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4 02:14
第三百九十章:要把人看得聰明一些

  「踏。」

  馬蹄踢開了山坡上的一顆石子,石子翻滾了幾圈,向著山坡下落去。

  赤紅色的戰馬神駿非常,就是高度就要比尋常的戰馬要高一個頭,鼻息熾熱,在寒風裡呼出片片白霧。

  戰馬的韁繩牽在一個人的手中,呂布身著一身侯甲,手握一柄方天戟,雁翎垂掛。人中呂布,馬中赤兔,雖然是市井裡的俗語,但是也確實將這一人一馬的樣子說了出來。

  站在山坡上,呂布牽著赤兔馬看著遠處的益都。

  原本他和陶謙定好,兗州從殷陽,新汶攻入益都,而徐州取廣縣至益都,隨後匯合,一同向北海出兵,將青州分割兩地。之後呂布率軍攻取青州西北一側,陶謙攻取東南一側。

  但是如今兗州軍已經在益都前駐紮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聽到徐州的消息。

  青州兵與兗州兵對峙也已經是五天了,五天裡雙方都沒有什麼動作。

  為了打青州一個措手不及,呂布的兗州軍終歸是奔襲而來。補給本就有些吃緊,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對他們有些不利。

  「軍師,徐州軍到何處了?」呂布的聲音不重,但是聽得出來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不過取一個無重兵把守的廣州而已,怎麼會要了這麼多時間?

  這陶謙,實在不堪重用。

  「昨日徐州軍中來信說,已過廣州,想來要不了幾日就會到了。」

  陳宮說著,眼中閃爍著一些怪異的神色。

  雖然是兗州先起兵的,但陶謙的動作未免也確實太慢了一些。

  一旦攻入益都就可以直取北海,所以曹操在益都佈置了重兵,甚至親自把守。

  而徐州攻取的廣縣,卻是只有曹操的部將夏侯淵駐守。

  難道這陶謙還想等呂布和曹操相爭兩敗俱傷後,再來漁翁得利不成?

  但是很快陳宮就否認了這個想法,這徐州牧還不至於做這種事情。

  否則無論是兗州還是青州的反撲都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到時候三方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過看來,聯合徐州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需要留一些後手。要勝,就要先立於不敗之地。

  陳宮有了決策,看向呂布:「將軍,可以先試探一下這青州軍,看看他們有多少軍力,也好安排兵馬。再者,將軍可以多安排一隻兵馬駐守糧道和新汶,殷陽兩地。」

  只要新汶和殷陽還在他們的手中,他們就可以隨時撤回兗州,轉攻為守,如此就可立於不敗之地。

  這樣無論陶謙此人在事後做什麼謀劃,他們都可以安然應對。

  陳宮是一個精明的人,也頗為謹慎,本應該已經安排了一個萬全之計。可惜他還是有些小看陶謙了,陶謙也不是一個只會受他人擺佈和算計的人。

  ······

  第五日的午後,兗州軍中奔出了一支騎軍,約有三千人,領頭的人手持一柄短戟。

  這是一種很尋常的手段,其一是試探城中的兵力,其二如果城中固守不出,則可以打壓城中部隊的士氣。

  城下的騎兵中,提著短戟的將領勒馬在城門前,馬蹄來回走動著。將短戟高舉著,對著益都城中。

  「張遼張文遠在此!青州鼠輩,可敢來一戰?」

  這一聲大吼還用上了內氣,聲音響徹,就像是人耳邊喝問一般,叫人心神震動。

  曹操站在城門上皺著眉頭,此時當要示敵以弱,讓呂布掉以輕心,最好還是不要應戰的好。

  但是,他扭過頭看著城牆上,士兵都低著頭,士氣低迷。

  為了保密消息,同徐州暗中聯合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全軍都知道的,在普通的士兵中,他們得到的消息就是徐州和兗州大軍壓進,青州的兵力遠遠不足以抵擋。

  這幾日本就士氣不高,在這般下去,若是處理不當,軍中甚至有可能會出現軍心動搖的情況。

  「誰去應戰?」沉吟了良久,曹操對著身後的諸將問道。

  夏侯惇向前走了一步,對著曹操抱拳。

  「將軍我軍中有一軍司馬典韋,武力超人,眼下可以去挫挫這兗州軍的威風。」

  夏侯惇的眼中帶著戰意,叫兗州軍在城門前喝問,他也嚥不下這一口氣,但是他作為大將,去對付一個部將不免會叫人得了話柄。

  「好···」曹操正要答應,一個人從曹操的身後走了上來,是一個小將看衣甲的樣子,應該不過就是一個校尉。

  「將軍。」曹昂上前,抱拳低頭。

  「我可以去。」

  曹操愣了一下,回過頭看向曹昂,頓了頓。

  「你決定好了?」

  「是。」曹昂的語氣沉沉,眼下堅毅,他既然來了這裡,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反而是曹操猶豫了一下,曹昂是第一次上陣,他還不想讓他做這種事。

  一旁的顧楠側過眼睛,她看出了曹操的憂慮,而且曹昂確實著急了一些。

  思慮了一下,出聲說道。

  「將軍,我可以一同去。」

  她也算不上軍中大將,倒也不算是以大欺小。

  當然,如果從年紀上來說的話,她和兗州的任何一個人打應該都算是以大欺小了。

  至於方才她聽到的典韋,她只能在心裡說聲抱歉了,沒想到典韋已經在夏侯惇的軍中,此時應該還沒有嶄露頭角,這下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搶了他的頭功。

  對於顧楠曹操自然是瞭解的,有她在一旁,曹昂定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即使是如此,他還是沉默了一段時間,才鄭重地對顧楠說道。

  「先生,那就拜託妳了。」

  說完,看向曹昂。

  早晚也都該有這一天,他終是要能獨當一面的。

  伸手在他的甲冑上拍了拍,曹操輕輕笑道。

  「去吧,莫丟了我的臉面。」

  「是!」曹昂抬起眼睛,握住腰間的長劍,向著城牆下走去。

  ······

  「咔啦啦啦。」

  兗州騎兵的視線中,益都的城門緩緩打開,張遼向著城門中看去。

  一支同樣是三千騎左右的騎軍從城門中走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校甲小將,提著一桿長槍。

  但是隨後他勒著韁繩的手突然一緊,他身下的戰馬被拉扯得嘶鳴了一聲。

  馬上,張遼的眼控收縮,他能感覺得到自己握著短戟的手上冒出了一些汗水。

  他在那個小將的身邊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穿著一身黑甲,甲冑下墊著白色的衣袍。

  頭上戴著一頂斗笠,腰間掛著一柄細長的古怪黑劍,隨著戰馬的走動微微搖晃著。

  虎牢關之戰他在場,曹操追擊戰他也在場,這個人是誰他再清楚不過。

  果然,不出將軍所料,此人真的來了。

  張遼壓低了身子,衣袍陣陣翻湧,一身內息已經是運到了極點。

  手中的短戟蓄勢待發,他明白在此人面前,一個疏忽,恐怕就會送了性命。

  那個穿過萬軍殺來的人,他到現在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1-30 13:0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4 02:15
第三百九十一章:莫名就成了人生標桿了

  城門下,青州兵前的小將抬起了長槍,殷紅的槍纓翻動,直指城門前不遠處的兗州騎兵。

  「衝陣!殺敵!」沒有分說,也沒有什麼來將通名。

  兩軍之間的交鋒只有一聲令下,之後就是人馬呼嘯。

  「踏!」馬蹄聲踏破了城門下的寂靜,數千騎,提槍縱馬,從揚起的煙塵中衝出。

  「呼!」張遼手中短戟一橫,揮出一陣風聲:「殺!」

  兗州軍再不停留,衝了起來,兩軍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了城門前小小的一片空地。

  人馬之中,張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衝來的騎軍中的那一襲白衣。

  與之交手,不出三回合,我必敗。

  兩軍甚至還沒有相觸,張遼就已經有了判斷。

  三回合已經是他對自己最大的高估了,當年萬軍之中,他也只擋了這人的一記衝勢而已。

  但是此時,他絕對不能就這麼敗了。

  兩軍陣前,領將敗走定會影響士卒的士氣。就算是要敗走,起碼也要斬了一人再走。

  這麼想著,張遼的眼睛落在了青州前,那一個眼生的小將身上。

  三個呼吸,軍陣就已經撞在了一起,小將衝在最前面,雖然年少,但是武藝不凡,一桿長槍勢大力沉,正對著兩個迎著他衝來的兗州騎兵竄出。

  「噗噗!」

  兩聲悶響,騎兵從馬上倒飛而出,胸口的衣甲都被挑開,而那小將則是駕馬從中穿過,槍頭染血,向著陣中繼續衝去。

  衝勢雖猛,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這小將殺了兩個騎兵之後,臉色蒼白了一分。

  張遼也算是久經沙場的將領了,自然看得出,這個小將是初上戰陣的人。

  招式勢沉,卻有些收不住力道,而且兩軍對衝發出的巨大聲響似乎也讓他猶豫了片刻。

  心神不寧,要敗這人,不需五個回合。

  那白衣將軍的戰馬只是普通的戰馬,比不上自己身下的良駒。斬了這小將,當還能勉強來得及退走。

  ·······

  「噗!」長槍再一次捅穿了一個騎兵的肚子,將他挑落馬下。

  黏稠的鮮血順著槍身流下,浸入曹昂握在槍身上的手中。

  感受著手中的黏稠,耳畔都是震耳欲聾的廝殺聲,曹昂喘了一口氣。

  果真沒有顧先生說的那麼簡單,這是一場戰事,死去的,衝來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要嘛殺了別人活下來,要嘛成為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個。

  「呼哧!」曹昂的喉嚨乾澀,卻再一次握緊了長槍,帶著一些決意。

  若是連這些都撐不住,他說什麼同父親一起征戰,說什麼要保兄弟免遭戰亂之苦。

  「刺!」鮮血從手掌中滑落。

  長槍再一次刺出,夾雜著一絲銳意。

  可是長槍刺到盡頭,卻隨著一聲錚響,被擋了下來。

  一柄短戟攔在了長槍的去路上,曹昂愣了一瞬。

  隨後,就是一股強烈的氣勢籠罩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的呼吸一緊。

  幾乎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短戟順著長槍斬落,劈到了他的面前。

  「噹!」

  千鈞一髮的時刻,曹昂及時收槍擋住了這一戟,可是短戟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噹!噹!」

  又是兩聲,曹昂咬著牙看著身前,手中因為相撞的巨力陣陣發抖,幾乎握不住長槍。

  沒有第四次交鋒的聲音,已經來不及了。

  曹昂舉不起槍來,而那手持短戟的兗州將領已經將短戟舉過了頭頂,向著曹昂的脖頸落下。

  眼見著短戟就要劈落,半空中的戟刃微不可查地滯澀了一下。

  張遼感覺到一股從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不自覺得側過了眼睛看去。

  入眼的是一片青寒的槍芒,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幾乎能在槍鋒上看到自己收緊的瞳孔。

  「茲!」

  一聲重響。

  戟刃和槍鋒在曹昂的眼前擦出一片火花。

  難以言說的巨力從那柄平平無奇的長槍之上傳來,張遼死死地把自己穩在馬上,將力道卸開。

  即使如此,他身下的戰馬還是悲鳴了一聲,連連退開。

  張遼也順勢抽身避過長槍,定眼看去,長槍之後,正是那個白衣將領。

  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經裂開,血順著戟刃滴落,手腕紅腫,只要再來一下,他就一定擋不住了。

  這一次,他依舊擋不過一回合。

  陣中紛亂,一個又一個騎兵摔落馬下,分不清是青州的還是兗州的。唯一一樣的就是淌在地上的血都是紅色的。

  「撤!!」一聲高呼。

  沒有半點遲疑,張遼不再準備繼續交戰,他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盡力撤走了。

  大喝了一聲,就策馬逃開。

  兗州兵也紛紛退去,雖然兩軍只是交錯了片刻,但是騎軍衝陣,只是片刻就已經足夠死傷數百人了。

  兩軍分開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其中大多數都穿著兗州的衣甲。

  曹昂傻傻地看著身前,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在戰陣上可不是讓你發愣的地方。」

  一個聲音叫醒了他。

  他抬頭看去,見到那個穿著白衣黑甲的人回過頭來,斗笠微微抬起了一些,正好能夠看清斗笠下的面孔。

  清麗英武的臉上,還沾著一些鮮血,幾縷頭髮垂在臉側,微微地搖晃著。

  他第一次見到顧先生這種模樣。

  看著曹昂的樣子,顧楠也能夠理解,終歸是第一次上陣,視線從曹昂的身上移開。

  四顧了一圈陣中,看著滿地的血紅。

  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血跡,此時是還需要一陣士氣才好。

  想著,她緩緩舉起了長槍。

  轉過身來,向著軍中,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喝道。

  「得勝!」

  呼聲響徹,叫人胸中的氣血翻湧。

  城門前的騎軍數千,愣了一下,大笑出聲。

  勒馬提槍,無數的長槍立起,齊聲高呼:「得勝!!」

  城中,原本站在城牆上,士氣低迷的軍卒都愣愣地看著舉槍高呼的騎軍。

  真的得勝了,而且只是一觸,兗州軍就潰散而逃。這兗州之軍,不過如此。

  「哈哈哈。」站在城上的曹操一舒胸中的鬱氣,撫掌大笑:「好,好一番得勝!」

  說完一揮衣袖,振臂高呼:「我軍大勝!」

  轟的一聲,城中被四起的高呼聲淹沒。

  曹昂在顧楠的身後,看著身前的人。

  衣甲上落著一些血跡,立馬軍前。

  提槍指著穹頂之下,拭去臉上的血色,高呼軍號。

  在這就是他想像裡,將軍最英姿張揚的模樣。

  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他咧嘴一笑,也慢慢舉起了自己的長槍。

  是了,他就是要成為這樣的將軍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5 01:46
第三百九十二章:也許這就是超凶吧

  回城的時候,數千的騎兵提著還滴著血的長槍走進城門裡,高喝大勝,士氣一時間高漲如潮。

  人聲四起裡,沒人看見長槍上的低下的鮮血,也沒人看見,城外地上血紅的沙土和凌亂的馬蹄印,還有那倒伏無聲的屍體。

  得勝而歸,就像是一記麻藥,讓人能一時間忘記戰時所有的苦痛。

  這沒什麼不好,忘記也總比記得清楚要好很多。

  但是下一場戰事來的時候,這所有的苦痛就又會再來一遍,然後又是一場紛爭,直到連麻藥都對人再沒有作用。

  站在兩側城頭上的軍卒呼聲陣陣。

  曹昂駕馬在前,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緊握著長槍,只覺得胸中激盪,想要大喝一聲抒發出來。

  而顧楠靜靜地騎著馬走在他對的身邊,她知道這些少年心性,笑了笑沒有作聲。

  等到完全走進了城中,聲音漸漸平息下去。

  曹昂也才算慢慢平復了下來,扭過頭來看向顧楠。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出神地看了一會兒。

  「子脩,你看著我做什麼?」

  顧楠雖然帶著斗笠,低著頭,卻不代表她感覺不到有人在看自己。

  曹昂一驚,將頭側回去了一些:「我只是在想顧先生為什麼總是帶著一定斗笠,就連上了陣中也不摘去。」

  聽了曹昂的話,顧楠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頭頂的斗笠。

  她為什麼上陣遮著臉?

  那也算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

  「當年我初上陣的時候,有人同我說,我的模樣嚇不住別人,反而顯得弱了一分。所以想了想,倒不如遮起來。」

  模樣嚇不住別人,曹昂愣神地回想了一下顧楠的樣子。

  「噗!」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何止是嚇不住別人。

  「你笑什麼?」顧楠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曹昂將長槍橫在肚子前,笑得有些回不過氣來,另一隻手連連地擺著。

  「沒有,我只是覺得先生這樣的情況,著實有趣。」

  ······

  「森。」一柄長槍立在了曹昂的身邊,槍頭寒光一閃。

  笑聲戛然而止,曹昂的額角冒出些許冷汗。

  臉色微黑,顧楠帶著一些「溫和」的笑意,舉著槍問道。

  「戲笑先生,討打?」

  見過了顧楠的氣力,曹昂都猜得到自己要是被打上一下會怎麼樣。

  生生將自己的笑聲憋了下去,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安分守己的樣子。

  「先,先生,子脩不敢了。」

  「哼。」也不知道是輕哼還是輕歎,顧楠放下了長槍,收回了自己的身邊。

  「不過先生。」過了一會兒,曹昂又小心翼翼地說道。

  顧楠看了過去,問道:「怎麼了?」

  「只是用斗笠遮起來也只是顯得古怪而已,不如,到時我送先生一頂頭盔吧,覆上一張甲面,一定夠威風。」

  曹昂自顧自地說著,卻沒注意到,顧楠沉默了下來。

  帶一張甲面,上陣殺敵,就像是又回到了那是的樣子。

  一個人對於戰事的經歷能有多久?

  就算是在戰亂中生,在戰亂中死,最長也不過百年。即使如此,都會有戰後的心疾、癔症。

  而顧楠足足幾百年,她記著她打過的每一場戰事,見過流血漂櫓,見過屍橫遍野,見過幾乎所有用來形容戰爭殘酷的場景,從來沒有忘記過,也曾會在夢中驚醒。

  這些對於她來說,這些都是綿綿無期的事。

  可能是我罪大惡極,老天都覺一死不能相抵吧,才這般治罪。

  顧楠釋然地抬了一下眉頭,不再去想,但是到底有沒有真的釋然,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到了城中,曹昂與顧楠從馬身上翻下,曹操已經從城牆上向著他們走來。

  「哈哈哈。」人還沒到,笑聲就已經傳了過來,可見他此時有多麼高興,張著雙手迎向兩人。

  「顧先生,此番多虧妳了。」曹操語氣舒展,走到兩人面前,就先向顧楠行了一禮。

  當時曹昂與張遼相持落了下風的時候,他幾乎就想自己提劍去救了。

  「職責所在,將軍不必如此。」在軍中,顧楠還有夏侯惇幾人對曹操,都還是以將軍為稱呼的。

  感激地看了一眼顧楠,曹操才看向曹昂。

  停頓了一下,伸出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良久,指著曹昂,對身側的人笑著說道。

  「吾兒,可當一面矣。」

  曹昂一直以來的所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裡,他真的很欣慰,有子如此,還復何求?

  看著眼前的父親,曹昂也沒有之前嬉笑的神態,眼眶紅了紅,站直了身子,低下頭。

  「謝,將軍。」

  ······

  領軍收兵,曹昂帶著騎軍回營,而曹操和顧楠留了下來,他們還要叫來夏侯惇幾人,商議之後的戰事。

  曹操背著手同顧楠一起走回軍營中,閒來無事,隨口問道。

  「先生,方才進城時子脩和妳說了什麼,我看他一路在笑。」

  「啊。」顧楠無奈地瞥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脩問我為何總是帶著斗笠。」

  「哦,為何?」

  這八卦的心思或許也是家傳的,聽到了這個話題,曹操微微側耳,一副頗有興趣的神色,聽得也認真了許多。

  「從前有人說我的模樣在陣中嚇不住別人,所以就全且遮了起來,子脩還說要送我頂帶著甲面的面具。」

  其實顧楠是沒有些不明白的,她的模樣怎麼就嚇不住人了。

  誰知曹操聽了之後,也大笑了起來,贊同地說道:「哈哈哈,是,是嚇不住人。」

  然後,在顧楠發黑的臉色中,笑著推開營房的門走了進去。

  顧楠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真嚇不住人?

  這般想著,她將手放在了臉上揉了揉,擠出了一個自認為「凶神惡煞」的面容。

  抬起斗笠,對著營房前的一個水缸中照了照。

  這不是還成嗎?

  李典從軍營外走來,他接到了曹操要議事的消息就過來了,雖然此時還沒到時候,但他的性子嚴謹,總是會早到一些。

  遠遠的,他見到顧楠站在門前看著水缸。

  先生在那做什麼?

  走到了顧楠身後,李典等了一會兒,見顧楠依舊看著水缸,才出聲說道。

  「先生?」

  「嗯?」顧楠一愣,回過了頭來,臉上還做著那副神情。

  李典的眼皮一跳,嚇得退了半步。

  「先生,妳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6 18:17
第三百九十三章:丟人

  「先生,妳,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營房前,李典和顧楠兩人之間氣氛詭異了很久。

  直到顧楠慢慢低下了頭,將兩隻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沒什麼···」用一隻手指向身後的營房裡:「將軍說要議事,你先進去吧。」

  「嗯,嗯,好。」李典應道,逃也似地跑進了營房。

  留下顧楠一個人還站在那裡,遮著自己的臉。

  她不知道,只是感覺,自己沒臉見人了。

  ——————————————————

  「將軍,卑職請罪。」張遼站在營帳中,對著呂布躬下身子。

  此戰,他敗的著實難看。

  「罷了,敗給她,也不算你的過失。」呂布擺了擺手,張遼已經將戰中的事情都轉報給了他。在他看來,張遼沒被當陣斬了,就已經是不錯了。

  「你先下去吧。」對著張遼說道,呂布坐在自己的座前擦拭著方天戟。

  雖然沒想到顧楠會出戰,但是此戰的接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張遼真的讓青州軍敗了,才會讓他驚訝。

  曹操手下的幾個部將,在虎牢關的時候他都曾經有過一些交手,其中不乏好手,不是張遼能夠輕易勝過的。

  「謝將軍。」張遼行完禮,轉身走出了營帳外。

  帳篷外。

  張遼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虎口開裂,用內息封住了傷口,算是將血止住,可是也依舊能見到他的右手在微微發抖。

  那一槍,他只要慢上一分,傷得就遠不止是這隻手了。

  「文遠。」張遼的一旁,一個淡淡的聲音對著他喚到。

  他側目看去,是一個穿著黑甲的將領,面孔清白。

  戴著一頂特別的頭盔,頭盔上一張甲面如獸,面目猙獰。

  身材在軍中算不上高大,更算不上魁梧。但是誰都不敢小看了這人,這人站在那的感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氣勢逼人。

  包括他手下的一支軍部,各個都是如此,如果說他一個人是一把劍,那麼他和他的軍部站在一起,就是一片刀山劍林。

  「伯平。」張遼的臉色微舒。

  高順字伯平,他和他也算是舊友了。

  「嗯。」高順的話不多,向著張遼點了點頭,走到了張遼的身邊。

  「聽說你敗了?」

  他們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張遼的武藝他當然很清楚。

  聽說張遼敗得很慘,他才特地來看看。

  「嗯。」張遼無奈地應道,心裡感歎軍中消息傳得真快,才這點時間,就連這廝都知道了。

  將自己不成模樣的右手伸了出來,說道。

  「一招。」

  高順看向張遼遞到自己面前的右手,皺起了眉頭:「一招?」

  「這,就是將軍說的那個天下無雙?」

  曹操追擊董卓的滎陽之戰,他不在場,當時的他被安排護衛在天子的身旁。所以對於那個人,他也只是有所耳聞而已。

  一招就能將張遼打成這樣,就連呂布都做不到。

  「是。」張遼沒有否認,在他看來,那個人絕對當得上這個稱呼。

  將自己的手放下。

  「下次在戰陣中你若碰到她,小心一些。」

  高順的臉上依舊沒有神情,要是那人真的像張遼說的那般,兩軍交戰,放任不管定會讓軍陣大亂。

  「下次,我會領陷陣將她攔下來。」

  要拼上性命也一樣。

  一邊說著一邊看了張遼一眼:「也算是幫你報仇。」

  他是一個寡言的人,難得打趣似地說了一句話,也叫人聽不出打趣的意思。

  「哈哈。」張遼卻是笑著打了一下高順的肩膀,笑完,輕歎了一聲。

  「那到時,叫上我。看看你我二人,加七百陷陣,能不能攔下這天下無雙。」

  到那時,也必定是一場死戰。

  ······

  前幾天的霧氣終於帶來了陰雨,冬天這樣潮濕的天氣讓人凍得手腳都像是僵住了一樣。

  陰沉的雲層密佈著天空,使得陽光都照不下來,即使是在正午,天色也不見得亮開。

  因為在下雨,城牆上的火把有許多都不能用了,天上又不見光,站在城頭上的士兵有些看不清城外的情況。

  雨不算小,水珠連成線,打濕了軍營中營房的房簷。地上匯聚著積水,在雨點的敲打下波紋陣陣,其中的倒影也變得紛亂難辨。

  顧楠站在營房的門前,兩袖中帶著一些寒意,當然,對於她來說只是微寒而已。

  這一場雨已經連下了兩日,冬天本就寒冷,士卒保暖的衣服並不多,再加上一場像是沒有頭的陰雨,因為這天氣,難得有些高漲的士氣也沒有能保持太久。

  抬起了頭來,顧楠看著這並不討喜的天氣。

  已經是第七日了,算算時間,徐州軍也應該到了。

  與此同時,兗州軍的軍中,另一個人也在想著相同的事情。

  陳宮沉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支毛筆。

  陶謙著實不能讓他放心,徐州兵未到,兗州絕不好輕舉妄動。

  這陶謙到底在想什麼,他明知道徐州兵不到,此戰就只能一直拖著。

  陰雨綿綿,輕攏著益都城,兩邊的兵馬皆是悄無聲息,戰中,少見的如同一潭死水,平靜無波。

  但是誰都知道,他們在等待著一片將要落下的柳葉,好將湖面擾亂,那時這死水,便會波濤不止。

  「踏踏踏踏。」

  通往益都的小路上,一隊兵馬正在緩緩行進著,這種天氣一般是不會行軍的,但是這隻兵馬卻沒有要停下來駐營的意思。

  士兵的衣甲被雨水淋濕,手中的長矛上也是沾滿了水珠,雨天的道路,特別是這種小路變得更難行走。雨水和泥土混在一起,走過去,腳都會陷進泥濘裡。

  「娘的,這雨真是惱人。」一個騎在馬上的將領喃喃自語,拉了拉自己的衣領,墊在裡面的衣服都能擠出水來。

  這將領身材魁梧,長相也是彪悍,握著一柄人馬高的狼牙棒。

  動了動自己的肩膀,凶目中露出了幾分不耐,對著身後的兵卒吼道。

  「不過一些小雨就叫你們成了這樣,你們都是姑娘不成,給我走快一些!」

  語氣凌人,出奇的是他身後的兵卒全沒有什麼不滿,反而是齊齊地答了一聲:「是!」

  行軍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快了些許。

  晚間。

  雨是小了一些,但是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一騎輕騎從雨中跑來,駕著奔馬,一路衝進了兗州的營壘之中,停在了中軍。

  跳下馬來,衣袍還滴著水,站在營帳前稟報導。

  「報將軍,徐州兵馬到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7 01:40
第三百九十四章:三軍入陣

  徐州兵馬是冒雨而來的,一夜的時間,駐軍在益都的一側。益都一地,此時算是真的匯聚了青州、兗州、徐州的三方兵馬。

  總計兵甲二十餘萬,避不開廝殺上一場,也不知道那時會有多少人死在這面城門下。

  徐州領兵之人聽聞叫做臧霸,此人在泰山一帶一直以來都有凶悍之名,黃巾之亂後受陶謙上表為騎都尉,駐於琅琊開陽,守徐州之北。

  徐州兵到的夜裡,呂布就叫人送去了書信,留一日讓臧霸整軍,後日攻城。徐州兵攻益都之南,兗州兵攻益都之西。

  臧霸將信看完,對著送信的驍騎大笑了一陣,讓驍騎帶了一句話給呂布。

  無需修整,明日攻城。

  臧霸站在空地上佇著狼牙棒,看著驍騎駕馬離去,臉上依舊掛著笑意。

  此時的天也基本已經放晴了。

  他的身後,徐州軍已經搭起了臨時的營帳,升起了一些篝火。

  雖然許多柴火都已經被雨淋濕生不起火來。不過,起碼今夜是不用冒雨休息了,而且還能將衣甲烘乾。

  臧霸的身旁,一個部將面帶憂慮的神色,等到呂布派來的驍騎完全走遠,他扭過頭向臧霸說道。

  「將軍,此時是三方角力之時,如此行事,會不會有一些不妥。」

  他們來的路上除了最後的一段路加快了一些腳程,總體行軍不快,所以軍陣也不算疲憊。

  但是畢竟是剛剛抵達,在完全不瞭解戰局的情況下,直接開戰,確實有一些不妥。

  他幾乎可以說是從最開始就跟著臧霸了,臧霸待他也有如自家兄弟,所以此時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三方角力?」臧霸笑著將狼牙棒垂下,磕在地上:「仲台,此時分明就是兗州和青州兩方角力,怎麼算上三方了?」

  「我們只需要記得,我們目前是幫著誰的就可以了。就算是真的在陣上,也不必用真本事。」

  此事拖得久了,叫呂布起疑了反而難辦。

  說著臧霸抬起了手裡的棒子,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準備回營。

  「而且那青州的曹操,兗州的呂布都可以算是一方豪傑,這二人我早就想要會一會了。此時,當真迫不及待,哈哈哈。」

  臧霸的身後,部將面色無奈,將軍領軍,總如同胡鬧一般,幸好,也不失他自己的謀劃。

  ······

  「哼。」赤兔不定地搖晃著馬頭,拉扯著脖子上的韁繩,不知道為什麼,牠今天一早就有一些不安。

  呂布伸手放在赤兔的鬃毛之間撫了一下,眼中看著益都之南,徐州兵馬會自那一側攻入益都。

  他的身後的兵馬嚴陣以待,兵卒扛著長梯,推著對樓車緩緩前行,車轍滾動發出巨大而沉悶的聲響。

  昨夜的雨下到很晚才停,此時的天上依舊是陰雲密佈,看不見天光。

  「將軍,可備戰矣。」陳宮在馬上牽著馬踏上前來,輕聲說道。

  「好!」呂布微微頷首。

  伸手一揚,陰天之下,萬軍之前。

  一騎著赤馬的黑甲將軍,領著不見盡頭的兵馬,站在黑雲下聳立著的城牆之側。

  那一人顯得如此渺小,站在雄城和千軍萬馬之間。

  大風一緊,頭頂雁翎飛揚,身後紅色披風翻捲。

  「擂鼓!」

  令旗揮動。

  「咚咚咚咚!」像是敲得天地震顫的鼓聲響起,蓋過了無數的聲音。

  「攻城!」

  一聲穿過了鼓聲的號令響起,呂布立馬站在軍中,手中的方天戟直指益都。

  方天戟上氣旋湧動,寒光閃爍。

  一股難以言說的戰意從天之下沖天而起,像是幾乎衝開了那層雲遮蔽,叫天光破開了幾縷。

  「攻城!!」

  戰鼓聲中,終於暴起的震耳欲聾的呼號,拉開了戰爭的篇目。

  車輪碾過還濕漉著的沙土,將地上翻捲了開來。一個又一個人從呂布的身邊衝過,向著那面城下衝去。

  呂布卻皺著眉頭緊緊地盯著益都的城牆之上。

  這城中,在他的眼裡,好是安靜。

  站在他身邊的陳宮摸著鬍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直到兗州的兵馬衝到了城牆前,都不見益都城中青州的兵馬放箭。

  雲梯搭在了城牆上,城牆上依舊是一片寂靜,就像是這城中沒有兵卒,根本就是一座空城一般。

  無人,為何無人?

  陳宮難以置信地睜著自己的眼睛,呆滯地看著城裡。

  他的直覺告訴他,中計了,至於中了什麼計,他心亂如麻,沒有頭緒。

  是虛張聲勢,還是另有所圖?

  青州兵馬,陳宮的眼睛看過城牆上的每一個角落,始終不見一個士兵出來。

  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掌,面如土色,青州兵馬何在?

  陳宮的額頭上冒著虛汗,這些全部被呂布看在了眼裡。

  他的手握緊了方天畫戟,他也知道這青州有計。

  「軍師莫慌。」

  淡淡地叫醒了陳宮,呂布抬頭看向益都裡。

  臨陣為將者不可自亂陣腳,這是行軍大忌。

  再者,無論什麼計策,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他破不開?

  「徐州!」陳宮突然說了一句,他終於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個明白,先前察覺得種種異樣。

  這一戰,本來就是必敗之局。

  「什麼?」呂布還沒有聽清楚。

  一陣紛亂聲終於傳來。

  是兵馬行進的聲音,只可惜不是在那益都城中,而是在城外,在益都之南。

  一面徐州的旗幟被風扯開,掩住了才透出一點的天光。

  天上的陰雲之中,閃過一道白隙。

  緊接著,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一方天空,也照亮了那面旗幟之下,數不清的兵馬,在一個手提著狼牙棒的將領之後慢慢行來。

  一閃即逝的白光下,交錯的刀兵反射著明晃的寒光。

  那是徐州兵,他們根本沒有攻城。

  「轟!」白光隱沒了過去,黑雲中沉悶的雷聲轟動。

  「咔咔咔咔咔咔。」

  巨大的城門在兗州兵馬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帶著重響打開。

  三方之中,最後一支軍馬緩緩入場。

  呂布回頭看去,壓下了眼睛,目露凶光。

  青州軍,曹操。

  黑馬上,曹操抽出自己的腰間的長劍,對著城前的人馬,劍光落下。

  「殺!」

  殺聲暴起,萬馬齊鳴,兵甲如潮。

  「曹操,陶謙。」呂布的聲音低沉,卻沒有懼意,方天戟劃過一道弧光提在手中。

  此時無論是退不退兵,已經沒有勝算了。

  既然曹操和陶謙如此盛情請他入局,那他恭敬不如從命。

  「將軍,不是此時。」一隻手拉住了呂布的肩膀。

  呂布回過頭來,陳宮正看著他。

  「將軍,新汶二城還在我等手中,只要重新汶二城退入兗州固守,就還有一線轉機。」

  這是他在先前留下的一手,讓一支兵馬駐守二城以防變數。

  說完,他直接對著一旁的令兵吼道:「號令全軍。」

  「撤!」

  陳宮扭頭看向益都城下,兩州的兵馬衝來,兗州軍潰散不止。

  撤入新汶,還有一線轉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8 16:19
第三百九十五章:魂歸天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兗州軍一觸即潰,無數的兵馬向著他們衝來,而那傳入他們耳中的一聲撤令,揮動在陰雲下的令旗,陣陣響徹的鼓聲。

  終於散去了他們最後的一點戰意,他們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逃出去。萬軍之中,徹底慌亂了的人馬甚至比刀兵更有殺傷力。

  相互推擠只求更快的逃開,逃開已經提著刀殺來的人,有的人被推到在地上,轉眼之間就被淹沒在人潮裡。

  天空中的陰雲在沒有散開,陰雲滾滾,偶爾劃過一道雷光,伴隨著雷聲沉悶地敲擊著每一個人的耳朵,冬天少有這樣的雷雲天氣。

  「撤,撤!」軍旗在混亂的軍陣中搖擺不止,也不知道誰,放開了那旗幟,軍旗沒有了支撐,也終於倒了一下來,落在地上,叫無數人踩過。

  大軍已亂,兗州此時已經絕無在再戰之力了。

  三軍的追逐持續了很久,所有的兗州兵都棄了陣地逃去,徐州和青州的兵馬追逐著。

  但陣中一片亂象,也沒有人知道呂布逃去了何處。

  兵馬分頭而行,已經逃散的兗州兵不用去管,但是還聚在一起的兵馬中,一定能找到呂布。

  兗州的所有人都在逃,青徐兩州的兵馬都在追。

  但在亂軍之中,有一處地方,一隊人馬,在逆流而上。

  而在他們之前,青州和徐州的兵馬竟然被漸漸止住了腳步。

  大浪之中,叫人不可思議的一片逆起的波濤,將大浪拖住了一分。

  抵在大浪下的不過數百個人,還不足千軍,卻在逆著萬人而上。

  全身穿著黑色的玄甲,看不到半點別的色彩,即使是臉上都被一張漆黑的甲面覆蓋。

  每個人都像是長得一模一樣,黑甲獸面下,瞳孔中的戰意凌人。

  在所有兗州兵潰逃的時候,也獨有他們,還能拿得出這份凌人的戰意。

  每個人身前頂著一面人高的盾牌,提著一把長劍,盾牌厚重得駭人,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舉起來的,即使是騎軍衝鋒,一時間都不能將這軍陣徹底衝開來,反而要是騎軍的人數不夠,還會被這軍陷殺。

  這軍一路逆勢殺來,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兩州的兵馬,身後伏屍。天色陰暗,都看不清這軍身上的衣甲到底是黑色,還是已經被染成了血色。

  而率軍在前的是一個騎在馬上的黑甲將士,衣甲都和其他的黑甲士卒一樣,甚至若不是他騎著一匹馬,都分不清他是將軍還是兵卒。

  「將軍!」一個士卒衝到了馬邊,對著這將領叫到:「大軍呼撤!」

  馬上的將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兩邊。

  黑雲低壓的城牆下,兩側皆是千軍萬馬衝過,有的人策馬直追,有的人丟盔棄甲。

  不遠處的地方,一個穿著兗州衣甲的士卒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聲息,無神的眼睛,空洞地看著天側,不在知道看著什麼。

  不過天側全是遮籠著的陰雲,應該什麼都看不到。

  無數的刀光交錯倒映在黑甲將領的瞳孔中。

  「撤!」

  那逆勢的軍調轉了軍陣,向著亂軍之外衝去。

  而他們的後面,青州的兵馬裡,一個穿著白袍的人遠遠地看著這支軍離開的方向。

  她像是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情景。

  顧楠的眼中出神,半晌又轉醒過來,提起槍向著前面衝去。

  或許是我看錯了,怎麼可能會有一模一樣的軍隊。

  益都之西,三軍入陣,兗州大敗。

  ······

  「踏踏踏踏。」

  凌亂的馬蹄聲在一條小路上迴響著,路上,一支殘軍從中走過。戰馬低垂著腦袋,腳步緩慢,似乎連它們都已經疲憊不堪。

  士卒的臉上許多都帶著煙塵,身上的鎧甲和衣袍髒亂,佇著手中的長矛,有氣無力地走在路上。

  軍中,一匹赤馬甩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它的背上,呂布牽住韁繩一言不發。

  在萬軍之前,他終歸是退了。

  這一路,對於他來說,或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呂布的身邊,陳宮捧著一卷地圖看著。

  他先前算錯了一步,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

  一個叫荀攸的人曾經這麼評價過陳宮:夫陳宮有智遲。

  陳宮有謀略,但不是急智,需經過一番思考,所以總會來慢一步。戰陣之中,慢一步,也就是風雲變幻。

  握著地圖,陳宮的手中有些用力,將地圖攥得微微皺在了一起。

  這一次他也慢了一步,料到了陶謙有異,留有一軍在後駐守,但沒有來得及料到陶謙會那麼果決地倒戈。

  全軍都是沉默著,除了腳步聲,再沒有什麼別的聲音。

  他們剛剛擺脫了追兵,大概要不了多久,追兵又會再來。

  軍陣的後面跟著的是一支黑甲的軍陣,和尋常的士兵不同,他們的手上還提著劍。

  意料之中,軍陣沒有走多久。

  小路的遠處,遠遠的傳來紛亂的行軍的聲音,從很小聲,到越來越清楚。

  追兵已經不遠,追上他們是遲早的事情。

  呂布抬起了頭來,沉聲說道。

  「加急行軍。」

  令旗揮動,軍陣快了一些,也依舊很慢,大多數的士卒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

  看向軍陣,呂布眼中一頓,沉下了面色。

  正要牽著赤兔回身。

  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邊。

  那是一張黑色的甲面,甲面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對上那雙眼睛,呂布的動作停了下來。

  「將軍,陷陣軍,可以斷後。」

  這帶著面甲的部將躬下身子,沉靜地像是理所當然地說了一句話。

  卻讓呂布愣在了那裡。

  誰人都知道,此時留下來斷後,必死無疑。

  可眼前的人依舊是他印象裡的那副模樣,軍令所命,萬死不辭。

  高順與張遼是最早跟在他身側的人,從並州,到洛陽,到虎牢關,到長安,到兗州,最後,到此地。

  到了這時,還肯為他斷後的人,除去眼前,還有幾個?

  呂布想到此,忽然發現,已不過兩三人。

  他覺得有些可笑,這天下千萬人裡,已不過兩三人。

  山道狹窄,讓陷陣留下斷後,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面上是說不清的神色。

  最後,也只是淡淡地開口說道。

  「莫負了陷陣凶名。」

  「是。」高順低頭應道。

  呂布的手中緊了緊,拉過韁繩,向著軍前走去。

  「行軍。」

  兩個字,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說出來時,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高順回過馬去,見到張遼看著他,難得地笑了一下,可惜在甲面下也沒人看的到。

  「這次,就不邀你同去了。」

  張遼駕馬從他的身邊走過:「那便下次再說。」

  大軍漸漸走遠。

  高順一夾馬腹,對著身後的七百玄甲走去,將腰間的劍拔了出。

  「陷陣軍在,於此斷後。」

  「是!」

  沒有一個人猶豫。

  他們既然呼出了那句陷陣之志,每一個人就都有此覺悟。

  遠處,行軍的聲音已經愈來愈近,留給他們的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將兩側的樹砍斷,橫於路上。」

  高順平淡地說出了一條軍令,可能這也是他最後的一條軍令。

  ······

  數根巨大的圓木橫於山路上,阻斷了道路。

  陷陣軍站在道路的中央。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小路間一次又一次的迴響,追兵終於追來。

  在陷陣軍和斷木之前,漸漸停下。

  高順看清了領軍的人的模樣。

  白衣黑甲,他想他認得這個人。

  手中的火把放下,點燃了那些橫在路中的斷木,火焰升騰而起,微紅的火光映照著冰冷的鐵面。

  千萬人前,他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取出了一塊木牌,扯了下來。

  那木牌比巴掌還要小一些,模樣似乎很簡單,上面刻著幾個小字。

  陷陣軍長,高順,高伯平。

  隨手,他將手中的木牌拋入了火中。

  他身後的陷陣軍也一齊從自己的脖子上扯下了一塊木牌,扔進了那火光裡。

  刻著他們姓名的木牌在火焰中灼燒著,濃煙滾滾,翻捲著升入天中。

  「魂歸天矣。」高順持劍而立。

  「魂歸天矣!」

  七百玄甲附聲長喝。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9 16:44
第三百九十六章:天下再無陷陣軍

  眼前的火光沖天,在陰雲和濃煙之下,刺痛著人的眼睛。

  火光前,數百黑甲提劍向著大軍走來,劍刃上倒映著熾紅色的光閃動不止。

  寒風不止,迎面吹來的卻是陣陣熱浪。

  火焰蔓延開來,遮蔽了整條道路,這一支黑甲軍背對著滔天大火,面目和身子都被籠罩在陰影裡。

  唯一能讓人看清的,就是那一雙雙絕無退意的眼睛。

  黑甲、獸面、長劍、高盾還有那眼睛,一切都是太像了,像得讓顧楠一時間都沉浸在滿目的焰色中。

  ······

  「軍,歸矣。」

  那一年,由死囚建成的陷陣軍征戰歸來,三百人,死者八十六名。

  軍營中,她在一面牆上,將刻著他們名字的八十六塊牌子取下,牆壁變得空落。

  只剩的二百餘枚牌子隨著風晃蕩。

  軍營中點起了火,八十六枚牌子都被扔進了火中,燒成灰燼。

  「此八十六人,與戰陣而死,丟我陷陣顏面,今後,此八十六人不歸我陷陣所部!降為常民,落回原籍!不得再說是我陷陣之人!」

  「同的,不背我陷陣滔天殺孽,入了那幽冥之處當為良善之判,來生。」

  「要投個好世道···」

  「於此!」

  「陷陣軍!」

  白衣之後,二百餘人站得整齊,軍容肅穆。

  「送客!」

  「錚!」無格出鞘。

  「一路走好!」

  「錚!」

  劍刃如林,向著那火上,半空中飄散而去的青煙。

  「一路走好!」

  ······

  此時,同樣是一片大火,濃煙幾乎遮住了天空。

  火焰中燒著的,同樣是一個一個刻著名字的木牌。

  站在她面前的,同樣是一支叫做陷陣軍的軍陣。

  簡直就像是,真的是那支陷陣軍的來生一樣。

  可惜,他們依舊沒有投一個好世道,可惜,這一次,她站在的是這支軍陣的對面。

  「好,好啊!」

  顧楠領的軍陣的一旁。

  臧霸扛著一柄狼牙棒騎在馬上,看著那火前的黑甲軍,眼中大亮,凶橫的臉上大笑著。

  「好軍陣,好雄軍!」

  手中的狼牙棒放了下來,揮起一片風聲,對著顧楠叫到。

  「那青州的將軍,你是上還是不上。看你長得那副清瘦的模樣,要是怕了,我來!」

  說著,就像是迫不及待一般,要領兵衝陣。

  那般的雄軍,就該壯烈的死在戰陣之間才是他們的歸宿。

  可他剛剛向前踏了一步,一根白纓槍就攔住了他的去路上。

  臧霸停了下來,看向攔住了他的人。

  「我來!」

  顧楠壓了一下頭頂的斗笠,沒人看清楚她是什麼樣的神色。

  只見到她回過頭,對著所有的青州兵說道:「全軍停於此處,一人都不要跟來。」

  話音不重,卻很清楚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話音落下,那白袍坐在馬上,在所有人愣住地目光中,提槍慢慢地向著那沖天的火中走去。

  翻捲著的火焰下,七百黑甲軍提著長劍,解下了背上的重盾。

  「砰!」

  人高的大盾一齊放在地上,揚起一片煙塵。

  「呼!」

  白甲將手中的長槍翻動,捲起一陣熱風,將煙塵散開。

  長槍高舉在身側,白纓飛揚。

  一襲白衣如舊,一陣黑甲如舊。

  可此時卻非是舊日之時。

  白衣黑甲,靜靜地對立在烽火不息的陣中。

  「陷陣軍?」

  顧楠啟口問道,聲音像是被捲進了層層的烽煙裡。

  這便是,天下無雙?

  高順抬起眼睛看著顧楠,笑了一下,看來,這便是陷陣軍報以死志之時了。

  他沒有回答顧楠,而呼出了一句話。

  一句顧楠曾浴血呼出過無數次的話。

  「陷陣之志。」

  「砰!!」七百黑甲劍盾相擊,聲動山林。

  「有死無生!!!」

  一聲長嘯,響遏行雲。

  長嘯聲裡,斗笠下顧楠點了點頭,抬起了眼睛。

  陪她衝破了無數的烽火,陪她共征六國,說要陪她一同殺出個天下太平,最後,陪她一同戰死在咸陽城前的軍陣。

  終於,也站在了她的對面。她的身後,似乎終於,一個人也沒有了。

  長槍橫立,馬上的白甲將輕聲說道。

  「顧楠!」

  說完,雙手握住了長槍。

  「來!」

  兩方沒有再停留。

  「殺!!!!!!」

  黑甲的軍陣衝起,不過數百人的衝勢之下,彷彿地動山搖。

  另一邊,那白衣將領縱馬而來,戰馬在她的身下越衝越快,身側,槍鋒如虹。

  顧楠沒有任何的保留,內息運轉到了極致,長空之下,一時間,風起雲湧。

  一陣陣大風扯緊,捲動著火焰翻騰不休。

  她只有一人,但隨著她一人而來的,陷陣的眼前,卻是好像山岳崩塌的氣勢。

  她希望陷陣軍會退,哪怕退半步,都能告訴她眼前的這軍陣,不是陷陣軍。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退下這半步。

  這股氣魄壓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而一個人,反而越來興奮。

  「哈哈哈哈!」臧霸站在軍前長笑,眼睛緊緊地盯著陣中的情形,眼中灼熱。

  「這青州將領,當真一條漢子!」

  豪情烈血,他這生最欣賞的就是這般的英雄豪傑。

  殺聲震天,天中陰雲裡,雷光一閃。

  白光剎那間將天地間照亮,那白衣將領和黑甲軍衝在了一起。

  長槍刺出,數百把長劍迎上。

  緊接著。

  「轟!!」

  伴著如要貫穿天地的雷聲,交擊之勢,同雷霆萬鈞。

  長槍撞在厚重的盾牌上,內息之下,長槍上爆發出一股恐怖的巨力。

  隨著一聲巨響,長槍穿過了盾牌,接連著貫穿了兩個黑甲軍卒的胸口,將他們的身子挑了起來。

  血色濺出,染紅了白纓,也染紅了顧楠身上的白衣。

  猙獰的甲面對著顧楠。

  ···

  「將軍,我等是要成為名震天下的軍陣的。」

  ···

  「刷!」長槍一甩,兩個沒有了聲息的身子被甩了出去,撞在了一排想要衝上來的士卒身上,將他們撞翻在地。

  劍光落下,數柄長劍劃過顧楠身下的馬匹,斬斷了馬腳。

  「斯!」馬匹悲鳴了一聲。

  ···

  「諸位,此番,要天下,識我陷陣營!」

  ···

  顧楠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站了起來。

  騎在馬上的陷陣領將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馬背上,長劍高舉,無數的黑甲圍了上來。

  團團黑甲之外,是看不到盡頭的火光。

  雙手握住了長槍,長槍掃過。

  ···

  「殺出一個天下太平!!」

  ···

  長槍掃破了那衝來的馬匹的脖子,餘勢不止,在陣間橫掃而過。

  所過之處,斷劍破甲,人馬橫飛。

  ···

  「你們,可想好了,此去,有死無生。」

  「陷陣之志!!!」

  「好,隨我陷陣。」

  ······

  橫斷了道路的火焰映照著廝殺,火光下,就連血色都是烏黑。

  戰陣之外,青州和徐州的兵馬都呆呆地看著那陣中,浴血的白衣。

  大概是,等到火焰小了一些。

  廝殺聲漸漸停止。

  「砰!」又一個人倒在地上,胸前的甲冑破開,血流不止,滲入泥土之中。

  手中的長劍直到最後都緊緊的握在手裡,圓睜著雙目。

  火前,皆是伏屍,再無殺聲。

  顧楠站在伏屍之間,身上衣服,已經分不清是白袍,還是血泡。

  她的身邊,一個人跪在地上,是已經無力站起來了。

  長槍橫在眼前,高順慢慢地抬起了頭來,看著顧楠。

  面上的面甲已經破了一半,臉上全是血污。

  長槍停了一會兒,最後沒有落下。

  在高順空洞的視線中,顧楠收槍離開。

  對著身後的兵馬說道:「滅火追兵。」

  高順跪在火前,身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仰起頭來,看不見天光。

  慢慢地。

  他舉起了一把劍,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乾涸的嘴唇張開,一字一句地念道。

  「鐵面為凶,遮我征戎。」

  「衣甲玄青,入我軍中。」

  「名曰陷陣,軍亡方休。」

  「魂歸天兮,死志方窮。」

  「天下。」

  火焰裡,高順手中,長劍刺下。

  「再無陷陣軍······」

  「刺!」

  劍刃刺穿了他的身子,力氣像是一瞬間都被抽了出去。

  高順倒在地上,血液浸沒了他的側臉。

  最後一刻,他看到了漫天的烽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30 15:45
第三百九十七章:叫天下知我

  長槍上的白纓如同變成了紅纓,顧楠提著斑駁的長槍走回軍中。

  士卒從她的身邊走過,用土灰撲滅著橫在路上的大火。

  白衣浸著血紅,顧楠站在軍前,等著路上的火光漸漸隱沒,面無神色。

  即使是青州的士卒,路過這血衣將領身邊的時候,都不自覺得微微繞開,沒人敢上前打擾。

  一身煞氣,確實讓兩旁的人都不敢靠近。

  「嗒嗒。」

  似乎是有馬蹄聲向她走來,顧楠移過眼睛看去,是那個徐州的將領臧霸。

  臧霸看出了顧楠的異樣,他也不明白顧楠為何會這樣。

  不過此時,也就只有他還敢上前同顧楠說話了。

  而他也想結實一下這個豪勇之人。

  「戰死陣中就該是我等軍伍之人的歸宿,你雖殺了他們,又何至於如此?」

  臧霸咧著嘴笑著,他以為顧楠是在傷懷那軍陣。

  在他看來那軍陣戰死,是無怨無悔的事。

  甚至應當是一種壯烈,何必感傷。

  顧楠側過頭,斗笠下的下的眼睛落在臧霸的身上。

  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對方是好意,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句。

  「多謝。」

  說完,轉身走回了青州的軍陣裡。

  臧霸站著看著顧楠離去,無奈地抬了一下眉頭,雖是個好漢,卻也是個怪人。

  讓他一點都看不明白。

  火焰在煙塵的鋪蓋下不甘地掙扎著,直到徹底被撲滅,剩下焦木上的一縷縷青煙消散。

  顧楠找了一匹新馬,騎上了馬背。

  「追!」

  一聲令下,大軍開拔。

  路邊的地上,一張猙獰的甲面還陷在沙土裡,沾染在這幾分鮮血,空空的眼孔對著遠處的天上。

  天下再無陷陣軍,戰死之人,落回原籍,不背陷陣殺孽。

  但陷陣殺孽無數,終要有人來背。

  誰來背?

  大軍之中,白衣之上,是一片滔天業障,舉目無涯。

  ······

  益都之側,兗州大敗,軍陣潰散,呂布領軍撤入新汶。

  陳宮先前在新汶留了一軍,本來借助新汶餘部,尚可固守一段時日,再從後路退出,撤入兗州。

  但是在之前,徐州兵來的如此之慢,也不是完全沒有做任何事情的。

  他們找出了兗州的糧道,並將之攻取,也斷了兗州軍最後的退路。

  此時的兗州軍,已如同一隻困獸,被置於了牢籠之中。

  死守新汶不出,沒有糧草補給,也守不了多久了。

  青州和徐州的大軍將至,軍中的士氣卻日日低迷。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宮收到了一則消息。

  堂上沒有點燈,只有從堂外投進來的光將堂上微微照亮。

  四下的人應該都是已經被揮退了,只有呂佈一個人坐在座上,腿上橫著方天畫戟,一手輕輕地擦拭著。

  畫戟上,倒映著他如同刀刻斧鑿一般銳利的面孔,可惜,這面孔上如今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那份銳意。

  大概是因為在外守備的侍衛都被揮退了的緣故,即使是有人進來了,也沒有人上來通報。

  直到堂上響起一個腳步聲,陳宮躬身站在了呂布的面前。

  「將軍。」

  呂布擦拭畫戟的手頓住,半晌,放了下來,眼中平靜地看向陳宮。他這一生,少有這麼平靜過。

  「軍師,是有何事?」

  「將軍,你讓我去找的事,有消息了。」

  陳宮的臉上像是帶著苦笑,也不知道是在苦笑什麼。

  從懷中拿出了一份書文。

  呂布平靜的眼中,有了一些波動。

  他只讓陳宮去找了一件事。

  但很快,那神色轉為了默然,此時的他,還能在做什麼呢?

  「拿來我看。」

  陳宮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才上前,將書文交到了呂布的手中。

  「派出去的人在北海見到了姑娘。」

  陳宮的話聲頓了一下。

  「聽聞,姑娘是被曹操帳下的一個先生收做了弟子。那先生常穿一件白衣,如今正是出征,所以姑娘暫時在曹操府上照顧。」

  「這白衣先生,叫做顧楠。」

  曹操手下,有幾個白衣先生,又有幾個是要出征的?

  應該就只有一個人。

  呂布看著手中的書文,久久沒有說話。

  出聲的時候,只發出一聲輕笑。

  「呵,該說是天意弄人?」

  指著手中的書文,呂布的臉上除了淡淡地笑意,沒有別的神色。

  又點了一下頭,自言自語。

  「是天意弄人,那人,原來是叫做顧楠嗎······」

  他看向陳宮問道。

  「綺兒,過得如何?」

  「派去的人說,姑娘衣食無憂,曹府的人待她不錯。」陳宮慢慢答道。

  「是嗎,過得不錯,那就好,不然我定在陣上,斬了曹操。」

  呂布將手中的書文放在桌案上。

  起身,向著堂外走去。

  步子不快,走出堂外的時候,外面正是日落時分,金虹漫天。

  紅霞裡,雲如鱗斑,長空無際。金霞暈染在天中,鋪灑在地上。

  視線之中,除了那一方天側,再無其他。

  呂布坐了下來,頭頂的雁翎垂在地上,將方天畫戟放在身邊。

  他看著霞光,坐在堂前的台階上很久。

  他都不記得,上一次這樣坐著,看日暮落下,是什麼時候了。

  大概是,那時陪著綺兒時候吧。

  突然,他好像是歎了一聲。

  沒有站陣間那股盛氣凌人的戰意,也沒有對於曹操亦或是陶謙的怨恨,只是平平淡淡地歎了一聲。

  當年洛陽,他殺丁原的時候,丁原看著他歎了一口氣,他不知道是為什麼。

  虎牢關,面向天下諸侯,他自認為天下諸侯不過如此。

  長安,他殺董卓的時候,董卓看著他大笑了三聲,說他呂布豈敢殺他。

  他一生幾乎從未歎過氣。

  在此時,他卻終是淡淡地歎了一聲。

  ······

  天將暗去,陳宮站在呂布的身邊,看著天邊最後一片紅雲。

  跪坐了下來,俯身地上。

  「將軍,我當死罪。」

  呂布沒有回頭,只是問道。

  「軍師何罪之有?」

  「無用之罪。」

  陳宮黯然一笑,若不是他大意舉兵,若不是他,糊塗一時。

  有的人聰明一世,也終是敵不過這一時糊塗。

  「若沒有軍師,呂布現在在何處?」

  陳宮的身前,呂布反問了一句。

  「若沒有軍師,呂布此時或許連一立足之地都沒有,軍師又何來無用之罪?」

  陳宮出神地看著地上,沒有答話。

  好像只剩下呂布在自言自語。

  「軍師可知,天下人,稱我為什麼?」

  「天下人,稱我三姓家奴。」

  呂布的手撐在腿上,站起身來。

  天之下何其大,一人不過數尺之身,奈何。

  「這天下之大。」

  「已無我呂布容身之地。」

  「將軍!」陳宮咬了咬牙,決意地說道。

  「不如孤注一擲,殺回兗州。」

  之後,全且臥薪嘗膽,北合袁紹,再謀後事。

  呂布回過頭來。

  「你勿瞞我,就是退入兗州,又有多少勝算?」

  陳宮答不出來。

  他不說,呂布自己也明白。

  「軍師且去吧,布不退了。」

  一隻手,將地上的方天畫戟拿了起來,立在身側。

  畫戟上,一雙眼睛映在其中。

  那雙眼睛裡,再一次泛起了舊日,傲然陣中的戰意。

  「不如死戰一場,叫天下,知我呂布!呂奉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 13:48
第三百九十八章:吾乃呂布呂奉先

  青州和徐州的兵馬兵臨城下的那日,風很大,前段時間一直籠罩在天上散不去的陰霾都被長風捲去。雲層散開,陽光再無遮蔽,從天上投下。

  照射著新汶的城下,如同無窮無盡的軍陣,天光裡,聲勢浩蕩。

  高舉在士卒手中的長矛向著天中,反射著明晃刺眼的光芒。

  戰車、雲梯、對樓、轒轀隨著軍陣推進,半隨著沉悶的聲響,還有滾滾的煙塵,朝往城門開去。

  在大軍之前,新汶的城牆都顯得小了一些。而城牆上,或是城牆下的一個個士卒軍馬,更是小的不可見。

  大風夾雜著沙石,吹過人的臉上,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

  抬起頭去,能看清的只有城牆上兗州軍的旗幟被風扯得陣陣抖動。

  軍前,曹操抬起了手,令旗搖晃,陣中的戰鼓停下,大軍也緩緩停住。

  他看著城中,想實在想著什麼。

  「曹將軍。」

  徐州的軍中,臧霸騎在馬上,走到了青州軍陣的一側,對著曹操叫道。

  「曹將軍,徐州的兵馬齊備,你全且下令攻城即可。」

  曹操沒有急著給臧霸回話,而是扭過頭,看著他身邊的顧楠。

  「先生,妳覺得如何?」

  顧楠這幾日的話很少,雖然平時她的話也算不上多,但這幾日時能明顯的感覺到她像是有什麼心結。

  曹操幾人也不知道是什麼,對於顧楠,他們瞭解的,確實很少。

  或者說,這世上也沒人能瞭解她了。

  她也沒有人可以傾吐,畢竟若是說了,別人恐怕是會將她當成瘋子吧。

  「顧先生。」

  見顧楠沒有反應,曹操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顧楠側過頭,這才反應了過來。

  「操想問先生,覺得是否該當即攻城。」曹操耐心地將問題又說了一遍。

  「當即攻城······」顧楠看向陣前的城中。

  思索了片刻答道:「攻城可以,不過可先派一軍為先鋒,試探一輪。困獸之鬥,往往都會已死相搏。此般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可佯攻消磨士氣。」

  「嗯。」曹操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操也這般覺得。」

  但是說完,他又看向顧楠,頓了一下,才認真地說道。

  「先生若是有什麼事,都可以同操說。」

  顧楠愣了一下,沒有去看曹操,低聲應道。

  「嗯。」

  可她又能怎麼說呢?

  不過,有些事情,經歷得多了,大概就會更容易看開了,給她一點時間,也就慢慢地不會再去想了吧。

  曹操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間的劍上,準備下令。

  他要試試這兗州軍還剩多少餘力。

  但接著,青州和徐州的軍陣中出現了一陣騷動。

  曹操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

  臧霸先是一愣,隨後嘴角露出了幾分笑意。

  這呂布,果然是一個有趣的人。

  他們的視線中,新汶城的一側,風塵裡,一支兵馬從風塵之後走來。

  這兵馬本來應該守在新汶之中,而此時,卻正走向大軍之前。

  軍前,一匹赤馬醒目,血紅的鬃發翻動,如同層層紅雲翻捲。馬蹄不快,但有力地踩在地上,清晰地馬蹄聲在風中迴盪,高大的身軀下,陣中的戰馬都顯得瘦弱不堪。

  馬背上坐著一個將領,雁翎和披風扯緊,黑甲蒙著一層塵土,也依舊不失英武之氣。這將領微微昂著頭,雙目睥睨地看過陣中,帶著一分傲然,和一分讓人不敢直視的戰意。

  手中的那柄方天畫戟斜斜地垂在身側,帶著絲絲割風的聲音,鋒芒畢露。

  「呂布。」曹操喃喃自語,眼前的情況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看著呂布的樣子,應該不是要來歸降的。

  呂布身後的兗州軍不過數萬人,相比於青州和徐州的近二十萬大軍,相差之數有數倍之多。

  曹操沒有第一時間下令攻陣,他要看看,這種時候,呂布出城迎陣,是要做什麼?

  兗州軍走到了大軍之前不遠,停了下來,這種距離若是相互衝陣,只需要十餘息就能交接在一起。

  兗州的兵馬不再向前,只有一人還在向著大軍走來。

  呂布騎在赤兔之上,迎陣而立,抬起了那柄方天畫戟。

  「吾乃呂布,呂奉先。」

  所有人都看向那個陣中一人獨立的將軍。

  今日,且叫千萬人來。

  試一試,我呂布如何!

  握著方天畫戟的手一緊,青筋盤踞,雙眼抬起,怒目圓睜。

  「誰,來與我一戰!!」

  一聲長嘯,聲如雷震,捲動著陣陣風聲,喝問得萬軍之中,士卒都退了半步。

  「嘶!」

  赤兔馬嘶鳴著,高抬起馬蹄。

  牠的背上,一股戰意拔起,盛氣凌人。

  就像是回到了虎牢關前。

  呂布站在天下諸侯之前,問出了這句話。

  這一次,他身後沒有西涼鐵騎,也沒有雄師百萬。

  他再一次問出了這句話。

  無他,因為他是天下驍勇。

  因為他是,呂奉先!

  兗州兵不過數萬,若是此時下令衝陣,要不了多少力氣就能將兗州軍攻破。

  但是曹操卻沒有下令,而是緊緊地握著拳頭。

  看著陣中的呂布,卻咧嘴笑了一聲。

  此人,實乃世上勇將。

  曹操的身後。

  夏侯惇幾人的身上的內息翻湧不休,氣流四散開來,提了自己的兵刃。

  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呂布,眼中全是一戰之意。

  世上勇將,何止呂布一人?

  「哈哈哈哈!」

  徐州的軍陣之中傳來一陣大笑,臧霸臉上儘是興奮的神色,他此次來,其中一件事,就是要來見識見識這呂布的。

  不負此行矣。

  兩手抬起了狼牙棒,臧霸沒有做半點停留,衝入了陣中。

  狼牙棒在他的手中揮舞地陣陣生風。

  「呂布,來!」

  「好!」呂布勒住了韁繩。

  「哼!」

  赤兔馬悶哼了一聲,放下了馬蹄,踏在地上。

  「來!」

  馬蹄踏起一片煙塵,一騎赤紅色的身影向著臧霸絕塵而來。

  臧霸不閃不避,只是迎頭衝上。

  狼牙棒帶起一片罡風,而一柄長戟已經停在了它的面前。

  「噹!!」

  金鐵交擊的錚鳴聲迴盪在萬軍之中。

  注:作者曰 ─ 嗯,看到了大家的評論,不會有師徒相愛相殺的戲碼的大家放心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 01:54
第三百九十九章:如何才對得起自己的一生

  風聲一亂,只是一擊,那擋在長戟前的狼牙棒就猛地向後退去。

  狼牙棒的長桿彎折得幾乎就像是快要折斷一般。

  兩手將狼牙棒抽了回來,臧霸笑著咬著牙,嘴角溢出了一縷鮮血。

  好大的力道。

  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那方天戟未做任何的停留,繼續向著他胸前直刺而來。

  來得好!

  臧霸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的內息澎湃,兩條手臂上的筋肉脹起,身軀都像是大了一圈。

  「喝!」

  大喝了一聲,對著那方天畫戟,臧霸壓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噹!」

  幾乎緊接著第一聲,第二聲的錚鳴聲響起,士卒只覺得自己的耳邊陣陣,頭腦昏沉。

  曹操看著陣中的兩人,向自己的身後,夏侯惇幾人問道。

  「你們覺得如何?」

  「不知為何,這呂布好像比虎狼關時又強悍了幾分。」夏侯惇的臉上帶著一些疑慮,他應當沒有看錯。

  虎牢關下他見過呂布出手,特別是同那三個兄弟的一戰讓他印象深刻。

  「這臧霸也是一狂人,手中的勁力應當不遜色於我多少。若是虎牢關時的呂布,要拿下他臧霸也不會太難,但是也不該是這般,才不過兩個回合就讓臧霸陷入苦戰。」

  一旁的李典也點了點頭,這呂布確實比以往更加悍勇了許多。

  「嘿,就是力氣大了一些又如何?」

  曹洪笑了一聲。

  「等那臧霸敗了,我去與他在戰幾十個回合。」

  滎陽一戰,他失了馬,在追兵之中於那馬上的呂布大戰了數十回合。這件事是被他翻來覆去吹噓了許久。

  「得了吧。」夏侯淵白了曹洪一眼。

  「就你那點事都說了多少遍了,當時若不是你以命相搏,哪來的數十回合?即使如此不是也是休養了幾個月才緩過來的,這次若是還想這般,小心真的丟了性命。」

  這次曹洪難得的沒有還嘴,他雖然看著像個莽漢,卻也不是蠢人。他要和此時的呂布一戰,若是大意,恐怕確如夏侯淵所說,要丟了性命。

  「茲!」

  戟刃在狼牙棒上發出尖銳的摩擦的聲音。

  一戟之下如同山傾海倒,臧霸的面孔衝血,在呂布面前,他用盡了力氣,也不能將那柄長戟抬起一點。

  「哼!」

  呂布的坐下那赤兔馬呼出了一股熾熱的鼻息,蹄下繃緊,呂布本來就不能擋,再加上這赤兔,長戟向著臧霸的胸口又壓下了一寸。

  眼見著長戟就要刺入臧霸的胸口,他將手中的狼牙棒一斜,側過了身來。

  其上的戟刃一滑,擦著他的肩膀刺過。

  呂布的中門打開,露出了一道破綻。

  隨著一聲呼喝,狼牙棒再一次抬起。

  誰知那已經從身邊擦過的長戟突然一轉,挽過一道弧光,再一次自上而下落了下來。

  「砰!」

  一聲悶響,臧霸扛著狼牙棒彎著腰,將一柄方天畫戟架在肩上。

  他身下的馬匹也是搖搖欲傾。

  「噗!」臧霸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兩手都已經沒有了知覺。肩膀上傳來陣陣地痛處。身上強撐起來對的內息也散了個乾淨。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回合,他就當被呂布斬落馬下。

  呂布比他所想的還要強太多,他本以為自己即使不能戰勝也有力撤出。

  誰知不過三個回合,他就已經至於了如此地步。

  不遠處,曹操也看出了臧霸要敗,甚至大有要被當陣斬了的可能。

  此人也是悍將,死於此處太過可惜。

  想著,對一旁的夏侯惇問道:「元讓,能否救下此人?」

  「是!」

  ······

  「呵呵呵呵。」

  這種時候,陣中的臧霸卻是含著血,笑了出聲。

  撐著幾乎不能動彈的身子。

  眼睛看向眼前的人,衣甲如墨,肩披鮮紅,可是一不世之勇。

  「好!痛快!」臧霸的血沾染在胸前的衣衫上,笑著說道。

  「呂布,你當為英雄!」

  生能識得如此英雄。

  便是死在此處,也是痛快。

  他所見之人中,也只有一個人可以與之匹敵。

  眼睛橫下青州的兵馬裡,那襲白衣在軍陣中一眼就能看到。

  他見過此人一戰,氣魄絕不輸於呂布。

  呂布看著臧霸,眼下輕合。

  我當為英雄?

  這是他在虎牢關退走,長安兵敗後,第一個次有人對他說這種話。

  但他手上的方天畫戟沒有停下,從狼牙棒上掃過,帶起一片強風,等到眾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長戟已經橫在了臧霸的身側,向著他的腰間斬了過來。

  「休傷將軍!」一人從徐州的陣中衝出,是臧霸的部將孫觀。

  我臧霸,也非鼠輩!

  原本應該已經無力再戰的臧霸身上,卻突然又強催起了一股內力,嘴中吐出了一口鮮血,狼牙棒抬起向著呂布的胸口砸去。

  長戟和那寒光利利的棍棒再一次交錯在了一起。

  還有餘力?

  臧霸地這一擊就連呂布都沒有料到,眼中一冷,嘴角卻是勾了一下。

  好,那就再來!

  可就在兩人刀兵交錯之際。

  呂布的身後忽的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後一股寒意籠罩在他的背上。

  「茲!」

  一息之間,方天戟將壓在其上的狼牙棒磕退。

  臧霸本就是強弩之末,一擊之下連退了數步,身形搖晃,神志都有些不再清晰,他身下的戰馬再也撐不住向著地上摔去。

  呂布來不及再追擊臧霸,因為身後的寒風已經吹到了他的後頸上。

  千鈞一髮間,方天戟攔在了他的背後。

  「噹!」

  一柄朴刀落在了戟身上,雖被擋住了一記,但是緊接著,朴刀順著戟身劈下,直直地劈向呂布的手掌。

  刀落了一半,方天畫戟也終於有了反應,轉過一個輕微的弧度,躲開了刀刃,順勢呂布已經轉過了身來,又是一戟,劈在了朴刀的側面。

  「噹!」朴刀錚鳴著,刀刃震顫不止,而握著刀的人額頭上也冒出一絲冷汗,當即退馬抽身。

  夏侯惇慎重地看了一眼呂布,接著又對著呂布身後跑來的孫觀吼道:「帶你家將軍退下!」

  「多謝!」孫觀衝到了臧霸的身邊,將臧霸拉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就駕馬撤回了徐州的兵陣之中。

  赤兔甩了一下頭,動了動馬蹄。

  呂布沒有去理會身後帶著臧霸撤走的孫觀,而是對著夏侯惇,抬起了方天畫戟直指著陣前。

  這最後一趟,當至死方休,當對得起他一生戎馬。

  那方才敗去的徐州將說不錯。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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