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3 20:24
第三百章:養花草不能澆太多水

  老人想起少年剛才提及那些先生背著一個書箱,其中書文眾多,連忙問道。

  「諸葛小友,那先生除了那書箱外,是不是一身灰白衣裳,頭戴斗笠,就是……」

  老人頓了一下:「就是那市井中偶有傳聞的百家先生的模樣?」

  白袍少年一愣。

  他倒是沒想到連徽先生都聽過那百家先生的傳聞,隨後點了點頭。

  「是,那先生年紀不大,我也曾猜測,可能是聞中百家先生的後人。」

  「呵呵。」老人突然一笑,喃喃自語:「先生之後嗎?」

  帶著濁意的眼裡微濕,授業之恩,他是從不曾忘的。

  該是聲音太輕,少年沒聽清老人的話。

  風吹得窗戶一抖。

  「仲兄,徽先生,可以吃飯啦。」

  院子裡傳來了一個頗有活力的少女的叫聲。

  白衣少年對著老人無奈地笑了笑。

  「家中小妹不知禮數,徽先生見諒,先生請。」

  「哈哈哈,英小姑娘就該如此才是真性情。」

  老人笑著擺手,站起了身,再看向少年時,眼中又多了幾分親切,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後輩一樣。

  「小友,請。」

  ……

  吃過晚飯,老人說也該告辭了。

  白袍少年出門送別老人。

  星月之下的田野之間只見月光清幽,索性還看得清腳下的道路。

  兩人走在路上,夏天的夜裡沒有冷意,到還有幾分涼爽。

  「好了,小友,不必送了。」

  老人佇著手杖,回過身來笑著說道:「到此就好。」

  白袍少年看了看夜裡的道路,勸道。

  「徽先生夜間行路恐有不便,不若先生多留一晚?」

  老人擺手示意無恙,悠然自得地隨性說道。

  「無有關係,星月相伴,豈不也是妙事?」

  「倒是諸葛小友。」老人的面色帶上了幾分嚴肅,看著白袍少年。

  「小友得此機緣,當盡書中所學,以為立道。」

  老人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期待。

  「得通達大學,這天下之大,小友大可去得。」

  看著少年的面孔,老人出神了片刻,也許這個少年能走到一個遠過於他的地方吧。

  轉身離開,向著身後抬起了手掌。

  「就此別過罷。」

  少年目送著老人離開,才轉身歸去。

  田耕之間,獨留一個孤瘦的人影走在那裡。

  老人扭頭看向遠處燈火微明的草廬,他已經走了很遠。

  看著草廬,歎然地自語自敘。

  「朝聞道夕死可矣。可惜,老夫終歸無緣。」

  他的身影落寞,腳上的靴子有些破舊,沾著泥土。

  就像當年他無緣與先生論學一般,他的緣分總是差了一些。

  但他也無有抱怨,命數所在,他不強求。

  不過。

  「先生的後人出山。」

  老人低下頭,掐指作算,半晌像是無有所得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時局驟變矣。」

  「先生的後人,如有機會,真想去見上一見。」

  ……

  白袍少年回到了家中,卻見到自己的小妹還沒有吃飯,而是提著一桶水,握著水勺,站在後院的那棵樹前。

  少年走到了院中,站在小妹的背後,問道。

  「小英,你怎麼還不去吃飯?」

  「啊?」那小姑娘回過了頭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馬上了,我給樹澆完水,我就去吃。」

  那樹長得已經快有她一般高了,小姑娘笑著給樹澆著水,一邊期待地說道。

  「等樹開花了,顧先生就要回來了,她說她要來南陽教書的。那時候我也要去她那裡讀書,變得比仲兄還要聰明……」

  白袍少年站在小姑娘的身後,又看了看那青綠的花樹,微微一笑,慢步走上前去。

  「來,仲兄幫你。」

  說著,從水桶裡也拿起了一個水勺,仔細地將水倒在土上。

  花開的時節,那個人就會回來。

  「仲兄,你說花樹什麼時候會開啊?」

  少年拍了拍自己小妹的腦袋,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樹葉上。

  「很快了。」

  「我說仲兄小妹。」一旁傳來了另一個少年的聲音。

  白袍少年和小姑娘回過頭去,見到一個拿著農具的少年站在院門口,尷尬地指著院中的花樹說道。

  「你們這麼澆,樹會死的。」

  ……

  曹操的府上擺設酒宴,宴上也未有多少人,不過就是那六個武部,加上顧楠,玲綺和曹操也不過就是九個人而已。

  酒宴之中無有多少規矩,眾人也都吃喝地暢快,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大多都在向顧楠敬酒。

  該是因為她是新來的,想要看她出醜。

  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顧楠坐在桌案上把玩著酒杯。

  也不知是在場的酒量都不行,還是這酒的度數高了,不過才是喝了一個多時辰,在坐的人就已經大多都醉了。

  醉相好一些的就是安靜的躺著在一邊打著酒嗝,手裡還抬著酒杯不知道在敬誰。

  醉相差一點的譬如夏侯淵和曹洪就是和在那裡勾肩搭背地結伴大笑作歌。

  當然也就幾個人是沒醉的,笑著看著醉了的人打鬧。

  曹操也在一片笑鬧聲裡坐在座上傻笑,身邊全是空了的酒壺。

  宴中人不多,倒是吵鬧不休,不過如此也不惹人生厭,反而在這笑鬧之中讓人不覺得見外。

  李典端正地坐在桌前吃菜,他是酒宴上少有的滴酒不沾的人,他說是喝酒失態也失智。

  始終是一絲不苟的模樣,酒宴之中時不時暗暗看向顧楠的這邊,頗有幾分審視的意味。

  樂進喝醉後則是一個勁地向著李典敬酒,被李典在嘴裡塞了一個麵餅之後也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說話了,還是被噎著說不出話了。

  夏侯淵和曹洪渾身酒氣,卻還在就誰的武學要更厲害一些糾纏不休,甚至就在堂上比劃了起來,叫玲綺評判。

  夏侯惇的臉色也是有些醉色,該也是有些醉了,靜坐在那裡無奈地看著這曹洪和夏侯淵鬧騰。

  同時留心地坐在玲綺的身邊,免得兩人大手大腳傷著這小姑娘。

  顧楠倒是並不擔心,若是真有人失手了,她再出手也是來得及的。

  喝了不少酒水就連她都有了一些醉意,起身走到了堂外的屋簷下,堂上的聲音漸遠,外面安靜了許多。

  夜裡的風吹散了一些她的酒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孤身一人太久,突然這般熱鬧,她還真有一些不適應。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4 01:4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4 19:11
第三百零一章:要多聽父親的人生經驗

  堂外聽不清堂上的聲音,那醉裡笑鬧,胡言亂語都變得模糊,讓人聽不清楚。

  就像覺得是遠遠的從身後傳來一般,顧楠站在堂前,手中握著半壺酒水,身子微斜,肩膀半倚在房簷下的柱子上。

  聽著身後的聲音,她也不知道曾在那身後聽到過多少聲音,不過那都已經是故人故事了。

  也許以後的一天,顧楠微微的側過頭,看著那堂上的交錯的酒杯,笑鬧的眾人,還有那燈火。

  這些,也會變成故人故事了吧。

  她不再去看,默默地回頭,望之那天中月如銀鉤。

  數百年之中她曾問過自己,生於此世事為何,而自己又為何而不死?

  是老天做留還是如何,她從不曾明白。

  百年前她曾在咸陽城前跪於天地之間,向長空浩瀚,求那天下一平。

  說來也是好笑,她和她的先師白起一般,都是在那咸陽前,跪天以死謝天下人。

  不過也許這樣的結局對於他們這般一身殺孽的人來說也不差。

  她為何不死,或是她的所言未成,不當死吧。

  顧楠將手中的半壺酒杯舉在手中。

  懸於空中的彎月投映在酒中,隨著酒壺被舉起,酒水搖晃,將那月光攪亂。

  得安。

  短短的兩個字又談何容易,有多少人又為了這兩個字打拼了一生,到頭來還是求不得。

  一人得安,溫飽有餘,無貪他物,樂於此間,為難。

  一家得安,安居樂業,家老雙全,妻德子孝,為難。

  一世得安,無災無亂,無饑無寒,安然世事,為難。

  三者皆難,那世世得安,又是如何的難呢?

  顧楠輕合上了眼睛,酒送上嘴間,含住壺口,嘴中淡涼。

  酒壺傾斜,其中的酒水伴著月色,傾入嘴中,些許潺潺地留下嘴角,沾濕了領角。

  喝完一口酒,顧楠身上的酒意更重了一分,看著杯中酒月。

  又將是一場亂世,這亂世去後呢,她真能教得世人嗎,她那書文之中,又真能為有幾分作用呢?

  「師傅···我好累。」

  顧楠的聲很輕,這該是她數百年來第一次微醉,也該是她一生來,第一次說這話。

  為著那個遙不可及的所願,她一路走來。

  直到偶然間停下來的時候,回頭看去。

  那身後,已經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卻沒有一個,能叫她留住的。

  ······

  「顧先生,為何而累?」

  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讓顧楠一驚。

  有人走到她身邊,她居然都沒有發現,看來她真的是有一些累了。

  回過頭去,是曹操正拿著酒杯站在她的後面。

  剛才在堂上見過顧楠一個人走了出來,這才跟出來看看,正好聽到了顧楠自言自語的話。

  曹操看著顧楠,醉醺醺地一笑,走上前來。

  「先生為何所累,若不棄,可以與操說說,操或許能幫上一些。」

  顧楠沉默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垂了下來,目光落在堂前的院中。

  「曹將軍,我問你一個問題。」

  曹操看像是在醉了,又像是沒醉,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扶在憑欄上。

  「先生請說。」

  「若是將軍,會覺得這天下當是如何?」顧楠半垂著頭,斗笠綁得鬆了,被風輕輕吹動。

  「覺得這天下當時如何?」曹操一愣,他沒想到顧楠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回答不上來。

  「是。」顧楠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將軍,可曾想過讓這天下盛平?」

  ·····

  曹操看向顧楠,知得這一問不是玩笑,臉上的醉意褪去了一些。

  「先生所累的,便是此事?」

  顧楠沒有回答。

  曹操仰起頭,突然一聲笑歎:「天下盛平。」

  「呵呵,先生之願當真為宏願。」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揚起:「人生當世,若無宏願豈不是白走一趟?」

  曹操握著酒杯的手握緊,暢然道:「天下盛平,亦可為操之願爾。」

  說著面色一紅,執酒大步走入了院中。

  院中無人,那一人走了進去,酒杯舉起對月,高聲唱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唱完,那半醉之人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長出了一口濁意。

  院中的人擲了空樽。

  轉過身來,勾著嘴角,笑對著顧楠問到。

  「先生,讓操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那首漢樂卻是大氣磅礡。

  「呵。」

  半晌之後,顧楠輕笑一聲,舉酒飲下。

  「曹將軍可是想好了?那可是天下萬萬人啊。」

  曹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去,認真的一字一句地說道。

  「竭盡身力,固所願爾。」

  哪怕只是暫時,但是顧楠有那麼一刻似乎真的覺得,有人從後路走了上來。

  而身後堂上的笑語也漸漸變得清晰。

  ······

  「父親。」

  一個少年人的聲音傳來,院中的曹操看去聲音傳來的方向。

  大概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同曹操一般穿著一身武袍,腰間別著一把長劍。

  面容端正,舉止之間帶著親和的風範。

  見到曹操喝得面色通紅,歎了口氣,他是很少見自己的父親醉成這般的。

  「子脩啊。」曹操看到少年,眉目不自覺得帶上幾分慈色。

  走到了少年的身邊,牽著少年來到顧楠的面前。

  「來,子脩,這位是顧楠顧先生,先生才學氣度都叫人欽佩,以後你要多多請教。」

  說著對著顧楠笑著說道。

  「先生,這是我兒子脩,名昂,先生喚子脩便是,還請先生多加照顧。」

  顧楠上下看了曹昂一眼,拱手行禮。

  「小將軍。」

  「先生。」曹昂也不失禮,恭敬地回道。

  回完禮後,才湊到曹操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父親,母親讓您少喝一些,喝酒傷身。」

  曹操笑著擺了擺手:「平日裡定是依著你母親,盡量少喝。」

  但是又伸出了一個手指,醉眼稀鬆地說道。

  「不過就這次,為父當醉上一次。」

  說著搖搖晃晃地伸手搭在了曹昂的肩膀上,開始灌輸起了自己的人生經驗。

  「子脩啊,你平時都是恪守身律,這很好。」

  「不過你要記著,這杯中之物可是我等丈夫的浪漫······」

  「那什麼來著,比如,那酒後亂性······」

  曹操拉著面紅耳赤的曹昂在一旁低聲說著這葷話,該是真的醉了。

  顧楠也不多留,笑著走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4 21:2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4 19:12
第三百零二章:有關於讓人慌張的先生

  天還沒有全亮,小院裡還帶著一些暗色,遠處傳來幾聲嘰喳的鳥語。

  一個小女孩拿著一個木盆站在院子的水缸邊舀著水,清水被木勺舀出倒在木盆裡。

  等到清水將木盆裝滿,女孩才端著木盆走到了院中的一間屋子前。

  「碰碰。」

  女孩敲了敲門,出聲叫道:「師傅?」

  門裡沒有傳來聲音,女孩抿了一下嘴巴推門走了進去。

  師傅早間總是睡得很沉,她已經是習慣了。

  房間裡的光線昏昏,女孩雙手抱著木盆走進了房間裡,四處看了看。

  耳邊傳來一陣輕輕的鼻鼾聲,女孩的目光落在了房間中的桌案上,一個白袍人正趴在那裡睡得香沉。

  白袍的衣袍有些鬆散地垂落在地上,褶皺在一起。

  斗笠掉落在一邊,趴在那的人頭髮未有幾分散亂。

  桌案上那人的身邊,攤著一本未寫完的書,上面的墨色未乾,還沾著墨水的筆斜放在筆架上。

  「呼。」女孩歎了一口氣,幾乎每次來叫師傅,師傅都是這般的模樣。

  也不知道昨夜又是多晚才睡的,和她說了多次這樣不好,她也從來都是嘴上應是,從來沒聽進去過。

  師傅總是把什麼都不放心上的樣子,就連她自己的事也一樣,看人的時候也總是淡淡的笑。雖然是笑,但是總讓人覺得親和卻又有距離不能接近。

  「砰。」

  將木盆放在了桌邊,女孩在睡著的白袍人身邊蹲下,將筆架上的筆小心的拿了起來用布將上面的墨跡擦乾才重新擺回筆架上。

  慢慢地抬起了白衣先生的一隻手,將壓在她手下的書取了出來,合起來輕放在一邊。那本書叫做簡記,看起來像是用來記錄什麼東西的,雖然有些好奇,但是沒有師傅的同意她不會看裡面寫了什麼。

  起身從床榻上將被子抱了下來,蓋在了先生的身上。

  夏天過去了,天氣漸漸冷了一下,不蓋被子睡覺容易受寒。

  做完這些,女孩安靜地坐在白衣先生的身邊,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頭髮披在肩上,有幾縷垂在臉側,半遮著臉頰。

  那先生的嘴巴微張著,隨著呼吸微張微合。

  眉頭舒展不像醒著的時候一樣,就算是笑著的時候也是微微地皺著。

  女孩看著睡著的人,微微出神地想到,真好看。

  師傅應該是她見過做最好看的人。

  不自覺地也俯身在桌案上,趴在那人的身前,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白衣先生的鼻子上點了一下。

  女孩的臉色微紅,又點了一下。

  外面的天快亮了,陽光穿過雲層,從窗戶中照進來,照在桌案上的兩個人的身上。

  「?」

  顧楠覺得鼻尖有些癢,睜開了眼睛。

  正好看見玲綺趴在她的身邊,伸著一根手指在她的鼻子上戳著。

  ……

  有些發愣,臉上露出了一分不解的神色。

  「綺兒,妳在,做什麼?」

  「啊!」玲綺回過神來,看到顧楠睜著眼睛看著自己,驚叫了一聲,連忙坐了起來。

  臉上紅得發燙,兩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

  「沒,沒做什麼。師,師傅,對不起。」

  不在知道玲綺為什麼突然這麼緊張,還要道歉,顧楠從桌案上支起了身子,還有幾分沒睡醒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卻是已經亮了。

  「無事,已經天亮了啊。」

  坐在在桌前,伸了一個懶腰。

  「嗯,是已經天亮了。」

  玲綺將桌邊裝著水的木盆搬了過來,放在了顧楠的身前,木盆邊還放著一塊布帛,是用來讓顧楠洗漱的。

  「嗯。」顧楠笑了一下,伸手放在女孩的頭上拍了拍:「多謝。」

  「應,應該的。」玲綺低著頭,模樣還有一些驚慌。

  「好了,妳也去準備一下吧,要上早課了。」

  顧楠收回了手,笑著說道。

  玲綺點了點頭就快步跑出了房間去,惹得顧楠又是一陣疑惑。

  「這孩子今天怎麼怪怪的?」

  但是也沒有多想,拿起木盆推開門坐在了門邊。

  將斗笠放在一邊,洗了一下布帛簡單地擦了一下臉。

  ……

  「哼哼哼。」

  曹昂穿著一身武袍哼著小曲向著一處小院走去。

  前段時間府上來了一個白衣先生,父親稱之為顧先生,聽聞叫做顧楠。

  後來父親就讓他同顧先生的弟子玲綺一同上課,一開始他還是有一些不願的。

  但是看過顧先生兵論之後他就是每日的早課必到了。

  聽顧先生上課可是要比讀那些子曰和之乎者也要好上太多了,父親和那些叔伯偶爾也會來聽上兩節,其中最勤來的應該就是李典將軍了。

  聽過一節之後就時常拿著一本兵書到先生的院裡拜訪。

  抬頭看了看天色。

  早課也快開始了,該快一些。

  想到這,曹昂的腳步加快了一分。

  顧先生的院子就在前面,踏過了園中的小路,曹昂走進了院子裡。

  院裡安靜早課應該是還沒有開始,曹昂鬆了一口氣。

  隨後眼睛看向了院子中。

  院子裡沒有旁人,只有一個人坐在院子裡。

  顧先生?

  曹昂看了過去,一眼之下,身子卻是頓在了那裡。

  坐在那裡不是往日那個帶著斗笠的顧先生,而是一個女子,手中正拿著一張布帛,該是剛擦完臉,將布帛扔進了身旁的木盆裡。

  只是一瞥,曹昂就覺得自己就再忘不去那模樣。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什麼,看向了曹昂這邊,曹昂沒顧得多想什麼,逃也似地跑出了院子。

  院子的門口,曹昂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

  剛剛那是不是一個女子?

  為什麼會有女子在顧先生的院子裡?

  難不成是顧先生的內人?

  那我豈不是冒犯了?

  是不是該去告罪?

  一個瞬間曹昂的心裡冒出了無數個念頭,最後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重新走回了院子裡。

  院子裡依舊安靜,可當他再一次看向房前的時候,見到的人卻是穿著白裳帶著斗笠的顧楠。

  「子脩啊,剛才你為何匆忙離開?」

  顧楠坐在屋前詫異地問道。

  「先生……」

  曹昂暗自在院子裡又看了一圈,哪還有什麼女子的蹤影,除了顧先生根本無有他人。

  難不成,剛才那人是顧先生?

  隨即曹昂又搖了搖頭,父親提醒過在自己,顧先生早間遭利器所傷,使得面目遭損,自己不能隨意提起先生的樣貌。

  方才那女子根本就是仙人模樣,而且顧先生也不是女子啊。

  莫不是我看錯了不成?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4 21:35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5 22:19
第三百零三章:萬惡之源

  院子中擺上了三張桌案,外面的天中是已經完全亮了,照得院子裡也不在昏暗,點亮了院牆邊上的花圃中花草的顏色。

  今日的課有一些特別。

  平時上課要嘛是坐在堂間,要嘛是坐在屋簷下的房前。

  說是上課其實還是有幾分隨意的,各自拿著各自的書看,若是遇到不懂就像先生提問。或是先生問一個問題讓他們回答,然後再由先生解答。

  很少有現在這般,這麼正式的將桌子搬出來,讓兩人都在坐在桌案前上課的。

  而且先生也沒讓他們取書,說是今天用不到書本。

  不過曹昂和玲綺都沒有注意這些。

  此時的他們各自坐在一張桌案前,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出神。

  顧楠則是回了自己的房間,似乎說是去什麼東西去了。

  等到顧楠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兩張頗大的紙張,這種紙的大小平時都是用來作畫的。

  不過那兩張紙並不是白紙,上面密密的,似乎都寫著一些什麼,卻也沒有寫滿,相互之間都有間距。

  「好了,開始上課了。」

  顧楠看了兩人一眼,一邊說著一邊坐在了兩人前面的坐榻上,將兩張紙放在桌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日兩人怎麼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以免紙被風吹走,順便將腰間的「黑棍」解了下來壓在紙上。

  對於無格,顧楠是很滿意的,這把劍總是有很多用途。

  曹昂多看了一眼那根「黑棍」,他知道那是一把劍,而且是一把利劍,在顧先生院中作學的時候,偶爾能看到先生的弟子玲綺會拿著這把劍練習劍術。

  隨後他又看向黑劍下面壓著的兩張紙,莫名的他總覺得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我與你們說課也已經有數月了吧?」

  顧楠笑著看著這兩人問道。

  這段時間無有什麼事務,多是等待各方諸侯的消息,和處理往來。

  曹操又讓顧楠幫忙管教曹昂,所以顧楠每日早晨都會給兩人說課。

  不過因為這兩人的年紀相差有些大,所學過的東西也有許多不同。

  這幾個月來她上課的時候都要分成兩個部分講,一部分是用來講給曹昂聽的,一部分是用來講給玲綺聽的。要不然就是讓兩人自修,遇到問題就問自己。

  這樣除了麻煩之外,效果也不怎麼樣。

  所以她昨夜出了這兩張卷子,一則是校考兩人這段時間的所學,二則也是瞭解一下兩人的基礎。

  「是。」曹昂和玲綺點了點頭,都不知顧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今日其實也不是上課,就是簡單的校考一下你們平日的所學而已。」

  「這是兩份卷子,上面都已經寫好了問題,分為選擇,填空,應用三類。你們根據上面的問題將答案寫在問題下面就好。」

  顧楠解釋道,末了又提醒了一句。

  「這考試過程中不能翻閱書本,也不能相互抄寫,若是發現了便抄寫書文十冊,記作零分,可知道了?」

  兩人愣了一下,聽聞是校考,都不自覺得有一些緊張。

  「知道了。」

  兩人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形式的教考,而且還這般突然。

  曹昂嚥了一口口水,這考差了該是不會被說與父親聽吧?

  才剛想到這,顧楠和善的聲音就從前面傳了過來。

  「還有子脩,你的成績我會說與你父親。」

  ······

  一息間,曹昂的臉上汗如雨下,他在顧先生處聽的大多都是兵法,顧先生在講其他的時候他都是聽了便忘的。

  若是考到那些,自己豈不是難逃一劫?

  坐在一邊的玲綺,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緊繃著。

  她是比曹昂還要緊張,偷偷地看了一眼顧楠。

  若是考差了,先生不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吧?

  將兩張紙拿了起來,顧楠看著兩人的模樣笑了一下。

  「不用緊張,大多都是些教過的內容,當然也有一些旁雜的問題,不過不會很難的。」

  兩張卷子處於對二人年紀的考慮,給玲綺出的要簡單一些,而給曹昂的要難一些,不過也沒有難很多。

  將卷子分給了兩人,顧楠悠然自得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喝了一口。

  「好了開始吧,抓緊時間,時間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不管寫沒寫完都要交卷。」

  不必說課倒也是難得的清閒。

  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顧楠吐了一口氣。

  想來這樣也不錯,不然以後便每月一次好了。

  曹昂和玲綺都還不知道顧楠在想著什麼。

  接過了卷子都同時提起筆來低頭看著上面的問題。

  隨後便是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玲綺奮筆直書。

  而曹昂的筆停在了那裡,眼裡露著生無可戀的神色。

  第一類是選擇題,何為選擇題他沒聽說過,但是問題後面給出了四個答案,應該是讓他在其中選一個。

  「失業而取水於海,海水雖多,火必不滅矣。語中出自何處?

  一、《韓非子·林上說》二、《法經》三、《莊子》四、《呂氏春秋》」

  這第一題他就是不會。

  曹昂的額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幾個呼吸間就看完了第一頁的題目,其中大概在只有三分之一他是能答得上來的,其他他根本就是未曾聽過的。

  乾坐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瞥了一眼坐在前面喝茶的顧楠。

  顧先生離他們該有四五步的距離,正在那裡看著院中的花草喝茶。

  見顧楠沒有看向這一邊,曹昂求救地看向坐在一邊的玲綺,小聲地叫道。

  「玲綺姑娘,玲綺姑娘,這第一題怎麼做?」

  玲綺看了曹昂一眼,頓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背過了身去。

  先生是說過不能相互抄寫。

  「子脩,你和玲綺的卷子不一樣,玲綺願意幫你也沒用。」

  顧楠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曹昂的聲音在她聽來就和是在她耳邊說話是一般的。

  曹昂的嘴角抽了一下,灰敗地坐在那開始寫卷子,他現在是該考慮該如何同父親解釋了。

  顧楠將茶杯捧在手裡,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歷史上第一次出現這樣的考試形式?

  自己,不會是後世的萬惡之源吧······

  應該是想多了。

  這般想著,又淡淡地舉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這個早晨對於曹昂來說,是如是度了一年。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6 02:5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5 22:21
第三百零四章:記著最好的模樣就夠了

  午間的時分,顧楠坐在院子的花圃前,手裡拿著一把剪刀修剪著花草。

  早間的卷子已經被她收起來放到了房間裡,不過她沒有急著評卷,該是在這些年白天行路晚上寫書文養成的習慣,她比較適應晚上做事。

  玲綺坐在院子裡拿著一本兵論讀著,若是平時不到晚間顧楠喚她吃飯她是不會醒來的。

  不過今天她總是時不時地抬頭看向顧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師傅······」玲綺又一次將手裡的書合上,對著顧楠說道。

  顧楠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了一下。

  「卷子要明天才能評出來,綺兒妳已經是第三次問了,不必著急。」

  玲綺似乎依舊很擔心,但是還是點了點頭,低下頭來將手中的書翻開繼續看著。

  顧楠看著她皺著眉頭的模樣,突然笑著說道。

  「對了綺兒,妳等一下。」

  玲綺疑惑地愣了一下,看著顧楠起身走進了房間裡。

  半晌之後,顧楠從房間中走了出來,手中提著一把鐵劍。

  這鐵劍不是標準的樣式,比尋常的鐵劍要短上許多,而且要更加輕細上一些。外面套著黑色的劍鞘,握柄處的劍格上紋刻著虎紋,是比較常見的樣式。

  看得出這劍也不是什麼名劍,當是比較常見的鐵匠鋪裡打造的。

  顧楠將劍遞給了玲綺,抬了一下眉頭說道。

  「上次在街上看妳看著鐵鋪裡的劍,也無有太好的,就買了一柄,先用著吧。」

  說完,將劍放在了玲綺的手裡,自己又坐到了花圃的邊上。

  師傅身上的錢財不多,所以玲綺想要一柄劍卻從來不同顧楠說。

  一柄劍是要數十錢的,不當花這一筆錢。

  玲綺抱著劍默不作聲,這感覺就像是她那時知道,師傅給自己的三個銅錢是她最後的三個銅錢一樣。

  師傅總是把什麼都不放心上的樣子,就連她自己的事也一樣,看人的時候也總是淡淡的笑。雖然是笑,但是總讓人覺得親和卻又有距離,不能接近。

  但是其實她應該是將許多都放在心上的,對別人總是很好。

  玲綺抬起頭來,看向顧楠,那個白衣人正拿著一把剪刀修剪著花圃裡多餘的枝葉。

  在這裡住下之後,師傅無事就會坐在那裡修剪花草。

  「師傅。」

  玲綺輕聲地喚道。

  「嗯?」顧楠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師傅很喜歡花草嗎?」

  玲綺抱著懷中的劍,劍身上說不清是溫熱的還是冰涼的。

  顧楠手裡的剪刀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

  對著花圃之中的一朵正開著的花,聲音溫和地問道。

  「綺兒,妳看著這花是怎麼樣的?」

  玲綺看向那朵盛開著的花,這話的品種她不知道,但應該是冬季的花,這個時節是開得正好。

  想了一下,才說道:「花很好看。」

  顧楠點了點頭,忽然有些沒有頭緒地說道。

  「我看到這花會敗去,然後枯死。」

  她的眼睛看著那花朵出神,就像是正看著這花枝凋謝,最後零落成泥。

  「綺兒妳說,有沒有常開不敗的花,千年如舊的景色?」

  玲綺沒有明白顧楠的意思,搖了搖頭。

  「沒有常開不敗的花。」

  停了一下又說道:「只需記著開得最好的時候的模樣不就好了。」

  「是啊,繼續記得最好的模樣就好了。」

  顧楠輕笑了一下,勾起嘴角說道。

  抬起了剪刀:「但是看了太多,記著太多,又忘不去,又怎麼辦呢?」

  剪刀放在了花下,輕輕用力,花朵被剪了下來。

  顧楠拿著剪下的花朵,轉過身來,手放在她的頭上,撥開了她的頭髮。

  將淺白色的花戴在了她的發間,淺笑著說道。

  「真好看。」

  玲綺愣坐在原地,隨後臉上噗得一聲冒出一片紅色。

  「我,我去整理房間。」

  說著,慌亂地抱著劍站了起來,逃去了房間裡。

  「呵呵呵。」

  顧楠站在那笑著,笑完,一個人重新坐在了花圃旁。

  ······

  卷子是在第二日評出來的,玲綺考得不錯。但是曹昂,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及格,一百分的卷子考了四十五分。

  曹昂從兵營裡回來,在回院子的路上,見著了自己才六歲的二弟曹丕。

  曹丕看到曹昂,擔憂地讓曹昂別回父親那裡,一開始曹昂還沒當回事。

  但當他走進了家裡的堂上的時候正好看到顧先生坐在曹操的面前,而曹操正黑著臉拿著手裡的一張卷紙。

  這個時候的曹昂想要跑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日,十六歲的曹昂第一次感覺到了來自於家庭的壓力。

  年正月,各地群雄商議得定,舉起討剿董賊的旗號。

  一時間呼聲高起,聚眾無數,諸侯並起。

  當中以勃海太守袁紹、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胄、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長沙太守烏程侯孫堅、幽州中郎將公孫瓚(正史上沒有參加)等,一十八路諸侯為重,舉兵於關東,成討伐聯軍。

  初定袁紹與王匡屯兵河內;張邈、劉岱、橋瑁、袁遺與鮑信屯兵酸棗;袁術屯兵魯陽,孫堅從長沙趕往與袁術會合;孔胄屯兵穎川;韓馥則留在鄴城,給與聯軍軍糧。舉袁紹為盟主,其自號車騎將軍,其他人都有被假授官號,曹操被授行奮武將軍。

  「砰!」

  一隻手沉重地拍在大座的案上,發出了一陣沉悶的粗響。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那裡,體態肥壯,一人的身寬就有兩人加在一起一般,隨著他的一拍彷彿整個桌案都在搖晃了起來。

  那人看去便是一種凶蠻的感覺,面容粗野,下巴上的鬍鬚倒豎著。眼睛瞪得渾圓,鼻中帶著沉重的喘息聲,神色猙獰。隨著他的粗息,肩膀微微起伏。

  一旁的侍女和侍人都被嚇得低著頭,不敢出聲。

  主座上的人咬著牙,咧開了嘴巴,最後從嘴中擠出了一句話。

  「這些亂臣賊子!」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6 03:0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6 21:34
第三百零五章: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

  風聲呼嘯,寒風乾冷地吹擦過人的臉頰,如是刀割,讓人覺得臉上生疼。

  可能是這冷風將人的臉吹得僵住,所有人的臉上都無有表情,在那裡沉默著。

  馬蹄踏在被凍得乾硬的泥土上,發出不安地踢踏的聲音,馬鬃被冷風吹得張揚。

  數千人的士兵舉著旗幟和刀兵,披著發冷的衣甲站在那裡。

  顧楠牽著一匹馬站在陣前,她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站在過軍伍之中了。但是無論是多久,軍伍都始終是一個不變的樣子,不聲不語。

  「顧先生可會騎馬?戰馬比較凶烈,先生還需小心一些。」

  一旁的曹操叮囑了一句,這一日的他也少有言語,多的時候都是看著西面的方向,眉目凝重,不在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不過看他的樣子所憂之事似乎並不是那討伐董卓,畢竟此戰雖還未起,但已經難有勝算可言了,他也明白這一點。

  他心憂之事似乎另有其他。

  顧楠看著身邊的馬匹,伸出手拍了拍馬的脖子,馬鬃摸在手裡有一些粗糙。

  「是久未有騎過了,但該還沒有全忘記騎術。」

  說著扯著韁繩翻到了馬背上,馬匹開始還有一些焦躁。

  但是隨著顧楠扯著韁繩的手一緊,跨住了馬腹,任由著身下的馬怎麼拉扯都動不得半分,沒過多久這馬哀嘶了一聲,也就安分了下來。

  一旁的武將看著顧楠的動作都是微微流汗,平日裡看不出來,顧先生的力氣倒是好大,居然可以生把戰馬給拉住。

  「哈哈,先生就是先生和那些酸文生不一樣,駕馬就該如此。」

  曹洪這般一條筋的倒是沒有想著這麼多,只覺得駕馬就該是這樣爽快,那有那麼多磨磨唧唧的事情。

  「說起來我可也是武人出身的。」顧楠淡笑了一下回答道。

  曹操挑著眉頭上下看了一眼顧楠單薄的身材,眼中自然是不信的,笑著搖了搖頭:「先生又說笑了。」

  說著看向了身後的曹仁:「子孝,戰事多亂,你帶一部護在先生身旁莫讓先生有失。」

  曹仁一臉正色地抱拳行禮:「是。」

  曹仁因為其為人沉穩寡言多慎,此前都是常護衛在曹操身側。

  受了曹操之命,點了一隊人拉過了馬頭走到了顧楠的身邊。

  顧楠騎在馬上有些不解,也不知為什麼說實話總是沒人信。

  「行軍。」

  曹操駕著馬說了一句,率先走在了軍伍的前面,身旁的行令兵舉起了旗幟搖晃了一陣,後面的軍陣也開始慢慢地行進了起來。

  顧楠也催動了馬匹,看了一眼身後的軍陣。

  她沒有帶玲綺來,畢竟她的年紀還太過小了。

  早間出來的時候看她是有一些悶氣的,不過孩子的氣該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回來的路上與她帶些物件便是了。

  後面的軍伍裡氣氛有些凝重。

  騎馬走在顧楠一側的曹仁看了顧楠一眼,見顧楠正看著軍陣之中。

  「先生行過軍陣嗎?」

  顧楠回過頭來,想了一下,才輕聲地說道:「算是行過吧。」

  「是嗎。」曹仁拉著韁繩,臉上難得地笑了一下,可惜卻是苦笑。

  「那種地方,去過一次,真叫人不想再去第二次。」

  沒有繼續接上曹仁的話。

  軍陣從地上走過,沉重的腳步踏開了硬冷的泥土,留下了一片紛亂的腳印。

  那種地方確實叫人不想去第二次,但是總會有無數人向著那其中衝去。

  至於為什麼,通常都少有人知道。

  ······

  「呼!」

  庭院之中的一陣風股捲起,將地上的沙塵翻捲,隨著勁風席捲而過,院中的草葉也被壓得趴在地上。

  「呼!」

  一陣風還未吹盡,就又是一陣風起,是一個人影正站在庭院之中。

  身上披著一套厚重的黑甲,頭戴垂翎冠,手中舞著一柄比人身還要高上一截的方天戟。

  那戟身金黑,人影倒映在那雪亮的戟刃之中。

  長戟沉重在那人的揮舞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破風聲。

  力大勢沉,而那院中的強風就是被於此中帶起。

  寒光爍爍,長戟揮出一片有一片的光影,最後高舉而起,重重的砸下。

  「砰!」戟頭被砸入了院中的地上,伴著一聲炸響,深深地陷入了泥土裡,濺起一片土石。

  「呼,呼。」

  院中的人喘息著,汗從他的眉間流下,劃過臉頰,滴在土間。

  長戟之下被砸出了一個深坑,被濺起到空中的土石一塊一塊的又重新落回了地上,發出一片摔落的聲音。

  人鬆開了長戟,任由那戟斜立在院中,自己徑直走到了一旁的房前坐了下來。

  隨著人坐下,盔甲發出磕碰的聲音,坐在房前的男子拿起一張布帛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抬起了眼睛,看著院中,不知道在看著一些什麼。

  院中除了那斜立著的長戟無有其他,長戟陷在土中,在地上投著一個傾斜的影子。

  讓人覺得有一些空曠,無了揮舞的刀戟的人,方才的強風過去,只剩下些許淺風還在徘徊,地上的草葉也去重新立了起來,微微起伏。

  房前的男人低下了眼睛,出了口氣。

  伸手拉開了身上鎧甲的繩帶,將自己的肩甲和胸甲解了下來。

  甲冑被隨手摔在一邊,低著頭,汗水流到鼻尖半垂著。

  身上輕鬆了不少,他的喘息聲漸漸平息了下去。

  庭中只有他一人,靜坐了一會兒,身上的汗水開始乾去,隨著淺風吹拂讓人覺得有些清冷。

  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物件,輕握在手裡,放在眼前靜靜地打量著。

  那物件是一個小布人,是用布帛包著內絮,紮成的小人的模樣。

  那小人看起來是個將軍的樣子,身上畫著衣甲,手腳擺著大字。做的不算好看,看起來甚至有一些好笑。

  「呵。」

  男子看著手中的布人卻是突然像是被逗笑了一般笑了出來,冷著的臉龐鬆開了一些,眼裡多了些許輕舒。

  粗糙的手掌抬起,有些生疏地摸過布人的臉龐。

  本該在沙場上持著刀兵廝殺的將軍,此時正拿著一個布人發笑,看起來確實有點違和。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6 21:36
第三百零六章:多少年了呢

  「爹。」

  那一年,他提著長戟駕馬出征,手中的方天戟垂在身側,身上的甲衣披掛威武。

  突然覺得身後的披風被人扯動,回過頭去,是一個小姑娘正仰著頭看著她。

  那小姑娘生得俏麗,讓人見了不自覺得發笑。每每看到這女孩的時候,他總會勾著嘴角。

  那次也一樣。

  他翻身下馬,衣甲作響,站在了那門前的女孩的身前。

  手搭在了女孩的腦後,揉了揉,那髮絲總是很柔軟,讓人捨不得放開手。

  「綺兒叫住我做什麼?」

  也只有在和那女孩講話的時候,他會是那般的聲音,沒有半點戾氣。

  女孩的雙手放在背後,低著頭,像是在背後藏著什麼東西。

  聽到他發問,女孩才猶豫了一下從自己的身後將藏著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布人,將軍模樣的布人。

  他當時看著那布人呆了很久,最後才是接過來問道。

  「妳自己做的?」

  「嗯。」女孩點了點頭,樣子似乎是有一些緊張,該是擔心他不喜歡。

  「娘教我做的,爹出征要平安回來。」

  他嘴角的笑意要更深了幾分,看著身前的女孩。

  突然又不捨得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頭上。

  自己的手是殺人的,又怎麼好碰著她呢?

  自己的女兒就該是什麼都不用想的平安的過一生,哪怕這是一個亂世,他不會讓任何東西,任何人傷害到她。

  他收回了手,接過了布人,將布人藏進了自己的懷裡,提著長戟翻到了馬背上。

  笑著回過頭再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爹是最厲害的。」

  ······

  坐在房前的男人拿著手中的布人,輕笑著。

  「爹是最厲害的……」

  或許是男人太過出神,就連院門處傳來了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院門外走來一個校將模樣的人,手中抱著頭盔,穿著一身輕身的甲冑。面容清白,給人的卻是威嚴肅然的感覺。下巴和嘴角處留著一些鬍子,不是很長,但看去比之長髯倒是多了些整淨。眉毛深皺著,似乎是在考慮什麼,正準備稟報入院中。

  但是剛踏入院裡就見到院中的將軍正解甲坐在房前,手裡拿著一個布人。

  校將的眼神一愣,聽了片刻,隨後移開了視線假裝沒有看見,退後了半步,站在院門口處說道。

  「將軍,高順求見。」

  坐在房前的將軍這才回過了神來,眼中的笑意褪去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將布人收回了自己的懷中,淡淡地說道。

  「進來。」

  稱作高順的將領這才從院門處走了進來,站在了房前將軍面前,行禮說道。

  「將軍,相國有命。」

  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卷令書,這是相國府的使者送來府上的。

  將軍在站起了身,從高順的手中接過了令書,攤開來看了幾眼。

  「諸侯結盟。」

  聽他的語氣,似乎並不意外。

  「是。」高順低下頭:「相國請將軍領先軍出征。」

  「那便出征。」將軍平淡地說了一句,將手中的令書隨意地丟回了高順的手中。

  高順的眉頭微皺,擔憂地說道:「將軍,諸侯舉兵十餘萬,我等當慎重考慮對策才是。」

  將軍走到了院中將立在院上的方天戟拔了出來,橫戟一甩,氣流捲動,四周似乎都發出嗡嗡地震顫聲。

  戟刃上的泥沙被甩去,露出了原本森寒的樣貌。

  「那些諸侯若是真的結盟而來,就不會到現在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

  說著冷笑了一下:「恐怕他們現在都還在商討誰領先軍這般的問題吧,這般的結盟,有名無實,土雞瓦狗爾。」

  「來了,就把他們打回去便是。」

  ······

  營帳駐紮在一處淺灘邊,錯落的營帳駐紮著,晚食之後兵營各處的火就都熄了。

  行了一天的路自然都是累了,剛剛入夜一些營房裡就已經傳來了呼嚕聲。

  陳留離酸棗沒有多少的距離如果快得話明後天就能到。

  營帳外的冷風吹得緊,偶爾一些吹進人的衣領裡凍得叫人哆嗦。

  兵營之中暗著,不過今夜無有什麼陰雲,藉著星月倒是也能看見東西。

  顧楠的營帳在中軍的一側,此時的她正坐在帳外,手中拿著一本書,手裡的筆時不時地斟酌一下,然後在書上寫下一些什麼。

  其實也無有什麼東西就是一本簡單的日常小記,記錄一些日常的瑣事,想寫的時候便會寫上一些,也不多。

  若是從前,嗯,幾百年前,顧楠會覺得這是件耗費心力的事情,或者說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不過有時候經過的時間久了,總會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偶爾翻起這些小記的時候,就像是能看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在做什麼,在想什麼。

  嗯,對於她這種人來說,這種事情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就像是有一日翻起小記,看到了自己與曾經的友人的一番對話,偶然會覺得那友人就好像就又在身前一般。

  「先生,天晚了,先生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身後傳來了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顧楠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曹仁正站在她的後面。

  「將軍,我倒還不是很累,將軍可以先去休息。」顧楠笑著握著筆說道。

  「孟德讓我照看先生,就不能讓先生有失。」

  曹仁低了低頭,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顧楠身上的衣裳。

  「先生,還請早些進帳以免受寒。」

  「我知道了,寫完這些我就回去。」

  對於曹仁堅持的態度,顧楠無奈地笑著說道,握著筆繼續寫著。

  曹仁站在原地看了顧楠一會兒,最後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大概是有過了一會兒,顧楠忽然聽到身後有堆放木頭的聲音。

  扭過頭見到曹仁正將一些柴火放在地上,隨後拿出了兩塊火石將木枝點燃。

  兵營之中亮起了一處火光。

  篝火在空地裡點著,木柴燒得辟哩啪啦地在作響,火星被冷風吹起飛了一陣,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兩道橙紅色的弧線,然後就暗去不見了蹤影。

  隨著火焰的燒起,四周的寒意的都被驅散了不少。

  曹仁沉默地坐在火邊,似乎顧楠不先休息他也是不準備休息了。

  火光下,顧楠忽然回想起了什麼,無奈地笑了笑,筆落在書中寫著。

  有人相喚早些休息,該是有多久沒有人對我說過這話了?

  該是有,兩百年了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7 17:13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7 19:31
第三百零七章:時候不到而已

  「哼。」拴在木樁上的馬匹嘶鳴了一聲,扯了扯綁縛著脖子的韁繩,馬蹄在地上來回踏了幾下。

  最後發現掙脫不開,也就不再做什麼,低下頭來吃著身前的微有枯黃的馬草。

  曹操所領之軍從名義上講是陳留太守張邈所部,行軍之時也是同張邈之軍同行。因為陳留離酸棗的路途很近,所以抵達酸棗之時其他諸侯的隊伍都還未見到。

  在此地駐紮了小半個月,各個地的軍隊才算是逐一而至。

  等到聯軍齊聚的時候,已經是深冬的時節,軍營前處的汜水雖然還在流淌未有結冰,但是裡面的水已經涼的刺骨。

  軍營之中的兵馬越聚越多,每日都能看到整裝巡營的士兵提著刀劍走過。

  看起來營中皆是一副嚴陣備戰的模樣,然而抵達的諸侯大部分都並沒有做任何事務,也無有什麼戰前安排,抵達之後就是整日在營中相互飲酒笑談,好似這不是一場戰事,而是不過是一場宴會一般。

  軍中每日的商議也都是相坐著高談闊論,卻都無有半點實際,多是閒言而已。

  討伐董卓的聲號已經呼出月餘,但是到目前為止各路諸侯都沒有過一次交戰,光是相互聚集就用了這月餘的時間。駐紮在汜水之前,到如今也都還沒有一個人有要出兵的打算。

  反觀之汜水之後十餘里的虎牢關,根據驍騎所報其中每日都有兵力入駐,佈防也愈加嚴密。

  軍營之中,一處營帳的邊上,顧楠正盤坐在那裡抱著無格作想。

  身上無有半點聲息,枯坐著,就如同和她坐著的石頭融為了一體,也變成了一個石頭。

  幾縷看不清的氣流在她的身上盤旋,偶爾使得她垂在身旁的衣帶稍有起伏,讓人覺得就像是被風吹的一般。

  「先生於此枯坐,是在做什麼?」

  身邊傳來的聲音讓顧楠睜開了眼睛,是曹操穿著一身衣甲走了過來,黑色的甲衣披在身上倒是真有幾分將軍的模樣。

  走到了顧楠的面前,他掀起了自己的披風,輕出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將軍。」

  顧楠笑著打了一個招呼,聽著曹操的問題,看向自己手中的無格,說道。

  「正於練劍。」

  「哈哈,先生這般練劍的方式倒是獨特。」

  曹操並沒有把顧楠說的練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顧先生雖然是一個奇人,有莫測之能,但是從那身形上看就能看得出應該是不會武功的。

  武人的身形也並不是都是健碩如牛,但是顧先生看起來是有些太過瘦弱了。

  聽到顧楠依舊用將軍喚自己,語氣也有一聲生疏。

  曹操的心裡暗自歎了口氣,顧先生終歸還是與他有些疏離,想來是也還未有真的歸心於他。

  猶豫了一下看著顧楠的臉色說道。

  「先生喚操孟德便是,喚作將軍也太過生分了一些。」

  顧楠愣了一下,接著點了一下頭:「孟德。」

  「如此才是。」曹操的臉上一笑,心下一喜,顧先生沒有拒絕就是好事。

  「說來,將軍為何不在軍中與諸侯議事?」

  視線從曹操的身上收了回來,抱著手中的無格,顧楠有些隨意的問道。

  「議事?」

  曹操臉上的笑容裡露出了幾分自嘲的神色。

  「有何事可議,營中之人若不是皆帶兵甲,我都不知道此行到底是來行戰的還是來作何的了。」

  如今在軍營之中聚集的諸侯都不是易與之輩,他們都是等著別人站出來先行出兵,打過頭陣之後,自己可以少些折損,或是直接坐享其成。功勞可分,可根本沒有人想坐那個出力的人。

  曹操的兩手撐在腿上,臉上的笑容收斂,輕哼了一聲。

  「皆如先生所說,欲伐董卓,以此諸侯聯軍,當是無用空談罷了。」

  說完,曹操看和遠處依稀可見的汜水,過了汜水之後西進洛陽必經之處就是那虎牢關。

  「以虎牢關之險要,董卓又以重軍把守,以如今軍中這般怎麼可破?」

  「討伐董卓豈不就是一個叫天下人嗤笑的笑話?」

  曹操怒意地嗤笑了一聲,他曹操若不是只有五千之兵,便是打了這頭陣又如何?

  奈何力不能逮。

  忽然,他心中一動,看向顧楠,正好見到顧楠坐在那裡輕笑。

  先是一待,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一亮。

  「先生可是有對策?」

  「非是對策。」顧楠搖了搖頭。

  曹操的眼中露出了些許失望,但想來也是,這諸侯之心又怎麼能是一個人能夠改變的呢?

  可接著顧楠接著說道:「而是觀局而為。」

  為謀之法有很多種。

  其中奇計巧策只為其一,而觀局順勢亦是其一,還有權衡定奪,固本治安等。

  奇計巧策可用之逆轉局勢。

  而觀局正好是逆其道而行之,用之順勢而為,預料先機,把握時局,而百戰不殆。

  權衡定奪用於平衡各方角力,固本治安用於穩固有利的時態不變。

  皆是謀得之術,所以有治國者,治軍者,治人者,治身者之說。

  或有治亂者,治安者之分。無有先後,只是所用不同而已。

  就像是顧楠向曹操說的青州之策,其實就是一種觀局之謀。所要做的就是看清局勢,把握時機而已。

  觀局之謀看似簡單,實行來只需要順勢而動就可,說破了無非也就是如此。

  但是想要看清這大局卻又是少有人能做到的。能看清者,自然不會受那奇計所動,也可看出大局的漏洞,破那固局之策。

  「觀局而為?」曹操一時間沒有聽懂,疑問地說道。

  顧楠神祕地笑著,看向曹操。

  「將軍,哦不,孟德,你說這諸侯之中有多少人,是想借這討伐董卓之事而起身自立的?」

  「或是說,將軍,你以為,袁公為何要當那盟主?」

  曹操被顧楠這麼問著,心思之間似乎有什麼疑惑是被解開了。

  這諸侯之中,恐怕有很多人,想著的都是在這討伐董卓一戰中借勢。

  包括他曹操也有幾分這樣的心思。

  現在看起來諸侯都未有動靜,但是既然已經呼出了討伐的聲號,此戰就是無有退路的,非是董卓敗,就是諸侯亡。

  所以如今相互試探的局勢不會持續很久,時機到時,必會有人站出來先行舉兵,以博取名聲和功績。

  諸侯是各懷私心,不過只是時候不到而已。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8 01:04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7 19:32
第三百零八章:才華不能當飯吃

  想到此處,曹操只覺得心中明瞭,再無疑慮。

  顧楠看著曹操思索的神情,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笑瞇著眼睛,出聲說道。

  「孟德,不如我與你打一賭如何?三日之內,必有人領眾而起。」

  「便賭兩吊錢好了。」

  曹操此時已經是將事情想了個明白,聽到顧楠的話,哪還會上當。

  看了顧楠一眼,故作嚴肅地說道。

  「先生,你怎麼也是讀書聖賢之人,怎麼就這般滿身銅臭?」

  「何況先生明知三日之後的事,還假與操打賭,白拿這兩吊錢,做這無本的買賣,不覺得有失讀書人的德行嗎。」

  顧楠看到曹操這副作態,自然是知道他已經是想明白了,那兩吊錢該是騙不上來了。

  撇了一下嘴巴:「早知如此,還不若先不與你說,把這賭約定下才是。」

  曹操看到顧楠失策的樣子,這才咧開嘴,自得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先生想騙與操還沒有這麼簡單。」

  心中的疑慮得解,不再那般的壓抑,心頭舒暢了不少。

  曹操笑完,看著汜水,長舒了一口氣,董卓得伐,也必將之伐。

  認真地看向顧楠。

  「操,多謝先生解惑。」

  「不若把那兩吊錢給我結了?」顧楠抱著劍,還是對那兩吊錢念念不忘。

  方才本來是可以白賺的,就這般給跑了,著實是心有不甘。

  曹操側過頭打量了顧楠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

  不知他在笑著的是什麼,顧楠問道。

  「孟德,你為何發笑?」

  「我在笑先生當真奇怪。」

  曹操坐在地上笑著,半仰著頭來地說道。

  「以先生之才,怎麼可能缺得錢財,卻又是這般為了兩吊錢斤斤計較,當真奇怪。」

  顧楠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下,勾起嘴角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是嗎。」曹操只以為顧楠是在與他說笑,沒有在意。

  躺了下來,輕靠在了地上的一塊石頭邊,看了一眼顧楠懷中的無格,眼中帶著幾分懷念地說道。

  「從前我也喜歡練劍,長以遊俠自居,想能輕衣快馬,執劍仗義,這般之人豈不快哉?」

  「不與先生說笑,當年也曾做過許多胡事,我曾和本初一同劫過親。那新娘生得好看,我二人一時興起就劫了來,也沒做別的,劫了就放掉了。」

  「結果一家的人都追了出來,逃跑的路上本初摔入荊棘之中,我就指著他大叫:賊於此處,自己轉身就跑,本初當時的模樣,嚇的臉色都是青白,哈哈哈。」

  曹操笑著也不知道是笑得太過,還是為何,笑得眼角濕潤。

  「那般的日子現在想來著實荒唐,但是卻也快活。」

  「奈何這世道,不叫人安。」

  或許只有生於亂世的人知道一個安字是如何難得,在一個世間的禍亂之中,又怎能苟全。

  「顧先生,你說若是世間本苦,人生來做什麼?」

  曹操問了一句。

  顧楠抱著微涼的無格,劍身靠在她的懷裡。

  「生來受苦吧。」

  ……

  曹操不再發笑,突然,轉而問道:「顧先生,你要那兩吊錢,是用來做什麼?」

  「……」顧楠頓了頓,回答道。

  「說是要給綺兒買一把好些的劍,到現在也沒買過。」

  「綺兒啊。」

  曹操眼中溫和,那小姑娘在府中處處小心,那般大的孩子,懂事得叫人不知該說什麼。

  他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劍:「那便送一柄好的。論及寶劍,操倒是偶爾得過幾把,便當是叔伯之禮便是。」

  ……

  夜裡的軍營之中,四下的營帳皆暗,只留有一處的營帳中的燈火尚且亮著。

  燈火將人影投在帳篷上,在火光的抖動下,人影也緩緩的波動。

  帳中三人,其中一人坐在主座上,身上穿著甲冑,頭戴武冠,兩處雁翎在側。面容英武,眉目之間多有一股逼人的銳氣,嘴角留著些許鬍鬚,多添了幾分氣概。身段修長,披著一件犀皮鐵甲,內襯黑衫。氣度凌然,只是看去就叫人折節。

  而他的身前則是站著兩個文士,都執禮而立。

  「袁公,有探報董卓親率十餘萬軍至虎牢,以呂布為先軍,李傕、郭汜為後軍。人數不能知,但聲勢浩大。」

  其中一個文士躬身說道,將手中的一卷布帛遞交到了主座上被稱為袁公的人手中。

  主座上的人接過布帛,在手中攤了開來,眼中在布帛上的所記中簡單地看了幾眼。

  抬起了頭來,看向另外一個文士,問道。

  「宮則,你看如何?」

  另一個文士思索了一番,也彎下腰來,沉聲說道:「袁公,我覺得時機以至矣。董卓來至,各方不戰便是自取滅亡,此時袁公起兵,必是皆同響應。」

  「好。」主座上的人肩膀一沉:「那就準備起軍。」

  ……

  兩日之後,軍營之中築起一座三層高台。

  高台之上豎立著各方旗幟,上建白旄黃鉞,兵符將印。

  鼎爐焚煙,其中燒著香柱,煙霧瀰散。

  而高台之下,兵卒列陣,將領披掛,各方諸侯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隨著那台上的香焚去一半,坐在諸侯首列的一個人站了起來,披著身上的衣甲向著高台上走去。

  其人便是這聯軍公推的盟主袁紹。

  整衣佩劍,緩緩地邁上高台,接過一旁的人遞過來的香點燃,轉過身來對著汜水之畔深深拜下。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紹等懼社稷淪喪,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必無二志。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

  袁紹的聲音洪沉,響在每一個人的耳側,說完,才是拿著手中的香柱立在了香爐之中。

  捧起了擺在台上的一壇牲血,飲了一口,血水從他的嘴角留下。

  伸手將嘴角的血跡擦去,嘴角依舊微紅。

  下座的曹操看向袁紹,站起了來,手中持著酒杯,高聲說道。

  「今日既立盟主,各聽調遣,同扶國家,勿以強弱計較。」

  袁紹感激的看了曹操一眼,這個時候若無人應和,不免就有些失氣了。

  「紹雖不才,既承公等推為盟主,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國有常刑,軍有紀律。各宜遵守,勿得違犯。」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8 01:1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18 21:03
第三百零九章:失職了就不要請罪了

  數百年的時間,軍營之中的東西都隨著這百年的時光漸漸改變,許多許多都與那幾百年前的秦時不再相同。不同的衣甲,不同的兵戈,還有和那當年不同的人。

  當然也有一些是不變的,比如說軍糧,還是同從前那樣一般難吃。

  每個人分發了一些乾糧便算是糧食了,一路上帶著吃,行軍顯得頗急。

  長流的汜水奔騰遠逝在河流的盡頭。

  要去虎牢關,就必須渡過這一條河。

  軍卒搭舟而過,無數的人匯聚在水上,在濤濤的河水之上起伏,從遠處看去,錯落在長河之中,忽隱忽現,像是隨時要被那流水捲去一般。

  總是如此,無數的人,因為一個叫做大義的理由,奔向那片烽煙裡。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回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被那滾滾濃煙吞去,再看不清歸路。

  但至少在衝入那烽火中之前,每個人都緊握著他的兵刃,沒有人回想會成為死去的那一個。

  數不盡的兵甲之中,每一個人都顯得很渺小,渺小到隨時都會被那兵戈淹沒。

  顧楠走在曹操的身後,手中拿著那乾糧咬了一口,著實是難吃的,即使是吃了再多次,也不會有人絕的這般像是石頭一樣的乾糧會是美味。

  可在這軍隊之中所有人都吃得狼吞虎嚥。

  曹操回頭看了顧楠一眼,想到了什麼,伸手在自己的懷中摸索了一陣最後拿出來了一塊肉乾遞給了顧楠。

  「先生。」

  顧楠先是一愣,隨後笑道:「我吃乾糧就夠了。」

  「先生和我們這些粗人不一樣,需要吃些好的。」

  曹操認真地說道,將肉乾塞進了顧楠的手中,笑了一下:「雖然也無有好的。」

  說完曹操看向走在顧楠身邊的曹仁,鄭重地點了點頭:「子孝,照看好先生。」

  曹仁低下頭,身上的衣甲悶響,沉聲說道:「仁不死,先生無恙。」

  這話說的像是有些重了。

  但是在這萬軍之中,虎牢之下,似乎是必須得抱著這般赴死的心才是。

  「若是子孝不行,不是還有我老洪嗎?」

  曹洪在一旁笑著粗聲粗氣地講道,雖是笑著,但是臉上的笑意也有些許生硬。

  顧楠回頭看向眾人。

  夏侯惇握著長刀的手該是太用力,有些發白。

  夏侯淵騎在馬上一遍又一遍地數著箭袋裡的箭簇。

  李典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樣子,可是溫沉儒雅的眼中帶著一分殺氣。

  就連樂進都不怎麼說話,沉著一張臉。

  所有來的人都是這樣,每個人都知道將有一場大戰,要定好的便是赴死的決心。

  戰陣這種地方不想叫人來第二次,因為每一次都可能就倒在這裡,再站不起來。

  夏侯惇見到顧楠看向他們,張開嘴巴,嘴中吐出些許白霧,這天氣確實是太冷了。

  「先生放心便是。」

  其餘的人也都看向顧楠,點了一下頭。

  「呵。」顧楠咧嘴一笑:「你等隨著孟德奮勇破陣就好。」

  走在前面的曹操也笑著說道。

  「我等此次,可是要叫天下英雄看看,我等氣魄的。」

  諸將相互看了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的皆是戰意,手執於身前行禮,齊聲說道。

  「是!」

  汜水之側寒風席捲,吹鼓在望不到頭的軍隊之中。

  顧楠將肉乾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將肉片撕扯了下來。

  天寒地凍,就連這肉也是硬得無有半點肉味。

  ······

  伐董之戰正起,其中以長沙太守孫堅為先鋒領軍先戰,以韓馥於鄴城供給糧草,以南陽太守袁術督運軍糧運往各營,以孔胄駐軍穎川以來呼應,其餘諸侯聚為中軍而行,不過一日餘兵至汜水之後,直逼虎牢關。

  虎牢關之中,這一日的關門敞開,最後的一路援軍兵至。

  行軍的沉重的聲音在關門前迴盪,一個魁梧的男子騎在馬上本身就是粗壯的身材穿戴上鎧甲更是顯得龐大,對比之下反而顯得他身下的馬匹有一些瘦小。

  他身下的馬匹也是名駒,四蹄健碩,肌肉如是石刻,馬鬃飛揚。可背著身上的人,腳步也有一些緩慢,背上微有彎曲,鼻尖喘著粗氣,時不時冒出一陣白霧。

  魁梧男子騎在馬上,身前的一個士卒牽著韁繩,似乎有一些顫慄,牽著馬低著頭慢步走向關中。

  直到走到關門之前,士卒才是停了下來。

  關門前站在一眾人,而領在最前的是一個頭戴雁翎冠,手握方天戟,身穿侯甲的將領。

  見到魁梧的男子騎馬走來,這將軍邁步上前,躬身拜下,目視著地上。

  「義父。」

  將領身後的人也一齊拜下。

  「相國。」

  騎在馬上的人低下了眼睛,目光在眾人之中掃過,才出聲應道。

  「嗯。」

  大軍入關,直到最後一個人走進了關中,隨著城門緩緩的移動聲,關門發出一聲重響,閉合在了一起。

  關中殿上,魁梧男子走過大殿的中央,腳步不快,每走一步便是一聲悶聲,便像是一陣陣地敲在眾人的心頭一般。

  走到了殿中的主座上,那男人喘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如今,戰事如何了?」

  聲音不重,卻讓殿上的人都不自覺的如芒在背。

  「相國。」一個穿著將甲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先前相國未至,不敢輕易出軍,如今那諸侯聯軍已過汜水,逼至關前,正在關前駐軍紮營。」

  這人被喚作相國,如今在這世中能被喚作相國的人該只有一個,便是洛陽之中的董卓。

  此時的他卻是已經親至了虎牢關。

  「哼。」董卓坐在主座上冷哼了一聲:「膽小如鼠,便是予了你們重兵你們也不會用!」

  「為何不在汜水之側駐軍,沿河而守,此般不是空失了先機?」

  走出來的人額頭上滴下一滴冷汗,低頭說道:「是,屬下失職。」

  「失職又如何,我是要把你斬了嗎?」

  座上的男人眼裡露出凶意,抬起了眉毛。

  「這……」那人臉色一白,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相國,李榷知過,求相國恕罪。」

  「……」董卓沉默了一下合上了眼睛:「退下。」

  「是。」李榷喘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退入了殿下的眾人之中。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3-19 21: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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