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 20:23
第二百八十章:所以迷信是不可以的

  午間,諸葛兄妹三人送別了顧楠。

  顧楠送了諸葛亮一本書,叫做奇門遁甲。

  諸葛英的眼睛是有一些紅,她抱怨是仲兄態度不好才讓顧楠這麼早就要走了。

  顧楠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等那院中的花樹開了,她就回來了。

  揮手告別,那人穿著一身白裳,背著書箱,戴著斗笠向東而去。

  諸葛亮回到自己的房中,院間是清冷了幾分,他站在房間中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一幅畫,那畫上的女子很像是朔方女,但是畫的卻不是朔方女的景色。

  而是一片田間,那女子正在和另一個女孩嬉鬧的模樣。兩旁是遠山之景,一個人耕於田間笑著兩人。近處是田家小院,一個人坐在院中讀書,笑看著屋外。

  倒是一副祥和之景。

  諸葛亮看著那畫中的景色,笑了一下,拍了拍手中的書,回身走出了屋子,淺唱道。

  「我本是隆中一閒人······」

  ······

  漢家的末年,百姓的日子不好過,道路上也不太平。

  平常無事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出遠門,原因也很簡單,出趟遠門少不得要走山道小路。

  而那山道小路上少不得的就是那山賊匪寇。

  被搶了錢財都還是輕的,黃巾之亂之後,黃巾亂兵流落山間成為了黃巾賊,要是遇上了,說不定還要丟了性命。

  董卓入京,朝中動盪,下面人的日子本來就難過,還要受人禍害,就叫民聲更哀了。

  山林之間林蔭遮蔽使得人看不清山林之中有什麼東西。

  只是偶爾有林木微晃,讓人覺得好像是有什麼路過。

  林木中,反起兩道明晃晃地刀光,兩個山賊模樣打扮的人正蹲在一顆樹的後面看著林外的山道。

  此處是一個高低,從這裡能看到整條山道上的是不是有什麼過路人。

  「哎,這都半天了,一個人都沒有,我們休息會兒吧。」

  其中一個人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山林裡有幾分悶,兩人還擠在一起,說實在有一些難受。

  「能有什麼人,這道上半個月都不見得有半個影子路過。我們被抽來查看的就是倒霉而已。」

  另一個壯碩些的漢子罵了一句,將自己手裡的刀扔在了地上,走到一旁靠在一棵樹邊說道。

  「我是不想看著了,看了這麼久,眼睛都澀的慌。」

  「哎,休息會兒。」微瘦的山賊點了點頭,也坐到了一邊,沉默了一下抱怨了一句。

  「這年頭做個山賊都不容易。」

  「說什麼山賊呢。」壯碩的漢子橫了他一眼:「記著了,我們叫黃巾軍,不是山賊。」

  說著,歎了口氣:「要是三位將軍還在,我等何至於淪落至此?」

  可惜,那三位將軍都已經不在了。

  漢子無力地躺了下來,小聲地說道:「明明是這漢室不道,我等才起事的,順應天意,怎麼就成了這樣了呢······」

  黃巾軍,當年黃巾起義所遺留下來的殘軍,如今四散在各地也難以成勢了。

  說起黃巾,此事可能也與顧楠有幾分關係。

  當年顧楠路過一座小城,正好想要喝上一壺酒。

  買酒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裡沒有酒錢。

  一個年輕人幫她結了賬,拿了幾罈酒,同顧楠就坐在街邊喝了個痛快。

  兩旁的人看著那一個斗笠人和一個年輕人滿身酒氣的模樣都是繞著走的。

  年輕人喝了一個大醉,醉話裡才知道,那年輕人手裡也已經沒有什麼錢財了,只是生活困苦,心中抑鬱,來買一個大醉。

  恰逢遇到了顧楠,就說和顧楠一同喝便是。

  年輕人的酒量並不好,沒有喝多少就醉去了。

  他之隱約間記得,他請來喝酒的人拿出了一個箱子,叫他挑一本,他就隨手拿了一本。

  等到他醒酒的時候發現他正躺在郊外,那人已經不見蹤影,自己的手中拿著一本書,叫做太平要術,後又撐太平經文。

  年輕人認得幾個字,讀後驚為天人,自以為是仙人天意。

  後來,他成立了太平教,以黃老思想化為教義,廣為揚傳。

  太平道的教義稱在人之為有鬼神所監所視,於為之善惡來增減其人壽命,是以要求教眾多行善,少為惡。

  以治病濟災布道,廣收教徒。

  民不聊生之際,太平教順勢而起,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黃巾乃起亂世,帶來的卻不是年輕人所想的天意世間,而是一場浩蕩的動亂。

  同年十月他就病死在了軍中,直到死去他也不明白,明明自己順應天意以救民,為何至以如此。

  黃巾敗了,但同樣也是黃巾之亂,讓漢室的根基開始真正的動搖。

  ······

  躺在樹下的壯碩漢子正要睡去,卻突然聽到一旁的同伴叫醒了他。

  「哎,你看,那,那有個人。」

  「什麼什麼人的。」

  他皺著眉頭醒了過來,提起了刀,向著山下看去。

  山下是一個穿著白衣的路人,那路人帶著一個斗笠,背後背著一個箱子,走得不快,站在山路之間路過。

  「搶嗎?」微瘦的同伴問道。

  漢子沉默了一下,把刀又放到了一遍:「算了吧,一個過路的人而已,身上能有幾個錢財。」

  「不是啊,我看他背後的箱子好像還挺沉的。」同伴的語氣裡是有一些躍躍欲試的。

  「搶一個人能有什麼?」漢子橫了同伴一眼。

  「都是難過活的人與人做難做什麼,我們要搶就搶官家大家的知不知道。」

  同伴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擺了一下手:「算了算了,聽你的。」

  ······

  江東之地。

  大江之上波濤滾滾遠逝,兩岸的房屋錯落,花樹爛漫,一葉扁舟從江上行過。

  同外面不同,江東之地難得的還有幾些安定的模樣。

  江東景色也確實是如傳聞之中的一般嬌美。

  多是清風拂岸,花間映紅。

  船夫站在小舟之上,搖著船槳,槳片在水波之間起沒。

  一個人坐在船上,一身白色的衣衫被江風吹著,身旁放著一隻竹箱。

  此時的她正將頭頂的斗笠蓋在臉上,靠在小舟的邊上小憩。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 21:01
第二百八十一章:江東周郎

  「嘩。」

  清波泛動的聲音響起,槳葉翻起不大的浪花,小舟在淺濤之間起落,於江面上拖曳出一條尾痕,將兩側的江水盪開。

  偶爾能看到江面上點出一圈波紋,隨後又消失不見,該是那江中魚兒被遊船驚走。

  江中船隻往來,皆如一葉,只見得薄舟落於那裡,悠然漸遠。

  江水盡於天際不見遠處,目不能及,能見的就是一條大江長流,而己身則是在這其中漂搖。

  岸上熙攘,常能聽到人言歡語,幾座樓閣更是熱鬧,人聲不絕。

  靠在船邊的白裳人微微抬起來了頭,斗笠下的目光看向岸邊的那幾座樓閣。

  船夫老丈看到了那人的目光,搖著船,笑了一下說道。

  「那是我們江東有名的酒樓,每日都是人在那喝酒,到了夜裡也不會去去,君是要在此停下,還是繼續遊船?」

  他這船除了接往來的人渡河之外,有時也能接到些來江東遊覽的人,眼前的人就是這般,只是租他的船在江中游上一圈。

  對於這般的客人船夫是很歡迎的,做活輕鬆些,賺得也不少。

  「酒樓?」靠坐在那的白裳人扶了一下自己的斗笠,似乎是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老丈,就在這岸邊停下吧。」

  「好勒。」船家應道,搖船的手一轉,船槳扭過,將小舟靠向岸邊。

  越近岸邊,越能聽得那人聲不止。

  小舟漫過,帶起一片漣漪,船夫撐著桿子靠岸。

  岸邊帶著江中的清水氣,還有那岸側的花草淡香,清風撲面,讓人醺醺。

  「砰。」

  小船靠在了岸邊,輕波微搖。

  船上的白裳人起身提起了一旁的竹箱,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幾個銅錢遞給了船家。

  「謝過老丈了。」

  「應該的。」船夫笑著接過銅錢,看那白衣人上岸,擺了擺手:「君慢走。」

  拿起了桿子將船撐離岸邊,向著遠處去了。

  顧楠站在岸上,腳下江畔的淺草上還沾著水露,幾株不知名字的野花長在其中給那草綠添了幾分不同。

  江東之景確實是不負美名的。

  不論是那江上煙波,還是那江畔花紅。

  路旁的垂柳隨著風搖晃,時不時一些柳絮因風而起,在半空之中飛過,惹得行人打上幾個噴嚏。

  顧楠走過草地,看著遠處的酒樓,倒是沒有向著酒樓那去。

  也不說別的,酒樓的酒她也買不起。

  她剛才在船上看到的也不是那酒樓。

  而是江邊的一家小酒家而已。

  說是酒家其實就是一個棚子幾張在桌子,加上幾罈酒。

  邁著步子向那走去,還未走進就聞酒香伴著花香,在江景之中,卻是真有幾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

  顧楠隨意地找了一酒桌坐下。

  「客人要些什麼?」

  店家笑著迎了上來,看他那模樣,想來今日的生意是不錯的。

  「店家,你這賣的什麼酒水?倒是很香。」顧楠將無格放在桌子上問道,那酒卻是很香,很遠就能聞到。

  「嘿嘿,沒有別的,自家釀的梨花釀,這個時節喝倒是正好。」

  店家看起來是一個憨厚的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一旁的酒罈子。

  梨花釀,顧楠算了一下。

  倒是也沒錯確實是快要到六月份了,這個時節春日釀下去的梨花酒確實是剛好。

  從那個懷裡取出了幾個銅錢遞給店家笑道。

  「那麻煩店家幫我打上一些來嚐嚐了。」

  「客人可要溫過?」這年頭的酒多有雜質,溫過也會好喝一些。

  「那就溫過吧。」

  「哎,客人稍候。」

  店家拿著錢溫酒去了,顧楠坐在桌前,悠閒地看著那江中。

  江邊的和風讓初夏也不熱,倒是幾分涼爽。

  鼻尖微香惹人,柳絮飄飛著,清風陣陣,吹得人都是疏懶。

  這江東一行倒是真不算白來,便是這人景就叫人不捨離去了。

  確實如此,外面的世道紛亂,江東相比之下,是要寧和許多。

  遠處一小亭,修的也不算精緻,青瓦屋簷,幾根紅柱立著,中間擺著套桌子。

  但亭子修在江堤高處,可遠眺河面波濤,看那水天一線。

  倒是一個喝酒的好去處。

  顧楠正想著待會取了酒過去,看向亭中,卻見到亭中已經有了一個人,坐在那裡。

  遠遠看去,倒是一個佳公子。

  身穿著一身長衫,束著頭髮,衣帶微寬,被那江風吹得輕揚。

  垂在臉側的幾縷頭髮被吹起,使得人看清了他的模樣。

  當時是一濁世佳人,桃目微紅,劍眉卻是英武,嘴角帶著一絲淺笑正望著那江中。

  姿質風流,儀容秀逸。

  他的懷中抱著一張長琴,身旁放著幾壺酒和一個杯子。

  似乎是正要奏琴。

  兩旁的路人多有回眸而顧,卻無有上前打擾者。

  ······

  路旁的那幾座高宇樓閣之中,下堂人聲不斷,而樓上則是安靜許多。

  樓閣的一扇窗戶打開,房裡兩個少女正透過窗戶,看向那江邊的小亭之中。

  看到那江邊亭下的公子,兩個少女的眼中都帶上了喜意和傾慕。

  她們都是著酒樓的樂女,為客人奏琴,為尋常的客人彈琴時她們都會盡心為好,但是有一人來的時候她們卻會故意彈錯。

  這人就是那亭下的小郎。

  江東之中此人常有盛名,人稱美周郎,此人不論是才學,樂藝,都叫人傾慕。相貌也是俊美,如似好女,叫男子也常看之出神。

  這周郎有一則趣聞。

  他常會去酒樓聽琴,不過每每都只是低頭喝酒,從不會看那琴女一眼。

  在他看來這般是在唐突佳人,卻不自知他不去看對於那佳人來說才是心憂。

  周郎好曲樂之藝,縱是酒過三巡,也能聽出琴音出錯,也只有這時他才會去看那琴女。

  蓋是如此,常有琴女將那琴音彈錯,以求周郎一顧。

  ···

  樓閣的房間之中,兩個少女俯在窗邊向外看去。

  其中一個眼中出神的看向那亭中的小郎。

  「妳看,我就說周郎來了。」

  「為何不進來喝酒,而是坐在那江邊?」

  另一個少女的眼神有一些幽怨,莫不是真嫌她們的琴音太差了。

  窗外。

  亭中的君郎,喝了一杯酒,雙手輕拂在琴上。

  尋常他都是只會在家中奏琴。

  不過今日他的心情很好,所以想要來這一觀江水,順便奏琴喝酒。

  若是能再求得一醉,那就是最好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4 17:0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 21:03
第二百八十二章:非池中之物

  亭中的人將琴聲奏起,那清音而高,輕動於江畔。

  好像是人聲漸遠,就連那酒樓之中傳來的喧聲似也遠去,獨留那琴聲猶在,與江山作歌。

  路人偶有聽到那琴音的,腳步慢了下來,有些更是駐足停留,看著那亭中作思,聽上一會兒才是離開。

  景美人美音美,相和似是共成一至美,叫得落雁沉魚。

  亭中人正入神的撥動琴音。

  卻突然聽聞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琴音中斷,那郎君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意,回頭看去,見到一個人站在亭外。

  穿著一身白裳,那人手中拿著一壺酒。

  看到亭中的人回過頭來,輕笑著說道。

  「著實抱歉,琴音甚美,本不捨打擾。奈何此處實在是一個喝酒的好地,若是君不介意,可否借一方地予我?」

  「君且放心,我喝盡就走。」

  那亭中的郎君愣了愣,他還是從未聽過有人為了喝酒挑地方的。

  不過細想來,他自己不也是挑了此地來喝酒的,此地倒也確實是喝酒的好去處。

  笑了一下,伸手作請。

  「閣下不必客氣,且入座便是,有人共飲不也是妙事?」

  「如此,多謝君了。」

  白裳人提著酒走進了亭中,靠在亭旁坐下,將酒打開喝了起來。

  亭外能望見那江流遠逝,江上船舟過往,讓人自是心胸開闊。

  酒水微甜,帶著春日舊時的梨花香,算不上什麼佳釀,自家清酒卻也別有滋味。

  如此的酒景,讓人未飲,就已經醉了一半。

  白裳人像是心滿意足地放下酒壺。

  抱著長琴的郎君拿起了酒杯對著她微微一敬。

  「周瑜周公瑾,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白裳人回過了頭來,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搭話,畢竟她本來就只是來借個酒地的。

  周瑜,周公瑾。

  她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

  這巧,未免太巧了一些。

  「在下顧楠,未有字。」

  「未有字?」周瑜的聲音裡有一些疑惑。

  似乎是聽出了周瑜的詫異,顧楠看向他,沉默了一下,才輕和地解釋道。

  「還未有取字,家中長輩就先早故去了。」

  「如此。」

  周瑜的眼中帶著幾分歉意,隨後一笑,舉起了酒杯,頗為豪邁地說道。

  「余自罰一杯。」

  說著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兩人之間再無旁話,蓋是說本來兩人也不太熟悉。

  周瑜重新開始奏琴,顧楠獨自喝酒。

  琴音悠悠,讓那溫酒帶上了幾分餘意,該是多了一些酒醺,讓人更想醉去。

  等到一曲盡時,周瑜的雙手輕按住微顫的琴弦,歎了一聲。

  這一曲他終是彈不好,方才又是錯了一個音。

  坐在一旁的顧楠輕搖著酒壺,她是已經快要喝完了。

  聽到周瑜的歎氣,微醺地說道。

  「何必歎息,此曲就本就難成曲調,只是錯了一個音已是很好了。」

  周瑜微微一驚,抬了起頭來。

  「閣下亦懂琴律?」

  或許不該說是懂,能聽出那一音,當是在琴律一道頗有建樹才是。

  「略懂一些。」

  顧楠將酒壺中的最後一口酒飲盡,將酒壺掛在腰間,酒喝完了她也該走了。

  周瑜的眼中卻似乎是來了什麼興致。

  「閣下是愛喝這梨花釀?」

  「嗯?」不明白周瑜為何突然這麼問,顧楠疑惑地回頭看向他,又看了看腰間的酒壺笑了一下。

  「這酒倒是別有幾分味道。」

  「那不若余再給閣下買一壺來,閣下為余彈上一曲如何?」

  周瑜笑著說道,人都只能聞到他的琴聲,難得遇到一個能聽出他琴中所誤的人,他很感興趣。

  顧楠坐在那思索了一下,一曲琴換一壺酒,倒也是值,說來她的手中也無有多少錢財了。

  當下點了點頭:「也好。」

  「閣下稍等。」周瑜笑著起身,便買酒去了。

  顧楠坐在亭子中,目光落在了放在那的長琴上。

  這琴用的是杉木,杉木做琴,木性穩定,音柔且潤,而且隨著使用時間越久,音色會越好。

  她也算是懂一些琴,還記得是當年的故人教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人。

  當年她教她琴曲之時,用的琴也是杉木琴。

  顧楠看著琴呆了一會兒。

  直到周瑜買了酒回來。

  淺飲了一口酒水,將那長琴放於膝上,顧楠出神地將手放在了琴弦上。

  是很久都沒有彈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沒。

  「噹。」

  琴弦被指尖撥動,在陣顫出聲,似是空谷之中山泉作響。

  她會的曲子不多,不過其中有一個曲子她記得倒是從來沒有彈過。

  那是故人去後,她曾經的一個琴師故友常給她彈的曲子,那故友叫曠修,那曲子好像是叫做,高山流水。

  「噹。」

  第二聲之後,琴聲揚起。

  只是初奏,卻已經讓周瑜愣然,他好像是看到了一卷宏圖正在他的面前展開。

  隨著琴音而動,那宏圖漸漸顯露,目前的是一股浩蕩煙雲。

  於那高山之巔處,於那江河之極盡。

  似是將那萬里山河錦繡,盡收於目中。

  若是曾經的顧楠或許可以彈得了入陣之曲,但是彈不了高山流水。

  但是如今,她也偶得了幾分其中之意了。

  琴不再奏,餘音不止。

  顧楠將長琴放下,拿起酒壺仰著頭喝了一口。

  周瑜出神了一會兒,最後直到那餘音再聽不見,才做出了他的評價。

  「浩然壯氣。」他轉醒過來,又是回味了一番。

  「呵呵。」拿起身旁的酒杯酌酒暢飲了一杯,輕笑了一陣。

  抬起頭來,認真地上下打量了顧楠一眼,認真地說道。

  「閣下當非池中之物。」

  「過讚了。」顧楠搖頭說道:「我不過就是一個方士而已。」

  「余從不言過。」

  周瑜淺笑著說道,擺了一下自己的手:「今日能聞君一曲,當可一醉矣。」

  對於他來說,今日當真是一個喜日。

  先是聽聞了那個的消息,後又是得逢如此妙人,還需何求?

  周瑜帶著笑意扭頭看向江中。

  今早聽聞曹操欲要號召諸侯共討董卓,他知道這個江東將要變了。

  這個漢室亦要變了。

  他突然興起,看向身旁的人,溫笑著問道。

  「依閣下看,這世道如何?」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5 21:1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4 20:18
第二百八十三章:酒量不好就不要多喝

  「世道如何?」顧楠嘴間的濁酒嚥下,酒香在唇齒之間溢散。

  「啪。」亭下的江流浪濤拍在了江畔的石上,發出了一陣陣拍擊的聲音,碎水飛濺。

  「呵。」顧楠笑了一下,看向身旁的佳人模樣的郎君,將酒壺放在身旁的地上。

  「我不過就是一個遊方的客士,這世道如何,周郎何必問我?」

  周瑜將琴置於一旁,拿起了酒壺和酒杯自酌了一些。

  嘴角帶著些笑意,隨意地說道。

  「閣下且說便是,瑜自當恭聽。」

  其實他也就是一時興起,隨口一問,他也想看看能彈出如此浩然之曲的人,對這世間有如何自視。

  見周瑜確實要問,顧楠抬了一下眉毛,靠著坐在小亭的憑欄前。

  沒有再喝酒,而是聽著那濤聲,歎了一聲。

  側目,盡於那江中。

  「世道將亂,漢室將傾。」

  她的聲音有一些無奈,漢家的百姓活得算不得是如何好,但是起碼這數百年之間少有亂事,百姓雖然依舊困苦,但是起碼不必受戰亂折磨,還能得活。

  比之於戰國秦末,大部分的時候,已經是好了太多。

  是所以,雖然說是漢室滅了秦國,就心而言,她是對漢室抱有怨意的。

  但是這怨意過了百年,當年滅秦之人都已經不在了,她抱著這份怨意又有何用?

  她反而不希望漢室傾頹,若是漢室常固,起碼還能留這世人一個不戰的世道。

  這也是她為什麼從未抱有什麼偏激的想法,比如起亂的原因。

  戰國百年,秦末世人十去六七,漢時王莽,天下受災,這世人根本經不起這般的動盪了。

  她如今已經將百家之言多有集收。

  其中用於農利之處,用於教說之處,用於工商之處,用於革制之處,都已有進展。

  工農之中可行便利機巧之策,改於農工器具,使事半功倍,墨學之中多有所傳。

  革制之中儒、法、道,三道齊行,可用於各世。

  傳學之中有活字齊印之術,格物算學,自當可使書文傳於天下。

  若是天下安定,明君於世,她自可將此些交於朝堂之上,江湖之中,由其中傳用於世。

  當是時,當可使世間愈安,當可使國中長定。

  這也是她自己的用於追求那盛平的辦法,無需用戰事解決的方法。

  可惜如今只差幾步之時,卻已經至於東漢之末了。

  這天下,又要見了那烽火之色了。

  ······

  世道將亂,漢室將傾。

  周瑜聽到了在這八個字,眼中抬了起來看向顧楠,眼中微亮。

  但是面上依舊不動神色。

  淺笑著握著酒杯喝著。

  「閣下說笑了,說著這種話可是大逆不道的。」

  「是嗎?」

  顧楠橫了周瑜一眼,濤聲在側。

  浪潮聲中,顧楠笑了一下問道。

  「難道,周郎不是這般想的?」

  周瑜深深地看著顧楠,嘴角的笑意依舊。

  「如今朝中,奸妄已去,外戚也無能干政。獻帝繼位,還有董太師領二十萬西涼鐵騎在側支持,朝中大局得穩。在外黃巾之亂受平,遺部難成大勢。」

  「內外得安,閣下又如何說是,世道將亂呢?」

  他說著將倒入杯中的酒水對著顧楠虛敬了一下,放到在嘴邊飲去。

  這周瑜······

  顧楠搖了一下頭:「今帝年少無基,不能再掌政,董卓行權,強橫無道,曾聞其荒淫專暴。臣強君則逆,二十萬西涼軍說是衛漢,不若說是挾漢。朝堂之上何來安定之說?」

  「在外四夷欲進,各地諸侯割據,有公孫、袁、孫、劉、張、馬之氏。漢室分崩,十室九空,又何來的外安之說?」

  「是周郎莫要與我說笑才是。」

  「啪。」又是一聲濤聲將在顧楠的話音落下之後響起。

  這世事紛亂,但是能看盡其中,看清楚的又有幾人?

  周瑜自認為他是看清楚了的那一個,但是他很少能見到同他一般都看得清楚的人。

  而眼前的人雖然說的簡單,可卻已經將漢室的頹像道出。

  臉上的笑意愈加明顯,手中的酒壺輕磕在酒杯上倒著酒。

  他還想問一句,他現在想看的,是眼前的這人氣器量如何。

  「那閣下以為,這日後會是如何?」

  酒杯倒滿,他舉著酒杯對著顧楠。

  顧楠拿起了梨花釀舉了一下。

  「諸侯並起,群雄逐鹿。」

  停下光影微斜。

  「哈哈哈。」周瑜笑出了聲,笑聲裡帶著快意。

  他徑直將酒杯一舉,碰了一下顧楠的酒壺,發出一聲輕響。

  「此句當飲!」

  仰起頭來,將杯中之物長飲而去,才低下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瑜遇顧君,當真如是伯牙遇子期,相知恨晚矣。」

  雖然這周郎生得一副偏秀的面容,但是相知之後,其人倒是多有幾分豪爽之意。

  這次是周瑜不讓顧楠走了,扯著顧楠就是說談各事。

  推杯換盞之間喝了小半日的酒。

  「嗝。」周瑜面色微紅地打了一個酒嗝,半醉不醉地靠坐在亭子邊,抬著手裡的空酒杯說道。

  「顧君,為難逢知己,你我再盡一杯如何?」

  他今日是長談盡興了,兩人談論了各路諸侯的,朝外四夷,分說局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能與他談得這般明晰之人。

  飲酒坐論天下英雄,世上還有什麼更叫人暢快之事?

  顧楠無奈地看了一眼周瑜。

  這人酒量不行,還非喜歡盡杯,才喝了沒幾壺就醉成這樣。

  要知道三國時期的酒度數都不高,基本就是和酒精飲料一個度數。

  「你快醉了,還是莫再喝了。」

  「呵呵。」周瑜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我是沒有顧君這般好的酒量。」

  面色醉紅地依靠在亭中,周瑜側過頭看著江水長流,突然說道。

  「顧君,你我論及諸侯,不知顧君信不信?」

  清風而過,吹散了亭中的酒意,餘下那半醉之人。

  幾片柳絮落於江面,幾扁輕舟橫江而過。

  「信什麼?」顧楠盤坐在那。

  看著大江濤去,周瑜自信地笑了一下,伴雜著醉意說道。

  「這江東之中將有一個雄主而起。」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5 21:2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4 20:21
第二百八十四章:不在於一朝一世

  顧楠的眼睛輕輕地合了起來。

  「你就這般自信?」

  「瑜對自己的所見,一向自信。」周瑜回頭,帶著醉意,看著顧楠。

  眉目帶著淺紅,神貌俊逸,若是有女子在這恐怕又是要被這美周郎迷得不醒。

  「不若,我與顧君打一個賭如何?」

  手中把玩著那隻空酒杯,周郎回顧那江東之景。

  「若是著江東雄主得立,顧君你來與我共事如何?」

  「以顧君之才,你我,將這世間扶立如何?」

  周瑜的眼中帶著一股豪情,嘴角揚起。

  「不知顧君意下如何,大丈夫不當就立於這亂世,就一世身名?」

  「我就不與你賭了。」顧楠淡聲說道。

  那聲音讓周瑜一愣:「為何?」

  「為何?」壓了一下自己的斗笠:「我已經無力再爭什麼身名了。」

  顧楠將一片落在斗笠上的柳絮,取了下來,說道。

  「你與我相見即緣,不若,我送你一首小曲如何?」

  「顧君,說來便是。」

  周瑜的眼中露出了幾分失望,他不明白,為何向眼前的這般人,胸中卻無有志向。

  酒前聽聞的琴中宏音,那萬里江山,若非其人心中所思,又為何會在那琴聲之中?

  顧楠卻未去管周瑜作何想,輕聲地唱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那清歌之聲伴著江水滔滔,浪潮東逝,倒是真像是人置身於一大江之中,叫得讓那大浪淘去。

  唱完,顧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瑜,笑了一下。

  「你我之事,這天下之事,這世間人傑英雄之事,世世之後,都不過是人中笑談吧?」

  這一問周瑜沒有回答出來,只是將那顧楠唱的小曲,喃喃地又唱了一遍。

  在這一小曲倒是讓人為之所思,如是詩文一般。

  「顧君才學讓余向歎,不過顧君,你我真是少年時,當為遠志而博,何必如此暮色?」

  周瑜說的沒錯,這小曲之中多是暮色,像是一個看盡了世事的老人所吟。

  但是周瑜又說錯了,他是少年時,顧楠不是。

  而且,也並非全是暮色。

  顧楠站起了身,她是準備離開了。

  「周郎,我並非無有所求,不過我之所求,不在這一君、一世、一朝之中。」

  周瑜愣住了,不在這一君、一世、一朝之中,那又能在何處?

  人之一世之志,極盡之處,難不是就是一世的盡處?

  一世盡去,人去,還有何求?

  「那君之所求,在何處?」

  顧楠背起了放在一旁的竹箱,看了一眼身後,沉沉地說道:「在這其中。」

  像是她背著的不是一個竹箱,而是萬斤之重。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這其中將是她極盡一生之所學,也是將是她極盡一生之所求。

  那老頭讓她看一眼盛世太平,可是在這世間之中,這天下之內,根本就無有萬世之朝,也不可能有千秋之世。

  朝堂興亡,天下分和。

  只要有人心所求,紛亂就不會止去。

  她要做的,就是將那教世之說傳於世人,無論何朝,何代,何時,何年,何月都能教人得安。

  不受天災饑寒,不受戰亡死難。

  她答應過的事她一定會做到,那老頭所想的無饑寒之世,太平世間,她當去看到。

  由這世間千萬人,自己創造的太平盛世,泱泱之國。

  所以她也不可能和周瑜打賭,若是這東漢將亂,她會選擇一個最快能夠終結這亂世的方法。

  周瑜不懂顧楠背後的竹箱之中是什麼,他愣了一會兒,隨後釋然一笑。

  「如此,瑜就不多留顧君了,各為所求,余周公瑾,自當用余胸中所學,在這亂世之中一展抱負。」

  周瑜站了起來,還帶著幾分醉態,手指那浩蕩江河之中。

  「以這江東為起,會一會那天下英雄!」

  一時瑜亮,此二人都不負此名,不過,從目前看周瑜當是要比諸葛亮尚強上幾分。

  顧楠笑了一下,江東周郎,我記著了,我待看著。這亂世江東,該是如何波濤湧起。

  「如此,就先告辭了。」

  拄著無格,顧楠走出小亭。

  周瑜回過身來,顧楠擺了一下手,回頭笑了一下。

  「就不必送了。」

  那白裳人走入那江東之景中。

  周瑜站在原地,他剛才好像是看見了斗笠之下,看清了那人的眉目。

  那眉目之中該是驚鴻一瞥,斗笠下似乎是一個俊美的女子。

  女子?

  周瑜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當是我真的醉了,看錯了。

  想著看向那白裳人消失在視線中。

  淡笑著立於亭子中。

  顧君,希望下一次見面,我們不要是對手。

  瑜,可不會手下留情。

  ······

  「梨花釀。」

  路旁的酒家還在叫賣,酒香猶在。

  道路上所見柳絮紛紛,往來之人交錯。

  酒樓之中的人聲還未息去,那船家還真沒騙她,那樓中當時日夜如此,人在其中飲酒作樂。

  暮色漸至,斜陽下的江中也別有一番風采。

  那白裳人背著竹箱,手裡拄著一柄「黑棍」走過江畔。

  她見過了諸葛亮和周瑜,突然她想再去見一個人,那人應該不難找。

  做好了打算,她對著江中的一隻遊船揮手招呼道。

  「船家,渡河。」

  那遊船停了下來,很快扭過了頭來,在那波濤微拂之中漸漸靠岸。

  「君去哪啊?」

  「河對岸。」白裳人慢步走上了遊船,將竹箱放在了身側,抱著那黑棍坐了下來。

  「好勒,君坐好了。」

  船桿撐在岸上,輕輕一推,遊船盪開水面,向著江中劃去。

  江風迎面吹來吹得人衣袍輕揚。

  江河裡,孤帆遠影,翻波而去。

  ————————————————————

  注:作者曰 ─ 額,有讀者提到諸葛亮和周瑜的年紀的問題,是這樣,歷史上周瑜生於175年,諸葛亮生於181年差了六歲也沒有差很多的。然後是,故事中的一些事件因為顧楠的參與導致時間線和歷史上是有一些不同的,這也是處於出場人物順序的考慮,希望大家理解。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5 21:3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6 19:02
第二百八十五章:都是被躲開的人

  汝南中有一名士,稱許邵,擅相而觀,少峻名節,好人倫,多所賞識。常自評當時人物,書文字畫。

  此人許有盛名,所評受時人追捧。

  其中評論鄉黨,褒貶時政,不虛美,不隱惡,不中傷,能辯人之好壞,能分忠奸善惡,或在朝或在野,都在品評之列。評後驗證,眾皆信服。凡得好評之人,無不名聲大振,人稱「月旦人物」。一時引得四方名士慕名而來,競領二許一字之評以為榮。

  於是常有人於門前相品,然不得求也。

  此評盛極一時,蓋皆於每月之初行發,故稱「月旦評」。

  此評之中曾評一人,不曾發表,是上門威逼強求所得,幾無人知。

  那人威脅之下,許邵是評語:

  「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也有: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如果是常人,聽聞如此評論恐怕會勃然大怒,然而那受評之人一愣之後,卻是大笑離去。

  自敘:「操知矣。」

  也不知是笑那能臣,還是笑那奸雄。

  ……

  「嚓啦嚓啦。」

  大路上一輛車駕駛過,拉著車駕的馬匹腳步緩慢,路上的行人都自覺得讓開,避到道路的兩旁。

  車駕的裝飾和馬駕,一看就知道坐在那裡面的非勳即貴,平常人見到這般的人都只能低著頭躲開。

  路旁還能看到一個小乞丐正坐在街邊乞食,衣衫髒亂,帶著惡臭,那皺巴巴的手舉著一個破碗,在人群裡乞求著什麼。

  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不會講話。

  該是哪裡的流民,看那瘦骨嶙峋的模樣,可能是很久都沒有吃過飯了。

  人們也都躲開,有的繞道,有的捏著鼻子一臉厭惡。

  平常人見到這般的人也都只是低著頭躲開。

  同樣是受人躲開的人,乞丐和勳貴相差得很遠卻也好似一般。

  行人躲開馬車,避開乞丐,走過街道留下了一聲低罵,像是罵這日的路上倒霉。

  或是唾棄那勳貴,也可能是罵那乞丐。

  馬車漸行漸遠。

  乞丐被人遺留在角落裡,她用手捂著嘴巴,咳嗽了一陣,胸中發出一陣輕悶的聲音。

  破碗無力地放在了地上,本該清澈眼中渾濁,低著頭,小手放在地上,沾上了的塵土。

  剛才有人罵她小畜生,說她該是哪家的野種。

  她想說她有家的,不是野種,只是那些拿著刀劍的人,有一日衝了進來,就什麼都沒了。

  小乞丐的目中死沉,臉上身上全是泥垢,也看不清樣子。

  可能人來的一生,就是來受這世道之苦,所有人都是這般。

  「噹啷。」

  突然來的一陣輕響在乞丐身前的碗中響起,小乞丐愣愣地抬起了眼睛。

  那破碗之中三枚銅錢被輕放了進來。

  「小孩,妳可知道這汝陽去陳留的路怎麼走?」

  身前的陽光被遮住了一些,一個人頭上戴著斗笠,蹲在了她的身前。

  隨著那人蹲下,她抬起了一些頭頂的斗笠,露出了下面的模樣。

  小乞丐不知道怎麼說那是怎般的好看,只知道那是她看過最好看的模樣。

  帶著一種她很久沒有見過的表情,不是那般的喝罵和厭惡。

  而是眼睛微微地彎著,嘴角輕揚,不讓人害怕的神情。

  小乞丐的雙手抓住了身前的人的衣袖,就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謝,謝。」

  語氣中有一些怯意。

  但是當她低下頭看到自己滿是泥垢的手的時候,又連忙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藏著在身後。

  但那人的衣袖上已經沾上了兩個漆黑的小手印,在那白色的衣衫上很明顯。

  「對,對不起。」

  小乞丐不斷地鞠躬,小聲又慌張地說著。

  在她看來,弄髒了那人的衣服,那人應該也要發火了。

  「沒事。」

  並沒有如她想的那般,那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將這放在心上,笑了一下,指著一個方向問道。

  「如果我想去陳留,是不是該走那邊?」

  小乞丐有些侷促。

  最後點了點頭:「是。」

  她去過很多地方,這附近的路她都認識。

  「這樣,多謝了。」

  白裳人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末了,起身便離開了,在街道之中不見。

  小乞丐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最後拿起身前的破碗,捧著那三枚銅錢。

  從江東一路向北,行至汝陽,顧楠不準備多做停留,欲要直接去往陳留。

  不若可能是見不到她欲要一見的那個人了。

  走在街道的人群中間,她摸了一下在自己的懷裡,裡面是一枚銅錢都沒有了。

  剛才那三枚當已經是她所剩下的最後的家當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餓肚子的感覺是不好受的,就算她本身餓不死。

  街道的盡處便是城門,城門口士兵的數量有一些多,她這幾日路過的各城都是如此,加緊了城門的駐防,而且街上也多有軍隊調動,似乎是準備動兵戈了。

  向著城門走去,城門邊上的一座酒樓之中。

  一個文士打扮的人正靠坐在窗邊吃菜,看年紀應該是剛不過三十歲的中年樣貌。

  嘴唇上的兩片小鬍子隨著嘴中吃菜,上下動著,看起來還有幾分滑稽。

  一對粗眉,倒是不見憨厚,更多了幾分精明。眼睛算不得大,但是讓人看上一眼就忘不去,是一雙很難叫人看穿的眼睛。

  這其貌不揚的中年文士扒了一口飯菜於嘴裡,大口的咀嚼著,有些隨意地看向窗外。

  窗外的人流來往,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但是在他的眼中大多數都是一樣的,在他看來這個世上一共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可成事之人,一種是無用之人。

  他學過一些相學,而且偶爾也曾對一些人,做過一些粗陋的評價,在看人這一方面,他還是有一些自信的。

  「咔吧咔吧。」嘴裡發出一陣又一陣咀嚼的聲音。

  中年文士眼中帶著一些無趣,今日也同往常一般,他看不到一個值得一看的人。

  正準備收回視線,最後瞥了一眼街上,卻是頓在了那裡。

  在那裡走過一個白衫人,一身的白裳在人群中看來還是異常地顯眼的,頭頂上帶著斗笠,背後是一個小半個人高的竹箱。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3-7 18:1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6 19:05
第二百八十六章:都說了,不要迷信

  白裳人身後的遠處,似乎還有一個乞丐似的小孩拿著三個麵餅悄悄地跟著。

  中年文士沒有去看那小孩,眼中專注地看著那個白裳人。

  嚼著飯食的嘴巴都慢慢停了下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來。

  那個人,他一眼,什麼都看不到。

  一個人看到一個人就會有一個第一印象,不管是出於什麼,可能是相貌也可能是一個動作,也可能是穿著。

  總會有一個感覺。

  而那個人,讓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像是眼前走過去了一樁木頭一般。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文士的手抬起,將嘴邊的一顆飯粒摸進了嘴裡。

  嘴裡喊著飯食,扭頭叫到。

  「店家,結賬。」

  城門前的人群擁擠,顧楠在人群之中擠出了城外。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叫聲。

  「閣下,閣下,且等一等,且等一等。」

  那聲音是在擁擠的城門前並不明顯,顧楠還以為不是叫自己,也就沒有回頭。

  「閣下?」

  「閣下。」

  直到那人又喚了兩聲,顧楠才詫異地回過了頭。

  只見到一個文人裝束的中年人從一群人堆中推搡著擠了出來,擠得帽子都是歪斜。

  那文人看到顧楠終於停了下來,才鬆了一口氣,剛才還擔心趕不及。

  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喘了一口氣上前說道。

  「閣下,在下許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楠雖然疑惑,可也不好拒絕,只是談上兩句,她也不是很介意。

  不過眼前的人她不認識,不知為何會找上自己。

  兩人走到了路邊,一處空地上,這裡就在城門邊,依舊能看到城中人往來,和聽到其中繁雜的聲音。不過比之城門前,是已經好上太多了。

  兩人走到空地上。

  姓許的文人扭頭看向城裡,似乎是回想著剛才自己被擠得七葷八素的場景,搖了搖頭。

  「城門開始佈兵把守,這城裡也要不安定了。」

  聲音已經平和了下來,不再是剛才那般氣喘吁吁的樣子了。

  顧楠認同的點了點頭,確實是要亂了,不過亂的不只是這城中,而是整個天下。

  「不知閣下叫住我,是做什麼?」

  側過頭來,有些不解地問道。

  「啊。」姓許的文士看起來倒是不拘小節,咧嘴一笑,嘴唇上的兩片小鬍子也跟著動了一下。

  「在下是這汝陽城人,自幼除學經道之外,偏好相學,時常鑽研,倒也有些所得。常坐於酒樓上觀人貌相。」

  說著他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看著顧楠,他依舊什麼都看不到,斗笠在遮著臉,連男女都分不清楚。

  有些困窘地說道。

  「方才,在酒樓上見到閣下於街中路過,相中奇特,不能解其中之意,於此在下這才追來。還望閣下,予我細觀一番。」

  說著連他自己的臉上都露出了尷尬之色,畢竟他這行為在旁人看來當是很古怪的。

  ······

  看相的?

  顧楠上下看了那中年文士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麼。

  訕笑了一下,擺了擺手說道。

  「還是免了,我身上無有錢財,閣下還是另找他人吧。」

  許文人先是一愣,要錢財做什麼,隨後反應過來,臉色一陣漲紅。

  他知道對方是把他當成江湖騙子了。

  汗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許邵在這汝南之中,也算是小有名聲。

  平日裡人求他一觀,做一月旦評中的評價,他也無心去觀。

  這般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看對方的模樣,似乎並不知道什麼汝南許氏。

  見顧楠轉身要走,許邵連忙繞到了顧楠的身前,歎了一口氣說道。

  「閣下,余看相是不收錢財的,只是請閣下借手於我一觀就好。還請閣下不吝。」

  說著,拱手身前,微微躬身。

  顧楠的面色有一些古怪,她還從未見過這樣追著人看相的人,

  這許文人也是有禮,除了求看一相之外,也無有什麼唐突之舉。

  無奈地伸出了一隻手,攤於身前。

  「先說好,我是真沒有錢財啊。」

  「閣下放心,絕不取錢財。」許邵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低頭看向那手中。

  這手······

  許邵的眉頭一皺,仔細地打量了一遍之後,抬起了頭來,頗有歉意地說道。

  「方才倒是沒有發現,原來是姑娘,還請見諒。」

  他看過了無數雙手,自然不可能連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都分不清楚。

  「無事。」顧楠平靜地說道。

  心中倒是有些驚訝,自己給這姓許的文人看得是帶著疤痕的右手,看起來和尋常女子當有的芊芊之手相差很大。

  這都能一眼看出來,這許文人倒是真有幾分功底。

  「多謝姑娘。」

  許邵抬手一禮,之後繼續低頭看相。

  既然是女子,他也沒有伸手去搭對方的手,只是仔細地看著手中的紋路。

  那手本身芊白,其上的那道傷疤很大貫穿手心和手背,看起來倒是叫人可惜。

  不過許邵的注意力不在這手上,而是手上的紋中。

  他的眉頭深鎖,手中的紋路他一點都看不懂,根本和常人不一樣,就連那手中的刀疤都帶著一種讓他心悸的感覺,不敢深看。

  深吸了一口氣,許邵問道:「姑娘,可否將左手予我看看?」

  女子本不當看左手的,不過這右手他真的一點都看不明白,這讓他深受挫敗。

  「嗯,好。」顧楠將無格放到了右手,將左手攤開來。

  左手沒有傷疤,手紋無被斷開,這一次許邵是看出了什麼,可是眉頭卻皺的更緊了,眼中的神色裡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許邵看著那手紋許久,才抬起了身來,長出了一口濁氣。

  再看向眼前的人的時候,眼中皆是疑慮。

  勉笑了一下,說道。

  「姑娘不知可否問問姑娘的姓名取字?」

  顧楠看著許邵的神情,收回了手。

  「顧楠,無有字。不知,閣下看出了什麼?」

  許邵猶豫了一下,最後才笑著搖了搖頭。

  「不可說。」

  「不可說?」

  「說了。」許邵抬了一下眉頭:「別人恐怕會當我是個瘋子。」

  說完,似乎是釋然一笑,拱手作別。

  「今日得見顧姑娘,是在下之幸,相已看完,在下就先告辭了。」

  臨走之前,又說道。

  「對了,我方才來的時候,看見姑娘身後跟著一個孩子,也不知道和姑娘有無關係,但是想來還是告於姑娘的好。告辭。」

  說著就是背過手向著城中走去。

  來得匆匆,去得也是匆匆。

  許邵走在城裡的街上,皺眉不解,回過頭,已經看不見顧楠。

  他站在街上,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低下頭想著。

  莫不是,是我所學不足看錯了?

  回到家中,許邵打開了一本書,這本書中記載了許多人還有對他們的評價,皆是當世人傑。

  舉著筆許久,許邵才落筆將他從顧楠相中所看到的寫下。

  「顧氏楠,千載治世之人······」

  千載,何人能治千載?

  這句評語連他自己都不敢信。

  ————————————————————

  後世之中,人集許邵月旦評成冊總,得月旦評集。

  這才叫人發現了兩個沒有發出的月旦評之說。

  一則是漢末曹操: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一則是一異人:顧氏楠,千載治世之人。

  特別是後者,其評語幾乎超越當世所有人,甚至高於一眾雄主名臣。

  這叫人不得疑惑,如此之人為何不顯,乃只當是許邵錯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7 20:4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7 18:14
第二百八十七章:最好看的模樣

  路旁的過客往來,顧楠一人站在那,看著那許文人消失在城門下的人群裡。

  不知解地搖了搖頭,那是個怪人,追來看相,看後卻又不說。

  「說了,別人恐怕會當我是個瘋子。」

  回想起那許文人的話,顧楠一笑,也不知道他是看出了什麼,不能說出來。

  先前她在寫落奇門遁甲之時也有學過一些相術,當年也曾拜訪過一些鑽研相學之人。

  玄玄之中倒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根據,可能真有幾分指明。

  最開始的時候她也並不十分相信這種東西,多是當做幾些笑談。不過隨著逐漸深入,她發現真正的相學卻是和後世大多的江湖騙術大有不同。觀望中還結合了許多醫家人理,和方圓地學推測之說。

  逐漸的,她就覺得此學說也有了些可信之處,不過剛才那許文人看相未免有些簡單了。

  看相看人和醫家有幾分相似,望聞問切也是尋常手段,那許文人只是看著她的手相半天,也不知是什麼手段。

  不再多想,顧楠轉身準備離開。

  她身上已經是一份錢財都沒有了,這也坐不了馬車,離陳留應該還有許多日的路要走。

  至於許文人說的她身後跟著一個孩子,她是知道的,就是先前她予了三枚銅錢的小乞兒,已經是從城裡一路跟著她到了城外,如今都還在城門邊偷偷地看著。

  她不準備去管,她的腳程可不是那孩子跟得上的,走上一會兒。

  孩子跟不動了,也就該離開了。

  ······

  小乞丐站在城門口,破爛的衣裳和身上的臭味讓兩旁的人都不想靠過去。

  烏黑的小手裡拿著兩個發白的麵餅,麵餅上還冒著熱氣,因為手髒,握在手裡的白面上也沾上了些黑色。

  小乞丐躲在城腳邊,偷偷地打量著那個不遠處的白裳人,她不敢走過去。

  白裳人背著在自己的竹箱,轉身像是要離開。

  慢慢地在路上走遠,腳步雖然不快,但是走得卻出奇地快,幾個呼吸就已經走出去了十幾米。

  「啊。」

  乞兒臉上的神色一慌,抓緊了手裡的麵餅,連忙向著那走遠的人影跑著跟了上去。

  「沙沙。」

  夏風吹動路兩旁的林木,使得林間的道路樹影婆娑。

  天色將晚,斜陽西垂,這日的夕陽是沒入了天側的雲層裡,不見了往日的日輪,只見得那鋪滿天側如鱗般的雲霞。

  夏日的傍晚淺風難得地吹去了悶熱。

  「砰。」小乞兒摔倒在地上,她是真的已經跑不動了,前面的人走得很快,她是一路跑過來的。

  能勉強跟上已經是因為父親曾經教她的內息了,不然應該是早就已經累得走不動了。

  一個白麵餅掉落在地上,此時已經涼了,另一個被她在之前白裳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吃掉了。

  這一個她一直沒有吃,即使她已經一天多沒有吃過東西了。

  小乞兒想要站起來,但是只能跪在那裡喘氣。

  臉上的汗水將她臉上的灰塵流開,使得她的臉變得灰黑一片。

  再抬起頭來,那白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乞兒有一些失魂落魄地跪坐在那裡,趴在地上,小心地撿起了地上的白麵餅。

  「唔···」

  她有一些忍不住,強咬著嘴巴,但還是發出了一聲嗚咽聲。

  但是她沒有流眼淚,父親曾經告訴過她,他的女兒是不會哭的。

  「嗚···」

  乞兒只是坐在那裡乾啞地嗚咽著,就像是一隻小獸。

  「呼。」

  林中似乎是傳來了一聲歎息聲,在樹影裡迴盪著。

  乞兒愣了一下,隨後失神地抬起了頭來。

  那個白裳人佇著手中的黑棍,從路的盡頭處走了回來,站在她面前的樹影下。

  顧楠語氣裡似乎有一些無奈。

  她也很驚訝,自己的腳程就是普通的成年人都跟不上,這個小姑娘是怎麼跟著這麼久的。

  「妳跟了我快兩日了,是要做什麼?」

  小乞兒仰著頭,回過神來,嚥了一口口水,喘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了顧楠的面前。

  低下頭,猶豫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白麵餅,此時也應該不能叫做白麵餅了,上面都是灰塵和泥土。

  抿著嘴巴,將手裡的白麵餅遞了上去。

  「謝,謝謝。」

  白麵餅握在那小手間,灰塵和泥土讓那白麵餅烏黑的就是黑麵餅一般。

  也許是一路上的顛簸,使得在這餅也早就被捏得變形,就像是一團。

  這樣的東西任何人看了都不會有食慾。

  但這是她現在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顧楠看著那白麵餅一時間卻是愣住了,站在小乞兒的面前。

  跟了兩日,就為了在這個?

  樹影伴著淡金色的斜陽,照在兩人的身上。

  身前的人遲遲沒有反應,乞兒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麵餅,又慢慢地低下了頭。

  是嫌髒嗎······

  她的眼睛微紅,眼神垂了下來,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

  握著麵餅的手漸漸放下。

  一隻手抓住了她手上的麵餅,將麵餅拿走。

  乞兒驚訝地抬起頭來,見到身前的人對她笑了一下。

  「送給別人的東西可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人說著將那不成模樣的麵餅放進了嘴裡。

  顧楠吃著手裡的麵餅是一股很難吃的味道,泥灰帶著苦味,但是她卻大口地吃著,直到將麵餅吃完。

  「很好吃,謝謝。」

  小乞兒聽著耳邊的聲音。

  斜陽的光線裡照著她見過的最好看的模樣。

  嘴中嗚咽著,最後低下頭。

  滾燙的東西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下來。

  她想走上去抓住那人,卻又怕將她的衣服又弄髒了。

  只敢站在原地哭著,這是她在母親死後第一次哭出來。

  ······

  「啪。」

  一塊木柴被添進篝火裡,火焰中跳了一下,濺起了幾顆火星。

  夜裡的樹林裡特別黑,樹葉遮住了星月,只有篝火的亮光在林中晃動。

  篝火上烤著兩隻山兔,剝去了皮毛,火候看起來已經是差不多了。表皮上冒著油光,香味在林中散開,有篝火的原因,也不擔心有什麼猛獸靠過。就算是過來了,顧楠也不擔心這些。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3-7 18:1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7 18:16
第二百八十八章:那以後妳就是我的弟子了

  「妳叫什麼?」

  顧楠靠坐在一棵樹邊,等著那篝火上的山兔烤好,對著身邊的女孩問道。

  女孩抱著腿坐在火邊,看起來有一些拘束,聽到顧楠的話,才小心地抬起了頭來看向顧楠。

  低了一下頭輕聲說道:「玲綺。」

  她沒有說自己的姓氏,出逃的時候,母親和她說過,不能和別人提起自己的姓氏。

  「父母呢?」顧楠隨口問道,但是很快發現了自己似乎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如果她的父母無恙,她也不該流落街頭。

  不過這孩子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似乎是會一些內息,因為太淺薄,最開始的時候連顧楠都沒有發現。

  玲綺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不知是不能說還是沒有什麼可說。

  顧楠不再問,沉默了下來,給篝火裡又添了一根柴火。

  遠林中傳來了一聲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嚎叫,那小女孩也不害怕,只是安靜地坐著。

  添完火,顧楠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女孩依舊只是搖頭,她沒有什麼去處可去。

  山兔烤好了,顧楠將其中一隻遞給了女孩。

  該是很餓了,小乞兒接過了山兔就開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也不顧燙嘴。

  生生是將一隻山兔全部吃盡了肚子裡,直到吃完,才滿足地打了一個嗝,然後又微紅著臉捂著自己的嘴巴。

  這孩子餓了很久,本來不該給她吃這般油膩的東西,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這地方荒郊野嶺的,她也弄不到什麼別的吃食了。

  看到顧楠看向自己,女孩微微縮著脖子。

  「謝謝。」

  這該是她對這個人說的最多的話了。

  「無事。」

  顧楠看著女孩,突然笑著隨口問道。

  「我是一個遊方的方士,身無長物,但是也有些所學。不若妳跟著我,做我的弟子如何?」

  她說的是弟子,是入門的學生,就和當年白起收下她一樣。

  火光裡,女孩臉上的神情微愣,半晌,才看向顧楠。

  「師傅······」

  「嗯。」顧楠輕和地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以後,妳就是我的弟子了。」

  「還餓嗎,要不要吃水果,為師給妳去採。」

  森林裡的篝火微晃,照著坐在火邊的人影。

  ······

  洛陽城中。

  一個身穿著厚重鎧甲的人坐在堂案上,身上的鎧甲漆黑,裡面墊著紅黑色的衣衫,頭冠金紅,還帶著兩束紅翎,垂在那人的身後。

  鎧甲上胸前的紋路紋刻這一隻凶獸,那人只是坐在那裡就有一股威嚴凶戾之氣,讓座下的人膽寒。

  腰間繫著一條獅咬纏絲帶,腳上踩著一雙流雲履金靴。

  氣宇軒揚,帶著一股狷狂之意。

  眉目之間銳利,目光落在人身上就像是兩柄利劍,面容英武神俊,身材高大壓著一股迫意。

  他的身邊橫放著一柄長戟,那長戟看得嚇人,足有近三米餘長。為兩刃方口,是柄方天畫戟。

  戟刃含光,鋒寒不顯,刃刻雲紋,末處帶著一抹如血紅纓。大戟厚重,戟身烏黑,靜放在那裡,卻像是隨時會縱起殺人一般。

  堂上的男子低下頭看向跪坐在堂中的密探。

  「人找到了嗎?」

  男子的聲音低沉,聽得出已經有些失去了耐心。

  一對虎吊眉微蹙在一起。

  半跪在堂下的人低著頭不敢抬起,看著地上,臉上冒著虛汗。

  「回將軍,屬下已經吩咐人手去附近的各地查找了,一有消息······」

  「一有消息,是什麼時候?」堂上的男子聲音更沉了一份,臉色陰黑。

  「將軍······」汗水滴在地面上,堂下的人擦了一把在自己臉上的虛汗。

  「已經過去數月,你們還要找到什麼時候?」

  男子慢慢站了起來,隨著悶響的腳步聲,走到了探子的面前,眼睛發冷地落在探子的身上。

  「莫不是還要等到我女玲綺因故,去(因故故去?)你們才再找到?」

  「將軍,卑職,卑職······」

  探子的身上打著顫,像是被什麼壓著一般,趴在了地上。

  「卑職定在一月之內找到姑娘。」

  他知道他自己若是不這麼說,恐怕今晚就走不出這個門了。

  堂上一時靜下。

  「哼。」男子冷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座上坐下:「滾。」

  「是!卑職告退。」

  堂上的探子只感覺身上一輕,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匆匆退去。

  堂上無人,男子獨坐在那裡,臉上在這才露出了幾分少有的憂慮和懊惱,平時他從不會露出這般的表情。

  「玲綺。」

  靈帝死,少帝劉辯繼位,外戚輔政。大將軍何進同司隸校尉袁紹合謀誅諸殺宦官十常侍,不顧朝臣反對私召涼州軍閥董卓,并州刺史丁原等人入京。

  後因謀洩,何進被宦官張讓等所殺。袁紹後才帶兵入宮,殺盡宦官,控制朝堂。

  隨後董卓率西涼軍進入洛陽,並領何進所屬部曲。謀使丁原義子呂布殺執金吾丁原,併吞其眾。

  得成大勢,以據兵干政,廢黜少帝,立陳留王劉協為帝,卓遷太尉領前將軍事,更封為郿侯,進位相國。又逼走袁紹等人,獨攬軍政大權。

  是如是,董卓挾帝而掣朝堂,殺除異己,以行專政。

  呂布本來是丁原手下的親信更拜丁原為假父,受董卓挑撥,有(又?)因丁原失勢,乃行叛亂以殺丁原。

  但是在叛亂成功之際,丁原挾恨命其殘部趁呂布領軍叛亂,殺往呂布府中要殺其妻女滿門。

  呂布叛亂是當即而為,未有多準備,也不料丁原之恨。

  家中門客無多,不敵殘部,是嚴氏即亡,亡命之際送其女玲綺而逃,不知下落。

  呂玲綺只記得母親流著血讓她逃,到時候來找她,她就一路逃,逃到沒有力氣暈倒在路旁。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荒野之中不知所在了。

  注:作者曰 ─ 呂布之女:生卒年已經不確定了,呂佈兵敗離長安之時曾遭遺留,但為龐舒藏匿後平安護送至呂布之處,呂布死後,家眷被遷往許昌。(關於她的歷史確實是比較少,也很多事後來人創作的,這段算是比較正統的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9 21:0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8 22:10
第二百八十九章:懂事的孩子總是招人喜歡

  董卓入京之後,殘暴專制,縱使士兵禍亂長安,擄掠百姓,使得民憤四起。控制漢室,大握其權,使得各地諸侯不滿。

  為撫朝政,以收名望。受周毖、伍瓊之言,重新任用黨人。

  使荀爽、陳紀、韓融都不自願地受到任用,又以袁紹為渤海太守、韓馥為冀州牧、劉岱為兗州刺史、孔胄為豫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張咨為南陽太守等,以為如此可收入人心。

  但此舉並不能平息各地憤恨,反而與人其權,埋下了禍根。

  陳留之中。

  一座府邸之前大門緊閉,兩個士卒模樣的人正站在門口看守,身披甲冑手執刀兵。

  看那握著刀矛的模樣就知道該是新召的新兵,還沒上過戰場,多只是能擺個陣勢而已。

  身上的裝備也算不得好,常見的鐵鋪貨,那甲冑上的鐵片有些還帶著生紋,是有些粗製濫造的嫌疑。

  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足以嚇著路上往來的行人,紛紛都繞著那府前走。

  那府邸前面的街尾處,開著一家麵攤子。

  攤子上煮著麵,蒸氣在爐上冒著,夏日裡蒸得人火熱,坐在那吃麵的人都是滿頭大汗。

  這裡的麵味道不錯,餓了一天來吃上一碗出一身的汗,再乾上一碗涼水,那感覺不能不說有幾分暢快。

  麵鋪子的生意還不錯,街前那府邸裡的大戶偶爾也會出來吃麵,很少見那般不錯的大戶,說話和氣,為人也豪爽。

  午間時分最熱鬧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還坐在攤子上的人也就那麼一兩個還沒吃完的。

  店家收拾著碗筷,臉色紅潤,也不知道是那蒸氣蒸的,還是笑的。

  這些天常有結餘,每日都能剩下這麼一兩個銅板。這人高興做活也有利落些,三兩下就把桌子收拾完,準備在煮些麵,下午賣了就先休息了。

  「啪。」一根黑棍放在了桌子上,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就著鋪子坐下。

  大的人穿著一身白衣,是一身文士白衣的打扮,頭頂斜斜地壓著一個斗笠,身形有一些瘦。一邊坐下,一邊將自己身後一個小半個人大的竹箱子放在一邊。

  而那小的人則是一個小姑娘,紮著頭髮,也穿著白色的衣裳。小臉尖俏,生得標誌,著實是一個俏生的女孩。

  雖是個小姑娘但是卻不似這個年紀的孩子那般玩鬧,已經多有了幾些沉穩的作態。

  不做聲地跟在大的人身邊也不做多餘的什麼,只是眼睛偶爾看向著四周。

  「店家兩碗麵。」顧楠在榻子上,對著後面的店家出聲說道。

  「好勒,兩個銅板。」

  店家的身影在一片蒸霧裡,讓人看不清楚,只有蒸霧裡傳來一聲應聲。

  小姑娘也在顧楠的身邊做了下來,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幾個銅板。

  數了一下,拿出了兩個交給了顧楠,小聲地說道。

  「師傅,我們快沒有錢吃飯了。」

  「額,這樣啊。」顧楠訕訕地說道。

  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若是她從前自己一人餓一頓也就是餓一頓,如今多了一個弟子,一日三餐就成了一個著實讓人困擾的問題了。

  說起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就是那日在汝南城中跟出來的小乞兒玲綺,清洗了一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之後模樣大變,連顧楠開始都有一些被嚇著的感覺。

  出林子時,顧楠在林子裡抓了幾隻山兔山狐狸賣與了附近的獵戶,換了一些錢財,以備著路上用,沒想到這幾日就用完了。

  玲綺看著顧楠尷尬的模樣,還以為是顧楠為難,懂事地說道。

  「師傅,不若我想辦法弄一些來。」

  「不用。」顧楠無奈地笑了一下,該是受過流離,這孩子總是這般懂事。

  伸出一根手指彈在她的額頭上。

  「這種事情用不到妳想,妳先好好把我教妳的算學和兵法記熟了再說。」

  「唔。」玲綺捂著頭,微痛地叫了一聲:「我知道了,師傅。」

  「背了這麼些日,九九乘法背得如何了?」

  顧楠取了兩雙筷子,遞給了玲綺一雙問道。

  本以為要從識字開始教,但這小姑娘也不知道什麼出身,除了會武學之外,居然還識字。

  在她看來這孩子應該哪個大家之後,蓋是因為某些事才這般流落在外。

  玲綺低著頭苦想了一會兒,但是終是沒有背出什麼,在這幾日她只顧得趕路了。

  紅著臉低下頭,有些忐忑地說道:「師傅,對不起。」

  該是怕自己背不出來,要遭師傅失望。

  顧楠倒是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一路上確實沒有什麼時間給她讀書,背不出來也是正常,隨口說道。

  「無事,妳也不必自責,只需認真學便是。要記著,學為知之而不空乏不知,這是達身之道,不可廢卷就是。」

  「是,師傅我記著了。」玲綺一副認真的模樣,就差拿一本書把顧楠的話記下來了。

  「二位的麵。」

  店家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素麵走了上來,將麵擺在桌上。

  不得不說這家的麵看起來確實是還不錯。

  「多謝店家。」笑著遞過了銅板。

  「哎,應該的。」店家笑呵呵地接過銅板就下去了。

  顧楠扭過頭來看向玲綺,笑了一下說道。

  「吃麵吧。」

  「嗯。」玲綺點了點頭,大口地吃了起來。

  顧楠則是坐在一旁看著街道前的那間府邸,也不知道想著一些什麼。

  低頭吃了一口麵,搖了搖頭。

  哎,這年頭物價也是貴了不少,要是從前,一個銅板就能吃這麼兩碗麵的。

  夏日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吃著剛煮好的麵不自覺得讓人出汗。

  還沒吃上幾口玲綺的臉上就已經發紅,時不時地張開嘴,吐上幾口熱氣。

  顧楠倒是吃得悠閒,仰頭看了看天色,這麼熱的天,空氣悶熱,這兩天該是要下雨了。

  「哈哈,元讓,妙才,我同你們說,這家店的麵著實是很好吃的。我經常來,今日帶你們一起來嚐嚐。」

  店外傳來一陣笑聲,聲音帶著幾分豪氣,讓人側目。

  顧楠的眉頭鬆開,看來,是她等的人來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8 23: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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