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5 22:55
第二百三十章:所以不能背後議論自己的上司

  陷陣軍營之中,顧楠背著手站在校場的一邊,身上穿著衣甲。看著校場之中一群穿著黑色重甲的士卒排著隊列跑著,約莫有個百人左右。

  大概是陷陣軍中的一隊。

  日頭有些灼人,這日的陽光落在地上烤的校場中的沙地都是發燙的。

  場中跑著的那些士兵身上都穿著厚重的黑甲,背上背著一人多高的盾牌。這一身裝備帶齊,若是常人恐怕是連站都站不穩,莫說是向他們這般在這樣的日頭下跑圈了。

  汗已經沾濕了甲冑裡的內衫,面甲裡面恐怕都是已經濕了的,汗水從面甲的縫隙中流出來滴落在甲冑上,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就已經被曬得蒸乾。

  士卒喘著粗氣,每跑一步都是跌跌撞撞的。

  除了在校場中跑圈的人之外,校場的邊上還站著一群黑甲士卒,笑著看著校場中的人跑得累成個死狗的模樣。

  因為每幾年陷陣營都會換上一批士兵,所以也沒人知道將軍大概是個什麼年紀了,也沒人知道歷代的陷陣領將是不是同一個人。

  甚至是沒有多少人見過將軍是什麼模樣的,只是根據傳下來的謠言,聽聞將軍是一個女子。

  今日這隊人在訓練裡議論將軍穿裙裝該是個什麼模樣,正好是被將軍聽到了,所以也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

  說來也是,這隊人議論誰不好,居然議論將軍。

  「再快一些,要不然你們今天的午飯估計是吃不上了。」

  站在校場邊的顧楠看了看天色,淡淡地說道,聲音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啊!」跑在校場中的一隊人乾嚎了一聲,腳下的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哎,將軍,他們還嚎的動,我覺得可以再快上些。」

  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士兵笑著說道。

  「你娘的。」跑著的隊列中的士兵裡幾個人對著那人吼道。

  「哈哈哈哈。」

  正在校場裡正鬧著的時候,一個陷陣士卒從遠處跑來,走到顧楠的身邊說到,行了一個軍禮。

  「什麼事情?」顧楠看向士兵問道,語氣有些沉,這些小子就沒兩天不給自己搞事的。

  「將軍。」走到顧楠面前士兵感覺到顧楠的語氣不對,背後一涼,立即站直了身子說道。

  「將軍,蒙恬將軍在外等候。」

  「?」顧楠一愣。

  蒙恬?

  隨後對著士兵說道:「讓他進來吧。」

  「是。」士兵應了一聲,快步退開了。

  呼,將軍現在的心情不好,還是別待太久的好,免得波及到自己。

  臨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在校場上跑圈的一隊人,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這天氣這麼跑圈,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了什麼。

  士兵離開後不久,蒙恬從營門之外走了進來。

  陷陣營訓練的時候蒙恬經常會來在一旁看著,久而久之,陷陣營地士兵大多都認識他。

  見蒙恬走了過來,本在還坐在一旁看熱鬧地士兵站起了身:「將軍好。」

  「嗯,無事。」蒙恬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行禮向著顧楠走了過去。

  「顧將軍。」站在顧楠的面前,蒙恬行了一個軍禮。這些年他也已經不像是當年少年時候的那個模樣了。

  「你小子找我做什麼?」顧楠黑著臉看著校場中的士卒問道。

  蒙恬也看出了顧楠的心情貌似不太好,微微側目看向校場之中,看到那些跑地不成人樣的士卒,眼角跳了一下。

  他來的似乎是不是時候。

  「將軍,這是······」蒙恬看著不遠處的校場問道。

  「啊。」顧楠應了一聲,回過了頭笑了笑:「沒什麼常規訓練而已。」

  「啊,啊,這樣啊。」蒙恬做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雖然他也知道這應該不是什麼常規訓練,但是他知道這時候自己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合適。

  「將軍,近日恬新成了一隻新軍,今日恬是想請將軍去恬軍中檢閱。」

  蒙恬說起了正事,顧楠也不再玩笑,有些疑惑地看著蒙恬:「成了一支新軍?」

  「是。」蒙恬笑著說道:「將軍上次予我的練軍之法,實乃強軍之策,恬乃成了一支新軍為練。」

  「哦,如此。」顧楠笑了一下:「那我就隨你一起去看看練成了如何了。」

  陷陣軍的訓練方式因為涉及了內力的問題很難推行開來。

  所以顧楠將現代的軍事訓練體制做出了一些變動,結合現有的一些軍制編寫了一份練軍的書文,希望能夠在秦軍之中推行提升秦軍的總體戰力。

  當時找蒙恬商量是否有推廣的可能,不得不說蒙恬不愧為史冊留名的名將,在兵法一道上確實很有天賦,在書文之中也做出了他的修改,使得這套軍制更加適合秦國的士卒。

  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已經有了結果。

  顧楠對著遠處還在跑步的那一隊士卒說道:「好了,可以停下來了。」

  一隊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推搡著停了下來,撐著自己的兩腿喘著氣。

  ————————————————————

  烈日之下,一眾士兵站在校場之上,靜默無聲,身上穿戴著輕短的衣甲,手中的長戈豎在身側。刃口反射出明晃的冷光。

  看過去約莫只有近千人,站在校場的中央,但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莫名的軍勢讓旁人不敢輕易靠近。

  「噠噠噠。」

  隨著一陣馬蹄的聲音,一個身穿著黑甲的將領帶著另一個人向著軍陣走來。

  那跟在後面的人身上穿著白色的衣甲,面上的甲面顯得有些生冷,腰間掛著一把黑色的細劍。正騎在馬上,看向軍陣中。

  千人的軍陣看向了那個人,同一時間那個人也看向了他們。

  那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軍陣,就有一種森寒的氣息籠罩上了他們的心頭,悶熱的天氣似乎都是一冷。

  空氣微微一澀,軍陣之中大半的人都臉色一白,躲開了那道讓人發寒的目光。

  白甲人從馬上翻身下來,慢步走向軍前。腳步聲不重,卻是讓得陣中的人都是胸口發悶。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股壓力也是越來越重,到最後甚至感覺站著喘氣都是困難。不過至此,一軍之中的人都是站著,沒做一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6 21:42
第二百三十一章:天青地黃

  蒙恬站在顧楠的身後,感覺到一陣陣肅殺的氣息傳來,如同此時就是深陷軍陣之中四面環敵一般。眼前恍然了一陣,深吸吸了一口氣,才清明了一分,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皆已經繃緊了,彷彿兵臨陣前的軍陣,無奈地笑了一下。在這秦國之中能以一人相迫千軍的,該是也只有眼前的人了。

  想著看向一旁穿著那孝白色甲衣的將領。

  好像是又看到了當年,那一人一馬一軍,橫刀函谷關前,阻擋六國雄軍的模樣。

  蒙恬的手漸漸握緊,看向麾下的千軍。為將為帥者,就當是率軍而戰,雖千萬人亦無退路。

  總有一日,他亦是會率著他的麾下之軍,立馬關前,要秦國之敵無有敢犯。

  站在軍陣之中的士兵只覺得冷,卻又是冒汗,就連握著矛戈的手都是濕的。

  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傳來,幾個人看了過去,是一支黑甲軍走了過來。

  陷陣軍,這也是他托顧楠帶來的一隊。

  黑甲軍地手中無有握著兵戈,只是身穿著衣鎧,面覆甲面,行陣而來。直到走到那校場中的千軍面前,才停了下來,立在他們之前。

  不過百人的黑甲軍,站在那泛著凶意,讓那千軍的陣中之人幾乎想要棄刃逃開。

  看著那千人的模樣,黑甲軍相互看了看,目光中帶著幾分戲嚯。

  「你們都低著頭做什麼?」一個站在軍陣之前年輕人出聲吼道:「把頭抬起來,讓那陷陣之人看看我們蒙軍子弟的氣意!」

  那年輕人披著蒙家軍的衣甲,肩上搭著一條黑色的披風,他的面色有些發白看得出他也被那氣魄壓的難受。

  但是隨著他吼完,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那劍發出一聲錚鳴,那人喝到:「壯我蒙軍!」

  顧楠看向了站在那裡的約莫二十餘歲的少年人,笑著對著蒙恬問道:「小毅?」

  蒙恬也看了過去,目光中帶著一分自豪,笑著點著頭說道:「是足弟。」

  「都長這麼大了······」

  像是那少年人的一聲吼聲叫破了那陷陣的氣魄,蒙軍之中的士卒目露血色,抬起了頭,舉起長戈喝到:「蒙軍!」

  一股士氣再次凝聚在軍陣之中,捲動起陣上的旗幟。讓站在軍陣前的陷陣軍愣了一下,收起了目光中的輕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軍陣。

  「哈哈哈哈。」蒙恬看著蒙軍之中衝起的氣魄,大笑了一聲,走上前去,抽出了腰間的劍,高舉起來,雄聲喝道:「壯我大秦!」

  長戈立至最高,千人喝道:「壯我大秦!」

  喝聲愈加壯勇。

  顧楠站在這支軍前,看那長戈高立。

  那長戈之中該是一國之軍的模樣。

  ————————————————————

  顧楠從軍營之中走出,路過宮闈。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宮闈之中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唸書的內容,讓顧楠突然好像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數十年前,那宮闈之中,也是那麼一個孩子坐在她的身前讀著書。

  順著那聲音走去,卻是走到了一座公子府,門外卻是沒有侍者,好像該是被揮退了。

  這府邸顧楠倒是知道是誰的,這些年嬴政隻納了一妃,卻無皇后。這公子府中的孩子,該就是那個妃子的孩子,名字是扶蘇。

  而歷史上的胡亥,在這一世並沒有出生。扶蘇該是嬴政唯一的一個孩子,如今應該也是到了讀書的年紀。

  顧楠站在公子府的門前,停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院中。

  一個身穿著淺白色衣袍的孩童坐在桌案的邊上,看上去大概是六七歲的年紀,手中捧著一卷竹簡。

  院中種著一種花樹,不過似乎現在並不是這種樹開花的時節,樹木之間只是帶著綠色的葉片,葉片的間隙之中偶爾能看到幾個小小的花苞。

  小院邊上的長廊之中,嬴政正站在那裡,背著手笑著看著那個孩子坐在那朗朗讀書。

  眼中帶著幾分懷念,這該是當年先生交他的第一課,該是一共一十六個字。

  嬴政瞇起了眼睛,眼前的花樹好像是又盛開了一般,白色的花瓣在小院中隨風飄落著,落在地上,落在桌案上。

  一個身穿著黑衣的孩子坐在一個穿著白袍的少女面前。

  「這一十六個字,我念與你聽。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那女子的音容依稀,身著白衣,好似塵外之人。

  「你可聽懂了?」

  「先生···我不懂。」

  女子笑了,笑的模樣是如何的,卻是模糊。只知道她把手放在了孩子的頭上,和聲說道。

  「天是青黑雙色,大地為黃,宇宙形成於混沌蒙昧的狀態中。太陽正了又斜,月亮圓了又缺,星辰佈滿在無邊的宇宙之中。」

  「此乃天地形成之態,天地,日月,星辰,皆在其中。」

  「懂了?」

  「懂了。」

  ······

  眼前一晃,那漫天的白花散去,不見了蹤影,目前又變成了那片青綠。

  嬴政恍惚地伸出了一隻手,手背上帶著皺紋。

  他的目光苦澀,良久微微一笑。

  寡人,也老了啊。

  「父皇。」

  坐在院中的孩童回過頭叫著嬴政。

  嬴政被孩童叫醒,看向院中,那孩童正困惑地握著手中的竹簡。

  「怎麼了?」嬴政笑著走了上去,踏過院中,站在孩子的面前問道。

  孩童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小心地說道:「父皇,這話的意思,我不懂。」

  他似乎是生怕被父皇責罵。

  嬴政卻是笑了,伸出了手拍了拍那孩子的頭:「來,父皇,說與你聽。」

  說著,在孩子的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兩眼看著桌案前,喃喃地說著。

  「這天是青黑雙色,大地為黃······」

  日暮微斜,話似舊日,可等那白花再落時日,可能故人如舊呢?

  公元前218年初,始皇嬴政東巡。

  是以巡視天下、威服海內、封壇祭祀、審度政務,車駕而起趨以各郡。度查各地行政秦法,視各地民生之態。東巡以務政務,居驛以行國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6 21:43
第二百三十二章:看,下雪了

  「哎,來看看咯。」

  街道上傳著各種人聲,顯得有些嘈雜和混亂。

  街道的一頭,一個人走在街上,手中提著一把青銅劍。衣著是有些邋遢,遠遠看去就像是個混子模樣。頭髮蓬散,正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時不時地看向四周,若是見了好看的姑娘少不得還要調笑兩句。

  而街道的另一邊,兩個身穿著青色長袍的人走在街上。一老一少,年少的面目俊朗,看起來大概只有十幾歲的年紀。而年紀要大些的大概是中年左右,兩人看起來有一些沉默,看上去像是剛經過了一番爭吵的。

  一條街道上總會是這樣,有著各式各樣的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面目。

  「踏踏踏。」

  街道的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的聲音,是一對車隊行至城中。

  兩旁的軍隊分開了路上的百姓,將道路讓了出來。

  「哎。」青衫少年被軍卒推到一旁,皺著眉頭喝到:「幹什麼?」

  軍卒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身邊的中年人拉住了他,對著軍卒笑了笑:「抱歉,軍爺,家中小子少不懂事。」

  說著,不顧少年的反抗將少年拉到了一旁。

  同樣的街道的另一邊,那個邋遢的中年人也被軍卒推到了一邊,疑惑地看向道路之中。

  車轍的聲音傳來,是數匹馬拉著一輛車架走在前面,那車駕上雕紋大氣珠簾垂掛,帳下一個身穿著黑袍頭戴珠冠的人坐在那裡,那人的面容帶著一種威勢,叫人不敢抬頭看去。

  一個身穿白色衣甲的人騎著黑馬走在車駕的一邊,目光向兩旁看去,目光掃過了人群之中的少年和中年人,卻未有停留,看向前路。

  隨著車駕緩緩移動,兩旁護衛著的士卒才慢慢撤開,跟在車駕的一側走遠。

  街道的兩旁,那少年和那個邋遢的人都看著那車駕目視良久。

  「彼可取而代之。」少年輕聲說道。

  而那邋遢的中間人,握緊了手中的劍:「大丈夫,生當如是。」

  ————————————————————

  泰山之巔。

  山頂上能望到遠處的雲層翻湧,好似那層雲就在腳下,好似是人立於天幕中。

  長風呼嘯,高空上一隻飛鳥盤旋而過,留下一聲鳴叫久久不去。

  一棵古樹立於崖上,古樹之下香爐縹緲,爐上的香柱被點點的星火焚去,香灰落下落在爐中散成一片。

  立於著五岳之中的山巔,就好像是立在了天地相接之處。

  身穿黑袍的人負手而立,頭頂上的珠冠搖晃,目光看向遠處的雲霧半攏。

  「顧先生,妳說這天中可真有仙人?」

  嬴政回過了頭看向站在自己的身邊的顧楠。

  山巔下的山路上,車駕護衛侍人分立兩旁。

  顧楠向嬴政,又看向那不見盡頭的雲深之中,搖了搖頭,給出了她的答案:「陛下,天中無有仙人。」

  「是嗎?」嬴政不知道有沒有信,只是恍惚地望著天側,邁步向前。

  「開壇!」

  一旁的宦官叫到。

  山間之人齊齊拜下,只剩下嬴政獨立在那,他站在山之高處,像是俯視著這整個天下。

  俯視著著那萬里山河,那江川大道,那天下世人。

  河山的盡處,他的目光在雲煙之中模糊,像是回到了少時。

  他坐在桌案前讀書,而那穿著白裳的先生趴在案前睡覺,是睡得很沉。

  一片花瓣落在先生的身上,看著她的睡樣半響。

  他回屋去,去取了一件披風,搭在了先生的身上。

  嬴政向前走去,拿起了香爐之上的香柱,貼於額上,緩緩地向下拜去。

  若是真有仙凡之分,寡人,妄求長生。

  ······

  始皇巡於天下,世民有安,政行有務,軍甲良備守關內之處。封壇祭祀,立碑刻築,於山川河谷。國中多安而少餘亂,威舊黨而平民擾。

  時如是,天下顯盛世之相。

  ————————————————————

  「哎,你來追我啊,來啊。」一個孩子穿著偏厚的冬衣在街上跑著,他抓掉了另一個孩子的帽子,笑著舉著帽子跑開了。

  這些年的冬日裡,百姓也是可以穿上些能御冬的衣物了。

  那舉著帽子的孩子一頭扎進了人群之中。

  「你別跑!」他身後的另一個孩子抱著自己腦袋,跳著腳叫到,也撥開了人群,向著前面的人追去。

  兩人穿過街頭巷尾,撞翻了伴著蒸餅的籠子的老闆。老闆看著摔在地上的四五個蒸餅,惡狠狠地看向那已經跑遠了的兩個孩子叫罵了幾句,嘀咕著晦氣卻也就不再計較了。

  又撞到了一個逛街的姑娘,姑娘笑著拍了拍他們的腦袋,鬧得兩個孩子的臉色發紅。

  街上熱鬧,人來人往,人們嘴中凝著白霜,相互笑談著。

  突然天空中飛下了一片雪白,落入了人群之中,落在了那個沒了帽子的孩子的頭上。

  孩子懂得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隻莫下了一片水跡。

  看向天上,天空之中卻是已經是洋洋灑灑地一片雪白。

  「看,下雪了。」孩子叫了一聲,指著天上。

  站在兩個孩子身前的姑娘也笑盈盈地看著那天上的白雪,一時間有些出神好像是在思念著故人。

  蒸餅攤的老闆靠在自己的攤子上看著雪景,出了一口氣,拿起了一個蒸餅放在了自己的嘴裡咬著。

  路人也紛紛停下了腳步,看向天上的白雪,笑了出來,從前是沒發現,這雪,倒是有幾分好看的。

  曾幾何時,還記得長平年間的那場雪,人們都是苦著臉的。因為這冬天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去,現在該是有些不同了。

  雪下得很快,很快就在地上堆積了起來,將地上,房簷間,樹上,都堆出了一片一片的雪白。

  宮闈之中,顧楠穿著衣甲提著劍走在積著雪的宮牆間。

  路上遇到了蒙恬和蒙毅,三人一道走著,一邊聊著閒話。

  「你們的那支精軍擴至三千人了?」

  「是啊。」蒙恬搓著手,笑著說道:「陛下給的額。」

  蒙毅的話比較少,只是站在一旁點頭。

  突然蒙恬停了下來,一旁的兩人也疑惑地停了下來。

  「怎麼了?」顧楠疑惑地問道。

  蒙恬沒有答話,只是蹲在了地上,抓起了一捧白雪,然後捏成了一個球。

  沉默了半響。

  忽然猛地將雪球砸向了顧楠。

  只聽啪的一聲,雪球在顧楠的臉上散開,將她的面甲和頭髮都撒上一層白色。

  「噗。」顧楠呆呆地站在原地,從嘴裡吐出了一口雪水,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哈哈哈哈。」蒙恬拍著手大笑著。

  「噗呲。」就連一旁的蒙毅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顧楠側過頭,一把將自己的面甲上的雪抹了下來。

  「呵呵呵。」看著蒙恬冷笑幾聲。

  蒙恬哆嗦了一下,連忙推著蒙毅說道:「快跑!!」

  「啊?」蒙毅雖然懵,自己為什麼要跑,但是感覺到顧楠身上傳來的發黑的氣息,也沒敢多想,就是跟著蒙恬一道撒丫子狂奔。

  「你們兩個別跑!!!」身後傳來一陣怒吼。

  兩人回過頭去,見那白甲將舉著一個人頭大小的雪球就是追來。

  連忙相互推搡著,跑得更加沒命。

  顧楠一腳踏在地上,對準了兩人就是將手裡的雪球扔了出去。

  「冷啊。」李斯拿著一個書簡,他是又寫了一天的書文。

  搓著手從宮牆裡走了出來,抽了一下鼻子,抱著手哆嗦著。

  剛走過一個轉角,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白球,然後眼前就是一黑。

  「砰!」

  李斯呆立在那,雪從他的衣衫上滑落,凍得鼻子發紅。

  隨後眼前閃過三道風聲,三個人影就已經跑了過去。

  「···」李斯的眉頭一跳,臉色發黑:「是可忍孰不可忍。」

  舉著手裡的書簡,吼道:「那邊那三個,給老夫站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8 00:31
第二百三十三章:於那雪中埋去

  始皇十一年,那年的年末下了一場雪,少見的大雪。

  雪洋灑地鋪滿了天地間,好似是將一切都染成了雪白。

  茫茫白雪之間,看不清遠處的景色,隻望得那飛雪散盡,像是埋盡了咸陽。

  一片雪花落在了屋簷的積雪上,就好像是壓上了最後的一點重量,屋簷上的一角積雪一沉,從簷上落了下來,摔散在了地上的雪堆裡。

  一陣踩開積雪的聲音停在了門前,顧楠站在中郎令衙府的簷下,抖落了披風上的白雪,扭頭看向半空之中雪片不止地落下。

  「呼。」應該是出了一口氣,面甲前吐出一陣白霧凝結,隨後被冷風吹得散開。

  轉身走進了衙府之中。

  咸陽城的街頭有些空蕩,少有行人來往,也沒有什麼攤販。

  這月餘來已經很少有攤販了。大雪幾乎封了道路,路上難行。

  路旁的一間房子裡一個孩童推門走了出來,仰頭看向天上,對著那大雪發著待,然後又回頭對著屋內說道:「爹,外面還在下雪。」

  屋內走出來了一個身穿短衫地中年男人,蹲下身子將門前的小孩抱進了懷裡。下巴抵了抵他的額頭,眼睛憂愁地看著天上,有些發紅。

  嘴裡沉沉地說著:「會停的,馬上會停的······」

  這雪斷斷續續,已經下到了二月,本該是快開春的時節,雪依舊沒有停。

  郊外的耕田被積雪掩埋根本不能播種,若是在這般下去,今年趕不上秋收,而上年剩下的糧食也根本不可能能吃上一年,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

  田邊的一間草屋有些搖晃,該是已經撐不住屋頂上積雪的重量,那屋子在雪中又立了一會兒,發出了一聲支壓的呻吟聲,最後沉悶地垮倒在了雪中。

  房間中的火把燃燒著,即使如此,天氣依舊是冷得讓人生寒。

  「咳咳咳。」房間中處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李斯披著一件毛皮俯身坐在桌案前寫著行政兵徭一事。

  此事他與顧楠商議過,本欲作為新政在今年上傳陛下,定每戶青壯兵徭役每年各一月,且賜行餉,若有可願,可於兵徭中服年,另定工餉。

  兵役和徭役每戶青壯每年必要各服役一月,可領工軍餉,若是自願可以在各地服年役,每月可有一定的錢糧。如此即使是楚地、燕地、齊地這些尚未分田的地方,百姓也可以好過一些。

  一陣冷風從堂上穿過,李斯的手按在嘴邊咳嗽了幾聲。

  手中的筆沒有握住,摔落在了一邊,墨珠濺落在他的衣袍之上。

  李斯深喘了一口氣,皺著眉頭看向門外:「來人。」

  一個衛兵從門外走了進來,在李斯的面前拜下:「丞相。」

  「我問你。」李斯的聲音有一些虛弱,伸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筆:「外面,還在下雪嗎?」

  衛兵的神色露出了一絲苦意,點了點頭:「丞相,還在下。」

  這雪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是嗎?」李斯的目光垂下,落在桌案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沉沉地擺了一下手。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衛兵行禮退下。

  只剩下李斯一人獨坐在堂中,握著手中的筆。

  筆尖有些微顫,遲遲沒有落在竹簡上。

  他放下了筆,抬起頭來看向堂外,不知道對著誰問道:「蒼生何罪,至以如此?」

  天下初定不過十年,百越在側為亂便是五載

  如今百越的得定,天下小安,再不過數年就可安定民生,卻又是這麼一場百載不遇的大雪覆國。

  他是真的不明白,當真不明白,亂世百年,天下是死了多少人,秦國又是幾世之烈血得定這亂世,卻又是這般非亂即災,叫人不得生。

  他真不明白,這世人何罪之有,至以老天如此。

  李斯地眼睛發紅,閉上了眼睛,卻是一拳砸在桌案上,無力地坐在那。

  求個盛世,真的這麼難麼。

  ————————————————————

  蘄年宮的樓閣之上,嬴政背著手站在樓閣上,從這裡能看到咸陽城中景致,若是往常,這雪景是很美的。

  嬴政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疲倦,國中各地都有大雪覆城,甚者已經壓垮了房屋。如今如何治理卻是已經成了一個大問題。看著那從空中落下的白雪,他扶著欄杆,雙手陷入了欄杆上的白雪之中。

  他的身後坐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孩童,正坐在桌案邊讀簡。

  他擔憂地看向站在欄杆邊的父皇,偷偷地走到嬴政的桌邊,拿起了攤在那的一份書文,看著上面的內容。

  他是希望能幫父皇分憂的,但是待他看完書文之上的內容之後也只能苦著臉坐在一邊。

  一旁傳來了一陣腳步,一個宦官低著頭走了上來。

  站在嬴政的身邊低頭說道:「陛下,中郎令求見。」

  嬴政回過頭來看著那宦官,頓了一下,點頭說道:「召。」

  「是。」宦官低頭撤開,等他下去該是一盞茶的時間。

  一個身穿著白袍的人走上了樓閣。

  「陛下。」那白袍將站在嬴政的身邊行禮拜下。

  「顧先生免禮吧。」

  等到顧楠站起了身來,嬴政才問道:「顧先生是有何事嗎?」

  「陛下。」顧楠微微側過頭,看向那欄杆外:「可是所憂雪事?」

  嬴政回過頭來看向顧楠,點了一下頭:「是。」

  說著,又看向那將如是要將咸陽埋去的白雪:「先生,妳說,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才會停?」

  顧楠沉默了一下,她也不知道,這場雪災來的很突然,下了一場雪,就幾乎再沒如何停過。

  嬴政突然笑道:「有人說這是上蒼之責。」

  「先生,妳說可是寡人行有所失,政有所誤?」

  說著,他的手慢慢地攥緊了憑欄,積雪將他的手掌凍得通紅。

  「陛下。」顧楠低下頭,出聲說道:「臣或有治雪之策。」

  樓閣之中,嬴政一愣,回過頭來,過了一會兒,才小心地問道:「先生,可未有騙寡人?」

  顧楠抬起了頭來:「陛下,臣不敢妄言,但或可以一試。」

  「先生直言便是。」嬴政鄭重地看著顧楠:「寡人可試。」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8 00:33
第二百三十四章:為之立

  那白甲將從樓閣之上離開,嬴政依舊站在憑欄之處,身子直立在那,看著那大雪紛揚,瞇起了眼睛。

  大秦之民,不當受此天災。

  穿著白衫的扶蘇站在嬴政地身後看向那個離開的人影,猶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顧楠正走著,卻突然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小跑聲。

  隨後自己的披風像是被誰拉住,一個聲音微喘著喚到。

  「將軍。」

  回過頭去看到一個小孩正站在自己的背後,手裡攥著自己的衣袍。

  「扶蘇公子?」顧楠的聲音帶著一些詫異,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叫住自己。

  扶蘇微喘著,顧楠的腳步是有些快,他差點是跟不上。

  他看著顧楠有些緊張的問道:「將軍這雪災真的能治好嗎?」

  顧楠和嬴政商議此事的時候他坐在一旁備課,嬴政沒讓他過去,他也不敢上前去聽,所以只聽了個模糊。

  隱約間聽到,顧楠是有辦法治理災雪的。

  顧楠看著眼前的孩子愣了愣,隨後笑了一下點頭說道:「會治好的。」

  「那將軍。」扶蘇皺著眉頭問道,小臉上帶著一副嚴肅的表情:「這雪什麼時候會停。」

  以他的想法,治雪,就是能讓這災雪停下來才是。如此災雪早日能停,百姓也能早日得善。

  顧楠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小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笑著蹲下了身來,在他面前輕聲說道。

  「會停的,很快就停了。」

  那有些涼的面甲抵著他的額頭。

  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

  留下扶蘇紅著臉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發紅的額頭,那面甲抵著自己有些疼的。

  不過,那將軍的身上聞起來不知為什麼帶著些香味,而且也沒有傳聞裡的那般凶人。

  ————————————————————

  咸陽郊外,一隊黑甲的士兵站在一個棚子之前。

  那棚子和尋常的草棚倒是有許多的不同,四面都是密閉,上面鋪著一層不算厚實的布帛,布帛被綁縛在內裡用著樹幹支撐搭成了一個框架上。

  棚子的一旁還放著幾層草被、草苫,這些都是用乾草編成棚頂,用於夜間保暖和加固棚子。

  棚子覆蓋在田上,積雪從田裡被清理了出來。

  這只是一種簡易的大棚,或者說甚至稱不上大棚,無論是透光、保暖還是通風上都說不上好。覆蓋在棚頂的布帛雖然有一定的透光性,但是相比於後世的塑料薄膜和玻璃牆都要差很多。

  但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說,這樣的大棚起碼聊勝於無,至少能讓田間能夠開始播種了。若是雪能早些停去,至少不會錯過秋收。

  這幾日一直在下雪索性天上的陽光還算好,顧楠站在棚子中光線也還算明亮,幾個火盆在棚子幾個角落裡烤著,雖然時不時會有冷風吹進來,但是蓋上草被的話溫度也會比外面高上一些,當是不會讓種子被凍死了。

  大雪成災,多是道路封阻難行,山間雪崩,寒凍受人,積壓屋簷。而對於百姓來說最難之事便是難行耕種,將耕種一事解決,雪災也就不再是那般要命了。

  顧楠從棚子裡走了出來,看著外面的大雪,那雪散開,卻是不知道會下到何時。

  這場大雪來得真的太過突然了一些,日前也未見冬寒,就像是一念之間便下起來的一樣。

  ······

  大棚的搭建方式很快被傳了上去,試種的種子也未有死去。

  李斯看到了這個方法,笑著自己罵了自己一句,說無非就是給田耕建屋,自己卻是連這般蠢笨的方式都沒有想到,實在是可笑。

  不過,那日他卻找到了顧楠,生是喝了三壺酒,喝得醉意沉沉才是離去。

  離去的時候他醉醺醺地說道,這世間當有安居之所,人才是人。

  說完後,他又醉紅著臉問道,安得世間廣廈?

  他年少時,也是飽嘗流離之苦,才想求那一生權貴。

  顧楠沒有回答他,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說著自己的答案。

  斯為立,斯為之立,讓世無流離。

  那人說著,搖搖擺擺地離開。

  ······

  建棚之法傳往各地,即使如此,也未是多有所用,有些地方建起了大棚,種子卻依舊還是凍死了,有些地方,建起棚來也已經過了時節。國中開倉濟民,卻也只是杯水車薪。

  一場大雪,終還是死了無數人。

  有的人死在了那山間雪崩中,有的人死在了那寒凍風雪裡。有的人餓死街頭,有的人被那塌傾的屋簷掩埋。

  等到雪停的那日,已經是三月之末。

  冰雪融去,春草才是漸生。

  邊關卻傳來匈奴攻侵雁門的消息。

  這場冬雪,是讓草原上的人也難以過活,只得南下來搶。

  嬴政命蒙恬蒙毅為將率二十萬軍擊退匈奴。

  不過此時的秦國之中饑民無數,根本無糧軍用。

  未能調集多少糧草,雁門求援,此軍就是只能出發了。

  蒙恬率著他的蒙軍走出咸陽城的城門,向著城外的軍營走去。

  回過頭看向軍上的黑色軍旗,秦皇親授的軍旗。

  黑色的旗幟上一個蒙字被風扯緊。

  他曾說過他要帶著他的麾下之軍,立馬關前,要秦軍所向無有敢犯。他自認,他會做到的。

  軍陣走到了城外,他忽然看見了那城頭上站著一個人,身穿著白色的衣甲,靜靜地看著軍陣。

  蒙恬沒有多看,笑著回過了頭看著前路,舉起了自己的騎矛對著高空。

  那蒙軍無聲,只是靜默地一同舉起了手中的兵刃。

  壯我軍哉。

  無有人言,只有衣甲相觸的聲音,馬蹄踏下的聲音,腳步邁過的聲音,伴著那支軍緩緩離開。

  公元前217年,秦國封雪,積雪沒道而使往來受阻,饑民流離受寒凍於街市,無有耕種而無糧用於軍民。匈奴扣關,秦皇起軍二十萬於蒙,北上雁門,連征數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8 21:31
第二百三十五章:便是天意,為何至此

  「下一個。」士兵站在糧倉之前,手中拿著糧袋看向面前隊伍的後面叫到。

  糧倉之前數不清的人排著長隊,隊伍擁擠,時不時還會有一陣推搡。

  排著隊的人身上的衣袍帶著黃土,大多枯黃著臉。

  年前的雪災讓許多地方的地上顆粒無收,或許秦地三晉的百姓還有一些餘糧,但是對於燕楚齊來說根本要命的天災。

  六七月份的天氣開始熱了起來,悶熱的空氣就像是火烤一樣隨著人的呼吸一進一出。

  路道上到處都是饑民,餓得坐在那走不動,甚至都看不到肉,只剩下那乾皮囊包著骨頭,便像是活著的枯骨。

  日頭烤得那地上發燙,坐在地上的饑人散著腐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成真正的枯骨一堆。

  吃不上飯的人比比皆是,各地受命開倉濟民,但是百越之戰後國中本就沒有什麼屯糧,便是休養了一年,也不可能能養起一國的人。

  何況如今北地還有匈奴犯境,甚至連抵禦匈奴的那支軍的軍糧都還未來得及調用多少。

  一旁的軍隊管控著秩序,以免饑民爭搶糧食,招人分發,即使如此,一人也只是有一小袋豆子而已。

  一個穿著短衫的平民拿著一個乾癟的袋子坐在隊伍的後面,看著眼前看不到頭的人,也不知今天能不能拿的上糧食,家裡已經根本吃不上飯了。

  他坐在那地上,燥熱的空氣好像是有一些扭曲,讓面前的視線微微模糊,嘴唇有些乾裂。

  開春的時候冷得人動不了,現在到了夏日卻是如蒸籠一般。

  「這年頭的天氣,簡直就像是老天降災。」

  那人仰起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面前,張開嘴唇無神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一旁的屋簷下半靠著一個人,模樣也是差不多,虛弱地搖著頭說道。

  「平白無故地。」坐在地上餓得枯瘦的男人低著頭,斷斷續續地說道:「何苦如此降災。」

  他的聲音帶著苦意還有顫抖,在如此下去,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家中之人餓死了。

  「誰知道呢?」一旁的人咳嗽了兩聲,說不出話來,末了兩眼空空地抬了起來,看向頭頂刺目的日頭。

  「或許是秦政無道,天不要人活吧。」

  秦政以來,他們楚地的人就沒過過幾天人的日子,不是百越攻侵被征去打仗,就是受徭役修城修渠,再不過便是天災橫禍。

  說著他的眼睛橫向了一旁分糧的隊伍,冷笑了一聲,聲音重了一些:「開倉濟糧······」

  「每人一袋豆子夠吃個什麼······」

  這話像是被一旁的一個秦國士兵聽到了,那士兵眼睛一紅就要走過去,卻被一旁人拉住。

  「算了,和他們計較什麼。」

  「我只是覺得這糧食餵了狗。」那士兵攥著手裡的戈,看了那躺在地上的人一眼,低著頭恨聲說道。

  「我兄弟在關外和匈奴打仗還沒吃食,先是發給他們,倒好······」

  ······

  咸陽城的城頭,一個守城的士兵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站在城頭上上看向遠處愣了愣,恍惚之間,那天,是赤色的。

  許真是蒼天受難,長雪之後非是生息,是旱災而至,七月之後不再落雨。旱地千里,河渠乾涸,用棚得耕的田頃枯死,一年間無糧有收。

  哀聲遍地,路有死骨,甚至無人去收。

  又過三月,秋至,才是第一場雨,雨下的淅淅瀝瀝,沒去了各地城中的街巷,在那青石板間淌過,在那郊外的枯骨旁淌過。

  雨後,死骨枯腐,瘟疫流傳。

  一整個世間,恍若修羅烈獄一般。

  就好像自有天意,要亡秦世。

  ······

  「沙沙沙。」

  雨點細密的落在披在身上的蓑衣上,發出細碎的雨聲,顧楠壓了壓自己頭頂的斗笠。

  路旁傳來低聲的啜泣聲,顧楠看向那裡,一個女子正坐在一具屍體的邊上,紅著眉目,眼下的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招了招手,一隊掩著口鼻的士兵走了上來,將屍體抬走。

  女子也沒有阻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屍體被抬走,用手捂著嘴巴。

  雨聲更大了。

  瘟疫波及各地,咸陽城之中也難有倖免,更或是說咸陽城之中的疫情相較與別處更重。

  顧楠希望她能有辦法治好這疫病,但是瘟疫的種類之多,她也並非是學醫之人,她甚至連這種瘟疫的種類都分不清楚。

  將得了有瘟疫的地區封死禁行,將受病之人隔離,將病死之人拖去燒去,這也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顧楠走到女子的身邊,將自己的蓑衣解了下來披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的身上發著顫,顧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呆立了一會兒。

  只是將自己頭頂上的斗笠取了下來,又戴在了女子的頭上。

  那女子終是哭出了聲,抱住了顧楠,將頭埋在她的肩膀裡,哭聲悶悶。

  雨裡,顧楠站在那,半響,不做聲地伸出手在女子的背上拍了拍。

  道路兩旁皆是病吟聲,幾個病患被丟在街道上,也許是他們本就沒有親人,也許是已經無力照顧他們。

  等到他們死去,就會被士兵帶走。

  街道早已經被封死了,雨中的陰雲之下看不見一點光,路上昏暗。石板之間的積水或還會映出點光。

  靴子踩入進了積水之中,將積水之中倒映著的街景踩破。

  一襲白色的衣甲零落地站於雨中走來,任雨淋著,任那衣甲濕透,她回頭看向那咸陽宮,遠遠地眺望去。

  陰雲之下,咸陽宮上好像是有一股金氣淡淡地在雨中散開。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錯覺,只是這一次,她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了什麼感覺。

  雨水從她的面甲上滑落下來,面甲上帶著的水珠也順著留下,面甲下的眼中,映出那遠處的雲層。

  好像是自己問自己地問道:「天意?」

  垂在腰間的手握住了腰間的那柄黑劍的劍柄,劍柄上的水珠沿著手掌流下。

  那手握得很緊,卻又像只是無力地在抓著什麼。

  最後手鬆了開來。

  手上的水滴淌下,映著那白色的衣甲落在地上。

  摔得碎成一片。

  「為何至此?」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8 21:32
第二百三十六章:我,背得可對了?

  歲末,始皇二次東巡。

  行至沙丘始皇染病,病重難愈。

  道路旁的馬車停下,車輪之間帶著落葉,馬匹站在路旁踩踏著馬蹄,將地上的泥土翻起,時不時發出一陣哼聲。

  冬日裡少見地開出陽光,帶上了幾分暖意。穿過樹葉落在樹幹和地上,光斑零散。

  顧楠和李斯站在營帳之前,營帳裡傳來了一陣咳嗽聲,隨後一個有些虛沉的聲音響起:「二位先生,進來吧。」

  門前的士兵將帳簾被撩起,顧楠和李斯走進了帳篷之中。

  帳篷中的光線有一些昏暗,中間擺著一張床榻。

  床榻上的人形容枯槁,已經絲毫看不見當年那挺直的身影了。

  空氣中帶著灰塵,呼吸起來有些難受。

  士兵正要放下簾子,床榻上的人擺了擺手:「莫要放下了,寡人想透透氣。」

  士兵點頭,將簾子綁了起來。

  外面的風透了進來,空氣了的沉悶減少了一份。

  床榻上的人又咳嗽了幾聲,側過頭,看向門外的士兵:「你們先退下吧。」

  門外的士兵點了點頭,躬身退下,只剩下營帳中的三人。

  「二位先生請坐。」嬴政輕聲說道,指了指床榻邊的兩個坐墊,即使是如此他也像是無有力氣提起聲音來。

  顧楠和李斯默不作聲地躬身一拜,坐了下來。

  「寡人的病如何了?」嬴政躺在那,雙手放在身上,張開蒼白地嘴唇問道。

  李斯的臉上露出了一分難色,沒有開口。

  他之前就問過了那太醫,太醫只是告罪,卻無有辦法。

  營帳之中的兩人沒有回答。

  嬴政卻彷彿是釋然地笑了一聲:「其實寡人自己也知道,寡人,當是命盡矣。」

  「陛下。」李斯想要開口,嬴政卻輕輕地抬起了手,沒有讓他說。

  只是自己繼續輕聲地說著。

  「至此次東巡以來,所見流民無數,民怨不斷,路常有死骨不知名氏。疫病不治,秋收無顆,饑寒民病,世若獄間······」

  嬴政說著,茫然地看著眼前:「只是寡人不明白。」

  「是寡人錯了嗎,真的是寡人苛政嚴法當受天責嗎?」

  問著,顧楠和李斯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嬴政的目中微微睜開,眼眶微紅:「真是寡人錯了嗎?真是大秦錯了嗎?」

  「大秦不當終了那亂世,當讓烽煙四起?」

  「大秦不當征擊匈奴百越,當讓萬民受掠?」

  「大秦不當清掃舊貴分頃於民,當讓世人饑寒?」

  嬴政質問著,不知道問著誰,只是紅著眼睛,輕聲質問著:「真是我大秦錯了?」

  床榻邊的燭火晃動,將他的臉龐映出些血色,不再那般蒼白。

  他不再問,只是無力的歎了一聲,像是歎盡了這一生所有。

  隨後咳嗽了起來,營帳之中只剩下劇烈的咳嗽聲。

  待那聲音消去,嬴政放下了手,衣袖和手上沾染著血跡。

  他側過頭來看向一旁的顧楠和李斯,沉沉地說道:「二位先生,扶蘇尚幼,難明政事。北境難安,國中動亂,幸得有二位先生在側。」

  「所得不善之處,還請二位先生多有勞心······」

  「臣。」李斯的聲音頓了頓:「遵旨。」

  「李先生,還請你擬詔,寡人逝後,立扶蘇太子為二世······」

  嬴政的聲音斷續地說完遺詔。

  李斯將手抱於身前,低著頭退身擬詔而去。

  他走出帳外,外面的天光照在他的身上卻是冷的。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又將手慢慢握緊。

  這大秦世間,不當受蒼天傾覆。

  老去垂沉的身影負過手,在這讓人發冷的光中離去。

  營帳之中,顧楠跪坐在嬴政的身邊,嬴政看著她突然笑了一聲,輕聲說道:「顧先生,為何一句話也不說?」

  沒有回答,嬴政卻笑著繼續問道:「顧先生,寡人,終是未能求得那長生······」

  顧楠抬起了頭來,看著床榻上的人。

  「先生。」他看著顧楠:「不若讓寡人反悔一次,先生直接答應寡人一件事如何?」

  沉默了半響,顧楠點了點頭:「好。」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顧楠的甲面上:「先生,可能將甲面摘下?」

  顧楠一愣,最後抬起了手,將面上的甲面摘了下來。

  那面容如舊,不似凡塵之人,只是那眉目之間皺著,帶著幾分暮色的垂沉。

  嬴政伸出手,似是想要將面前人那皺著的眉間舒開。

  他看向自己手上和衣袖之間方才咳出的血跡,卻將手停了半空之中,最後收了回來,怕她嫌髒。

  「先生為何總是皺著眉頭,很久沒見先生笑了。」

  顧楠皺著眉目,露出了一個笑容:「哪有人無事笑的。」

  「也是。」

  嬴政笑著回過了頭,眼前,好似白花漫天。

  一片花瓣落在他的桌案前,他想伸手拂去,但是先生就坐在自己的身前,自己不能亂動。

  那先生穿著一身白袍,在他面前笑著說道:「我的年紀比你大上不少,又是你先生,便叫你政兒如何?」

  花樹間的人面如花。

  嬴政的眼前輕晃,嘴中說道:「如是當年,顧先生在那白花樹下於我說學,如是世事不變,該是多好?」

  「寡人記得先生,最是喜歡那白花樹,總是望著那樹發呆······」

  嬴政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眼睛輕輕合上,就好像真的已經回到了當年一般,輕聲念道。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顧先生,我,背得可對?」

  ······

  那手再無力氣,從身上垂了下來。

  當年的那小院中,風吹過那低矮的白樹,樹葉間的那白花隨風散開,飛向半空。

  那身穿白袍的先生,站在那花樹之間,眉目輕舒。

  那身穿黑袍的孩童坐在桌案前,朗朗地背著書文。

  那聲音稚嫩,隨著風吹的那白花葉瓣而去,傳的很遠很遠。

  直至傳於那白雲之間,隱沒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0 00:05
第二百三十七章:當有口飯吃
  
  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過秦論》

  該是一個天光得盛的時日,雲層聚攏於那天中,卻遮不去那晝日。

  天光大亮之時,儀仗張開,那棺槨被抬起,慢慢地行向那如是宮殿的陵寢之中。

  群臣立於陵寢之前執禮,是有大風忽起使得那衣袍翻卷,使得那旗幟扯緊。

  黃土湧起,似使得那半城封起了煙沙。

  顧楠立在那高處,披掛衣甲,手持著那立矛。

  耳畔風聲鼓鼓,面甲被那風吹得發寒,那天下之色是一片瑟然蒼黃。

  歷代陵寢於歷代君王繼位便開始建起,始皇陵如是,不過顧楠之前卻是未有如何來過。

  看得如此清楚的,這當是第一次。

  一顆石礫從高處被吹落,順著坡落向那陵寢裡,一聲輕響摔在地上,像是驚擾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被驚擾。

  陵寢之中靜默,唯一站著的,那是落葬的室前無數的土俑。

  土俑的模樣有是士卒,有是兵馬,有是車騎。其上塗著彩漆,面色恍若生人。

  立在那一眾兵馬俑之前的,是一隊沒有面容的士兵,身著著純黑的甲胄。

  他們的面容被那猙獰的獸容甲面覆蓋,所以留不下面容,有的只有那冰冷的一致的面甲。

  在那隊覆面的士兵之前,是一個同樣覆面的將領,那將領的身形略瘦,手中的長矛立在身側,腰間橫架著一柄無格長劍。

  唯一不同的是那將俑之上沒有被圖上半點漆彩,只是一體的石白。

  一切無聲,無數的土俑立在那,目視穹頂。

  那棺槨入墓,兩旁的人開始埋葬那陵寢。

  土石從兩旁鋪灑下來,落在它們的身上,落在它們的肩頭,從它們的身上滑落,在它們的腳下堆積。

  直至一切歸於黃土,再無有半點展露。

  禮畢,等到那群臣都漸漸離開,儀隊散去,李斯一個人站在那處,望著那茫茫無盡的天盡處,目光毅然。

  如今天下受難,世民饑苦,舊貴餘怨此時定會再次煽動氣焰。

  始皇又於如今故去,他明白天下終是要再大亂了,這亂事將起。

  那老邁微沉的身影孤立在那,沙土從他的腳邊吹過,目中輕合,李斯負著雙手,像是一人站在天地之前。

  這天地涼薄,李斯斑白的頭髮被長風吹拂著,他或許是看到了大秦的前路是什麼,自己的前路又是什麼。

  但是他好像是無有退去半步的意思。

  遠處一個白袍人向他走來,手中的長矛握著,矛鋒拖過地上。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白袍從他的身邊走過。

  「書生,你說,這大秦的後路如何?」

  他的身後傳來一問。

  李斯輕笑了一聲,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大不過叫這薄天一炬焚盡。」

  「大秦猶在,斯便為相國,為相為丞為安國事。」

  「大秦亡去,不過是以這腐朽之身,殉於黃土,何足道哉。」

  那身後的白袍人沉默了一下,抬起了頭來問道。

  「共走一遭?」

  「共走一遭。」

  黃沙掩去,那白袍人離去。

  李斯站在原地,仰頭長笑,笑盡,又悠悠地長歎了一聲。

  「盛世,何在?」

  ······

  始皇崩殂,扶蘇繼位,年十二歲,丞相李斯佐政,命各地戍備兵甲,調濟各地糧務。

  一戶鄉野間的人家,草棚屋看去簡陋,該是匆匆建起的。上年的時候,那場雪災將原本的屋子壓垮了,以至匆匆建了這茅屋,該是勉強能住的上人。

  屋外遠處的田耕上看不到作物,那田卻是已經荒了一年左右了,種不出東西,一年裡不是雪災就是旱災。

  茅屋前的籬笆被推開,一個瘦削漢子提著手裡的一袋豆糧走了進來。

  這是他今日去城裡領來的,這一小袋,再怎麼省也只能吃上幾天而已。冬天是很長的,長到望不到頭。

  漢子無奈地拿著自己手裡的糧袋,幹黃的臉上苦笑了一下,對著屋裡說道:「我回來了。」

  草屋被推開,一個餓得極瘦的婦人靠站在門框邊,門裡一個孩子走了出來,孩子的模樣雖然也是饑瘦,卻是要比兩個大人好很多。

  孩子跑到那漢子的面前期待的問道:「爹,有吃的了嗎?」

  漢子的臉上勉力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舉起了手裡的糧袋:「有了,不怕餓了。」

  孩子笑了,門裡的婦人看著那小小的糧袋,卻是幹苦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這樣的一袋糧根本不可能夠吃的。

  夜裡,家裡難得的吃上了三碗豆飯,三人圍坐在桌前,漢子和婦人的碗裡都只有半碗,孩子的卻是被填滿了。

  豆飯的味道是澀苦的,但是孩子卻吃的很快,想來是餓極了。

  婦人扒拉了一口碗裡的豆子,吃著,看向身前的男人,眼眶有些紅,顫顫地問道:「以後怎麼辦?」

  漢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低著頭,很久,苦笑了一聲,聲音裡帶著無力與黯然,頭幾乎垂到了桌案上。

  「抱歉,一直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只是跟著我受苦。」

  婦人抿了一下嘴巴,伸出放在了男人的手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漢子的手握緊,他真的覺得自己沒用。

  孩子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男人和婦人碗裡只有下半碗的豆飯,還有那地上乾癟的糧袋。

  慢慢地把手裡的碗推了出來:「我,吃飽了。」

  男人看向孩子,眼中無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多吃一些。」

  夜裡。

  漢子靠坐在床邊,對著身邊的婦人問道:「那人今天來了嗎?」

  婦人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漢子:「你真要,那可是要命的······」

  漢子咧嘴一笑,手放在了婦人的肩上:「我沒什麼,你們得吃上飯啊。」

  沒有糧食,這個冬天怎麼過呢。

  他看向了牆角裡的一柄帶著些鏽跡的長劍,眼神定下,沉沉地說道。

  「他說他會讓他城裡軍中的兄弟說通駐城的兵伍,到時,一舉把城裡攻下,把糧食搶來。」

  「明天,我去找他。」

  秦國兵役制:除正卒外,每戶青壯每年服役一月,近地駐守,授予錢餉,是為更卒為預備役。

  行更卒三年,可轉為正卒,配以各地訓練行陣,受正卒規管,享正卒錢餉。為六更輪調,每年可歸二月。

  行正卒役滿可轉為戍卒,配往各地。

  (基本上也就是歷史上的秦朝兵役制,因為影響出現了一些改變。)

  如此兵役制本是以修養民生,可也造成了一點。

  各地城中的駐軍多為附近地區的更卒,也就是預備役,身為正規軍的戍卒反而成了少數。

  大多數的戍卒都被調往,邊疆駐守,其中雁門為重。

  更卒未有受過正規訓練,多數本身都是平民。如果是一個安定的世間如此安排無有問題,反而能受恩於民。

  但是如果世間動亂,如此安排就不能安定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10 21:3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0 00:07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知不覺,我也求了一世了

  城中的軍營之中,火把點在營房裡,照亮了一個人的臉龐,他躺在床榻上。火光照在他的眼裡,好像他的眼中燃著微火。

  「都醒著吧?」

  躺在床上的人問著營房裡的人。

  營房裡沉默了一陣,才是有一個人說道:「醒著,是要做什麼。半夜的,明日的守城我們輪值,早些睡吧。」

  「在這兒的,都是更卒?」那人問道。

  「你說夢話呢。」另一邊的一人被吵醒,不悅地說道:「不是更卒睡這裡?」

  「呵呵呵。」一旁的人都笑了笑,其中有一個人的對著那起初說話的人問道:「哎,你是有什麼想說的?」

  「沒什麼。」火下的那人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子:「我只是想問一下,大家家裡還吃得上飯嗎?」

  說完,他像是無奈地出了一口氣:「我家就在附近,我出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斷糧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他們領上糧食沒有。」

  營房裡沉默了下來,沒人笑了,也沒人接茬了,如同是都睡去了。

  大概是過了一會兒,才有人沉悶地說道:「沒得事,這年頭過成這般,誰家裡還吃得上飯?」

  「也就是我們在兵營裡,還能有一口飯吃,不也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也不知道是誰翻了一下身子,苦笑了一聲:「誰說不是。」

  「我家裡還待著我更結了之後帶著那算下來的糧餉過冬呢。」

  「夠嗎?」那人問了一聲。

  所有人靜靜地躺在那裡,有的人攥著拳頭,有人把頭悶在臂彎裡。

  偶爾又能聽到幾聲歎息聲,或是幾聲苦笑。

  怎麼能夠,更結算的那點錢餉他們早就問過了,能吃上小半個月都算是不錯的了。

  那火下的人沉默了一下:「軍營裡還有一口飯吃······」

  「想吃上飯嗎,或許有個法子······」

  ————————————————————

  宮牆之間的淺草鋪在地上,草葉彎曲垂在中間小路的石板上。

  顧楠走過石板間的小路,這裡是公子府。

  外面傳來一陣陣腳步聲走過,是陷陣軍的巡邏聲。

  扶蘇剛是繼位,她身為郎中令,負責宮殿守衛,這幾日要著重負責好此處的安全。

  小路的盡頭,顧楠看到了一個人影站在那裡,身影顯得有一些老態,站在那看著公子府的院中。

  公子府的院中,一個白衫少年正坐在那裡桌案上堆著一卷卷竹簡,看樣子正是看完了一卷準備拿起下一卷看起。

  他倉促繼位,有很多東西需要瞭解和把握,只能如此連夜苦讀。

  顧楠走過小路,走到了那站在院外的人身邊。

  那人回過了頭來,臉上的老態在院中的燈光的照射下更顯了幾分。頭髮又白去了許多,身上黑色的衣袍披在那肩上在夜裡的風裡微晃。

  「書生,你怎麼在這?」

  顧楠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李斯的一側。

  李斯移過視線,又看向那院中的少年:「就是來看看。」

  「而且陛下初事政,若有疑問,我也好解答一二。」

  夜裡的風有些涼,李斯咳嗽了一陣,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看著那俯身在桌案前的少年,那身影是很累的,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想睡去,但是又不敢睡去,揉了揉眉目,繼續看著竹簡。

  顧楠問道:「陛下如何了?」

  李斯笑了一下,像是欣慰,又像是無奈:「陛下很用功。」

  也只能如是,這年的秦中事務之多是無法想像,雪旱之災留下的遺禍,還有瘟疫剛去,各地的事態都不見好轉。

  那天降般的災禍覆蓋了國中各地,一年之中幾乎無糧有收,北境又有匈奴作亂。

  如何安撫民生,如何調濟糧草,如何分配軍伍。

  這諸般事務全部壓在了這個初涉政務的孩子的身上,他又能處理多少,能夠用功務政已經是難得了。

  顧楠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繼續巡視宮中。

  獨留李斯一人站在那,身子在那風中顯得有一些搖擺,臉上露出了幾分疲憊的神色。

  他想起了一句什麼話,默默地念著:「九州禹跡,百郡秦並。」

  院外再無聲音,李斯一個人立在那裡看著院中的燈火微明。

  夜半時分,那公子府中的燈火滅去了。

  扶蘇從桌案之間站起了身,穿過院中走向外面。

  他沒有準備休息,而是準備再去走走。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晦暗,腳步走得很慢,順著走廊踏出了院間。

  李斯看著那院中的燈火滅去,也才默然地轉身離開。

  扶蘇走在院中,院外傳來沉悶的軍甲的腳步聲,他知道是有軍陣正在附近巡視。

  院中的草色沾染著月光帶著一些熒灰,石板之上也泛著清幽的淺色。

  扶蘇立在院中,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如今想著一些什麼。

  他只知道父皇已經故去,沒人再是看著他讀書,也沒有人再是站在他的身側,說那天青地黃。

  「大秦盛世。」扶蘇喃喃說道,他還記得這是他父皇在教他之時最常說的一句話。

  他常是站在那宮中的樓閣之上東望遠處,說盛世可期。

  盛世真的可期嗎?

  他想問,他看過了各地所書的竹簡,大秦所求的盛世又在哪呢?

  「陛下。」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扶蘇回頭望去,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將領站在院門之處看著他。

  「將軍?」這位將軍他是認識的,他見過她一面。

  他對於她的印象很深,她的面甲很冷,而且抵得人很疼。

  「陛下還不休息嗎?」那將領對他問道。

  扶蘇搖了搖頭:「再過一會兒。」

  將領點頭,準備退去。

  扶蘇卻叫住了她:「將軍,父皇之死,是天意嗎?」

  那白袍將的腳步停下,半響,輕聲地回答道:「陛下,這世間沒有天意。」

  「那為何,有那麼多人說,是天意呢?」

  扶蘇抿了一下嘴巴,他不明白,要這世間盛世,有何錯?

  錯到要天命來收。

  白甲將不再說話了,夜裡是涼薄如水的。

  扶蘇感覺有些冷,問了那將軍最後一個問題:「將軍,大秦真的會是盛世嗎?」

  換來了一陣沉默,扶蘇苦笑了一下,那苦澀的神情在一個少年的臉上是那麼格格不入。

  他正準備離開,身後卻傳來了聲音:「陛下,會是盛世的。」

  他回過頭來,那白甲將像是在對著他笑:「那麼多人用性命去求的,不能叫那蒼天開眼嗎?」

  白甲將說著:「而且,我答應過別人的。」

  我也求了一世,如何能捨呢。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10 21:3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0 21:41
第二百三十九章:拜訪的時候不會叫人就不要叫

  深夜裡的街道上,除了打更的人看到別人都最好是躲著走,這話也不是說說的。

  宵禁之後還會走在街道上的也就這麼幾種人,一種是入戶的,一種是上梁的,一種是官家的,這些個最好都莫要有什麼焦急才是。

  當然,想要再夜裡的街道上遇到那麼幾個人卻也是不容易,通常的情況下都是空無一人才是。

  馬蹄上在靜無人聲的街道上輕輕地響著,偶爾還會傳來馬匹一陣有些粗重的呼哧聲。顧楠騎在馬上,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了一壺清酒。

  打開了蓋子,拿著那酒壺送到了自己的嘴邊,她也不只是什麼又習慣在自己的身上帶上一壺酒水。

  偶爾喝上一兩口,卻也不知道是那消愁還是濃愁。

  清甘的酒水帶著那照在酒間的月色倒入嘴裡,酒氣溢散。顧楠放下了酒壺,這涼夜裡,卻是也暖上了幾分。

  武安君府對的門前,兩個帶著斗笠的人坐在那裡,兩人的懷裡都抱著一把劍,一把青銅劍。

  其中一個人坐在地上,一個人則是站在一邊。

  「大叔,我們在這裡到底是在等誰?」

  站在一旁的那個人聲音年輕。

  斗笠下的眼睛看著夜裡的街道,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一白天了,這府裡依舊沒人,看這模樣下去,若是還沒有人,他身邊的大叔該也不會離開。

  坐在地上的人懷裡拿著劍,低著頭,壓了一下頭頂的斗笠,半響,才回答道。

  那聲音沉沉,聽起來歲數應當已經不小了。

  「等一個故人。」

  「故人?」

  一旁的年輕人目光愣了愣,這些年,他隨著他大叔見過很多故人。有的要殺他們,有的要救他們。也不知道,這一次會是怎麼樣的。

  年輕人好像釋然地挑了一下眉頭,語氣淡淡地問道。

  「那人會來嗎?」

  「我不知道。」

  被年輕人叫做大叔的人坐在那裡,淡淡地回答道,盤膝坐在那角落裡。

  「如果。」年輕人無奈地搖了頭說道:「您的那個故人不來了呢,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若是她不來,在這再等一天,我們就離開。」

  坐在那的人給了一個時間,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個乾糧遞給了年輕人。

  「餓了嗎?」

  「別,讓我在這裡陪你乾等上兩天,一塊乾糧怎麼夠,到時候你要請我吃燒肉。」

  年輕人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在了那大叔的身旁,看來是準備陪著他一起等著。

  「呵呵。」大叔笑了笑:「好,到時候請你吃。」

  兩人沒做說話坐在那府前等著,直到一陣馬蹄聲傳來。

  兩人看向了那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是一個騎在黑馬上的人。

  那人還是一如既往,穿著那一身孝袍。

  坐在那的大叔勾了勾嘴角像是笑了。

  顧楠也看到了等在自己的門前的兩個人,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壺,駕著身下的黑馬慢慢走上前去。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兩個人。

  直到其中的一個人摘下了斗笠。

  「師姐。」

  顧楠才是笑了,該是像是見到了故友的神情,從馬上翻身下來:「小聶。」

  那年輕人愣在原地,他是還從未聽說過大叔還有一個師姐。

  他看向眼前的人,頗為古怪地穿著一身白色的將袍,孝白色的那種,看上去倒是挺不吉利的。

  聲音該是摻雜了內息,聽不出男女老少,只是一種很模糊讓人記不住的聲音。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眼前的人有一些眼熟。

  蓋聶已經摘去了斗笠,露出了他的臉龐,夜裡的街道上有些看不清但是依舊能夠看出他已經發白的鬢髮,和那臉上時間刻下的痕跡。

  他的斗笠拿在手中,看著眼前的故人,面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分笑意,那笑容卻是比記憶之中的多了幾分蒼然,目光落在了顧楠手中的酒壺上。

  「師姐,我記得妳,好像是從不喝酒的。」

  「是嗎?」顧楠握著手中的酒壺,拋了一下,淡笑著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喝了起來。」

  沒有再談這壺中之物,她看向蓋聶身邊的另一個人:「他是?」

  年輕人摘下了自己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爽朗的面容,眉目之間讓顧楠好像是記起了誰。

  眼睛看向他的脖子上那裡吊著半塊青綠色的墜子。

  她好像是知道了眼前的人的身份:「他是當年·····」

  「是。」蓋聶打斷了她回答道,好像是不希望顧楠把一些事情說出來。

  「你何苦答應他。」

  年輕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聽著顧楠向蓋聶問道。

  蓋聶則是簡單地笑了笑說道:「師姐當年和我們說過,大丈夫,言出必行。」

  「呵。」顧楠輕笑著將那酒壺重新綁回了自己的腰間:「這是你的事,我不管。」

  年輕人站在一旁,抓了抓頭髮,他是聽不懂兩人講話的,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了,話都只說一半。

  他該打了一聲招呼,但是他不知道該叫眼前的人作什麼。

  他喚蓋聶為大叔,此人是大叔的師姐,眼前一亮,好像是有了一個想法。

  看著眼前的人訕笑了一下。

  「大嬸好。」

  場面有一些安靜。

  蓋聶的眉頭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些無力和苦惱,這小子確實不太聰明。

  一旁的黑馬打了一個響鼻,應該是無意,但是在這般的情況下卻是起到了一般場景裡烏鴉的總用。

  顧楠沉默了半響,扯出了一個微笑:「你可以叫我師伯。」

  說完看向蓋聶:「他叫什麼名字?」

  蓋聶識趣的一起扯開的了話題:「他叫天明。」

  「天明。」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是個好名字。」

  顧楠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撇向了遠處的夜幕之下。

  是天將明的意思嗎。

  她牽了過了黑馬的韁繩,向著門內走去:「進來吧,喝茶,還是喝酒?」

  「喝茶。」

  「喝酒。」

  蓋聶和天明給了兩個不同的答案。

  天明的動作一僵,蓋聶則是看著天明淡淡地說道:「你還不能喝酒。」

  小院中的是一地已經枯敗的落葉。

  那院中的老樹已經有幾年沒有再長出新的枝葉了,也很久沒再有落葉下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是快要枯死了吧。

  桌案旁對坐著三個人,顧楠坐在蓋聶和天明的對面。

  案上則放著兩杯溫水。

  注:已於2/9讀過237、238的卡友,此兩章已經於2/10修改,可以回去看。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11 14: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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