怕燙,師傅總是這麼做的。

  顧楠有些愣神地看著端木晴,過了一會兒,笑了一下,接過碗來。

  「多謝了。」

  她說話的時候確實時常能夠感覺到喉嚨裡陣痛,讓她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

  不過她沒想到自己只是聲音沙啞而已,這姑娘卻是一直留心著。

  「不,不謝的。」

  端木晴說道,重新坐回了小院中,看著那藥簍上正在過濾的藥糊。

  那藥糊裡的雜質很多,濾上一次應當是不夠的。

  她看著藥,不過還時不時地會張望一下天上,看向那夜裡,像是等著什麼。

  顧楠端著藥喝了一口,清苦的藥味在嘴中潤開,帶著淡淡的草澀的味道。隨著那微燙的藥水入喉,喉嚨之中傳來一陣清涼,確實是舒服了許多。

  她看向院子裡坐著的端木晴,抬起眉毛笑了一下。

  「晴姑娘,妳是在看什麼?」

  坐在那的端木晴看著天呆呆地說道:「在,在看雪。」

  「看雪?」顧楠奇怪地看向天上,那裡什麼都沒有。

  「哪來的雪?」

  端木晴這才接上自己的話說道:「在等,已經,已經是冬天了,今年,不知道,會,會不會下。」

  說著,她瞇起了眼睛,好像是看到了那下雪景象。

  她似乎是很喜歡下雪,微微笑著,對顧楠說道:「下雪的,的時候,很好看。」

  是嗎。顧楠側了一下頭,喝著碗中的藥,回想起了她曾見過的下雪的樣子。

  若說是美的話,雪確實是很美的。

  她忽然對端木晴輕輕地說道:「我曾經見過一場很大的雪。」

  端木晴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嚮往:「那,那是,什麼,什麼樣子?」

  「天上到處都飛揚著白色的雪花,街道上,樹上,巷子裡,到處都被那雪覆蓋了。到處都是白色,雪落在人們的衣衫上,頭髮上,呵,像是把人的頭髮都染白了一樣。」

  顧楠輕笑著,用那沙啞的聲音慢慢地說道。

  低下頭,喝著手中的藥,微燙的藥水讓她腹中暖和了一些。

  「那場雪下得很大,下了很久很久······」

  「那,那一定,一定很好看吧?」端木晴有些期待地問道。

  顧楠只是笑著點頭:「嗯,是很好看的。」

  隨後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看向端木晴,轉開了話題:「今年下雪的話,我們一起看。」

  「嗯,說,說好了。」端木晴笑著點頭,朔方幾乎每年都會下雪,但是很久沒有人陪她一起看雪了。

  夜裡就這麼安靜的過去。

  端木晴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搗藥的桌案上睡著了,顧楠把她送回了房間,將她沒有濾完的藥糊又濾了幾遍。

  然後一個人跳上了房頂,抱著劍坐在那裡,看著遠處的天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的顏色破開了一道曉光,從那雲層之中穿了出來,投在了昏暗的天幕裡。

  隨後那雲層如是散開,露出了之後的天光,天幕之中在一刻裡被分成了兩種顏色。

  一半暗,一半明,那明光在雲間破出,將那暗色驅散,直到那暗色儘是散去,天色亮起。

  遠遠的天側,初陽升起,顧楠抱著劍坐在房頂上,身後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房子下面,一個人推開了房門從側房裡走了出來。

  是霍去病,身上沒有穿著鎧甲因為一會兒還要上藥,身上的衣服上有一些血色是昨日的傷口。不過此時看來傷口恢復的還不錯,至少他已經可以簡單地活動一下了。

  他身上的傷本來也算不得重。

  霍去病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坐在房頂上的顧楠,而顧楠則是已經看到了他。

  以為四下無人,他慢慢伸出了手擺出了一個架勢,打起了一套拳路來。

  身上還有一些傷,難免有許多招式施展不開,但是他還是決定活動一下,否則身子都有一些發僵。

  氣息翻湧,他手中的拳路帶著幾分凌厲的味道,雖然受了傷,拳腳之間依舊生風而動。

  一般的旁人若是見了,都少不得叫一聲好。

  不過坐在房頂上的顧楠看著霍去病的拳路,卻是眼中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她看來,這著實是有一些不成器的。

  霍去病正演練著拳路,突然聽到房頂上有一人說道。

  「第三路拳為什麼不用上內息,而是虛招,本當可攻入中門,何必收手轉攻上路?」

  「第六路拳,你試試將內息運於肩肘之上,該是更加迅猛才是。」

  「第七路拳,結合你原先用的第四路拳一齊試試。」

  ······

  房頂上的人連連出聲說著,開始霍去病還有一些皺眉,但是隨著他試著打上了一遍之後,卻發現修改了諸多地方的拳路居然變得更加順暢迅捷,出招收招也更有了餘地。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知變通。」房頂上的人說完,從房上輕身落了下來。

  霍去病連忙停下對著那人拜道:「多謝前輩指點。」

  從剛才顧楠出聲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是顧楠了,畢竟顧楠的聲音讓人印象深刻。

  他抬起了頭來,看向眼前的「前輩」。

  看著她的模樣,又將視線移到一邊,免得自己失態。

  對於此人,他有諸多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相問。

  看模樣明明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可已經有了如此駭人的劍術和武學功底。

  不知為何是那樣的一副聲音,如此的女子聲音卻是那般,難免讓人覺得有一些可惜。

  而且她的性格還很是古怪。

  「指點稱不上。」

  顧楠淡淡地說道,拍了一下霍去病的肩膀:「你小子還差很多,多練練。」

  說完走到了一旁坐下,將懷裡的無格抽出了劍鞘,取出一塊方布擦拭著。

  霍去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那柄劍抽出來,院子裡都冷了幾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1 19:04
第二百六十一章:舒服什麼

  顧楠坐在那很安靜,抱著劍擦拭著,眼裡映射著手裡的劍。

  霍去病站在一旁,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間,苦笑了一下,相比之下,自己確實要差上很多。

  或許是霍去病的模樣被顧楠看到了,她的眼睛看了這小將一眼。

  「你也不必消沉,我比你癡長許多,自然當是比你多知曉些,不足為奇。」

  聽了顧楠的話,霍去病笑著歎了口氣:「多謝顧前輩開導。」

  眼前的女子或是比自己大些,也大不過一兩歲。何況看模樣,甚至當比自己小一些才對。

  從來只見過把自己往年少了說的,還從未見過把自己往年老了說去的。

  他只當這是對方對自己的寬慰吧。

  打完了一套拳已經算是活動過了,他身上的傷也不適合再多做什麼。便坐了下來,坐在一旁休息著。

  只帶著那晴姑娘醒來,取了藥就準備離開。

  在此地已經停留了一日左右,也不知曉還能否追上那匈奴的部隊了。

  當是無事可做,霍去病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子,隨手一拋,那石子順著屋前的台階滾落,發出了一陣陣的輕響。

  小院裡隻坐著他們兩個人,跟著霍去病的那個士兵是醒了,但是他的傷比較重不適合亂動。而端木晴,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陽光和煦的照在身上是微微的暖意,讓朔方寒冷的天氣也舒服了一些。

  該是暖意讓曬著的那些藥草也舒展了一些,小院裡的藥香散著,讓人的心情不自覺得清和了下來。

  顧楠仔細地將方布從無格的劍刃上抹過,這麼多年也就只有它一直還在了。

  在那劍身之中,她好像還是能看到當年的金戈鐵馬,還有那當年的人影。

  或許是人老了總會更容易多愁善感些,又或許是那舊憶太長,長得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

  她能做的也只有不去多想,但又或許是因為每次都能再看見些什麼,她又經常會擦拭無格。

  等到她清醒了過來,眼前只剩下無格的一鴻劍刃。

  眼睛有些無神落魄地眨了眨,隨後默默地將無格收回了劍鞘之中。

  一旁的霍去病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也注意不到這些,他只是突然聽到顧楠在院子的另一邊說道。

  「喂,那邊的那個霍家小子,你是為何來了關外?」

  霍去病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後,笑道:「還能為何,當是驅除匈奴,衛我漢家之地。」

  「嗯。」顧楠將無格放在了一邊,靠坐在牆角邊:「還算是有些志氣。」

  「你帶了多少人?」

  「八百驍騎。」霍去病挑著眉毛,隨意地說道。

  在他看來,顧楠定是要笑他的,八百驍騎要追擊匈奴,可以說常人只會當做是一個笑話。

  誰知,靠坐在院子角落裡的顧楠是笑了,但是笑過之後,緩緩地說道。

  「當年我帶三百人,可叫兩千人不敢近。你這八百人能做如何?」

  這次反是霍去病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認可他的行為。就連他的叔父在讓他領軍出行的時候,都只是和他說別走太遠,明顯是不報什麼希望的。

  過了一會兒,霍去病的嘴角微微勾起。

  「我這八百人,可叫兩千人不得去。」

  「呵呵呵。」顧楠的聲音有一些低沉地笑著,側過頭看向霍去病說道:「若是有酒,我當和你喝上一杯。」

  霍去病則是看了顧楠一眼,眼中帶著一分好奇。

  「前輩為何覺得我能退匈奴?」

  手放在翹著的腿上,顧楠半倚著身子,是沒有半點坐相,簡單地說了四個字:「兵貴神速。」

  這四個字讓霍去病微微瞇起了眼睛,他對眼前的女子是愈加看不透了,本以為只是一位劍術的奇才,但憑這四個字,她在兵法一道上恐怕也是通曉。

  如此的女子他是從來也沒有見過,這般的女子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半響,他咧嘴一笑說道。

  「前輩是要在此處學醫是吧?」

  「是啊。」顧楠不可置否地點了一下頭。

  「那待我得勝歸來,我帶酒與前輩一同喝如何?」霍去病坐在那笑著說道。

  「呵,好啊。」

  說完,顧楠的眼睛重新落到了霍去病的身上,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招了招手說道。

  「霍家小子,你過來。」

  霍去病雖然有一些疑惑但還是走了過去:「前輩,是有何事?」

  「把一隻手給我。」顧楠淡淡地說道,坐正了身子,神色之間也稍微認真了一些。

  有些不解地將一隻手伸到了顧楠的面前。

  隨後,霍去病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掌輕輕地握住。

  那支手掌有些冷,不過卻很柔軟,搭住了自己的手背。

  他的臉色一紅,臉龐微微發熱,小聲地問道:「顧前輩,你這是做什麼?」

  「別說話,自己運轉內息。」

  顧楠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一股霍去病難以形容的渾厚內息從他的手掌之中湧入,呼吸之間就穿過他手臂上的經脈,席捲進了他體內的穴道。

  連忙運轉起了內息,那從手掌之中源源不斷湧入的內息一連將他原本沒有破開的數個大穴衝開,湧進了他的丹田之中。

  一切都在幾個呼吸之間,顧楠鬆開了手,長長地出了一口濁氣。她也是第一次做這種替人衝穴的事,難免有些多餘的消耗,不過這對於她來說算不得什麼,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就能恢復過來。

  而霍去病依舊站在那裡,閉著眼睛運轉著內息,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眼中一片清明,身子都好像輕了很多,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內息翻湧。

  眼裡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霍去病握住了拳頭對著小院隔空揮出了一拳。

  憑空一股風捲過,將院中的藥簍吹得一陣顫動。

  一柄黑甲打在了霍去病的頭上。

  「要是打翻了你得給我全部重新撿起來。」

  倒吸了一口涼氣,霍去病吃痛地捂著自己的頭,看向眼前的人。

  「前,前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息在剛才的那一段時間生是增長了數成。

  顧楠抱著無格站起了身來。

  「你到時莫給漢人丟了臉面便是。」

  說完向著屋裡走去,都快要到午間了,也該把那晴姑娘叫醒了。

  霍去病站在院中,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握著姑娘的手,還,挺舒服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1 19:05
第二百六十二章:那一日的朔方

  端木晴被顧楠叫醒的時候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她以為那藥是要壞了。等她發現藥已經被顧楠濾好裝了起來後,才是鬆了一口氣。

  取了藥,霍去病和士兵也就是要準備離開,他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已經有些太久了。

  那八百餘騎追去了大漠之中,而顧楠則是留了下來,同端木晴學著醫術。

  塞外的人煙稀少,平日裡都見不到什麼人,每日大多都是顧楠和端木晴插科打諢,時常惹得端木晴著急卻說不出話來,在那裡紅著臉憋著,模樣總是讓顧楠發笑。

  她很喜歡這樣安靜的日子,沒有行陣,沒有兵甲,也沒有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也沒有朝不保夕的日子,也沒有四地遍野的哀嚎。

  有的只是看著暖陽東昇西落,和風徐徐,斜陽低矮,夜中的繁星點綴暮裡。

  還有陪著那說不清話的少女一日又一日地等著朔方的冬雪。

  從前的那般日子或許是讓她真的累了,或是說,如果當年沒有遇到白起,她可能根本不會習武也不會打仗,更不會有什麼太平的宏願。

  當只是做一介普通人,餓死流離,或避世而居罷了。

  如今的關內安定,沒有戰事,她也無處可去,想著的不過是在此過完餘生。

  白日裡和端木晴出門採藥,說來也是奇怪,朔方這種荒地裡倒是時常能找到關內少見的藥材。

  不過顧楠採藥多是粗手粗腳的,對於那些藥草也不知道小心些,總是將藥草弄得七零八落,使得端木晴心疼許久。

  午間或者夜間,端木晴會給她講解醫書,顧楠倒是沒有想到端木晴家中的醫術是這般淵博深厚。

  傳自戰國時的醫家一脈,從外傷跌打,內傷四髒,到風寒冷熱,疫病雜症都有載證和敘說。

  就連端木晴自己都不能說全部學過,要是想將這一些醫術全部讀透恐怕是需要數十年的時間。

  偶爾,顧楠會隨著端木晴到附近的村子裡治病看診,嗯,顧楠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充當保鏢的作用,以她的水平還是莫要禍害人家的好。

  端木晴的藥還是很有效果的,顧楠的聲音開始有一些好轉的模樣。

  不再是當初那般沙啞,雖然還是有一些低沉,但是也算不得是難聽了,只是還有些奇怪而已。

  聽端木晴說,再吃上幾個月的時間,她的聲音就會好了。

  一天夜裡,顧楠在屋裡坐著吃食,突然聽到端木晴在屋外大叫,聲音裡帶著興奮和欣喜。

  顧楠走出屋去,是下雪了,白雪在夜裡的朔方裡飛著。北方的雪都是幹雪,和南方的濕雪不同,很快就會堆積起來,而且很難化去。

  雪片很大,是鬆白的模樣,紛紛地在夜色裡落下,被那北風捲得四處飛著。

  端木晴仰著頭,臉上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高興,微微發紅,發間帶著雪花,眼中映著那漫天白雪。

  顧楠抱著手半倚在門邊,淺笑著看著那天色被白雪遮的朦朧,看著那姑娘像是個孩子一般地站在雪裡,出聲叫到。

  「晴姑娘,吃飯了。」

  小屋之上,炊煙縷縷,在雪夜之中飄散著。

  那屋裡的燈火搖晃著,在雪中的夜裡暈開。

  ······

  第二天的一早,顧楠還沒有睡醒,就被端木晴從被窩裡拉了出來,生生是被凍醒了。

  醒來的第一眼就是看到端木晴已經把全身上下都包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來一張興奮的小臉,期待地看著她。

  「起來,看,看雪去了。」

  披上衣服,抱著無格,往嘴裡塞了個餅,顧楠就和端木晴走出了門。

  門外已經是一片白色,一夜之間,雪就已經將這朔方覆蓋。

  不見那從前的片片荒原和枯木,只見那雪白反射著陽光晶瑩。

  雪片還在落著,這或許確實是朔方一年裡最美的時候。

  「妳,妳不冷,冷嗎?」

  端木晴擔憂地看著顧楠身上帶的薄衫。

  顧楠笑著在她的頭上拍了拍,拍去了她頭頂的雪花:「不冷,走吧。」

  兩人在雪中離開。

  前面的一個人腳步輕快,後面的一個人抱著劍,輕笑著跟著。

  是一處山崖之上,這裡能看到大雪下的朔方,是一處很好的看雪的地方。

  這是端木晴找到的地方,她坐在山崖邊,認真地看著那雪景:「好大······」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般大的雪,她欣喜地回過了頭來,看到那雪中輕笑著看著她的顧楠,不知道為什麼眼中愣了愣,看著顧楠發呆。

  「怎麼了嗎?」顧楠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麼。」端木晴驚慌地回過頭,縮著脖子:「雪,雪好看。」

  「呵呵,是嗎?」顧楠抬起頭看著那飛雪,任由雪片落在她的肩上,是很好看。

  那一日的雪,讓朔方很美。

  ······

  雪原之上,一隊騎軍踏雪而來,看起來約莫有六百餘人左右。

  他們催著身下的馬,總算是趕在大雪之前,打完了仗,但是如今大雪封路卻是不好走了。

  不過他們倒是不急,從匈奴那邊搶來了不少水和吃食,他們也不擔心熬不過這一場雪,無非就是這天氣太冷了一些。

  索性他們多少都會一些內息,只需要運轉上一遍也就沒有那麼冷了。

  他們的馬上都綁著幾個袋子,那袋子的上面凝著血渣,是鮮血凍成了冰子。

  袋子裡面裝著的是他們所破匈奴的戰功,他們是得勝而歸了。

  騎軍之中時不時傳來幾聲說笑聲,有的是在吹噓自己在一戰裡斬了幾個人。

  一旁的人則是抬槓拆台。

  領頭的是一個小將,騎在一匹黑馬上,遠遠地他們在飛雪裡模糊地看到了一個村子。

  小將笑了一下,抬起了手,隊伍停了下來。

  「今日就先趕路至此,就此紮營!」

  小將的聲音在隊伍之間迴盪,隊伍停了下來。

  雖然疑惑為何將軍總喜歡在這裡紮營。

  但是既然是軍命,自然也沒有人說什麼,這要趕進關中還需要數日的時間,在這裡休息一下也好。

  而且這附近有一片枯木林子,也好烤個火什麼的。

  士兵開始從自己的行軍囊裡取出了帳篷五六人一組開始紮營。

  小將從自己的行囊裡取出了一壺酒水,這算是他私藏的。

  看著手裡的酒,拋了一下,他拉著身下馬匹的韁繩對著士兵說道:「你等先在此處,我去一趟村子裡。」

  說完,便駕著馬向著那村裡走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2 19:25
第二百六十三章:遺世之人所留

  「沙。」

  一個人走在雪地裡,衣甲之後的披風在路旁的雪上劃過,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聲,將地上的積雪翻起了一些。

  帶著甲片的靴子踩進雪地裡,在雪地上陷了下去,雪沒到了腳踝的位置,地上的積雪是已經有一些厚了。

  一匹馬跟在後面走著,馬鈴微搖,在夜裡作響,馬蹄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足跡。

  身後的村子漸遠。

  霍去病牽著馬,遠遠地看到那兩間小屋,拍了一下肩上的雪花,看著自己的身上。

  他身上的衣甲沾染著血跡,這是在戰陣之間衝殺留下的,一直來卻是沒有時間去洗,或是說這般的天氣也沒有水能讓他洗的。

  他從地上抓起了一些雪,隨手在自己的甲冑上擦了兩把,將一些血跡擦去。

  看著是有一些刺眼,莫要嚇著她們才好。

  莫名地他又拉起自己背後的披風放在鼻前聞了一下。

  應當是不臭吧······

  轉念一想,他又放下了自己的披風,自嘲地笑了一下。

  在意這些做什麼,拘泥小節何成大事。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握著的酒,又看了看那屋子,慢慢走了過去。

  說是得勝歸來,與她一同喝酒,也不知道那位顧姑娘還在不在。

  外面的天是快要黑了,端木晴在外面走了一天,該是累了,早早地就回床裡休息了。

  桌案上點著一盞燈火,燈盞中的火焰散發著微黃的光,將房間照亮,床榻上傳來端木晴平緩的呼吸聲。

  顧楠沒有打擾她,一人坐在桌前,翻看著竹簡。手裡握著一支筆,桌案上還放著一份空簡。

  桌前傳來竹木翻動的輕響,燈火下,一個人影搖晃。

  時不時的,她還會提起筆在那份空簡上寫下一些什麼。

  在此地住下之後,顧楠每每有空閒的時候都會寫一些什麼。

  端木晴曾經看過顧楠寫的東西,但是上面寫的儘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奇怪的符號,雖然有那些符號的講解和注釋,但是她也看不明白,後來也就不再看了。

  用顧楠的話說,她是在寫一本書。

  其實很早以前顧楠就有這樣的想法,把她前世所學的現代知識進行規整,寫出幾本書,先是基礎,隨後逐漸深入,將這些知識傳之世人,從而提高整體的社會水平。

  但是那時還是秦國,那時的秦國根基不穩,每日所想的都是如何穩固基業。而且沒有足夠的教學條件,根本沒法做到講這些知識傳於世人。

  而且這些知識對於當時的人來說跨度太大,想要能他們能夠接受必須寫的盡可詳細,這需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當時的顧楠不是在外處理六國舊貴,就是在護衛秦王巡遊,處理宮廷所衛事務。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和能力去寫這些東西。

  她本想著,再等幾年,等到秦國安定,世間安定,到了那時再推行教育的時候,逐漸將現代的知識融入其中。

  不過可惜,她終是沒有等到那般的光景。

  燈影微晃,顧楠從愣神之間醒來,低頭看向竹簡上是長久沒有落筆,墨從筆上滴了下來,落在了上面。

  苦笑著搖了一下頭繼續寫著,她前世也不過就是個二流大學的畢業生,學的也是商務設計專業,所記著的數理化這些知識也是不多。

  對於她來說也只是能記得多少就先寫下來多少吧,也許,對於後世有用。

  當然除了現代的知識以外,她也是希望能整合她之所學,還有那百家之說。

  她所學的是為兵家如今在學醫家,而百家學說,恐怕需要日後她離開此地的時候,才能去整合了。

  夠整合多少,又需要多少時間就不得而知了。

  又或許她一生都不會再入關中,誰知道呢?

  這或許部書或許是一個人一輩子都不能夠寫完的東西,但是對於她來說,她或許會有這個時間。

  這也算是她這個前世遺留的無用之人,為那後世所做的一些事吧。

  不過如今,倒是還有一個問題讓她苦惱,光是要將她所知的現代知識詳細寫下恐怕就需要不知道多少的竹簡,如此是很不方便的,而且端木晴的家中看恐怕也沒有如此多的空簡給她用。

  顧楠手中握著筆,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如今是漢家年月,也不知道有紙了沒有。若是沒有,想要等她自己把紙造出來也不知道要到什麼年月。

  「碰碰。」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不重地敲門聲。

  這麼晚了,莫不是村中有人病了?

  因為住在村子的附近的原因,村子裡若是有人病了,村裡的人常會找來。

  顧楠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一個小將,身上的衣甲帶著些雪片,手裡拿著一壺酒水。

  他看到了顧楠,臉上露出了一份笑意,抬了一下手裡的酒壺。

  「前輩,說好的,得勝歸來,我請妳喝酒。」

  ······

  屋裡的燈火滅去,兩人沒有坐在屋裡,畢竟端木晴還在屋裡休息,不好讓霍去病進去,也不好吵醒她。

  在屋外屋簷下的空地上清了一片地出來,點了一堆火,拿了兩個杯子坐在火邊。

  夜裡天上的雪已經小了很多,也不再是白天時的那般大了。

  火焰中的木頭灼燒著,時不時崩出幾顆火星。

  火光照在周圍的雪地上,讓雪地微微泛黃。

  兩人也都沒有那麼講究,只是隨意地盤坐在雪地裡,靠在屋子的邊上。對於兩人來說這雪夜也只是有些涼而已。

  「砰。」酒壺撞在杯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霍去病將壺中的酒倒出,清甘的酒水在火光下反射著點光。

  「你們軍中不禁酒?」顧楠笑著問道。

  霍去病聳了一下肩膀,說道:「這算是我的私藏,妳可別到處亂說,不然我可少不了板子。」

  說著,已經將顧楠的杯中倒滿。

  「呵。」顧楠輕笑了一聲,將手中的杯子抬到了嘴邊,淺抿了一口。

  酒入嘴中的時候是冰涼的,該是被這朔方的天氣凍的,但是待到從喉間流過,就是一陣溫熱。酒意散開,藉著火,身子暖和了許多。

  「我本以為要等你的酒,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2 19:31
第二百六十四章:要不你來畫

  「沒有辦法。」霍去病往自己的杯中倒入酒水,無奈地說道。

  「入冬的朔方天氣不定,要是在戰時下起了雪,不能快進快退,我這八百驍騎如何行戰?也就只得在下雪前先撤了回來。」

  他一口將自己杯中的酒喝去了小半,抿了一下嘴巴,看模樣還是有一些不甘心:「若不是如此,定是要再追上數陣才是。」

  顧楠握著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水微微晃動著,笑著橫了霍去病一眼:「此戰如何?」

  霍去病勾起了嘴角,終究是一個少年人,總是熱血更盛,對於他來說此戰是痛快的。

  不過他還是個將軍,自知有些話不當多說。

  「顧前輩,此乃軍機,去病不得多說,還望先生見諒。」

  「無事。」顧楠明白這些,表示自己理解後,也不再多問。

  兩人只是坐著喝酒,酒水在火邊漸溫。

  「我觀前輩當似乎很知曉兵陣之事。」霍去病突然想到了什麼,半開玩笑似地和顧楠說道。

  「不若,前輩入我軍中,我說與前輩聽如何。」

  「別了。」顧楠將自己杯中的酒水喝完,拿起了地上的酒壺自己倒著,看著杯中之物。

  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行陣之事,我早就已經膩了。」

  顧楠的話讓霍去病愣了一下,問道:「前輩行過軍伍?」

  也怪不得他驚訝,畢竟顧楠是一個女子,女子行陣確實是很少見的。

  「打過一些年。」說著,顧楠仰頭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霍去病本當是顧楠又在與他開玩笑,不過他看著顧楠的模樣,卻又覺得顧楠說的又好像是真的一般。

  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是陪著一起把杯中的酒飲盡。

  酒意漸酣。

  霍去病的酒量似乎並不是如何好,不過喝了五杯,臉上已經是微紅。

  此戰打完,他就要回長安了。

  其實霍去病不想回長安,在那長安,他是地位尊崇,卻不過就是一個私生子,受人指點。

  對於他來說與其在那長安,不若領軍在外,征戰四方,也許這大漠之中才該是他的歸宿。

  或是他破盡匈奴,披甲而歸的時候,才當是英雄,和他的叔父一般。

  ······

  眼中迷濛地,他看向身邊的人,那人坐在雪裡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的杯子。

  在微醉的眼中那人顯得縹緲,火光映射著人影,在眼中著落。

  這一眼,日後的他記了很久。

  一片雪落入了杯中,在那酒裡化開,顧楠將那杯中的酒飲下,看向霍去病。

  這小子已經坐在那已經有了一些醉意,索性,他半醉得倒是安靜,沒有什麼不好醉態,只是看著自己的這一邊,不知道看著什麼是在發呆。

  「顧前輩。」霍去病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說道。

  「嗯?」

  「前輩的聲音倒是和上次不一樣了。」霍去病放下了酒杯,他是不打算再喝了,若是再喝,他擔心若是真的醉了,就要回去不去了。

  「哦。」顧楠瞭然地點了一下頭:「原本的喉間是有一些病症。晴姑娘給我配了一些藥,時常在喝,病症是漸漸好了些。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全好了。」

  「這樣。」霍去病低頭看著火中突然笑道:「姑娘原本的聲音應當是很好聽的吧。」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叫前輩,顧楠在喝酒,或是他的聲音太輕,也沒有聽清楚。

  雪裡的夜深了,雪中遠遠的能看見一處火光跳動,火邊的兩人一人發呆,一人喝酒。

  「你若是回了關中,可否幫我帶些東西?」顧楠扭過頭看著霍去病問道。

  霍去病回過了神來,眼睛從那火上移開,笑著說道。

  「前輩說來便是,上次救與去病一命,去病卻是還未有答謝過。」

  顧楠放下酒杯:「也沒什麼,如果可以幫我帶一些紙來。」

  「紙?」霍去病有些疑惑:「前輩要這做什麼?」

  這是些書記的東西,雖然說是要比竹簡方便一些,但是也不見的好用多少,稍用些力就能劃破開。

  顧楠笑了一下:「我想寫一些東西。」

  「一本書。」

  「噢?」霍去病的眼中露出了一些好奇:「不知是何名字?」

  顧楠想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一個書名可以一用,笑著說道。

  「奇門遁甲。」

  她倒是不知道,這個她一時興起所說的書名,日後真成了一組奇書,流傳於世。

  喝完了酒,就著夜色,霍去病牽著馬離開了,風雪夜裡的人影沒有走多遠就已經看不清楚了。

  ————————————————————

  數月之後的長安。

  長安的大街小巷之中,屋簷錯落,人流往來,遠遠看去是一幅頗為繁榮的景象。

  人聲熙攘,聽不清楚都說著一些什麼,有幾分嘈雜,讓人嫌之煩擾。

  一處小樓之中,屋內的陳設簡雅,窗戶虛掩著,使得外面街道上的聲音小了很多。

  屋裡焚著香,青煙在房間之中輕籠著,香味不重,是一種很淡的香氣。

  坐在這間屋子裡就不自覺得讓人心安了幾分。

  一個畫師正提著筆,站在桌案前提著衣袖,俯身作畫。畫上的墨痕猶新,應當是剛剛開始畫起。

  畫師的身前坐著一個少年人,看去不過弱冠的年紀,穿著一身長袍。

  正半皺著眉頭,看著那畫師作畫。

  畫師的模樣看起來有一些緊張,眼前的人雖然是個少年,可這少年的身上總帶著一股莫名的魄力。

  他也算是長安有名的畫師,給很多人作過畫,自然也見過很多人。

  這少年人給他的感覺,和曾經他見過的一個將軍一樣。

  「先生,這女子的眉毛不是這般的柳葉眉。」

  少年小聲地在畫師面前說道。

  「哎,我改改。」畫師點頭說道。

  對著那畫上一個女子的眉毛改了兩筆,起身說道:「君看這般如何?」

  這才讓人看清了那絹布上的畫,那畫的是一處火邊的一個女子,四處飄著飛雪,那女子穿著一身男裝,手裡握著一杯酒,看著像是正要喝去。

  少年皺著眉頭看著畫,像還是不滿意,說道。

  「也不是這般,應當是,應當是要在英氣些。」

  畫工苦笑了一下:「君,這再英氣可就是男子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00:01
第二百六十五章:朔方之人

  外面的晴空沒有很久,大概是午間的時候天空中微微沉悶,隨後長安城裡下起了綿綿的小雨。

  樓閣之中的窗沿能聽到細密的雨聲迴響,讓這房間之中又安靜了幾分。

  小樓輕雨,外面的街道上腳步急促,該是行人找著躲雨的地方。

  畫師坐在桌前作著畫,從少年口中描述的那個女子到底該是個什麼樣子,他到現在都只有想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少年雖然對他說了遇見這女子的始末,但是所說的樣貌也只是模糊。

  但是若是真如少年所說的模樣,那當是一個世間少見的奇女子才是。

  畫工有一些遺憾,若是他能見上一眼,說不定能畫出超過他所有畫作的作品,可惜他該是無緣得見了。

  坐在他身前的少年,看著畫工手中的畫,出神的想著那一日他見到的樣子。

  「哎。」畫工歎了口氣,將手中對的筆緩緩放下。

  「君,在下只能畫至如此了。」

  說著,將手中的畫布送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見接過畫布,上面的人眉目流轉,酒盞輕舉,飛雪渺然,畫的確實很好。

  可惜總還是差了一些什麼,使得這畫始終只有那六分顏色。

  少年的眼中露出了一份釋然,或許那一分就是畫不出來的吧。

  他點了點頭:「還是多謝先生了。」

  起身結錢。

  畫工卻伸出了手把錢推了回去,搖頭說道。

  「君此畫未成,在下實在不敢厚顏有收。」

  畫工愣神想了一下,隨後笑著說道。

  「功有未達,自當繼續苦學,若有日後在下能成畫,君再來吧。」

  「如此,小子霍去病,謝過先生了。」

  「無事,只當是謝過小君為我說的這奇人吧。」

  畫工笑著摸著自己的鬍子,暗自定下了心來,是要將此畫功成。

  少年行了一禮,走出了小樓。

  小樓外的房簷上滴著水簾,細雨在風裡飄搖不止。

  他小心地將畫布收回了自己的懷中,就著雨中離開。

  而樓閣內的畫工休息了一會兒,又攤開了一卷新的畫布,提起筆,閉著眼睛苦思了一會兒,再一次畫了起來。

  這一幅畫,他畫了許多年,也畫了許多幅,幾乎每幾日就會畫上一張。

  到他這裡買畫或是作畫的客人總會看到那麼一兩幅,然後望著那畫上的人問畫工。

  「這畫,價錢幾何?」

  畫工總是笑著搖頭:「這畫賣不了,沒畫完。」

  然後那客人總又會問:「這畫上的女子是誰?」

  畫工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朔方之女。」

  這朔方之女的畫有一日被一個叫做李延年的人看見了,他待了半日,做了一首歌。

  後人喚作李延年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

  外面的陽光初照,似還有些慵懶地著落在雪地上,朔方的雪是停了。

  見不到那漫天飛雪,天上的雲卻還是籠著,看不見日頭,地上的雪還沒有化開。

  吱呀的一聲小屋的木門被退開,顧楠一邊穿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打著哈欠走到了小院中。

  她是有一段時間不睡懶覺了,該是活了百年,她才總算明白了一日之計在於晨的道理。又或者,只是她失眠多夢而已。

  雪化的時候要冷一些,不過陽光倒是照得人暖和。

  想著洗漱一下,但是走到水缸邊的時候卻發現水缸裡的水凍上了一層冰。拿著無格將冰塊敲碎,放到了盆子裡。

  然後生了一堆火,將盆子放在一邊等著水熱些。

  早晨的院子沒有別的聲音,只有遠處的高空偶爾會傳來幾聲鳥鳴,應當是山鷹飛過。

  坐在一塊石頭上,顧楠從懷裡拿出了一卷竹簡。

  這竹簡是端木晴交給她的,上面記著的多是一些基礎的針灸之理。

  她本身就有穴道和經脈的基礎,所以端木晴也就打算從針灸先教起。至於藥理,這是免不了先讀背先做下苦功夫的,不然就更不要說理解其中了。

  皺著眉頭看著竹簡上的穴道的講解,她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個袋子。

  將袋子在腿上攤開,裡面是一排細長的銀針。

  捲起了自己的衣袖,就著自己的手,顧楠將銀針紮了進去。

  行針是否對了,她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感覺來把握,出於她的身體異於常人,她倒是也不擔心會出錯。

  何況她扎的多是一些活血養生的穴位,出錯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身旁的火焰炙烤得微微作響。

  「尺澤穴···」

  顧楠將自己的手翻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在手肘的部位上摸索了一下,最後找到了一塊拇指寬的凹陷處。

  「是這裡吧。」

  自言自語地說著,正要將銀針紮下。

  卻被身後的一個人叫住。

  「我,我和,妳說了幾次,幾次了。」

  端木晴站在顧楠的身後表情嚴肅地說道:「妳,妳才剛開始學,不要,不要在自己的身上行針。」

  「額,我這也算是身體力行不是。」

  「亂,亂說!」

  端木晴罵了一句走上前來,小心地將顧楠手上的銀針都取了下來。

  每日的早上常是這般,或是亂煎藥,或是亂嚐藥草,顧楠少不得會被端木晴說上幾句,小院裡也多了一分吵鬧。

  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端木晴先不說話了,她是說不過顧楠的,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生悶氣。顧楠過意不去,也總是先道歉的那個。

  兩人的早飯都很簡單,煮上一些米湯便算是早飯了,多的時候還會配上一些肉乾。端木晴是不吃肉的,這些還是顧楠在村裡的市集上換來的。

  「米快要吃完了。」顧楠喝了一口米湯說道。

  「我前幾日在雪地裡挖出來的那幾隻沙蛇的皮應該已經曬乾了,到時候我拿蛇皮去村裡看看換一些米回來。」

  獸皮飛禽,在塞外的市集都能換上很多東西,飛禽是不好抓,所以顧楠時常會去抓一些走獸。

  這幾日下雪,她倒了不少的蛇窩,這時候沙蛇都還在雪下的沙地裡冬眠,把它們翻出來都還不會動,抓起來倒是很輕鬆。

  將蛇皮曬乾,蛇肉能做成肉乾,蛇膽也是好東西。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00:02
第二百六十六章:人總是要相互陪伴的

  端木晴喝著湯,時不時地呼出一股熱氣。聽著顧楠的話,她一般很少發言,都是坐在一旁點頭。

  她的眼睛常是安心地瞇著,從前她都是一個人的,那時候她一天也不會說一句話,也很少和人說話。

  或許這就是她結巴的原因吧。

  她不常說話,但她很喜歡聽顧楠講。

  有時講一些平常的瑣事,有時講她從沒聽過的傳說,當然還有的時候,顧楠也會說一些奇怪的胡話。

  不過她說的時候,她都會在一旁認真地聽。

  「蛇膽應該也能換一些東西······」

  顧楠正盤算著換些什麼的時候。

  一旁的端木晴卻連忙伸出了手,搖頭說道。

  「蛇膽是,是配藥的,不能,不能換。」

  好吧,在一些方面她總是比較堅持。

  「唔,那就不換了。」

  只是幾條蛇皮和蛇肉乾應該已經能換上一袋米了,可能還能有餘下的。

  到時候再決定換一些什麼好了,因為這地方是塞內塞外交界的地方,所以會有很多游商,總能有一些特別的東西。

  端木晴今天也不出去採藥,大雪封路的時候出去採藥是很危險的。而且大多數的藥草都很難找到。

  她準備在家中煎一些藥備著,這種天氣生病的人總會多一些,倒是村裡若是有人生病了,也不需要重新煎,只需要煮開了就好了。

  吃完了早餐,顧楠也就帶著斗笠出門了。看了看天色,快要開春了,到時候可能會時常下雨,她是在考慮要不要再編一件蓑衣。

  村裡的市集並沒有因為積雪的原因變得冷清反而可能要更熱鬧一些,也沒有辦法或許前幾天大雪真的不能走,但是這幾天只是一些積雪的話是阻止不了商人的腳步的。

  都是出來跑生活的,能快別人一步,自己也就能多賺一些。

  兩旁的小攤都招呼著人來看看,有的是商人之間互相交換,兩邊的人說著一半的漢話一半的胡話讓兩邊都聽得不是太明白。但是交易卻能穩妥的進行,這也許就是商人之間的默契吧。

  有的是商人和村民交換,長期和商人打交道,村民也都很精明,只會換一些自己需要的。討價還價的時候,兩邊唾沫星子橫飛半天也不見能說出什麼。

  村裡的固定人口很少,但是流動的人倒是出奇的大,這附近就這麼一個村子,這裡能換到塞內沒有的東西,也能換到塞外沒有的東西,來回跑上一趟就能換上不上錢。

  這也使得這個村子的人過活得也要輕鬆一些。

  街道上一個人踩著雪走著,頭上戴著一個斗笠,明明很冷的天氣卻是只穿了一間單薄的布衣。肩上背著幾條蛇皮,還有一袋子肉乾。

  看模樣就像是附近的山人,唯一特別的地方應該就是她腰間挎著的一柄黑劍了。

  村民看到這人通常都會笑著打一聲招呼,這人在這裡住了已有一段時間了。和那個醫生住在一起,時常幫村裡的病人看病,也不收什麼東西,可以說是村裡少有的受歡迎的人。

  「店家,換一袋米。」

  顧楠將蛇皮和肉乾放在了攤子上,這攤子她也來過幾次了,店家也還算是比較熟悉,是一個漢人。

  「哎喲,這可不只是一袋米的價格了。」

  店家看著顧楠放在攤子上的東西笑道,抬頭一看是一個熟客,在關外遇到一個不是跑商的漢人是不容易的,所以他的印象還挺深。

  他來的早東西都換的差不多了,既然都是漢人,店家聳了一下肩膀,指了指蛇皮和蛇肉說道。

  「這些,我換給你兩袋米便是。」

  把剩下的米換出去,他也好早些回去了。

  「行,那就多謝了。」顧楠笑著說道,看著攤子,卻見到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一些白米粉,一些黑芝麻,少見的居然還有幾塊飴糖。

  「哎,你這次怎麼弄了這麼多東西過來。」

  顧楠站在攤子邊上問道。

  店家笑了一下,對於眼前的客人,他除了知道對方的漢話說的流利應當是個漢人之外,還真不知道別的。

  對方的聲音有一些低沉,聽起來該是一個瘦弱的漢子。

  「這不是一年了,我跑完這一趟回家陪陪家裡的老人,這段時間就不跑了,所以這趟跑得多些。」

  「這樣。」顧楠點了點頭,看著那黑芝麻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店家問道。

  「說起來,現在是什麼月份了?」

  「正月十三了。」店家有些感慨地說道,應當是在想到他家裡的人。

  若不是為了求生活,他也不可能一年都不回家。

  「正月了···」顧楠好像是有了一個想法,指著攤上的東西,笑著對著店家說道。

  「店家,不用兩袋米了,給我一袋米,剩下的這三樣都給我一些,就算是一袋米了。」

  白米粉和黑芝麻都要不得多少價錢,店家雖然奇怪但是都給了顧楠小半袋,但是飴糖的價格可要貴上不少,他只給了一小塊這也已經算是熟客才給的了。

  換上這些,顧楠就背著東西離開了,晚上她是要做一些吃的,說起來她也是好久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了。

  從傍晚開始,端木晴就見著顧楠一直在廚房的裡外忙活,至於在做什麼還不和她說。

  出來的時候鼻子上,手上還時常沾著一些白面,看起來還有幾分好笑。

  直到入夜,白日裡還籠著的雲層在朔方的北風下漸漸被吹散開去,露出了那雲層下的星月。

  月光皎白,落在雪地上,讓那白地更顯來了幾分清幽,帶著點點的瑩光。

  沒有了雲層的遮蔽,那星月都讓人看得很清楚,不再是那般半遮半掩。

  夜裡的星空鋪灑,一條若隱若現的星河橫在空中,月亮居於空中,這一日的月亮已經很圓了,也說不清是這如盤的明月更美,還是那殘缺的彎月更顯多嬌。

  不過這晚的夜色是很好看的。

  小屋中總是帶著藥草的味道,廚房上的輕煙悠然地升著。

  端木晴的身前燒著藥,爐子裡的火焰跳著,她抬著頭看著那天上的圓月。也沒想什麼,只是看著那發呆。

  「晴姑娘。」一旁傳來了喚聲。

  端木晴回過頭去,卻見顧楠端著兩個碗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來嚐嚐如何?」

  看著顧楠,端木晴露出了一個淺笑,雪中也不是那麼冷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20:15
第二百六十七章:明月無缺

  夜裡看不清遠處的模樣,地上的近處是積著的白雪,遠處能望見的是點點依依相聚的星月。

  顧楠端著坐在端木晴的一旁,碗上飄散開來的熱氣撲在臉上,讓有些涼的面孔上像是有什麼化開了一樣,帶上暖意。

  「諾。」顧楠將手裡的一個碗遞給了端木晴。

  「謝謝。」端木晴的低著頭接過碗,看向碗裡盛著的東西。

  在一碗白湯之中沉著些白色的圓球,用勺子碰一下是有一些軟糯,輕輕的舀起了一個。

  那圓球躺在勺子裡圓潤的模樣也有幾分好看,散著微微的霧氣。

  「這是什,什麼?」

  端木晴問道。

  顧楠卻已經開始吃了起來,一口將勺子裡的湯圓吃進了嘴裡。

  她雖然不太會做什麼吃的,但是這東西只需要包好放進些糖就行了,還算是簡單的。

  值得一說的是這時的飴糖還是有些硬的,菜刀還切不開,她用了無格才弄成了小塊。

  湯圓入嘴咬開,裡面的芝麻糊夾著糖漿流出,在嘴中淌著,淺香的甜味伴著微燙,讓人不自覺地瞇起了眼睛。

  呼了一口氣,在冷冷的空氣裡凝出一片霧,散了開去。

  聽到端木晴的問題,顧楠也想起西漢年間雖然已經有了元宵節,但是還沒有吃湯圓的這個習俗,隨口扯了一個不算謊話的謊話,淡笑著說道。

  「這叫湯圓,算是我家鄉的風俗,每年元宵節的時候,家人都會回來一起吃這個,象徵著團圓的意思。」

  顧楠說著,又繼續吃了一個,她前世的時候就很喜歡吃這些甜的東西。每年的元宵節,她雖然沒有家人,但都會一個人煮一些湯圓吃。

  「團圓?」

  端木晴知道元宵節,這是用來祭祀太一的節日,但是她卻不知道元宵節還有團圓的意思。

  「對啊。」顧楠抬起了頭,指著那個月亮的方向:「妳看,那月亮特別圓,在我的家鄉,每到這個時候家人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會回來團聚的。」

  她說著這些話,臉上帶著懷念的笑意。

  這是她孤兒院的老師交給她的,她小的時候總會很相信這些話,所以每年她都會等著月亮變圓的時候。

  只不過每年都不會有人來,後來她也就不再相信這些鬼話了。

  她有一段時間認為是老師騙她,後來她才明白,她根本連家都沒有。就算是要回家,又能回哪裡去呢?

  家人都會回來嗎,端木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了淺笑。

  「顧,顧楠,妳家鄉的風俗,很,很好。」

  「為什麼這麼說?」顧楠吃著湯圓問道。

  端木晴的語氣帶著一些依稀:「親,親人都會回來,很開心吧?」

  顧楠卻頓了一下,半響才笑著點了一下頭。

  「是,應該是很開心。」

  她對著端木晴手中的勺子努了努嘴巴。

  「不要光說,吃吃看,很好吃的。」

  端木晴慢慢地將湯圓送進了嘴裡,香甜的味道充斥在其中,小聲地說道。

  「好吃。」

  顧楠笑了一下:「是吧。」

  兩人坐在雪地裡吃著。

  夜裡四下無聲,端木晴突然問道:「顧楠,明,明年,妳還在嗎?」

  顧楠有一些疑惑,停下了自己的勺子。

  「怎麼了嗎?」

  「沒,沒有,我只是想,妳,妳劍術這麼厲害,又懂那麼多東西。妳,妳說過要收集百家學說。所以,我想,妳是不是學完,學完醫術就要走了?」

  端木晴很少會說這麼長的話,她斷斷續續地說完,低頭吃著湯圓。

  「妳明年,還想吃湯圓嗎?」一旁傳來的回答答非所問。

  端木晴抬起頭來看著顧楠,又微微移開了眼睛:「想。」

  顧楠抬了一下肩膀,笑著說道:「那我明年再給妳做。」

  端木晴的眼中一愣,隨後眉目舒了開來。

  「好。」

  輕散的霧氣讓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朦朧。

  那天晚上的明月無缺,雖然還沒有到元宵節,但好像也是挺圓的。

  每一年的朔方大概都只有兩個模樣,一個是漫漫的大漠荒原,一個是茫茫的白雪鋪灑。

  所以有時會讓人覺得分不清時日,分不清年月。

  渺渺的荒原上一望無際,卻也很少會有什麼改變,常是望不盡的漠色裡豎立著那幾顆枯樹,枝丫荒敗,沒有枝葉,禿禿地站在那裡。

  偶爾的幾卷乾草也立不住,被風捲著吹起,在荒地上翻著。

  顧楠陪端木晴在外採藥,眼裡的常是只有黃沙,端木晴總能找到有藥草植被生長的地方,對這裡的熟悉,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了多久。

  沒事做的時候,顧楠就一個人拿著竹簡在荒坡上寫著那她自編的奇門遁甲。一本寫不完,她還惡趣味的每多寫幾卷,就起一個單本的名字。

  比如有一本記載了一些簡單化學常識和氣候現象的叫做太平要術。

  一本記載端木晴家中醫家學說,和一些現代醫學模糊的理論的叫做青囊書。

  這些書有的是古來傳說之中的書名,有的是後世失傳的書名。

  她也不知道這麼寫,真寫了那些書的前人會不會氣得爬起來。

  或是後來的那些人在寫自己的文作的時候,發現名字被佔用了,又會不會在背後罵她。

  她也只是寫著玩而已。

  裡面的很多東西她自己都有一些一知半解,基礎的,她盡量的寫的詳細,但是越加深入,她也就寫的越加模糊了。

  也不知這組書日後如果流傳了出去,是否會被哪個倒霉蛋看到,若要是學了,恐怕還得一邊學一邊自己研究後面的內容。

  塞外不知道歲月,能看到只有風捲著黃沙流逝,好像是過了一日又一日。

  而她寫完的竹簡幾乎堆滿一個竹筐,該是長久沒去動,上面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或許是數月,或許是年餘,又或許是數年。

  一支數萬人的軍陣在荒原之中穿過,馬蹄和甲靴踩將地上的黃沙踩起,塵土讓人看不清那些軍士的面龐,只是看那衣甲能看得出他們是漢軍。

  軍前年輕的將領留意地看著遠處,軍隊只是路過這裡,不會停留太久。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20:17
第二百六十八章:未成大義

  已經兩年沒有來過此地,他也不知道此地是變了沒有,那人又還在不在。

  他的眼睛落在一旁車上的司南上,應該已經是這附近沒錯了。

  遠遠的,一個大半都是石頭建的小村子出現在了軍隊的視線中,將領抬起了手,讓軍隊停了下來。

  偏僻的小路上,將領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輕悶的響聲,背後背著一個行囊,身上的衣甲帶動著甲片相碰。

  穿過小路,他站在了兩間小屋之前,屋子的門閉合著,小院中也沒有人。

  不過院中晾曬著的藥草,還有剛批了一半的木柴說明還有人住在這裡。

  年輕的將領伸手搭在了院牆上的籬笆上,拍了拍,沒有遇到,他也就準備離開了。

  本來也只是想來見一見故人的。

  大軍不能停留太久,不然會延誤了戰機。

  將自己背後的行囊解了下來,行囊裡面是一包空白的紙張。

  正準備將行囊用石頭壓在院前,他的背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是?」

  霍去病回頭看去。

  見到端木晴正背著半簍藥草,手裡拿著一把鐮刀。

  看樣子是剛剛採藥回來的。

  「晴姑娘,好久不見。」他淡笑了一下,向著端木晴打著招呼。

  如今他看起來比兩年前的少年人顯得要更加沉穩許多。

  端木晴疑惑地問道,半響,想起了眼前的人,有一些驚訝。

  「霍將軍,你,你怎麼來了?」

  「哦。」霍去病拿著手中的行囊,說道:「軍陣路過此地,就想著過來看看。」

  說著他看向了端木晴的身後,不見那個人,心中不免有一些遺憾。

  但隨後又釋然地笑了一下。

  「還請晴姑娘將這個交給顧姑娘,在下還有一些事,就先走了。」

  說著將行囊交給了端木晴,緩步離開。

  端木晴接過了行囊,疑惑地看著那來得有些突然,走得又有些匆忙的霍去病,直到他消失在視線裡。

  霍去病從小路中出來,翻身上了他的戰馬,拉著韁繩。

  馬蹄在黃石板上踢踏了幾下,掉過了頭來。

  本是想再見那人一面,但是既然沒有見到,他也該離開了。

  他一個行軍之人,不知何時便是在那大漠中沒去,還是少些顧慮得好。

  他為何行軍?

  或許只是希望那後世或有人提起他的時候,提起的名字,該是個將軍霍去病,而不是一個苟且富貴的霍去病。

  又或許,他只是覺得自己,當讓那旌旗揚立於大漠,他當讓那匈奴不過燕山,他當讓大漢開疆擴土。

  他為一將,自然就應該做為將者該做的事情,不需要別的理由。

  騎在馬背上,霍去病將頭盔整戴。

  眼前的是無垠漠中,他像是問自己地說道。

  「大義未成,何以小私?」

  說完,他想了片刻,催馬離開,奔向了那大軍的方向。

  驃騎將軍霍去病,後世之人都知那一人領八百騎衝於大漠,那一人遠退匈奴,那一人封狼居胥。

  但是再未有人知道,那一少年將軍,領著那大軍,衝入那茫茫黃沙大漠的時候,心中到底作何所想。

  駕馬穿過漠中,霍去病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側目看去。

  遠處的一處山坡上,似乎正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裳,盤坐在那裡,手中攤著一卷竹簡,綁在身後的頭髮被朔方的風吹得輕揚。

  霍去病笑了一下回過頭來。

  「駕!」

  馬蹄又加快了幾分。

  後來的朔方再也沒有見到什麼軍隊從那個村子邊上路過。

  顧楠將霍去病帶來的紙編成了十餘本空書。

  這個時候的紙沒有經過蔡倫的改良,書寫還有一些困難,但是勝在體積小,而且更方便一些。若是都像竹簡那般等到顧楠寫完她想寫的東西,恐怕都不是幾車能裝的下的了。

  偶爾能在村子裡聽到行商的漢人相互之間聊起閒話,總能有邊關告捷的字眼。

  元狩二年,霍去病為驃騎將軍領軍攻於河西,長驅匈奴,於同年秋破渾邪。漢取河西,匈奴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元狩四年,霍去病同衛青各領軍五萬,深入漠北,北進兩千里,越離侯山,渡弓閭河,殲敵數萬餘眾。殺至狼居胥,於此山中行祭天封禮,至姑衍山舉行了祭地禪禮,飲馬瀚海。一路北上,使南無王庭。

  史記記其一生之戰: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

  縱史冊千年,少有得望其項背者。

  長安花落盡,不聞踏馬聲。

  大軍歸後,長安城中顯得安靜,也可能是大軍歸來時的馬蹄聲有些太過震耳了。

  城中剛下完一場雨,清風拂袖,路上也是清寧了許多。

  兩旁的房簷身上還在落著水滴,石板間的積水被走過的路人一腳踩開。

  一處房間之中,一個少年人躺在床榻之上,唇色蒼白。

  天上還籠著陰雲,落進房中的光線暗淡,使得房中更顯了幾分昏沉。

  少年人的床邊掛著一身衣甲,衣甲上發冷的鐵片含光,腰間還配著一把長劍。

  那床榻上的少年人咳嗽了醫生,沒有少年人該有的氣力,而是虛弱無力。

  就好像是這一聲咳嗽就要了他所有的力氣一樣,他躺在床上微喘了一陣,半響呼吸才是舒緩了一些。

  他側過頭來看向床邊,床邊放著一個司南,少年人輕笑了一下伸出手輕輕地撥動了一下。

  司南旋轉著,旋轉著,最後停了下來,指著的卻是北方。

  少年的手垂了下來,垂在床榻的一側。

  元狩六年,霍去病卒,謚封景桓侯,為並武與廣地之意。

  長安的一處小樓之中,一個畫師放下了筆。

  他身前的畫捲上展開著的是一幅女圖,畫上的女子眉目輕舒,手握酒盞,坐於雪中,像是與那方飛雪邀酒。

  作畫的手法和畫樣獨特,和此世的畫作多有別處。

  畫工笑了,這畫,他是畫出來了。

  此畫名為朔方女,流於世間,觀之者無不歎賞。

  不是畫中身卻已見畫中人。

  效仿作畫者亦是無數,卻少有得其中者。

  朔方女,傳傾國之姿,世間奇麗。《後漢書》

  注:作者曰 ─ 回覆一下大家,芝麻和糯米在漢朝的時候已經是有了,但是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湯圓。不過元宵節是已經有了的是用來祭祀一個叫做太一的神的。然後漢武帝時期恢復了夏歷,以夏歷的元月為正月,一直沿用至今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5 17:16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下哪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閒人

  朔方的冬雪下了一年又一年,幾乎每一年下雪的時候,那個山坡上都會坐著兩個人,看著雪花飛盡,看著那白皚蓋住荒原。

  顧楠偶爾會在雪地中舞劍,端木晴會坐在一旁看著,她不懂劍,她只是覺得那灰白色的衣裳在雪中很美。

  挑揀著藥草,看著那人每日寫著那些她不懂的東西,說些故事和玩笑逗她開心,陪著她望著那不見盡頭的荒原一片。

  或是每一日,每一年都是如此,讓她都不曾覺得時間在過去,像是被停留在了一個時刻,一個讓她不想離開的時刻。

  直到她的髮鬢開始泛白,開始慢慢老去,她恍然發現已經過去了小半生。

  而她身旁的人卻一直從未老去,青絲依舊,依舊是當年的模樣。

  她記起當年,顧楠曾經說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還說,自己是她的故人之後。

  當時沒有多想,只當是一時胡話。

  如今想來,可能她從來說的都是真的,是自己糊塗了而已。

  顧楠從來不說自己沒有變老的事情,端木晴也從來不提。

  那一年又是一場大雪,兩人坐在山坡上,那飛雪在側,端木晴卻只是看著顧楠。

  顧楠有一些疑惑地問她。

  「妳在看什麼?」

  很久之前,兩人看得第一場雪裡,顧楠也曾問過她一樣的話,那時的她回過了頭,說雪很美。

  這次的她沒有回頭,只是看著白裳,眼神愣然,笑了一下,喃喃地說道。

  「妳很美。」

  顧楠不知道端木晴為何突然這麼說,笑著靠坐在雪地上糾正道。

  「這叫俊。」

  端木晴看向雪,微微笑著,眼眶似是微紅。

  雪片飛著,出神間,她想變成一片雪花,這樣可以落在她的肩上。

  那個雪天之後。

  早晨的空氣有一些冷,端木晴背著一個背簍,口鼻間呼出的氣凝結成一小片霜霧。

  顧楠還在屋裡休息,端木晴回頭看了一眼那屋中,透過沒有關緊的窗戶,她還能看到裡面的人。

  整了一下背簍,她回過身,失神地順著小路漸漸走遠。

  等到顧楠醒來的時候,小院裡已經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端木晴給她留了一話,寫在一根竹條上,說她要去關中尋藥,不用再去找她。

  顧楠在桌邊站了半響,她不知道該做什麼。

  或許她應該去找她。

  她慢慢地將竹條放在了桌案上。

  或許,她確實不應該再去找她。

  那天夜裡,顧楠背著她這些年寫的那些書卷,離開了這裡。

  她將斗笠待在自己的頭上,提著無格。她也要去關中,去做一些她沒做完的事情。

  漢武帝時期,武帝用董仲舒之言以尊儒術,罷黜不治儒家《五經》的太常博士。以是朝堂之上,多盛儒生。同時也多有提拔布衣出身的治學儒家之人。

  因如是,朝堂博士治以儒學,世間布衣皆學孔孟。

  相反的另外的百家之說則是多有冷落,許多學說甚至因為無有後人而來有了傳承之危。

  於後人說,此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其實此話是有些重了的,與漢武帝說,獨尊儒術是有,罷黜百家則無。

  作為一個國家自然需要一個統一的思想和統治制度,如此可以鞏固皇權。

  在西方通常都是以宗教作為手段,承蒙先祖所創,中國古往進來所用的統一思想一般都和宗教無有關係。

  法以治統,儒以治世,道以治民,不同的時間段這幾種不同的政治思想都可以互相交替。在漢武帝年間他無疑只是選擇了儒術而已。

  但是選擇儒術不代表罷黜百家,就漢武帝個人而言,他不一樣在將法家用於朝堂?

  而朝堂之上整治的兩家之說也是多為法家和縱橫家。

  法家作為一種統治思想,不得流傳於民間,所以被禁止在民間修行。而縱橫家呢,被視為動以唇舌,擾治不安的學說被罷黜。

  至於其他學說其實都算不得被整治了,而真正的苦處就在於朝堂上大多都提拔學習儒術的儒生,如此一來大多數的人都跑去學儒術了,其他的百家之說就少了不少後人傳承,多也就銷匿了。

  其中墨家就是一者,墨家思想與統治者思想是不契合的,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墨家多是站在弱者的立場爭取利益。

  也是因為如此對於統治者來說,墨者的思想並不適用用於朝中,墨者難為官,其思想也太過兼愛,在人世道上也難存,使得墨者難為貴。

  而在漢朝,墨家的聲望也降到了最低,這使得這一學說之人根本不受人待見。

  不能為官,不能為貴,還不受人待見,學習墨者的思想,就是終一生的苦修。

  但凡是有些志向或是私求的都不會學習墨家,這人間又何來的沒有私求的人呢?

  如此想要在這時候傳承這一道的學說,恐怕真是要是不食人間煙火,沒有所求,沒有志向的閒人才可能得以成道了。

  不過這世間又哪裡找來什麼不食人間煙火,沒有所求,沒有志向的閒人呢?

  「噠噠噠。」

  天上的小雨將行人的身上衣衫打濕,雨是不大,但是沾濕了衣裳就是難受了,行人們的腳步紛紛快了幾分,想要躲開這些擾人的細雨。

  道上的一個人也正匆忙地抱著一個書箱子在街上跑著,她將書箱抱在懷裡,該是怕那雨打濕了裡面的書文。

  看模樣,像是一個遊學的學子,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頭上帶著一個斗笠。

  那人看著普通,但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一些奇怪之處,她的腳步踏過地上的積水不會使得水花濺起,甚至只會泛起微微的波紋。

  她跑進了一個屋簷的下面,才是停了下來。

  「晦氣。」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雨,顧楠低聲罵了一句。

  將書箱放在了一旁稍乾燥一些的地上,在屋簷下也就淋不到什麼雨了,拍了拍身上的水漬。

  她從關外出來,所做的事也就是拜訪各地的百家之人求學,將他們的學說得記。

  據她所知在漢朝之後許多的百家學說都流失了,其中有很多先人的賢論,若是都是失傳實在是可惜,所以她是準備記下,以讓這些東西能有後人。

  這也算是她一個人少能做上的一些事。

  她算不得賢才,治不得國,也治不得世,但是也希望能做些什麼能對後人有些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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