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8 18:59
第三百三十章:無格已經哭不出來了

  領軍衝來的曹操眼睛發愣,樂進和李典也說不出話來。

  正駕馬衝回的曹仁和夏侯淵也愣愣地看向前處。

  袁紹側馬回頭,微張著嘴巴,中軍的各路諸侯都看著那戰陣之中呆望著。

  呂布身穿著溫候甲,騎在一匹赤馬之上,手中的方天戟上纏繞著陣陣氣旋,身上的衣袍翻捲。

  但是那方天戟沒有劈下,而是被一柄白纓槍擋了下來,槍纓被層層氣浪捲得亂舞,握著那長槍的是一個黑甲白衣的將領。

  將領的身後,一頂斗笠飛在半空中落向遠處。

  長髮被大風捲起,在身後飛揚,露出了她的眉目。那眉目叫所有人都看得出神,不知如何形容,只覺不是人間之色。

  其中又有幾分英武,身穿將甲,手提那白纓槍,立馬軍中,是一種說不出的颯爽之姿。

  就連呂布的眼中也一陣恍惚。

  女,女子?

  所有人的心裡都冒出了一句話。

  錚鳴過後,戰陣之中的紛亂聲再一次入耳,戰陣上士兵還在拚殺。

  戰陣之中這一聲錚鳴也只是捲起了一陣波紋而已,大多數的人,還是在浪潮中掙扎著。

  「桃花征袍裡,戎馬未相聞,絕代有綺麗,千軍止戈聲。」

  諸侯之中一個文人打扮的人看著那提槍立於呂布之前的白衣女子,眼中傾沉,自語自聞。

  ……

  「先生,不知為何先生一直帶著這斗笠?」

  「哦,早年面目受利器所傷留有疤痕,面目駭人,這才一直戴著斗笠,以免嚇著旁人。」

  如此天人姿容,又怎麼是面目駭人?

  領軍而來的曹操閉目苦笑了一下:「先生,可騙苦了操矣。」

  不過他完 (萬?)沒有想到,先生居然真的有武藝,而且相看之下,絕不輸於呂布。

  「女子嗎。」李典不改沉穩的作風,點了點頭,有些欽佩地說道:「難得非先生之姿,而是先生之學。」

  「將軍,我等可要去助先,姑,先生?」

  樂進卻是神色複雜地在曹操身邊問道,此時他已經分不清楚是該叫先生還是姑娘了。

  「不必了。」曹操的模樣像是鬆了一口氣:「呂布非常人可敵,我等去人多手雜,反而有礙了先生。」

  說著提劍回身,笑道:「繼續衝陣,今日破了這西涼軍。」

  「至於先生欺瞞我等之事,且等到戰後再作計較!」

  ……

  「殺!!」

  喊殺的聲音再一次淹沒了軍陣沙場裡,夏侯淵和曹仁也已經反應過來,領軍各領軍攔住了衝入中軍的西涼軍。

  諸侯的軍陣分之各部對西涼軍重新發起了攻勢,呂布被攔下,西涼軍中的反擊也是減緩了許多。

  「嗤!」呂布咧嘴一笑,看著眼前的人,眼中充滿了戰意。

  「好武藝,報上名來。」

  手中的方天戟又重了一分,依舊壓不下那長槍分毫。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與他不相上下的人,莫說是女子,就是男子世間也少有他的敵手。

  和那先前陣中的三人不同,此人不借人多勢眾。讓本想來援的兩將去支援軍陣,實是氣魄。

  顧楠的眼睛一側,看向身後落在地上的斗笠,苦笑了一下說道。

  「你這樣,讓我很麻煩。」

  「呵呵!」呂布輕笑了兩聲:「我見過的女子,除了我家姑娘,沒有一個比妳好看的,又何必遮遮掩掩?」

  「來!」說著手中的方天戟一個扭轉,沒有半點猶豫,即使身前的是一個女子,在他眼中上了戰陣便是將領,只有死活,沒有其餘的分別。

  「呼!」方天戟從顧楠的腰側披來,上面的氣流再一次增強了一分。

  這一戟之中已經有數千斤的力道。

  呂布的武藝不錯,只憑自身就有千餘斤的力道,內息相比於此世來說也是渾厚。

  方才那一戟若不是顧楠用內息將力道卸開,恐怕她身下的戰馬都已經被巨力壓死了。

  若是數百年前的顧楠想要對付他可能還有些困難,可惜顧楠數百年的內息早已經不是當年可比了。

  手中握著長槍,耳邊的殺生如舊,顧楠明白,烽火是從未散去。

  「小心了。」說了一聲,長槍竄出,恍若游龍。

  一聲巨響,呂布的方天戟被盪開,眼睛驚駭,可那寒芒已到,刺向了他的面門。

  一股森寒的殺意將他包裹住,四肢像是不能動彈一般,呂布自認為也殺過許多人,但是從未見過這般殺氣如此凌然的凶人。

  「噹!」在那長槍幾乎要將他的面門戳穿的時刻,呂布的方天戟終於揮至,拼盡了氣力將長槍打開了一些。

  槍尖幾乎是貼著他的側臉劃過,在他的臉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溫熱的鮮血流了下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長槍就已經收回,沒有一點喘息的時間,第二槍刺來。

  「噹噹噹噹······」四周看著在這一戰的諸侯還什麼都沒有看清,兩人的四周就已經劃過無數槍戟的殘影,一陣陣火花在兩人之間濺起,照亮了微寒的鋒刃。

  「砰!」槍桿抽在呂布的腹上,將他和他身下的赤馬同抽了出去。

  顧楠雙手橫槍,沒有追擊,身下的馬匹已經四腿發顫,一副站不穩的模樣。

  這馬只是普通的戰馬,撐到此時也應該快到極限了。

  呂布身下的赤馬連退了數步,最後停了下來,打了一個響鼻,毛上流出汗水來,那汗是如血一樣的紅色。

  「呵。」呂布咬著牙,嘴角流出了血來,滑下下巴,滴落在他的胸口。血流進胸甲裡,染紅了那布人的半邊臉龐。

  「呵呵。」嘴裡含著還沒吐乾淨的血,呂布居然咧嘴乾笑了幾聲,手中的方天戟一揮。

  「痛快,真是痛快!」

  說著看向四周,西涼軍已經在諸侯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此戰真是痛快,是我小看了這天下諸侯了。」

  「但我不會敗!」呂布的聲音沙啞,方天戟一橫,在他的身前發寒。

  他從未敗過。

  「爹要平安回來……」

  平安回來。

  呂布咬著牙,似要將牙咬碎,最後他駕馬衝了上來。

  方天戟再一次舉起,顧楠抬槍迎上。

  「刺!」

  「斯!!」

  顧楠的長槍刺穿了呂布的肩膀,而呂布的方天戟砍在了顧楠身下戰馬的脖子上。

  顧楠的眼中一愣。

  戰馬哀鳴了一聲帶著她摔在了地上,呂布一把握住了刺入肩頭的長槍,用力一折,將長槍折斷。

  策馬回身,赤兔嘶鳴了一聲帶著他向著軍中跑去。

  「撤!!」

  呂布的聲音響徹在兩軍之間。

  「咳咳。」顧楠從一片塵土裡站了起來,再抬起頭來時,呂布已經駕著赤兔衝出了很遠。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折斷的長槍,將半截槍桿扔在了地上,拍了拍腰間的無格。

  果然,還是你比較好用。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29 00:23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9 21:20
第三百三十一章:人總是有不擅長的事情

  「砰!」

  一隻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使得桌案上的茶具一抖,幾些茶水濺了出來灑在了桌案上。

  董卓的神色暴戾,眉頭深鎖在一起,鬍鬚顫抖著,看著身前的人,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再說一遍,兵敗了?」

  站在董卓身前的將領直接跪了下來,低著頭,額頭上帶著冷汗,眼中惶恐。

  「是,損軍三萬餘,難敵諸侯軍,溫候令我等入關撤守······」

  董卓的身子沉坐在了桌案前,龐大而身軀使得座上一陣,眼中動了動,冷聲問道。

  「奉先在哪?喚他來見我。」

  「是,在下這便去。」將領起身,抱拳快步退出了營帳。

  身上儘是冷汗,走出來的一刻叫寒風一吹,冷得徹骨。像是逃過了一劫般,微喘了一口氣,向著關中的兵營之中趕去。

  ······

  「咳咳。」

  營房裡帶著血臭味。

  呂布一人獨坐在桌邊,身上的鎧甲大半都解了下來,腹上有一處淤傷,已經發青。

  而右肩上的傷口更加駭人,一根槍頭帶著斷了大半的槍桿刺在肩膀裡,幾乎貫穿了右肩,索性未有將肩骨打碎,否則當是好不了了。

  但是即使如此,呂布也知道這隻手日後想要全然恢復,應該也是不可能了。

  伸手握在了槍頭,上面的血跡已經開始凝成了血漿,握在手裡帶著些黏稠。

  「哼!」痛得悶哼了一聲,握著槍頭的手慢慢用力,刺入肩膀中的長槍被一點點抽了出來。

  「刺。」槍頭被取下,肩膀上血肉翻捲,隱隱露著裡面的白骨,血流不止,染紅了他身上的衣袍。

  呂布的臉色一白,將長槍擲在了地上,脫下了右肩的肩甲和身上的衣袍,處理起了傷口。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呂布坐在桌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身上的衣甲卸在地上,肩膀和腰間綁著白布,傷口是已經都被塗上了傷藥綁了起來。

  右手依舊在微微顫抖,在傷藥的作用下肩膀上的傷口更加作痛。

  額頭上冒著虛汗,呂布的眼睛落在了桌案上,伸出左手在桌上帶血的布里,將一個布人取了出來。

  那布人的臉上破開了一半,內絮散落在外,而布人的臉上也在沾滿了血跡變成了褐色。

  輕輕地把布人又重新放下,昏暗的房間裡,血腥味有些刺鼻,呂布看著布人不知道在想著一些什麼。

  「將軍有事稟報。」

  營房外傳來聲音,呂布輕輕用桌上的布將布人蓋了起來,開口說道。

  「進來。」

  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呂布的部將張遼,張文遠。

  「將軍,相國大人喚您議事。」

  「······」

  呂布沉默了一下,沉聲回了一句:「便說我傷勢嚴重,不便行動。」

  「是。」張遼點了點頭,看著呂布的模樣沒有多說什麼。

  今日的陣上,看到呂布負傷的撤回真的將他嚇了一跳。

  聽聞是諸侯軍中的一個戴著斗笠的領將所為,也不知道是何人,能有此武藝。

  「等一下。」

  張遼正要退下,卻被呂布叫住,停了下來:「將軍還有何事?」

  「文遠,不知我們軍中有沒有針線?」

  呂布瞇著眼睛看向房外,似乎是在確定還有沒有別人,語氣有些生硬。

  「針線?」張遼一愣,不確定地問道。

  「將軍說的,可是做女紅的針線?」

  「咳!」乾咳了一聲,呂布也不知道做著什麼表情,點了點頭。

  「是,軍中可有?」

  張遼的嘴角一抽,面色莫名,將軍要女紅的針線做什麼?

  低著頭沒敢讓呂布看見他的神色,說道。

  「明白了,屬下,盡力去找找······」

  「嗯,去吧。」

  夜裡的虎牢關愈加寒冷,再這般下去,應該快是要下雪了。

  「踏踏踏。」一隊巡邏的士兵提著槍矛走過,除了他們的腳步聲,還有那呼嘯的風聲,夜裡很安靜。

  關中的燈火大多都已經暗了,那些從戰場上回來的精疲力盡的士兵除了倒頭就睡,根本不想做任何別的事情。

  呂布房中的燈火還是亮著,映著一個人影投在窗上。

  若是有人見到房間裡的樣子,該是會覺得自己的眼睛犯了什麼毛病吧。

  桌案前,呂布的右手無力地虛握著布人,左手拿著一根針線刺在布人臉上破開的口子上。

  瞇著眼睛看著針頭,脖子有些漲紅,像是這纖細的針頭有千斤之重似的。

  「刺啦。」

  手下一滑,針頭從布人的臉上劃過,將本來就破得不堪的布人劃得更加破爛。

  呂布的臉色一沉。

  「咔!」一聲輕響,他手中的針頭被捏斷成了兩半,掉在了桌上。

  燭火搖晃,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明暗裡,這原本戰陣之中無人可擋的將領放下了手。

  茫然地看著破爛的布人。

  他從來不知道怎麼把控自己的力道,就像他從來不知道怎麼對待身邊的人一樣。

  直到人已不在,他才知道在此處縫補著這些物件,可又有什麼用呢?

  半晌,他又拿出了一根針頭。

  燈火裡,那九尺之身伏在案上,笨拙而又小心地穿著針線。

  應該是外面的天色將亮的時候,清晨的光束透進窗戶裡。

  呂布用牙齒將一段線頭扯斷,右肩的白布溢血,掌中還帶著已經乾涸,擦不乾淨的血跡。

  他的手裡一個布人躺在裡面,布人只比他的巴掌稍微大一些,是一個將軍的模樣。

  本該是威風凜凜,可那臉上縫著難看的針線,就像是刀疤一樣,還帶著血跡,紅一塊,白一塊。

  生是難看,不管是送予哪個孩子,想來都不會喜歡,有的可能還會被嚇哭吧。

  「呵。」

  呂布看著手中的布人,卻是咧嘴一笑,伸出手指戳在了布人的鼻子上。

  「等爹來找妳,好不好?」

  那沉悶的聲音似乎顫抖了一下,握著布人的手不敢用半點力氣。

  他早已經派人找了數個月,如海撈針,又哪裡有什麼消息呢?

  房間裡,沒有一聲回應的聲音。

  清晨的冷風從窗外透了進來,吹在了布人沾染著血跡的臉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0 21:53
第三百三十二章:初聞白衣

  諸侯軍的兵馬回營,數不清的軍馬在營帳之間往來,負輕傷的士兵排著隊等著軍中的醫官處理,而負了重傷的,也沒有人將他們抬回來。

  軍營中燒著火,有的在煮著吃食,有的在煮著傷藥,各軍回到了自己的營地駐紮。

  顧楠抱著無格靠坐在篝火邊,從戰陣上回來的夏侯等人也都坐在這裡。

  只不過今日不像往日那般吵鬧,就連經常拌嘴的曹洪和夏侯淵都難得地格外安靜。

  他們的視線時不時地看向坐在一邊的顧楠,臉色複雜。

  從前的先生都是穿著白衣帶著斗笠的模樣,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如今突然變成了一個這般模樣的女子,反而讓他們有些不知該如何相處。

  何況他們本就都是一些粗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子打交道,每每想說些什麼,好讓氣氛活躍一些也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

  篝火中燒著吃食,也沒人會做什麼飯食,所謂的吃食就是軍糧拌水加熱,說的簡單一些就是燒糊糊。

  顧楠的斗笠也不知道掉到了在戰陣的何處。

  又或者是被風吹走了,還是被人給踢到了哪裡,等到西涼軍退去的時候就找不到。

  靠在一個營帳旁,顧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常年習慣了帶著斗笠,這忽然間不帶,反而覺得頭上少了些什麼。

  營中也不知道為何安靜地無人講話,側頭看向來了身邊的夏侯惇。

  他正拿著布纏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衝入西涼軍右側的時候也受了傷。

  一隻手綁起布來卻也麻煩,看他在那綁了半天,顧楠無奈地抿了一下嘴巴。

  「元讓,我幫你吧。」

  「嗯?」夏侯惇抬起了頭來,看到顧楠遲疑了一下,也沒有拒絕:「嗯,多謝先生。」

  若是尋常的時候他也沒什麼好遲疑的,現在難免還是愣了一下。

  顧楠盤坐在夏侯惇的身側,取過他肩上的布頭綁著。

  「元讓,為何不見孟德?」

  曹操此時不再營中,大軍回來的時候好像就不見他的人影。

  「哦,孟德說他有事要做,便讓我等先行回來。」

  夏侯惇的語氣有一些僵硬,顧楠坐近的時候,總覺得平日裡偶爾能聞到的那種清淡的香味更明顯了一分。

  讓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

  「這樣。」顧楠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有多想,低頭綁好了布條。

  「好了。」

  笑著拍了一下。

  本來見終於綁好了的夏侯惇才鬆了一口氣,又被顧楠一拍,傷口上傳來了一陣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嘿嘿嘿嘿。」看著夏侯惇窘迫的樣子,夏侯淵低笑了幾聲。

  「砰!」夏侯惇身子一斜,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笑什麼笑。」

  低頭拿著一本書錄的李典茫然地抬起頭,不知道這兩人又在鬧著一些什麼。

  營中的又是多了幾分笑語。

  「呵呵。」顧楠笑著站了起來,說道:「我出去走走。」

  營房裡的人多倒還沒有覺得,等到出了營地,才感覺吹在身上的風確實已經開始冷了,地上的水窪裡都結上了一層薄冰。

  顧楠看著水窪裡,那水面上倒映著人影,還有依稀的面容。

  還是該找個什麼帶上,否則時間久了,總會出問題。

  「嗒嗒嗒······」

  營地的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曹操身上穿著鎧甲有些風塵僕僕地走來,看到顧楠站在一處水窪前發呆。

  看著那女子,眼中又不自覺地停留,但很快反應了過來,移開了視線。

  實在是失禮。

  「先生,在此處做什麼?」

  曹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楠轉過身來,見到他的模樣,衣袍上還帶著著一些塵土,這一戰看來他也是頗為狼狽。

  「沒什麼,倒是孟德,你去了何處?」

  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眼曹操,這副模樣總感覺像是在地上摸爬滾打了一番似的。

  「哦。」曹操好像這才想起來什麼,從自己身後的馬背上拿下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斗笠,遞給了顧楠,曹操訕笑道。

  「見先生遺落,就順便幫先生撿了回來。」

  顧楠微愣地看著眼前的斗笠,斗笠上還帶著不少塵土。

  「被風吹到了山壑裡,倒是有些髒了。」

  曹操也注意到了斗笠上的灰塵,無奈地說道。

  「無事。」顧楠的臉上露出笑意,將他手中的斗笠接了過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戴在了頭上。

  「多謝了。」

  曹操看著顧楠,笑了一下,突然說道:「先生,當真是絕代女子。」

  「······」顧楠瞥了一眼曹操,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她也習慣了。

  「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兩人走進了軍營,那篝火上的糊糊看來是煮好了。

  夏侯等人吃著的東西,看到從軍營外走進來帶著斗笠的顧楠,咧開了嘴巴,這才是他們熟悉的先生。

  揚了揚手裡的碗。

  「孟德,先生,一道吃上一些?」

  人都早已經餓瘋了,軍糧拌水難吃的緊,卻也能吃個乾淨。

  ······

  軍中這幾日一直傳這一件大事,軍中有個女子,但非是那種軍中「隸屬」的女子。而是一諸侯帳下的軍將,女子為將是極為少見的,古來之例隻手可數。

  又聽聞此女子風華絕世,東郡太守橋瑁見得其人,作詩稱作千軍止戈。

  能叫千軍萬馬止戈相顧,又是怎麼般的風華?

  軍中有人得以見到,也有人只能自己作想,不過聽聞此女子除了風姿之外,更是當世少見的將相之才。

  曾在諸侯的手中以一己之言借兵萬餘,更是在軍陣之中力敗呂布。

  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不是尋常之人能夠做到,傳聞卿人姓顧。

  只道是,世間男子奇無數,難與顧女不分輸。

  少有人知道她姓名具體是什麼,只因這女子喜歡穿著一件白色衣裳,又有將相之能,閒言之中,多稱之為白衣相將。

  當然人多嘴雜,論及男女這流言之中難免就多了幾分八卦,甚至傳出了諸侯爭女相,送兵萬餘為相顧這樣胡亂扯來的故事。

  雖然胡鬧,不過這女相將的傳言倒真是讓諸侯軍中不再是那般死氣沉沉了些。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0 22:18
第三百三十三章:荒唐的模樣

  一排侍者低著頭從堂中走上來,手中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酒菜。將托盤托舉在頭上,侍者走到了各個桌前,將酒菜一一取下,放上桌案。

  各個桌案中,各路在諸侯坐在一起。諸侯軍大敗呂布,此時正是慶祝。

  袁紹坐在桌上,笑著拿起了一個酒杯對著座下的眾人揚起示意。

  杯中的酒水搖晃,映著帳中的燈火於那其中抖動。

  「呂布已敗,董卓軍中軍心必亂,討董之事可成矣,諸位,當盡此杯!」

  座下的酒杯皆舉起,諸侯之中此時雖然都是笑臉相迎,卻都各懷心思,酒杯之中倒映出一張張各異的神色。

  「共飲!」袁紹暢笑了一聲,舉杯將酒飲盡。

  「共飲!」諸侯皆賀,觥籌傾斜。

  一杯飲下,袁紹招了招手,一隊樂師和舞姬走了上來,看到在這一隊人諸侯的反應也都不同。

  有些習以為常,也不多想,準備欣賞舞樂。有些皺著眉頭,行軍之間,還帶著樂師舞姬,實在有失軍事。

  「噹,噹噹。」絲竹的聲音在營帳之中響起,使得軍中多了幾分靡靡。

  舞姬在堂中穿著輕紗起舞,如此的天氣冷風如刀,即使是在營帳之中點著火也依舊是冷得刺骨,穿著輕紗,肌膚都凍得微微泛青,舞姬卻只能笑著搖曳身姿。

  坐在左邊的一路諸侯瞥了一下嘴巴,興致缺缺地將酒杯放在了一邊。

  一旁的袁紹看在眼裡,笑著問道:「劉刺史可是不滿舞樂?」

  這人名叫劉岱字公山,為漢室宗親,劉輿之子,劉繇之兄,官任刺史掌一州之地。

  東漢末年的刺史為實權官職,一州大小之事全全把握,加上漢室宗親的身份,這劉岱雖然不是盟主,但是即使是袁紹也要給到面子。

  「非是不滿。」劉岱抬了一下眉頭,自嘲地笑著說道。

  「袁公的舞樂皆佳,可惜,那日戰陣中見過了白衣相將,如今再見舞姬,便是萬分妖嬈,也難有興致矣。」

  這白衣相將說的是誰,各路諸侯也都是有耳目的人,軍中傳的什麼他們自然都是只知道。雖然有些傳言荒誕,一笑而過就好,但是有些傳言卻是不假的。

  在座的當時大多都身在中軍,見到了那人的模樣,如今回想起來,再看這舞女確實難以再提起半點興致。

  就連袁紹也是抿了一下嘴巴,這劉岱也真是,他若是不說這話還能好好地看上一場舞樂,如今是看不下去。

  無奈地擺了一下手,揮退了舞姬,只留下樂師繼續奏樂。

  「哈哈,說起這白衣相將,這幾日我倒是聽見了個有趣的事。」

  河內太守王匡坐在自己的桌案上想起了什麼該是想起了什麼趣事,笑著看向公孫瓚。

  「公孫將軍大敗於呂布,而後呂布又敗於女相將,如今軍中,可是常拿公孫將軍和女子做比啊,啊?」

  說著王匡笑看了一眼眾人。

  在座地諸侯都心領神會地輕聲笑了起來。

  座中心思深沉的氣氛倒是上了不少,多了些輕快。

  公孫瓚臉色燥紅地坐在桌案上,悶悶地喝了一口酒,他回不出話來,因為王匡說的確實也是實情。

  他是敗給了呂布,而呂布又敗給了那女先生,這就等於是他也敗給了一個女子。

  若是別處也就算了,還是武藝上敗了,這讓他說些什麼好。

  這幾日每每聽到士卒的閒話他就是陣陣頭疼,還沒有什麼辦法。

  誰讓他真的輸了,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何況他總不好和一個女子計較什麼,失了氣度,只能將怨氣發洩到了呂布的身上。

  怎麼這麼不爭氣,敗給誰不好?

  公孫瓚臉色鬱悶地看著輕笑地眾人。

  「你們別笑,那種時候你們誰上能好看的?」

  「是好看不了,可惜上的終歸是公孫將軍。」又一個諸侯笑著搖頭說道,一副落井下石的樣子。

  公孫瓚臉色一黑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不再說道話。

  不過這種酒桌上的尋常笑鬧他也不會記在心上,他非是這般心胸狹隘之人,只不過終歸是鬱悶而已。

  「不過說來,那女相將當真是世間奇女子,才學氣度皆非常人可比,又是那般的絕代佳人,曹將軍,真叫人妒忌啊。」

  一路諸侯吃了一口酒肉,笑著看向曹操。

  本來曹操只是坐在一旁安靜地吃在,這一句就叫得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眼中還多是怨念地神色。

  看得他背後發寒,打了一個哆嗦,笑著抬手說道:「操,機緣巧合而已。」

  「孟德,你我從小相識,你總是這般好運道。」

  袁紹笑著搖頭,別有深意地說道:「我恐怕是無機緣巧合了,只能自己爭得了。」

  也不知道是感慨自己的運氣不好,還是如何,喝了一口悶酒。

  一時間慶功的酒宴成了各路諸侯大吐苦水的地方,在坐的也沒有什麼閒雜,幾乎人人都說起自己一來多不容易,經歷了多少起落。

  大多數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但是難得比以往要聊的開心。

  「今日聊得實在暢快,曹將軍,不若請那女先生來一趟,為我等賀舞一曲?」

  劉岱此時已經微醺,半醉地同曹操說道。

  「先生文才武藝便是男子也不可比,卻不知道女子的東西會的如何,那日一見之後公山魂牽至今,還請曹將軍成全。」

  曹操聽了劉岱的話微微皺起了眉頭。

  坐在一旁的橋瑁輕哼了一聲:「劉刺史,先生之才,如何能做如此之事,豈不是有辱斯文?」

  劉岱一愣,反應了過來,自己卻是醉了,說話也不知斟酌。

  對著曹操一拱手:「我自罰一杯。」

  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喝了一口沒有喝盡。

  「千軍止戈聲。」劉岱笑了一下看向橋瑁。

  「橋太守真是道盡了那時模樣。」

  半醉地將酒喝完,他和橋瑁素來不和,算是難得地認同了橋瑁一次。

  諸侯相互推杯,此時他們還不是敵人,還能坐在一起喝酒,但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誰會和誰刀劍相向。

  這就是在這個世道荒唐的模樣,比不過在那之前,不若先喝個大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1 21:03
第三百三十四章:是那仙人

  諸侯的酒宴散去,曹操一人拿著一個酒壺走了出來,搖了搖頭,酒宴上他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與諸侯笑談,沒有去聽那絲竹之聲。

  諸侯軍初破了華雄,慶功飲酒,在破了呂布,慶功飲酒。卻始終屯兵汜水之前,不進一步。

  說是來討伐董卓,但總覺得,但到目前為止,除了敗了董卓軍的兩個部將,諸侯軍除了飲酒作樂,似乎就再未做過別的事情。

  幾乎一城未下,一關未奪。

  天下之軍,可能也就只是這般模樣吧。

  軍營間的道路上,寒風徹冷,曹操提著手中打得酒壺,腳步有一些搖晃,虛浮。看來,像是微醺。

  拿起了酒壺準備再喝一口,仰起頭倒了倒,卻倒不出酒水來,笑了一下,臉孔微紅地將酒壺隨手一扔。

  酒壺擲在地上,一旁傳來了一聲驚呼,營帳旁一個人連連鞠躬:「打攪了將軍,請將軍恕罪,請將軍恕罪。」

  曹操帶著酒意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著輕紗的女子,在那裡惶恐地拜著。

  這女子,是先前袁紹揮退的那個宴上的舞姬。

  此時的她還站在諸侯宴會的營帳前,沒有離去。

  「不用拜了,我擲酒壺,同妳無關。」曹操疲倦地擺了擺手,看了女子一眼。

  可能是叫這冷風凍得,這女子的臉色發白,嘴唇沒有半點血色。身上的輕紗根本沒有半點御寒的作用,每一陣風吹過,身子都是一陣搖擺,像是隨時要倒下去一樣。

  女子的眼圈微紅,時不時地抽泣一聲。

  曹操看了她一會兒,才出聲問道。

  「袁公讓妳退下,妳為何不離去?」

  舞女紅著眼睛看向曹操,身子發抖著拜下。

  「回將軍,袁公揮退了我,該是我出了差錯,不敢離去。」

  在宴上被揮退的舞女,便是跳得不好,該是要被責罰的。至於是什麼責罰,能叫她怕成這般,想來也不會輕。

  舞女低著頭,半天沒有聽見身前傳來什麼聲音,怯怯地抬起了頭來,看向身前。

  卻見到曹操正解開腰帶,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拿在手中。

  「這天冷,披上衣服,早些回去吧。我和本初自幼相識,不用怕他責罰妳,他不是那樣的人。」

  說著,曹操將手中的衣服交到了舞女的手裡,自己醉意惺忪地向著軍營之中獨自走去。

  舞女拿著手裡的衣服,回頭看向已經走開了的曹操。

  那個人,好像和她見過的所有諸侯,都不一樣。

  ······

  天色已晚。

  顧楠坐在軍營邊的一片坡上,此處的視野卻是很好,能將蜿蜒的汜水河遠處的虎牢關都看在眼裡。

  這天氣應該快要下雪了,她認識一個人,很喜歡看雪,每年的雪前都會坐在山坡上等。

  她經常陪著,等那雪下起來,不知不覺也被養成了這個習慣。她每年都會等那風雪來,其實她早就已經看膩了那一片一片的白色,只是每次下雪的時候都會覺得好像故人在側一般。

  當年她還沒有做別就離開了,所以顧楠偶爾回想著,會不會哪一次的風雪裡,回見到她。

  她活得很久,認識的太多的人,但是活得越久,認識越多的人,她就越覺得,自己少了些什麼東西。每認識一個人,就少一些。

  曹操帶著酒意回到軍營裡,側目看向營旁的坡上,卻見到那裡坐著一個帶著斗笠的人。

  愣了一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向著那坡上也走了過去。

  顧楠感覺到了一個人坐在了她的身邊,傳來陣陣酒氣,也沒有去看,開口說道。

  「喝醉了,就早些去休息。」

  「先生,操想說些話,先生便當自言自語便是。」

  曹操只穿著一件裡衫,山坡上的風大,卻也沒讓他的酒意散去了些許。

  人想醉著的時候,當是醒不過來的。

  「先生。」曹操就著坡地躺了下來,兩手放在身上,半合著眼睛。

  「操自認有幾分識人之能,可操卻始終看不明白先生到底是一如何的人。」

  「先生如此年紀,看起來還不過桃李年歲,卻有經世之才,想莫不是先生一歲便已做學?」

  說道此處,就連曹操自己都笑了一下,哪有什麼一歲做學,但是顧先生之才,同她的年紀實在是相差太多,便是一歲做學也難以達到才是。

  「本以為先生不會武功,可又誰曾想到,先生一力便敗了呂布。又知先生是一個女子,可稱風華絕世。」

  「操實在是想不明白,先生這般的世間奇人,為何會連一碗街頭素麵都吃得拮据。」

  曹操勾著嘴角,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相見時候的模樣。

  「又為何會找到操。」

  顧楠沒有回答,而曹操也只是一個人繼續自言自語。

  「那一日,先生犯險為操借兵一萬,操來謝先生,先生說,妳借兵不是為了我的。」

  「那是為了什麼?」

  山坡上風聲地在耳邊輕輕吹拂著,曹操瞇起了眼睛。

  「操還記得,先生問過我,可曾想過讓天下太平。那先生借兵,為的,會不會是那天下萬民?」

  「呵呵呵呵呵。」

  他笑了起來,笑得釋然,一邊笑著一邊搖頭。

  「人都是有私心的,操也是。」

  「但先生讓操覺得,可能真有那願捨身宏願之人,如此心胸簡直非像是人。」

  「先生。」

  曹操喚了一聲,側過頭來看向顧楠,從下向上,能看見顧楠斗笠下的側臉,伴著那天中的月光。

  眼中出神,一時覺得,恐怕廣寒之女,也不過便是如此了吧。

  喃喃著問道:「先生難道,是那天中仙人不成?」

  眼前的人,也當只有那仙人可比了。

  「呵。」顧楠盤坐在原地一笑:「孟德,世上哪來的什麼仙人?」

  曹操沒有說話,酒意熏熏地笑著回過頭看向天上。

  「也罷,不再說先生了。」

  他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散去,輕聲問道。

  「在先生看來,漢室,可還有迴旋之機。」

  顧楠將手中的無格放下,搖了搖頭:「如今沒有。」

  「是嗎?」曹操的聲音裡帶著無奈和遺憾,安靜了下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31 21:04
第三百三十五章:大風曾歌

  夜空晴朗,看來今天是不會下雪了。

  山坡上顧楠將無格收起,收回了自己的腰間,準備離開。

  躺在一旁的曹操,側過眼睛。

  「先生可知道高祖最好唱何歌?」

  不知道為什麼曹操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顧楠搖了搖頭回答:「不知。」

  「高祖最好吟大風歌。」曹操起身,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坡上的風捲著他的衣角。

  「聽聞,曾是一個秦將所作,高祖聞之,直呼此歌盡述出他之心胸,使之傳唱軍中。」

  他轉過了頭,對著那坡遠處的虎牢關,高聲而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聲傳於坡中,蒼然沉沉,如是歌聲從那世而來。

  歌盡聲畢,曹操立在坡上,悵然若失。

  「大漢之志,還有多少人記得?」

  許久,他聲音顫抖地說道:「操記得!」

  那大漢之志,馳騁山河,威加海內,他曹操記得。

  「先生。」曹操背過手,背對著顧楠:「那許邵說我亂世奸雄,這奸雄,是不是要叫萬人唾罵的?」

  顧楠站在曹操的身後,微微一笑:「是啊,千古罵名。」

  「那便罵吧。」愣愣地聽著耳畔的風聲,這大風裡,似還聽得見那軍中高唱的大風歌,曹操攥著手。

  「漢土不當分崩!漢人不當蒙難!」

  諸侯不行,他曹操來。

  ······

  虎牢關中,關上的旗幟被風扯緊,這幾日的風越來越大,就連旗桿都被吹得搖晃。

  守關的兵卒站在關上,將長矛靠在懷裡,手擺在胳膊上摩擦著。關上點著火把,但是因為在高處,風更加的大一些,火把也是忽明忽暗,一副隨時都可能要滅去的樣子。

  帶來少有的一點點溫度也會立馬被風吹散,士卒的身上只穿著一件鐵甲和幾件衣裳,被凍得手腳冰冷,只能靠在城牆的邊上勉強躲避著風吹來。

  「開城門!」

  關下傳來了一個聲音,士兵從城牆後探出了個頭來向著下面看去。

  是一騎驍騎,陣勒馬站在關前,手中舉著一卷書文,還有一塊手牌。

  「我乃相國信傳,加急書文,快開城門讓我進去。」

  城牆上的士兵大多都動了起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打開了城門,將那驍騎放了進來。

  驍騎衝進了關中,也不招呼,駕馬就直奔中軍而去。

  「嗯。」堂上點著數個火盆,使得堂中遠不像外面那般嚴寒,反而還有幾分暖意。

  董卓坐在堂上,身軀壓得身下的座都微微作響,手中拿著信文,眼中將信文看過。

  瞥了一眼跪在堂上的驍騎,揮了揮手:「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謝相國。」驍騎低頭走了出去,董卓一個人坐在桌案前,摸著自己的鬍子。

  「退守洛陽,再議對策?」

  諸侯的戰力超過了他的預料,本以為只需要西涼軍一至就能叫諸侯自亂陣腳,需不得幾戰就能將他們擊潰。

  誰知道華雄和呂布連連告敗,以至損軍六萬餘。

  呂佈兵敗的當天他就寫了書文傳回洛陽商議,而此時洛陽回復的書文中卻是勸他暫時退避。

  雖然呂布和華雄兵敗,但是虎牢關中尚餘八萬餘兵力,而諸侯軍也不過只有十餘萬而已。

  非是不可守,但是若是守下去此戰卻不知道還要打到什麼時候,如今洛陽的局勢還不穩,他長期在外,手中的兵力又遭折損,恐有變數。

  要是真的和諸侯打起持久戰,說不定後院就會先起火。

  信文之中的意思是諸侯內部多有不和,可退守洛陽,觀諸侯動靜,再嘗試安撫和分裂其人。如此,避其鋒芒,分而治之。

  但是如此做,虎牢關恐怕就守不住了。

  虎牢關被破,就是將諸侯放進了關內,一路直至洛陽暢通無阻矣,這般的話洛陽之中又怎麼能夠安全?

  放下了書文,董卓的手擺在了書文之上,皺著眉頭,合上眼睛。

  食指一下一下地翹著桌面。

  「砰,砰,砰。」

  「砰!」

  食指停了下來,董卓睜開了眼睛,此時還是把握朝政和天子比較重要,而那諸侯亂軍,閒雜之輩,便是讓他們亂去又能怎樣?

  退軍。

  一十八路諸侯軍於汜水擊破董卓所部西涼兵馬,潰敵六萬,敗華雄呂布。

  董卓即退,回軍洛陽。虎牢關中餘軍五萬,以阻諸侯。

  雖只有五萬人,然虎牢關踞有天險,諸侯不敢貿然進軍一時對峙關外。

  而早先敗於華雄的孫堅也重聚散兵,即使如此,也算是和袁術結下了暗仇。

  諸侯之中多有不和,人人又各懷私心,皆駐軍關外不進,使得虎牢關不過五萬人,卻守了下來。

  直至洛陽城中傳來了一則消息.

  漢東都洛陽,二百餘年,氣數已衰。旺氣實在長安,當奉駕西幸。且關東又有賊起,天下播亂。長安有崤函之險;更近隴右,木石磚瓦,剋日可辦,宮室營造,不須月餘,可護駕無恙。

  董卓欲棄洛陽,領天子遷都長安,如此之為,也就等於將虎牢關中的五萬人捨棄了在外。

  虎牢關中的守將再無戰意,開關以迎諸侯。

  諸侯軍入關,兵馬囤聚,卻無再進的意思。

  關中,顧楠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手中攤著一本書,有些百無聊賴地翻閱著。

  「砰砰砰!」房門突然被敲響,顧楠詫異地回過了頭。

  「來了。」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向著門邊走去。

  將房門打開,面外站著的卻夏侯惇,見到顧楠,夏侯惇笑著說道。

  「先生,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顧楠順著夏侯惇的身後看向外面。

  外面確實下起了鵝毛大雪,飄蕩在天中。

  「先生等了這麼多日,想來是很想見著吧?」夏侯惇也看向外面說道。

  顧楠一愣看向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等著下雪?」

  「先生這幾日常望著天上,還問往年關中都是什麼時候下雪,我們又不是傻子。」

  夏侯惇笑了一下,讓開了些身子,外面的雪被風吹亂,四散著紛飛。

  「先生很喜歡雪景?」

  顧楠看著雪,輕笑了一下:「還好吧。」

  「元讓,我取了些酒來,今日我們喝上一頓。」

  一個聲音從院中的門口傳來,是夏侯淵笑著幾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軍中不讓喝酒。」李典走在他的身後眉頭微皺,似乎覺得不妥。

  「偶爾一次,不要總是這麼死板。」夏侯淵勾搭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李典無奈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那就一次。」

  「哈哈哈哈,好,老洪今天要喝個痛快!」

  人擠進了院中。

  顧楠笑看著眾人,風雪裡,小院倒顯得不是那麼冷清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4-1 20:01
第三百三十六章:下棋也要等到人入局才可以的

  洛水之北,巍峨一城。望不到盡頭的房屋錯落林立,目極遠處,一宮宇高立座於城中,於屋瓦之間如眾星拱月,叫人仰止。

  董卓騎在一匹馬上,望著那宮宇,身旁一個人也騎著馬站著。

  近處人聲嘈雜,多是厲聲呵斥的聲音,和哀言怨語。

  大路上,人群擁簇在一起,緩慢的行進著,幾乎將道路全部堵住。

  提著刀兵的士兵,圍趕著穿著布衣身背著行囊的百姓,正向著城外走去。

  「快一些!」士兵站在路旁對著後面的人大聲吼道。

  百姓之中有些人抬起頭來看向士兵,但當他們看到士兵手中明晃的長刀的時候,又低下了頭來。

  董卓強令遷都,引洛陽城中百姓向長安遷行,使得許多人都不得不背井離鄉,而帶不走的,就留在了洛陽裡,反正對於董卓來說不會讓他們落到諸侯手裡。

  「真的要燒了這洛陽城?」董卓對著身邊的問道,聲音低沉,兩旁的聲音嘈雜,除了那人沒人聽得清楚。

  站在董卓身邊是一個文士,身形消瘦,使得身上的衣袍顯得有一些寬大,衣角垂在馬背之上,聽到了董卓的話回過了頭來。

  見董卓望著那洛陽城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摸了一下自己的鬍子。

  「虎牢關已破,諸侯必直驅洛陽,既然要遷都避其鋒銳,那不若決絕,燒了這洛陽。諸侯起義,旗號大義,實則不過驅利爭名。洛陽成死城一座,諸侯便得之,也無利可獲,進軍士氣必當受挫。」

  「另則燒了這洛陽,雖然相國必遭天下共指,但是這諸侯之名也會被罵做無能之輩。道義之號雖大,但是終非正統,若在不得民心,這諸侯之軍也就只此而已了。」

  說著文士笑看向董卓:「相國,燒一城而已,這天下正統可是在你手中,這一城又算得了什麼?」

  文士的語氣雖然風淡雲輕,但是話的內容卻叫人不寒而慄,焚燒一城加上燒死這一城中不肯遷走的百姓,在他的嘴中說的如此輕巧。

  但是不得不說,燒了這洛陽,諸侯行事,就再無民心可言了。到目前為止諸侯的出現幾乎沒有對局勢有任何的改變,要是洛陽再被燒了,他們的出現就是反而使得世道更惡。

  在能不能過活面前,沒人會說什麼大義。

  「李儒,毒士之名,果真不假。」董卓冷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文士,撤馬回身,留下了一句:「那便燒。」

  被叫做李儒的文士站在原地笑看著董卓離去:「此非是毒,謀無善惡,兵無仁。」

  「相國,這天下用兵之人,哪個不是該萬死之輩?」

  天下大亂矣,這場火,做烽煙正好。

  此時董卓為天下所指,董卓雖強,不能抗衡。不若西退長安,固關而守。

  讓出這中原之地予諸侯世家爭奪,待到諸侯疲敝之時,再逐個擊破,取天下之地。

  以諸侯之力破去諸侯,以世家之力破去世家。

  屆時廢了這漢家數百年來世家盤踞的分封固局,開一個清平世間,立一個千載治安。

  李儒為漢博士,少時曾讀史記,其中記李斯列傳,記白孝列傳,他挑燈讀了一遍又一遍。

  歎先人浩氣風骨,以天下為局,立盛世之志,予萬民治國。

  那時他便立下一誓,此誓當用他一身為成。

  漢朽矣,不破不立!

  先人故去,大業未成,他李儒來。

  設局天下,請諸侯落子。

  李儒看著洛陽,眼中映著宮樓無數:「此局已開,且來便是,李儒等著。」

  拉過韁繩,他知道他是要一人對弈天下諸侯,他也知道他做的事要千夫所指。

  但是丈夫,生當此為。

  ······

  待到諸侯入關,引兵洛陽,董卓已經將洛陽幾乎搬成了一座空城,遷走了百姓,取走了宮中財貨,在洛陽後的各縣留兵而制守諸侯。

  諸侯至洛陽時是夜裡,董卓只留下了一把火。

  那大火將洛陽城中燒灼,將金宮翠殿燒成焦黑,將樓閣屋簷燒做廢墟。火焰裡房梁傾塌,火光照亮著整座洛陽城,也照亮了圍在城邊的諸侯軍。

  橙紅的火光下,諸侯軍的身前被照亮,身後卻籠罩在陰影裡。

  顧楠站在洛陽城前,火光沖天,她看向身邊的曹操,曹操面無神色,握著腰間的劍,手在發抖。

  幾路諸侯退去,幾路諸侯走進了洛陽城中滅火。

  「卡啦,轟!」

  隨著房梁斷裂的聲音,火中又是一座房屋塌了下來。

  一盆水潑在了抖動的火焰裡,卻沒有半點讓火勢下去的意思。

  冬天的冷意再無,走在即使只是站在城外撲火,也只覺得連空氣都是燒灼的。

  一城的大火,即使是數萬人在撲滅,也足足用了一日。

  直到第二天的午間,將要日落之時,火勢才漸漸小了下去,只剩下幾處地方還在燒著。

  士兵走在廢墟之間,一邊撲著火一邊時不時會看看有什麼沒有燒去可用的東西。

  「這董卓,行事決絕。」

  孫堅站在火前皺著眉頭,他萬沒有想到董卓會燒洛陽而退。

  本還以為在洛陽之前會有一場苦戰,沒想到董卓就像是本就打算著退一般的輕易退兵,將中原和洛陽讓出。

  但是如今諸侯恐怕都不會再願意追了,先是董卓流兵在各個關口固守,其次就是諸侯舉兵至今,除了這一座死城,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反而可能會因為這一場火叫世人唾罵。

  兵力糧草都在日日消耗,再追董卓,長安易守難攻,想要攻下長安所耗難計,而誰又知道董卓會不會有發瘋似的再少了長安,讓他們得不償失?

  而後就是最重要的一點,董卓退兵,就是示弱,空出了中原。此時的諸侯想著的,應該是下一步如何爭搶地盤了,沒人會再去顧及什麼董卓。

  在這般想去,諸侯之間的內鬥就要開始了,孫堅看著洛陽城中的大火。

  他也該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事了。

  「將軍!」

  正在他出神的時候,一個士兵卻突然在遠處叫了一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4-2 19:48
第三百三十七章:撿到貴重物品應該交給警察才對

  一片被折斷的木樑覆蓋的廢墟之前,孫堅走到了士卒的身邊。

  「何事?」

  「將軍。」士兵的神色詭異,回過頭來看著孫堅,讓到了一旁:「此中有異色。」

  異色?孫堅一愣,低下頭看向士兵身前的殘垣斷壁裡,層層的斷木之中,一抹異樣的光彩,映入了他的眼中。如是玉器反射出來的光華,卻又和尋常不同,而且有一冥冥之中的感覺,讓他說不明白。

  孫堅抽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刀將覆蓋在上面的房梁斬斷,將手伸入了其中。

  被燒得焦黑的木炭碎屑從孫堅的手中滑落,而在他的手中握著一塊被半截布匹包裹著的方玉。

  生是詭異,大火焚城,這方玉上的半塊布匹居然沒有半點被燒過的痕跡。

  皺起了眉頭,孫堅將方玉上的布匹掀開,方玉露出,反射起一抹清光,將孫堅的臉孔照亮了一瞬。

  清光裡,孫堅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方玉,那方玉是一枚璽印的模樣,其中有一角像是裂開過,鑲嵌著金石做補。

  一旁士兵看著這枚璽印,突然想到了是什麼,指著璽印有一些結巴地說道。

  「將軍,這,莫不是。」

  這枚璽印的樣子和傳聞中的一物是極為相似,或者說一模一樣。

  孫堅抬起手,沒讓士兵說出來,自己低頭看著手中的玉。

  「天命相示,堅當一爭?」

  傳國玉璽,承國一脈,得之者,得天下。

  ······

  董卓火燒洛陽,如此駭人之聞不過幾日便已經傳於天下,一同的還有諸侯討伐董卓的起末。

  諸侯共起之時聲勢浩大,而起兵之後遲遲沒有什麼戰果,只在虎牢關外和董卓有過幾次交戰,還多只有幾路諸侯參戰,大多時候都只能聽聞諸侯按兵不動的消息。

  如今又傳來了洛陽被燒的事聞,市井之間鄙夷諸侯無用之聲接連不絕。

  董卓這一把火可說是叫諸侯皆無了戰意,他們本來就不是為了什麼大義,而是驅利而來。如今無利可得還要背負罵名,此戰已經少有人再想打下去了。

  田園旁一間茅草院中,草堂簡陋不能御寒,雖然蓋著草簾,但坐在堂上依舊帶著幾分冷意。

  堂中坐著一個白衣少年,手中捧著一本書小心的翻看著,時不時皺起眉頭思索一番。

  該是遇到了什麼不能明白的問題,思索不得,只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提起筆將問題記在了另一本書上。

  一陣風從堂上吹過,風如領間,叫人發寒,少年才從書中抬起了頭。看向外面,是有些冷了。

  站起了身來,在堂上的一旁又取了一件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

  正穿著衣裳,卻聽聞院中傳來了腳步聲和喚聲。

  「仲兄。」一個穿著短衫的少年掀開了草簾,看向白衣少年。

  是住於南陽的諸葛均和諸葛亮兩人。

  「仲兄,洛陽之事我在城中打聽來了。」

  諸葛均行了一禮,走進了堂中說道。

  「哦?」

  諸葛亮的眼中露出了些許興趣,走到桌邊坐下,指了指身前。

  「坐下來說。」

  兩人坐在了桌前,諸葛亮將桌案上的書合上放在了一旁,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了諸葛均。

  「說說吧,洛陽如何了?」

  「謝仲兄。」

  諸葛均接過了茶杯,喝了一口,兩人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的拘束,沒有多禮,說道。

  「董卓強令遷都長安,走前,將洛陽城中的百姓全部遷走,並取走了宮中所有金玉,然後一把火燒了洛陽。如今的洛陽城,當已經是死城一座了。聽聞急於遷走,百姓在途中被兵馬驅趕,多有被踐踏而死。」

  諸葛均的臉色凝重,洛陽曾是都城,成了這般的景象,確實難讓人輕鬆說出來。

  「果然。」諸葛亮喃喃自語了一句,似乎早已預料到一般。

  對於諸葛亮的態度,諸葛均也不奇怪,他也是早已經習慣了。

  他這仲兄雖然幾乎出來不出門,但是總能先料得山外之事。

  「那諸侯呢?」諸葛亮皺眉問道。

  諸葛均沉默了一下,才看著手中的茶杯,輕聲說道:「諸侯偃旗息鼓,至今任留在洛陽未追,似乎有了退兵的打算。」

  坐在桌前。

  諸葛亮放下了茶壺,半晌,搖了搖頭:「大勢不可逆。」

  從黃巾之時開始,就已經這注定了天下將亂。

  堂上有些壓抑。

  「不過。」

  喝完了手中的茶,諸葛均突然輕笑了一下,像是想緩解一下氣氛,對著諸葛亮說道。

  「我還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可能仲兄有興趣。」

  諸葛亮疑惑地抬起頭,看向諸葛均似笑非笑的表情,無奈一笑。

  「你怎麼也學得和小妹一樣了,說來便是,何必吊我胃口?」

  諸葛均咧嘴摸了摸自己的後腦。

  「怪是仲兄平日太過淡薄,沒有人情,也就這時候才會露出些興趣。」

  氣氛輕鬆了一些,短衫少年繼續說道。

  「市井上說,諸侯與董卓戰於虎牢關外,一共三戰,一敗兩勝。其中有一人,於那奮武將軍曹操帳下。憑空借諸侯萬餘兵,破董卓先軍華雄,在虎牢關前一人退敗呂布,受人稱為白衣相將。」

  「憑空借萬餘兵?」諸葛亮語氣依舊平靜,不過帶著些許異樣。

  「能不費一物,從諸侯手中借兵己用,此人當有不錯的辯才。」

  至於敗不敗呂布,在他眼中沒有什麼關係,個人勇武而已。

  「仲兄,傳聞這白衣相將,身穿一文士白衣,頭戴斗笠。」

  諸葛均又說了一句,白衣斗笠,諸葛亮的神色一頓。

  「初眾人不識,直到戰陣間斗笠被風吹落,才叫諸侯知是女子身,傳聞此女子絕世。陣中見之,千軍無聲。東郡太守橋瑁為見詩說。」

  「桃花征袍裡,戎馬未相聞,絕代有綺麗,千軍止戈聲。」

  說道這裡,諸葛亮的神情算是徹底地愣住了。

  「仲兄,你說那人會不會是先生?」

  諸葛均看向草簾間的院中,那裡立著一棵樹。

  回頭看向諸葛亮的神色:「想來仲兄會想要知曉這些,小弟也就一同問來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4-2 19:53
第三百三十八章:最後再搏一把

  「呵。」諸葛亮回過神來,還有些失神地笑了一下,看著手邊的書說道。

  「我留意先生的消息,是望報予授業之恩。」

  諸葛均點了點頭,他平日話不多,卻總會留意人話聲的語氣和神色,此時的仲兄看起來和平時都是不一樣的。

  憨笑了一下:「仲兄看著那朔方女的畫那麼多年,不會是把先生看做了朔方女吧?」

  諸葛亮從小就才思敏捷,善於辯答。

  可對於諸葛均的這個問題,他一時間卻不知做何解。

  草簾外飄來了些水汽,諸葛均回頭看去,取過諸葛亮桌案上的茶壺。

  「茶燒好了,我去給仲兄添些來。」

  說著,起身離開。

  諸葛亮手中拿著那本奇門遁甲,順著堂前看向院中,院中的樹長得青蔥,已經隱約可以看見一兩個青色的小的花苞。

  低下頭,重新翻開了書來看著。

  相將,旁雜之名,不比先生。

  ······

  江水之側,酒樓之中人聲不斷,觥籌之間伴著陣陣絲竹,餘音繞樑。

  嘈雜的樓中,聽琴者有,喝酒者有,閒言者亦有。

  「白衣相將?」一個郎君穿著長袍坐於座之中,聽著身旁的人高談闊論,拿著一個酒杯,自言自語,自酌自飲。

  樓閣上,撫琴的女子時不時媚眼如絲地看向那美郎君。

  這江東中的歌女,誰不想叫那周郎回顧?

  「帶個斗笠,莫不是賢弟?」

  周瑜搖著酒杯,靠坐在座旁。

  該就是他,看來他已經比自己早一步步入了這亂局了。

  呵呵,就知他不是甘於苟且之輩。

  至於那什麼女子的謠傳,他也只當是謠傳而已,世人總喜歡傳些有樂子的話,何況他那個賢弟確實有些像是個女子。

  「賢弟,且先等兄片刻。」

  眼中露出笑意,仰起頭來將杯中酒喝下。

  不過說來,當是賢弟的稱呼吧?

  嗯,想來他的年紀是比我小的。

  ······

  董卓遷走洛陽之後,諸侯的兵馬就再未動過,雖然都還留在洛陽周邊,但是大多都在觀望局勢。

  如今的局勢已經沒有再與董卓交戰下去的必要了,有的諸侯甚至已經準備離開。

  而留下的,也只是在軍營之中舉宴,至少在明面暫未有什麼動作。

  手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上,袁紹環顧了一眼在座的眾人,才出聲問道。

  「諸公以為,當不當追董卓?」

  座下諸侯沉默,半晌,一人說道:「袁公,自兵起之時,我軍連戰,如今兵眾疲乏,再追董卓恐怕不妥。」

  此人的話似乎是得到了不少的附和,眾人之間相互低聲私語,袁紹皺著眉頭,不過從他的神情看,也有些意動。

  「諸公。」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眾人,說道:「諸公可否聽我一言?」

  說話的人是曹操,此時的他正坐在末座,看著諸侯。

  「孟德請說便是。」

  袁紹笑著抬了抬手,他自以為深知自己這故友的秉性,善計得失,此時當也是想要退軍的。

  他看向曹操,曹操也看向他,袁紹的臉上一愣,曹操的眼神,卻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諸公。」曹操從桌案間站起了身來,看向眾人。

  「吾等始興大義,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

  說至此處,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諸君為何不追?」

  四座安靜皆看向曹操,卻沒有人回答。

  「孟德。」袁紹出聲說了一句。

  「兵馬疲乏,董卓挾握天子,擅動,恐生變數。」

  曹操沒有回應袁紹,而是看向眾人,問道:「諸公,真不追?」

  依舊無人作答,他點了點頭,背過手,沒有再坐下,而是向著門外走去。

  留下了兩個字。

  「操追!」

  曹操的身後諸侯的臉色各異,有的是譏諷,有的是複雜,有的則是欽佩。

  這一次,他曹操的名字,叫所有人都記下了。

  兵營之中。

  「隨旗而動!」顧楠手握著一面旗幟站於兵營的營台上。

  「呼!」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手中的旗幟張開,迎向一方。

  營地中的數千士兵隨著旗幟的揮動,快速地改變著方向,分軍兩側立於營旁。

  「呼!」

  旗幟又是向下揮落,士卒有從兩側匯聚,列成方陣。

  隨著旗幟每一次的揮動,陣列都會快速的改變,不過也只局限於聚散進退,列陣和分隊這樣的幾個旗號。

  不過只是如此,對於一支整軍不過月餘的軍陣來說也已經即為難得了。

  眼前的在這支諸侯軍借來的雜軍經歷的兩戰,只剩下了六千人,卻已經足以稱為一支軍陣了。

  夏侯惇和夏侯淵站在後面看著顧楠隨手將旗插在一邊,嚥了一口口水。

  那可不是令旗,而是營旗,平日裡不是立在地上都是用車抬行的。

  結果先生就這麼隨手拿來用了,用完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雖然知道先生武藝甚至不弱於呂布。

  但是看著先生那清瘦的模樣,生叫他們覺得自己的八九尺之身是白生了的。

  那營旗多少重,怎麼說抬起來就抬起來了。

  暗自擦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兵營外卻是一個人走來。

  「先生,元讓,妙才。」

  曹操站在軍營門口,看著三人回過頭看向他,笑了一下。

  「此時可能引軍?」

  兵馬列隊在營前,遠處還能看到洛陽城燒盡留下來的殘骸,軍陣之中,一面旗幟豎立,上寫著一個曹字。

  洛陽沒有下雪,卻不是不冷,甲片凍得生寒,伸手碰一下都叫人覺得像是要將手凍在上面一般。

  顧楠騎在馬上,走在曹操的身邊,從軍陣之中行過。

  時間太久了,又非大事。她不記得歷史如何,但她萬沒有想到,曹操會在這個時候說追董卓,而且還是一軍前去。

  「將軍為何去追?」顧楠不解地看向曹操,她活很久,自認見過千萬人事,卻總是還有她不能理解的事。

  曹操看著軍中的營旗笑問道。

  「先生不是曾說過,操該在討伐中,博一個聲名,傳於天下嗎?」

  「此去,便是去博這聲名來。」

  旗幟抖動,使得陽光從其後穿過,落於眼中刺目。

  曹操收回了視線,走到軍前,將腰間的長劍抽了出來。

  此去,也算是操,為這漢室,最後再搏一把。

  「行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4-3 23:03
第三百三十九章:人不像是人,能像什麼

  「我走不動了,真的走不動了。娘,我不走了。」

  道路上,人群裡,一個小孩鬆開了身旁女人手,一屁股正坐在地上,大聲地哭嚎著。

  從洛陽走到這裡,他們真的已經走了很久,已經太久沒有休息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確實是太累了。

  孩子發腫的腳踝微紅,真的站不起來了。

  「快起來。」

  他的身邊一個女人臉色蒼白,看到孩子坐在地上,急忙想要將孩子扶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快走!」提著刀兵的士卒在後面催促,向前行進的人群推擠一陣,加快了腳步。

  一個沒握住,兩人就被擠了開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沒有讓女人走回去的餘地,她大聲地呼喊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擠向後面孩子的方向,卻只能被人群挾簇著向著前面走去。

  人群的腳步聲中,孩子的哭聲漸漸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太遠了聽不見了,還是孩子哭累了沒有了聲音,還是已經被人群淹沒。

  女人被人群架著,張著嘴巴,嘴中發出乾啞的嗚咽聲,眼睛睜著絕望地看著,低著頭向前行走著的,沒有盡頭的人海。

  「求求你們,停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了。」

  她的身體一軟,摔倒了下來,跪趴在地上,手抱著臉,哭聲壓抑。

  人群被刀劍催趕著,如同是催趕牲畜一樣,後面推搡著前面,根本停不下來,甚至是腳下的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無數的腳步,從女人的身邊,甚至是身上踩過。

  而後是馬匹,車駕,直到女人也沒有了聲音。

  馬背上有些顛簸,李儒的身子隨著馬匹的腳步微微搖晃,抬起頭看著兩旁的地勢,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麼?」董卓坐在車架上,發現了走在一旁的李儒像是在想著什麼,靠在車駕的欄杆上問道。

  「相國。」李儒回過頭來,看向董卓微微行了一禮。

  「此地地勢高低錯落,適合埋伏,用兵此處,也好斷後。」

  他放下了執禮的手,牽在韁繩上,一隻手指著遠處的一個山坡後。

  「雖不能說必有諸侯來追,但相國可在此設一明部,數暗部。明部把守,暗部埋伏,若有諸侯追來可截住掩殺,也能讓後來不敢再追。」

  「埋伏?」董卓聽著李儒的話,仰起頭看向四周。

  這路附近多有林地山坡,確實適合埋伏,卻也是太過於適合埋伏了,咧開嘴重新看向李儒。

  「在此地埋伏,諸侯又如何不會想到,怎麼會中計?」

  「此非計策,而是明謀。」

  李儒自若地笑了一下,似乎全然不在意諸侯會不會看破他的謀劃。

  「諸侯來追相國,定然是攻,既然是攻,就是出兵行戰。相國在此處設兵,諸侯便是知道這林中有埋伏,要追相國,也只能來攻。倘若繞路,亦可叫明部去截。」

  「倉促追來就算有所準備,我軍地利人和,又佔先機,勝算也遠大於敗率。」

  「你的意思是說,諸侯中計還是有敗率?」

  董卓的眉毛一挑,似乎有些輕蔑,但是語氣反而沉著。

  「相國,世無萬全之策,凡謀算者,必有失算之時。凡行軍伍,亦必有敗率。」

  李儒低著頭,像是自謙一般地說道。

  「說的不錯。」董卓站起了身,思考了半晌,點了點頭:「好,便依你,分一軍在此處伏兵!」

  「謝相國。」李儒笑著拜下。

  董卓看著他,卻突然說道:「有時真覺你非善類,當除去。」

  說著手扶在車轅上:「算無遺策,想來,不會連我遷走長安,也在你的謀劃之中吧?」

  「呵呵呵。」

  騎在馬上的李儒的笑聲倒是有幾分爽朗,坦然地搖了搖頭。

  「相國說笑了,怎會有人算無遺策呢?」

  大軍催趕著百姓依舊前行著,李儒看向前面的百姓,那人群裡沒有一個人像是人的模樣。

  李儒移開了眼睛,沒有繼續去看,眼中的神色閃爍。

  秦廢分封,漢又立分封,數百年時間,早已使世家諸侯根基牢固,於國中如跗骨之蛆,去不能去矣。

  先朝之時就證實,國力已經不足以除去諸侯了。

  既然亂世已至,不若推上一把,放手一試。

  ······

  「踏,踏,踏。」馬蹄踏在路上的石土間發出陣陣聲音。

  軍隊走過的聲音打破林中的寧靜,石子被腳步提到了路邊,使得路邊的灌木叢中一陣搖晃,可能是驚動了什麼。

  軍隊的遠處的天邊微紅,已經快暗了下來。

  士卒的腳步沉重,走得緩慢,看來是已經行軍了許久了。

  「停軍!」

  一個喚聲在軍前想起,令旗揮動,軍隊緩緩停了下來。

  「就地休整!」聲音令下。

  騎兵從馬上翻了下來,步卒走到路邊靠坐在了地上。

  曹操已經領軍追了整整一天,人困馬乏。

  董卓雖然是帶著一城的百姓遷走的,行軍的速度不快,但是先走了數日,若是不快馬加鞭,也難追上。

  快要入夜,士兵在林間搜集了些乾柴點起了篝火。

  馬匹綁在路邊的樹樁上,看到一旁點起的篝火,躲了躲,卻被韁繩扯著,只能在樹樁邊不安的晃著腦袋。

  士兵有些疲乏地靠坐在樹邊,手中的長矛斜放在身旁,低著頭。

  篝火上點著,卻沒有做熱食,沒有這個功夫,也沒有人還有著這個力氣。

  坐在火邊簡單地咬上幾口乾糧就算是吃過了。

  篝火照著人馬的影子,頭盔和刀兵有些散亂地放在地上,甚至沒有紮營,躺在路邊便是休息。

  軍中的聲音細碎,大多也只是一兩個人之間的閒言碎語,隨意地聊著一些什麼,想來聊著聊著人也就會睡過去。

  顧楠坐在一處篝火邊,將無格放在地上,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塊乾糧。

  正準備吃,聽到了一個腳步靠近,抬起頭,見到曹操向她走來。

  「先生。」曹操笑著將自己手中的一塊肉乾遞給了顧楠。

  「多謝。」顧楠沒有拒絕,笑著接了過來。

  「啊。」發出了一聲疲倦的聲音,曹操撐著膝蓋,盤腿坐在了顧楠的身邊。

  「先生以為,此去有幾分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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