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3 14:59
第四百二十章:簡單點,表達的方式簡單點

  天子暈了過去,兩旁的侍官手忙腳亂地將他送回了營房裡,請來了太醫救治。可是經過在這一路的奔逃就連太醫都沒有剩下幾個,又哪裡還有多少藥草可用。

  現在能夠配出來的藥裡,就只有安神藥還有些作用。劉協除了心力憔悴之外,身子也是虛弱不堪。眼下根本沒有能夠固本培元的藥,不能調理好身子,就算是將他救醒,要不了多久也還會暈過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藥草,太醫也是難辦,只能用針灸替劉協順了一遍氣血。讓劉協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但是效果也很有限。

  ······

  床榻邊放著一碗藥湯,散著溫熱的白霧,帳篷裡飄著很濃的藥草的味道。

  顧楠坐在床邊,床上躺著一個少年,正是還暈迷不醒的劉協。她的手中捏著一根銀針,慢慢拈入少年的手臂中。

  隨著銀針的刺入,一股溫熱的氣流順著少年的經脈中流過,少年枯黃的臉色也紅潤了一些。

  顧楠為什麼在這裡?

  營中的太醫沒有太好的辦法,曹操找到了她詢問法子,她就來了。

  雖然沒有草藥,但是她也可以用內息溫養經絡和內臟,平常的人很難將內息把控得那麼細緻,不過她這練了幾百年的內息也不是除了陣中殺人就沒有用了。

  放在床邊的藥,是太醫煮的安神的藥湯,等劉協醒來,喝了藥在睡上一覺,身子也就不會有大礙了。

  「沙。」放在床榻上的手動了一下,床上的少年皺著眉頭張開了眼睛。

  「陛下,若不想留下什麼隱患,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顧楠行著針說道。

  聽著身邊傳來淡淡地聲音,劉協轉過了頭,坐在他床邊的是一個戴著斗笠的白衣先生。正在給他行針,但應該不是他隨行的太醫。

  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五臟六腑都是一種溫熱的感覺,像是全身浸泡在溫水裡一般,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舒適。微微緊繃的肌肉鬆弛了下來,放鬆地躺在榻上。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種溫熱的感覺漸漸散去。劉協再看向床邊,那個先生已經收起了銀針。

  四肢不再是那麼虛弱無力,胸口也像是搬去了一塊石頭,呼吸順暢。

  「多謝先生救治。」

  劉協平靜地出聲說道,時常皺著的眉頭難得的鬆開。

  雖然時間很短,但方才應該是他出逃以來,最放鬆的一段時間。

  安然地躺在床上,少年卻像是一個年邁的老者一樣出了口氣。

  「本該賞賜先生,可惜朕如今這副模樣也賞賜不了什麼了。」

  顧楠坐在床邊收起了針包,隨口說道。

  「不必賞賜,既然是行醫,我只需管治病救人就是。」

  「行醫就只需管治病救人。」

  劉協輕輕念了一遍顧楠的話,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似乎帶著一些羨慕地說道。

  「先生倒是簡單。」

  他不一樣,他哪怕是和別人說一句話,都要想很多遍,不敢有紕漏。

  「不然呢,還需要什麼?」顧楠拿起了床邊的藥碗問道。

  「先生說的沒錯,確實不需要想的太多才對。」劉協看著帳篷的頂上,認可地回答著。

  本來應該是這樣,但是他想要生存,就做不到簡單,這是他從小就學會的事情。

  顧楠沒有再同少年說這些奇怪的話,拿著碗遞到了劉協的面前。

  「將藥喝了,安睡一覺,陛下的身子就無恙了。」

  劉協從床榻間坐起了身子,看著遞到了面前的藥,藥碗中傳來很是苦澀難聞的味道,還帶著些許腥味。

  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拿過了藥碗。

  顧楠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也沒有意外,這藥的味道確實不好,平常的藥只是苦而已,這藥還腥澀。

  伸手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布包打開,布包裡面是一些糖。玲綺和秀兒都知道顧楠喜歡吃甜的,所以常會買一些給她帶著。

  從布包裡拿了一塊碎糖遞給了面前的少年。

  「要吃糖嗎?」

  劉協看著顧楠手中的糖,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

  「多謝先生。」

  含著糖將藥湯喝下,藥草的味道被糖味衝地稍淡了一些,也不至於那麼難入口了。

  等到劉協將藥喝完,顧楠拿著已經空了的碗,準備離開。

  「陛下多加休息,在下就不打擾了。」

  顧楠躬身一拜,退身離開。

  「先生。」坐在床上的劉協平淡地出聲,叫住了她。

  顧楠的腳步停下,疑惑地抬起了頭:「陛下,不知還有何事?」

  「先生不是太醫,想來是曹將軍請來的。若是日後,朕的身子有恙,不知道能不能再請先生來?」

  劉協坐在床上問道,其實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同眼前的先生相談時很簡單。

  他不必像平時那般斟酌字句,可以隨口聊天。其次,顧楠的醫術在他看來比太醫要好上許多。

  顧楠沒有很快回答。

  劉協似乎猜到了什麼,畢竟顧楠應該是曹操帳下的人,沉默了一下說道。

  「先生說行醫只管治病救人,那朕也只當先生是一個大夫,沒有其他,只望先生以誠待我就好。」

  顧楠的頭低下了一些:「既然如此,隨陛下的意思。」

  說完,慢步走出了營帳。

  帳外,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塊糖放進了嘴中,含著嘴中一點點的甜味低頭走開。

  又一個可憐人而已。

  劉協在床榻上輕歎了一聲,躺了下去。

  ······

  青州曹操西迎天子,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則是暗作佈置。

  但是這時的天下卻不止發生了這一件大事,徐州牧陶謙病死,還沒有等周邊的諸侯伺機而動。這徐州就有了一位新的徐州牧,叫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徐州牧之位沒有傳於陶謙的兒子,領了徐州牧的人反是一個外人。

  這人在黃巾時曾起兵討伐黃巾賊,頗有功績。在虎牢關之戰時與他的兩個結拜兄弟小博了一把名聲,但一直不得勢,最後寄身在徐州籬下。那時誰也沒想到,他會接過陶謙徐州牧的位子。

  他自稱是漢室宗親,是中山靖王之後,名叫劉備,劉玄德。

  若是他只是一個平頭草民,自稱漢室宗親也沒人當一回事,可現在他是一州之牧,諸侯就不能視若無睹了。

  注:作者曰 ─ Emmm,因為沒有曹操多次進攻的關係,所以書中的陶謙也晚了幾年才病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4 12:08
第四百二十一章:人一生當初心不負才好

  曹操迎天子,受封司隸校尉,錄尚書事,平定了穎川和汝南的黃巾。八月,與天子一同入洛陽,然而洛陽城中太過破敗,要重建的話耗資巨大。於是曹操將天子迎至許昌。

  年末十一月,曹操受封司空,行車騎將軍事,百官總己以聽。於是親自領兵攻打曾同李傕、郭汜一同追趕天子的張濟,此時張濟已死領軍的他的侄子張繡。

  張繡並無交戰之意,曹操到達淯水,便率眾投降。此番曹操也未於張濟的遺孀有什麼瓜葛,卻是少了原本的許多麻煩事。

  同年曹操又派謁者僕射裴茂率領關西諸將段煨等討伐吞併了郭汜的部隊的李傕。

  曹操在追討董卓餘部,而另一邊,壽春之中一人登高祭天,僭號天子。

  焚香之上青煙裊裊,一人提劍站在青煙中,抬頭笑看著天公。

  袁出於陳,陳是舜後,以土承火,得應運之次。又有讖文雲:「代漢者,當塗高也。」

  塗可比途,是為路,袁術字公路,又得玉璽以為受命於天,乃於壽春稱帝,建號建號仲氏。

  袁術是豪門望族,袁門更是有四世三公之名,天下之中可與袁術相比者本寥寥無幾,可此舉卻是使得他失了民心。

  孫堅死後其子孫策又投入了袁術的門下但是隨著袁術稱帝,孫策在江東脫身自立。逐走袁術任命的丹楊太守袁胤,並使廣陵太守吳景、將軍孫賁棄袁術來投。

  袁術失了廣陵、江東等大片土地,勢力大挫,還未等他對付孫策,曹操已經命夏侯惇、于禁領兵來攻,而徐州的劉備也一同舉兵而來。

  幾乎是很短的時間內,袁術眾叛親離,其勢力一減再減。

  到最後,他稱帝時一圖天下的雄心被磨了個一乾二淨,整日坐在府中飲酒作樂,日漸消瘦。

  那一年,袁術治下的江淮大旱,隨後就是一場饑荒,江淮之間處處可見人吃人的情景。沛相舒邵勸袁術散糧救饑民,袁術先是惱怒,在酒桌上大聲呵斥。

  誰知舒邵卻說道:「我來求陛下時就知必死,之所以這麼做。是我情願以自己一人的性命,救百姓於苦難之中。」

  袁術聽完了他的話,呆愣地坐著。

  琴瑟的聲音在耳側輕響,他好像在這時,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到了如此地步。

  失神地放下了手中的酒,他遙遙晃晃地起身,慢步走到了舒邵的面前。

  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使得當年上馬提劍的手,如今只能綿綿無力地垂在身邊。

  笑起來,袁術問道。

  「仲應,你只想獨享這天下的美名,卻不願與我同享嗎?」

  之後袁術散糧救民。

  可他的衰敗已經不可逆轉,治下各地多是民不聊生,部曲劫糧叛逃。他似乎是,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了。

  袁術終被曹操和劉備攻破,向北想去袁紹那,路上卻也被派兵劉備截住。

  袁術的隊伍被困在一處荒原上,營房裡傳來沉悶地咳嗽的聲音。

  坐在桌案前的人骨瘦如柴,重病纏身,眼眶深陷讓他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具乾屍一樣。

  咳嗽聲漸漸平息下去,袁術抬起了眼睛,他的身上依舊披著一件華麗的長袍,桌案前放著一柄長劍。

  過一會兒,他吃力地站了起來,提著劍走出了帳外。

  那乾瘦的人站在那,就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去。將劍抬起,橫在自己的身前。

  袁術的手放在了劍柄上,隨著劍刃緩緩出鞘的摩擦聲,一抹劍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海市蜃樓,金宮玉宇,翠殿紅牆還有一片燈火闌珊。

  「這是。」他的聲音有一些顫抖:「孤的天下嗎?」

  「錚!」一聲劍鳴,袁術提劍直立,雄心勃發,迎向無垠的荒原。

  「孤便是敗了,亦是天子。」

  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鮮血從他的嘴中溢出,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

  袁術吐血病死在北上的路上。

  幾日後,袁紹收到了一封書信,還有一個布包。

  拆開信來一看,只有一句話。

  「弟有失袁門之名,望兄不負。」

  這或許是袁術第一次認真地稱他為兄長。

  袁紹拿著信有些茫然,胸中失意,卻不知道自己在失意什麼。他還記得當年,袁術初入仕途時同他說。

  「日後人再提起袁門,定會先提我袁公路。」

  那時,他在他眼中看到的儘是野心和豪情。

  良久,袁紹放下了信看向一旁的布包,伸手解了開來。

  裡面的是一塊璽印,其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正面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篆字。

  ······

  許昌的宮殿後園中,一個少年正坐在亭子裡,錦衣華袍。

  如今在看,這個少年已經完全看不出那時落魄的模樣。

  曹操討伐董卓的餘部後,取回了被劫走的皇家器物,又在許昌建立了宮殿,眼下的許昌就恍若是當年的都城洛陽。

  少年的身前,坐著一個白衣先生,正在少年的手上行針。

  今日顧楠本在院中與荀彧商量屯田之事,誰知卻突然被傳進宮中。

  她已經有段時日沒有來宮中後園了,少年剛入許昌之時幾乎每月都會請她入宮行針配藥一次。

  但等他得知了顧楠就是曹操身邊的白衣謀將後,次數就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今日是為什麼,突然請她來。

  不過算上這一次,每次她來都只是配一些安心寧神的湯藥,用內息行一遍針,同少年說一些閒話而已,倒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陛下,喝藥吧。」行完針,顧楠將手邊差不多已經溫了的湯藥遞給劉協。

  此時正是盛暑,宮殿中的後園還算是涼快一些,可是也是有一些悶熱。坐在亭子裡,能聽到園中的陣陣蟬鳴。

  「麻煩先生了。」

  少年接過顧楠手中的碗,喝了一口,平靜地讚許道。

  「先生的藥還是一如從前,比宮中醫館煮製的好上了許多。」

  今晚,他應該是又能安眠一晚了。

  這白衣先生行針後再喝藥總能讓他心神安定。

  他時常會心神不寧,頭疼不止,這辦法對他很有幫助。

  不過若不是真的必要,他也盡量不會請顧楠入宮。

  倒不是他不信任顧楠,在約定之時他就說了他只當她是一個大夫而已,這一點事他還是做的到的。

  只是顧楠終歸是曹操帳下的謀士,太過於經常的與自己接觸,或許會給她添上什麼麻煩。

  將藥喝下一半,劉協看向顧楠,停了一下,出聲問道。

  「先生,有帶糖嗎?」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8-4 08:4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5 13:06
第四百二十二章:因為你是最後一個

  糖?

  顧楠愣了一下,然後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個袋子。這一袋還是荀彧今日來拜訪時帶來的,第一次到顧楠府上的時候,荀彧就記住了她似乎是很喜歡吃這東西。

  劉協看到顧楠拿出來的袋子,不出意料地笑了笑。

  「看來先生很喜歡這甜食。」

  說著,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來問道:「可否再給朕一顆?」

  糖確實能讓苦味稍淡一些。

  「是藥太苦了?」顧楠疑惑地打開袋子,將一塊糖放到了劉協的手上。她煮的這一種安神藥本應當是不怎麼苦的才對。

  「不,先生的藥倒是不苦。」劉協搖了搖頭,把糖送進了嘴裡,甜味好像是讓他胸中的苦意散去了一些。

  抬起手裡的藥,喝下了剩下的半碗。

  劉協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繁雜的心思難得地平靜了下來,陣陣的頭痛也好了許多。

  顧楠看了一眼劉協的樣子,低頭行針說道。

  「陛下,你長久這般心神不寧,日久總會成疾的。」

  心病難醫,劉協的身子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可這樣下去,一病不起也是早晚的事情。

  「朕也想平心靜氣,奈何習慣成了自然。」劉協側過眼睛看向亭子外,院中的池塘裡幾條錦鯉游弋。

  「當年董卓廢了少帝,讓朕繼位。朕坐在皇位上,可笑卻是日日提心吊膽,謹言慎行。生恐說錯了一句話,做錯了一件事,惹來殺身之禍。」

  劉協看著池塘中,池塘裡的錦鯉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轉快速的游開,水面泛著圈圈波紋。

  「後來諸侯共討董卓,董卓挾朕西行,說要去長安,不待在洛陽了。離開洛陽的時候,車馬上,朕沒忍住,探出頭向洛陽回看去。」

  或許是少年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手漸漸握緊,但是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洛陽在一片大火裡,漢室在一片大火裡,火光幾里之外都能看的到。先生你猜,那時洛陽,是什麼樣子?」

  劉協轉過頭來,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場大火,緊握著的手。

  「皇家被劫,朕無能為力。百官受亂軍屠戮,朕也無能為力······」

  「我如何心安······」

  最後一句話,這個不過才十幾歲的少年沒用上朕,手鬆了開來,頹然地坐著。

  好像是那些慘死的百官在他耳邊哭嚎,還有先人的怒斥讓他抬不起頭來,臉色慘白。盛夏裡,他的手腳冰涼。

  顧楠沒有說話,默然地在手上送入了一股內息。

  溫和的內息流入脈絡裡,劉協的身子暖和了起來,臉色好轉。

  他抬起頭來,見到顧楠靜靜地看著自己,莫名的一陣心定,鬆了一口氣。

  「多謝先生。」

  重新低下頭,顧楠說道:「治病救人而已。」

  這句話就和第一次見面時她說的一樣,劉協知道了自己為何心定。因為眼前的人一直只當他是病人,從沒變過。

  沉默一陣,劉協出聲說道:「先生。」

  「嗯?」

  「朕已是天子近十年,卻從不知道身邊的人何人可信,何人是真心待朕。」

  話音落下,少年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道。

  「先生,可願真心待朕?」

  涼亭下一時沒有了人聲,只剩下蟬鳴聲陣陣。

  「我不是都給你吃糖了嗎?」

  針已經行完,顧楠低頭取著少年手上的銀針,淡淡地問道。

  劉協張了張嘴吧,隨後放生笑了起來。

  「哈哈哈,是,先生都已經給我吃糖了。」

  這或許是少年坐上皇位後,第一次笑得這麼暢快。

  笑畢,顧楠也已經取完了銀針,自己吃了一顆糖。

  「先生。」

  盛夏的光景裡,劉協深深地看著眼前穿著一身白袍,那人隨意地坐在他面前看著花草。

  「謝謝妳。」

  「為何謝我?」白衣先生回頭看他。

  因為妳已經是我身邊,最後一個還肯真心待我的人了。

  少年靜笑著看著白衣先生,卻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對於他來說,這般就夠了。

  ······

  七月,徐州牧劉備討袁術有功,受封左將軍。

  同樣是這一年的盛夏裡。

  一個披著鎧甲的人挎著腰間的長劍走進了一間堂上。

  堂上坐著一個身披錦袍的人,見到來人笑著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鬍子說道。

  「王將軍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董侯。」被稱作王將軍的人連忙躬身拜下:「在下公務纏身所以來得晚了一些,董候恕罪。」

  「哎,無事,無事的。」那董侯擺了擺手,笑著站起了身。

  來的將軍叫做王子服,而這董侯名叫董承,為皇室外戚,是劉協嬪妃董貴人的父親。

  「來,將軍不必多禮。」董承迎上前,扶起了拜著的王子服,向著座上一請:「來,將軍請坐。」

  王子服訕然地點了點頭:「謝董侯。」

  兩人坐下,王子服才看向董承,問道:「不知董侯喚末將來所為何事?」

  「將軍。」董承沒有直說,而是笑著拿起桌案上的酒壺倒酒:「先不談這些,你我多日不見,先喝幾杯再說。」

  王子服的心下更添疑慮,但是既然董承請了,也只能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

  一杯酒下肚,董承收起了笑容,坐在桌前,拿著酒杯歎了口氣。

  「哎,不指王將軍覺得,天子入許昌之後近況如何?」

  ······

  王子服不知道董承為何突然提起這事,以為是在試探自己,抱拳說道。

  「如今許昌繁榮,幾乎同當年的洛陽無異。」

  董承對著王子服瞇起了眼睛,半晌,冷哼了一聲。

  「王將軍,在我看來,如今的許昌確實與當年的洛陽長安無異。但如今的曹操,與當年的董卓、李榷也無異。」

  聽到這換,王子服只覺得自己的背後冒出了一陣冷汗,向著四下看了看。

  董承的這番話,在許昌絕不能傳出去。

  「董大人,可是醉了?」

  「王將軍,我可是醉了你自有定奪,我隻同你說一句。」董承的眼睛冷下。

  「當今漢室蒙難,陛下趁曹操不察,以衣帶下詔於我討伐賊臣,我此處現在就有陛下親下的詔書。」

  (有一些關於衣帶詔的事情以免占字數,我寫在了章節後的留言裡,大家有興趣可以看一下。)

  王子服的眉頭一皺,看向董承。

  他在想,如果董承真有詔書,為什麼剛才不直接拿出來。

  董承勾起了嘴角,探身到了王子服的身前,低聲說道。

  「而且王將軍,郭汜當年有數百人,亦敗李傕萬人,此時成敗全看足下與我是否同心。昔日呂不韋有子楚之後得以富貴,現在我和足下也是如此。」

  注:作者曰 ─ 有關於衣帶詔是不是劉協下的:《三國史話》中就對衣帶詔的真實性表示了懷疑。《三國志·先主傳》說:「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辭」是宣稱的意思。《資治通鑒》改為「稱受」,意思更明確。這就是說董承自己對外宣稱接受了漢獻帝的密詔,缺少可信度。所以《三國志》和《資治通鑒》對衣帶詔的真實性表示了懷疑。而袁宏的《後漢紀》直接表示否定,連衣帶詔這三個字都沒出現。但是范曄《後漢書》倒是持肯定態度。最後,雖然我有我的寫法,但是正史上衣帶詔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大家自己定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6 09:47
第四百二十三章:拔劍四顧心茫然

  王子服沒有回應董承的話,沉思片刻,深然地看向董承,抬起手說道。

  「董侯,此事我力不能及,恕我不敢當。」

  董承見他如此,知道他已經意動了,笑著拿起了桌上的酒壺給王子服添了一杯酒。

  「王將軍莫急,此事若成,曹操死後我與徐州劉備有過聯絡,他會呼應我們。我等就可以借陛下之名剷除曹操留部,收歸其帳下兵馬,還有青州兗州等地,將軍還不滿足?」

  酒壺傾斜,透明的酒水緩緩倒入酒杯中,酒杯裡映出了王子服的影子。

  「如此。」王子服的聲音低下:「董侯在這城中,可有幫手?」

  董承笑了,酒杯放回了桌面,發出一聲輕響。

  「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都是我的心腹。宮門守衛還不是曹操的人,屆時,我會打通門路,在宮門前埋伏一部,只等曹操出宮。」

  說著,他壓下身子,手放在桌上一劃。

  「就地格殺······」

  ······

  今日的宮中不知為何比以往安靜一些,已經是午後,日落天側,曹操在宮中辦完事務回來。

  曹昂陪在他的身邊,此時曹昂的歲數已經不小了,曹操也開始著手教他一些他應該學的東西。

  曹仁和典韋護衛在側,沒有別的什麼護衛,畢竟此處是許昌。

  「如此,在各地行屯田,以流民開墾荒地。先可以安頓各地流民,其次流民愈多,則屯田愈多,糧產就愈多。各地糧產豐倉,軍馬的行糧就也無需憂慮了。」

  宮牆的另一邊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倒是一個曹操幾人都熟悉的聲音。

  他們停下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宮牆的轉角處,顧楠和荀彧、郭嘉走了出來。

  先前的屯田只在青州一地使用,現在曹操的擁地廣闊了許多。所以顧楠在和荀彧商量是否要更廣泛地實行屯田的問題。

  其實屯田還有一個好處顧楠沒有說出來,在戰時趁亂廣泛的實行屯田,就可以使大量的荒地被收為國有。

  等到日後,就不會形成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在世家手中的麻煩局面。

  起碼國中也有一定的土地可以安頓一部分百姓。

  在秦時顧楠就遇到過這樣的麻煩,很難一舉將世家的土地完全國有化。

  如今只好提前謀劃,不能一舉成功,至少先形成一個過渡的局面,屯田制就是形成這個過渡的局面的方式。

  提供種子農具,收編流民開墾荒地,每年上繳一部分收成給國中,其餘的他們可以收為自己所得。

  而且這也是一種極好的以戰養戰的辦法,每一次戰事下來最多的就是流民,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黃巾賊。

  「先生!」還很遠,曹操身邊的曹昂笑著向顧楠打了一聲招呼。

  曹操看著這小子的模樣,搖了搖頭。子脩的心性還是不夠沉穩,仍需要打磨一番。

  顧楠三人回過頭來見到曹操,便停了下來。

  「丞相。」

  「你們就莫多禮了。」曹操隨性地擺了擺手,看向顧楠、荀彧和郭嘉三人。

  雖然後來他的帳下又多了謀臣,荀攸、賈詡幾人都不是平常之輩。

  但是他還是對這三人更加親近一些,所以也不做什麼樣子,笑問道。

  「既然遇見了,我等正好一路,同行如何?」

  一邊的郭嘉連忙說道:「是正好,同行,同行。」

  可能是當年那根銀針對他有什麼陰影,他碰見顧楠的時候說話就磕磕絆絆的,之前三人遇見走在一起他還愁氣氛尷尬。

  這正好多幾個人,能讓他自在一些。

  幾人向著宮外走去,一路上是再沒有遇見什麼人。偶爾傳來幾聲說笑,卻是有些顯得空蕩。

  ······

  走到宮門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幾乎黑了,只有天邊還有一束微光,照亮著宮前的路。

  天空陰沉,空氣沉悶。

  今日的宮門確實太安靜了些,一行人走到宮門前時,就連宮門的守衛都沒有看見。

  曹操慢慢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宮門前是不可能沒有守衛的。

  顧楠的斗笠微微抬起,典韋和曹仁將手默默搭在了自己的兵器上,荀彧和郭嘉也不再說話。

  四下無聲,宮門前這時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踏踏踏踏。」

  寂靜被打破的時候,就是一片紛擾的嘈雜,雜亂的腳步聲幾乎像是要淹沒了宮門一般。

  數百人從宮門的兩側衝出,將道路堵住,手中提著刀劍。陰沉的天空下,刀劍的反光晃眼。

  郭嘉看著這突然出來的人馬,神色沉下,在荀彧的身旁說道。

  「來者不善。」

  荀彧的眉頭皺起,語氣難聽。

  「大概,是謀權之亂。」

  門前的數百人停下,隊伍散開,兩個人駕著馬走了出來。

  身上皆穿著將軍服飾,頭戴纓揚盔。

  「你等。」曹操冷著臉,看著這提著刀兵的數百人問道:「來此作什麼?」

  兩個領軍對視了一眼,舉起了兵刃。

  「奉詔共討賊臣!」

  數百柄刀劍向前一進。

  「共討賊臣!」

  聲音在宮門上陣陣迴盪。

  天空中的陰雲堆積的越來越多,大概要不了多久會有一場大雨。

  賊臣······

  曹操默默抬起了頭,背在身後的手握緊。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兩鬢上的幾縷白髮讓他看來有些蒼老。

  也已經難再挎刀上馬,說要做那大漢征西將軍,高歌大風,立馬之處便是漢土。

  他曾說過自己不怕身後的罵名,可做一世奸雄。

  可他不能明白,為何這一句奉詔討賊之下,他還是只剩下了滿腔茫然。

  大風曾歌,威加海內。大漢之志,有誰記得?他曹操記得。

  董卓挾漢,遷都長安。漢室衰微,有誰去追?他曹操去追。

  天子東歸,百官失所。兵敗將離,有誰去迎?他曹操去迎。

  半生漢臣,可此時拔劍四顧,他卻成了漢賊······

  大雨前的風吹起,將曹操的衣袍吹鼓。

  「父親,這些人交於我們。」

  曹昂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回頭看向曹操,隨著典韋和曹仁向前走去。

  「你二人退後。」

  顧楠對著荀彧和郭嘉說了一句,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曹操的身前。橫過無格,將三人護在身後。

  注:作者曰 ─ 額,以免大家多心,這裡劇透一下,曹昂和典韋不會死的,流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7 05:51
第四百二十四章:人各有命

  王子服壓著手裡的劍柄,對著看著曹操身邊的人,卻沒有第一時間衝殺上去。

  那日他與董承商議之時,就有過顧慮。

  「董侯,我聽聞曹操的帳下有許多悍將,更有一個常穿白衣之人,勇武更甚呂布。若是曹操身邊有人護衛,此事可不好辦。」

  「王將軍,曹操進出宮中之時身旁幾乎沒有護衛,已經是下手最好的時機。至於若有悍將在側,哼,雙拳難敵四手,一同拿下便是。」

  ······

  天光昏暗,所以王子服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到了曹操身前的白衣人。

  關於曹操帳下那位白衣的傳聞有許多。

  甚至有人說她一人就在山隘處攔住了西涼萬軍,當然這種誇張的說辭也只是那麼幾個人在傳說,少有人相信。

  但是有一點是絕大多數人都肯定的,那人的武力比那飛將呂布有過之而無不及。

  呂布有多厲害,當年他是見過的,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比呂布還強的人,既然這麼傳聞,想來也不會差太多。

  所以即使曹操身邊的那個白衣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戰將,或許不是那個人,他也忌憚萬分,不敢輕易上前。

  不過王子服如此,他的部下卻不都是如此,他身旁同樣騎著戰馬的部將就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他看來曹操的身邊只有三個護衛,剩下的三人都是謀臣,要殺曹操輕而易舉。這般的建功立業的機會,他不想就這麼輕易的錯過了。

  王子服沒有下令,攔住宮門的數百人還沒動,可曹操身前的三人卻是已經向著宮門前走了上來。

  顧楠沒有跟上,宮門前的不過三百餘人,除了兩個領將之外都是步卒。

  腳步雜亂,沒有列陣一說,應該是七拼八湊的雜兵。

  其中更是只有百餘人身上穿著鐵甲還有些模樣,剩下的人穿的只是皮甲和布甲,想來是私下供養的門客而已。

  這樣的三百人,典韋三人完全應付的過來。

  相反,應付的過來,不代表這三人就能把三百人全部攔下。既然那些人的目的是曹操,她還是護衛在側為好。

  風聲吹得越來越近,狹長的宮道裡,三個人向著數百人迎面走去。

  「這麼點人還不夠我一人打的。」

  典韋咧開嘴巴,將自己的兩柄短戟都抽了出來,戟刃拖過宮道上的石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曹昂手中的長劍也是發出若有若無的嗡鳴聲:「典將軍,待會兒剩我幾個人,我好試試先生新教我的劍術。」

  曹仁最是穩重,看了一眼曹昂,囑咐道:「公子切要小心。」

  「斯!」一聲勒馬長嘯,王子服身邊的部將沒有再等,而是猛地駕馬衝向了三人,提起了手中的長槍。

  「來人受死!」

  他自信憑著馬力自己定能殺了一人。

  戰馬衝的很快,急促的馬蹄聲鼓動著風響,轉息之間就衝到了典韋面前不過十步。

  馬背上的長槍高舉,鋒芒吞吐。

  見到衝來的人,典韋的腳步停下,握著短戟的手上,青筋暴起,目露凶光,大喝了一聲。

  「宮門禁地,不得踏馬!」

  部將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

  閃爍著寒光的短戟已經擲出,夾著呼嘯的聲音刺入了他的胸口。

  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高飛到了半空之中,接著就是重重地摔下。

  地上揚起一片灰塵,部將吐出了一口鮮血。

  長槍脫手,部將驚恐地圓睜著眼睛踢踏著兩腿想要起身,也已經沒有用了。

  污紅色的血液流淌過石板,部將停下了掙扎,無聲無息地倒在那裡。

  只剩下遠處一匹無人的馬匹受驚跑開。

  典韋踏步上前將插在部將胸口上的短戟拔出,抬起了眼睛,空氣中一片死寂。

  看著那滿身煞氣的人,數百人的心中一寒。

  「莫慌。」王子服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罵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部將了,一揮長劍。

  「不過三人,速速將之拿下,取一人首級,賞百金!」

  重賞之下,眾人再沒有遲疑,一聲呼喝讓宮門一震,齊齊地衝向了曹昂三人。

  王子服沒有一同衝上而是看向了站在後面的曹操,咬了咬牙。

  此次之事是為了誅殺曹操,眼下在他的看來,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駕!」一誇馬腹,馬蹄踩過石板,繞開了堵在一起的眾人,向著在後的曹操奔去。

  「踏踏踏踏!!」

  馬蹄聲越來越近,郭嘉看到衝來的將領,臉色一緊。此時曹昂、典韋、曹仁都被纏住,一時間也不可能脫身來援。

  荀彧倒是平靜地拉住了按住了郭嘉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擔憂。

  曹操。

  王子服的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人影,咬著牙舉起手中的劍。

  莫怪我,怪就怪這個朝堂容不下你。

  馬蹄踏在了曹操身前,馬背上,長劍劃過一片劍光。

  天中下起了雨,一滴雨水從高空中落下,被劍刃砍成了兩段,破開的水珠擦過籠罩著寒意的劍身。

  馬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王子服猙獰的臉上待了一瞬。

  「啪!」

  一隻手憑空抓住了凌厲的劍刃,另一隻手按在了他身下戰馬的臉上。

  王子服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劍被人用手拿住,但下一刻,眼前已是天旋地轉。

  戰馬哀鳴了一聲。

  顧楠按著馬頭,內息一湧,伴著一陣大風,一人一馬被生生按砸在了宮道上。

  「砰!!」一聲悶響,風捲陣陣吹開,宮道上的青石板崩裂,深陷在石板間的戰馬一動不動的躺著,張合著嘴巴,口鼻之間流著鮮血。

  站在後面的郭嘉訕然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他聽聞過白衣謀將的事情,可平時的時候,實在是難把顧楠這幅樣子和戰陣間殺敵的將領聯繫在一起。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顧楠出手,難怪方才荀彧不以為然地拍著他的肩膀。

  這麼想來,他那時,還真是福大命大了。

  「嘩嘩嘩。」

  天空中下起了滂沱大雨。

  曹操站著,背著手看著雨裡的廝殺。地上的血被雨水沖刷開來,將宮道染成了紅色。

  王子服恍惚地躺在地上,長劍摔落到了一旁,呆呆地看著天上落下的紛紛雨點。

  他本不信有人比得過那呂布,此般信了。

  一根黑棍似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喉嚨上,他認命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8 06:17
第四百二十五章:我同你講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王子服被俘,那一日的宮門被伏屍鋪滿,雨水衝開了鮮血,流過了整條宮道。第二日前來早朝的人都還能聞到陣陣的血臭味。

  董承的謀劃敗露,同謀均被在正法。發落董承幾人的時候,曹操站在大殿上向著劉協問了一句話。

  「陛下,若是天下無我曹操,該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劉協沒有答話,此時衣帶詔是不是他親手落下的,或是他說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不能完全的信任曹操,而曹操現在也已經很難的信任他了。

  一言不發的坐在朝座上,一君一臣相看了一會兒,曹操轉身帶著幾人離去。大殿上靜了一會兒,不久,外面一個人的高歌聲。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遍又一遍,氣魄雄渾,直到人聲遠去再聽不見為止。

  退朝之後,劉協坐在四下無人的朝堂上,擺了擺手,讓兩側的人都退下。

  傳喚太醫,做一碗安心寧神的湯藥送來。

  太醫到的時候,正看到劉協一個人靠坐在大殿門邊的地上,看著開闊的殿前石階,和高得看不到外面的樓閣。

  太醫端著藥走到了劉協的身邊,拜下將藥呈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請用藥。」

  劉協坐在地上伸手接過,喝了一口,入嘴的藥的味道很澀。

  「好苦啊···」

  他輕聲說道,問向太醫。

  「你有糖嗎?」

  太醫躬身搖了搖頭:「陛下,臣沒有,要臣去喚人取一些來嗎?」

  「罷了。」

  說著,劉協慢慢喝完了碗中的湯藥,閉著眼倚在了門邊。

  「你退下吧。」

  太醫應是,低著頭離去。

  閉著眼睛,劉協好像聽見自己身邊坐下了一個人,她問道。

  「你要吃糖嗎?」

  劉協的嘴角微微勾起:「好啊。」

  可宮中的層樓很高,高遮望眼,讓他連一個人都再看不見。

  ······

  一間府邸的門前,一人提著兩壺酒水,舉著手,在門前停了一會兒,才將那門敲響。

  過了一會兒,大門被打開,裡面站著一個女子。

  「見過秀兒姑娘。」門前的人屈身行禮,停頓了一下說道。

  「不知顧先生在不在?」

  「原來是郭先生。」刁秀兒把門打開,將郭嘉請了進來。

  「先生正在堂上呢。」

  這府上平時沒什麼人拜訪,所以先生說過,來訪的人直接讓進來就是。

  顧楠正坐在堂上看著一份書文,許昌也開立了書院,只靠手抄的書本是不夠了,孔融在著手用活字法印刷書文的事情。

  她和孔融先前就有過嘗試,可用東漢蔡倫製作的紙張還達不到能印刷的程度。

  最近他們又試了一種新紙,是十餘年前一個叫做左伯的人改進的,一種名為左伯紙的紙張。

  這種紙足以印刷,但是要刻印字塊還需要一段時間,想來短時間裡還不能見到成效。

  刁秀兒將郭嘉帶到堂前沒有跟著一起進去,郭嘉一人走進了不大的堂上。

  堂上坐著一個人,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抬起了頭來。

  「郭先生。」顧楠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兩人的見面算不上多,所以也沒有熟悉到可以稱呼表字的程度。

  堂下,郭嘉歎了口氣,抬起了手中的兩個酒壺,也不知是不是苦笑地說道。

  「顧先生,今日我是來向先生致歉的。」

  致歉?

  顧楠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

  郭嘉解釋道:「當年初見時,我不識得先生,曾開過一個玩笑先生可還記得?」

  聽到這,顧楠才想起來,當年初見時的情景,微微一笑。

  那件事,此時想來卻還有些好笑。

  「這一年來東西奔走,始終沒有一個機會向先生致歉,乃至於今日才登門。」

  郭嘉見顧楠發笑,也笑了笑。

  他知道對方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只是若是不解了這個心結,他自己見到顧楠總是會覺得難堪,心思繁雜。

  「這兩罈美酒,先生可否願意與嘉共飲?」

  誰知,顧楠故作嚴肅地皺了皺眉頭。

  「我不是同你說過嗎,你身子虛寒,不能多飲酒,否則有傷脾胃,這便忘記了?」

  郭嘉的臉上一愣。

  但是接著顧楠又鬆開眉頭將書文放到了桌案上。

  「不過,偶爾喝上幾杯也不是不好。」

  郭嘉才轉而笑了起來:「是,幾杯就好,絕不喝多。」

  ······

  酒桌擺在院子裡,兩罈美酒開壇,淡淡的酒香飄散開來。閒來無事,兩個人坐著對飲,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顧楠將酒倒入自己的杯中,淺嘗了一口,確實是美酒,當然這是相對來說的。

  「眼前美酒佳人,實在是人生得意時。顧先生,當再飲一杯。」

  幾杯酒下肚後,郭嘉的話就開始多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將杯子舉到了顧楠的面前。

  「美酒佳人?」

  顧楠疑惑地看著已經帶著些醉意的郭嘉,這美酒是有,佳人在何處?

  郭嘉眨了眨眼睛,訕笑了一下,連連搖頭。

  「當我沒說過,就敬美酒。」

  碰了一下杯,郭嘉一飲而盡,顧楠也沒多想,只當他是快醉了。

  不過是一場酒事,喝得快意,兩人關係也近了不少。

  「說來奉孝,關於董承幾人你怎麼想?」顧楠突然說了一句題外話。

  因為曹操幾日前也問過她同樣的話。

  「董承?」郭嘉放下酒杯,思量了片刻,說道。

  「不過求權而已,無論是壯志,還是野心,都不過如此。」

  說完,他又一笑,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對著顧楠問道。

  「說來,不知顧先生有何所求,嘉倒是很想知道。」

  「我?」顧楠的酒杯停在嘴邊,低下眼睛想了想。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抿著嘴說道:「我同你說個笑話吧?」

  「你說若是一個長生不老的人,她會求什麼?」

  郭嘉的手中拿著酒杯慢慢地搖晃著,眼睛盯著杯中之物,搖了幾圈之後,才說道。

  「顧先生,這個笑話可不好笑。若真是長生不死,還不如早些死了的好。人之一世,要是真的那麼長久了,未免太苦了些。」

  故人皆去,獨留一己之身,他只是心中想了想,就覺得心中孤寂。

  「是啊。」

  顧楠好似不在意地抬了一下眉頭,喝去了手中的酒。

  「你說得沒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9 07:05
第四百二十六章:全當一時醉話

  笑話並不好笑,桌前的白衣人卻一個人輕輕地發笑,她又對郭嘉問。

  「你說這是種長苦,那有沒有什麼不苦的辦法?」

  郭嘉不懂顧楠為何這麼問。

  就好像她就是那個長生不死的人一樣,可世上怎麼會有長生不死的人呢?

  「咳咳咳。」咳嗽了幾聲,他沒有回答顧楠的問題,只是說。

  「若是長生不死,要嘛是仙,不顧人事。要嘛是妖,擺弄人事。這兩者,就皆不知人苦了。」

  語畢,看向顧楠輕笑了一下:「顧先生覺得如何?」

  顧楠笑著默默側過頭,閉口不答。

  其實她還想問一句:要是,只想做個人呢?

  「沙沙沙。」風聲細語。

  酒意催人思緒,兩人各懷著心事自己倒酒自己喝著。

  直至郭嘉覺得自己快醉了,才停了下來,舒了口氣。

  他對於顧楠的那種難堪終於是沒有了,心中輕快,舉目看向桌對面的人,可看去時,他又頓住了身子。

  入眼的是徐風陣陣裡,青絲輕搖。那女子支著脖子,略顯慵懶的坐在桌邊,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他正好看得見女子的側臉。

  眼中佳人如玉。

  或許是喝了酒,那清美的臉頰微紅,又添了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郭嘉待坐著,心下又亂做了一團,只是這次比之前更是讓他理不清楚。

  顧楠側過頭來,看到郭嘉,眉頭輕皺。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紅,可否要我替你看看?」

  她以為郭嘉是喝多了酒,舊疾復發了。

  「嗯,好。」郭嘉出著神,將手伸到顧楠的面前。

  一隻纖細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腕上。

  把住郭嘉的脈,顧楠的臉上有些不解,她看不明白這個症狀。

  「這脈搏是過快了,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嗎?」

  「我不知。」郭嘉搖著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院子裡吹過的風將他身上的酒意吹散了一些。

  他突然抬起頭來,開玩笑似的說道。

  「顧先生,若是我真的上門提親。妳當時說的話,作數嗎?」

  顧楠看向他,兩人相看了一會兒。

  「呵。」顧楠明白了郭嘉的症狀,收回了手。

  「你醉了。」

  郭嘉聽到如此,看向桌上空空的酒杯,空空一笑,也點了點頭:「我醉了。」

  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沒有醉。

  只不過本就是一通酒話,就全當了醉時妄語罷。

  董承作亂之事很快就在各地之間傳聞開來,而其所謂的衣帶詔到底是真還是假,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願意信的人,不願意信的人就是不信。

  但是就算只是如此,這衣帶詔一事也足夠讓有心之人用來鋪蓋言論了,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一說出現在了諸侯之中。

  轉眼之間,曹操便從一個迎奉天子的人臣,變成了一個亂臣賊子。聲名差到了極致,就算不比當年的人人喊打的董卓,也好不了太多。

  「沙沙。」

  手指摩挲過文書,發出輕響。袁紹低著眼睛專心地讀著手中的文書,文書上所寫的就是許昌董承之事。

  讀完之後,他將書文收起放在桌邊。

  眼中出神地落在桌上的一方玉印上,兀自地歎了口氣。

  「孟德,看來你我二人終是要到了一爭存亡的地步了。」

  年末,袁紹發佈討曹檄文,文中稱曹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乃欲撓折棟樑,孤弱漢室,除忠害良,專為梟雄」。

  又調集了十萬精兵和一萬騎軍準備一舉攻入許昌。

  許昌之中,曹操看過袁紹的這封討曹檄文後,不知為何倒是沒有發怒,而是笑著指著書文說。

  「這袁本初,還當真敢說。」

  雖然沒有把這檄文放在心上,但是曹操應戰之時也不含糊,調集了各地的兵力,等著於袁紹決一死戰。

  這是當年他們在虎牢關下約好的。

  等到他們二人必有一爭之時,放手一搏,不念舊情。

  如今的袁紹敗公孫瓚手握冀州、並州、幽州三地,而曹操佔據了兗州、青州以及部分豫州、司隸。兩人已然是華北之中的最大的兩批人馬,一山難容二虎,對於他們來說也該是時候了。

  袁紹發出討曹檄文之後各地的反應都是坐觀虎鬥,這二者的角逐他們都不想插手,只是除了一人以外。

  徐州劉備此時回應了檄文,舉兵欲要同袁紹南北合攻曹操。

  誰知曹操當即調集兵馬轉攻徐州。劉備在徐州落腳不久,前段時間還剛剛於袁術有過幾場大戰,現在又如何是曹操的對手。

  原本劉備還指望袁紹能在北方入軍給予曹操一些壓力,可袁紹就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按兵不動。

  府上,袁紹在座上拿著一柄新得的寶刀把玩著,坐下奏著歌舞,看去好不安逸,完全不像是在備戰之時。

  一個侍人走上堂間,拜下像是有事要稟報。

  堂上的歌舞一停,袁紹握著刀柄的手也停了下來,抬起眼睛看去。

  「何事啊?」

  隨意地張口問道。

  侍人低下頭:「田豐田先生在外求見。」

  「哦,元皓先生?」袁紹坐直了斜靠著的身子,笑著說到。

  「請先生進來吧。」

  侍人退下,袁紹看向舞姬和樂師,揮手說道:「你等繼續。」

  沒有過多久,一個年邁的先生佇著枴杖走上了上來。

  見到了左右的舞姬還有靡靡的絲竹之聲,暗自皺了皺眉頭。

  如此做法,不像是明公本來的作風。

  「先生來了,來上座。」袁紹指了指身前的一個坐榻。

  田豐淡淡行禮,走到坐榻前坐下。

  「元皓先生,為何特來見我?」袁紹拿起桌案上的一顆水果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明公。」田豐彎著有些佝僂的身子,蒼老的臉上神色嚴肅。

  「此時曹操東擊劉備,一時不容易罷兵。眼下許昌空虛,明公如能舉兵,直襲許昌,定可以一往而勝。這般時機,明公卻還在此處作樂,實在是不妥。」

  袁紹看著田豐,手中的寶刀放到了一邊,像是思量了一會兒,垂下肩膀,淡笑著搖了搖頭。

  「元皓先生,要攻曹操非是此時,等曹操擊退劉備回兵。那時我定揮軍南下,與之一戰。」

  「這······」田豐面露難色,他想不明白袁紹為何要這麼做,這不是把大好的時機白白浪費了。

  「先生放心,我有我自己的打算,還望先生莫再勸了。」

  袁紹沒有再讓田豐繼續說下去,他要敗曹操,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田豐見袁紹聽不進勸諫,也只能無奈地閉口不再提此事。

  注:作者曰 ─ 曹操攻打劉備,袁紹沒有進攻空虛的許昌歷史上也是確有其事的,只是歷史上的理由是袁紹說的是小兒子在生病,所以不出兵,流汗。袁紹這個人的評價是很矛盾的,其一是說他一意孤行,高傲自大不聽勸諫,這是有記載的。但是他又實行德政,置生死與度外,頗有英雄本色,去世之時,河北百姓多是悲痛。這也是有記載的,所以怎麼看待這個人還是看大家個人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30 12:31
第四百二十七章:若可長留少年時

  外面烈日炎炎,院中,鮮紅的花布綁在門框和庭院裡。

  屋子裡坐著一個穿著鮮紅的嫁衣的女子,坐在梳妝台前塗著粉黛,帶著髮簪。是不知道哪一家的姑娘將要出嫁,院子裡只留了三兩個侍女忙前忙後。

  院子裡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輕響,牆頭上,探出了兩個少年的腦袋。原來是兩個少年人正趴在院子的牆上,偷看人家姑娘出嫁。

  這兩個少年穿著像是遊俠的打扮,一身武袍,腰間挎著長劍,頭上帶著束髮冠。

  兩人賊頭賊腦地探出頭看向院子裡,可除了偶爾走過的侍人,左右都看不見出嫁的姑娘。

  「哎,孟德,你瞧見出嫁的人沒?」

  其中一個青色袍子的少年輕輕地招呼了一聲。

  趴在他旁邊的另一個黑衣少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別催啊,我也沒看見呢。」

  「哎!」青衣少年拍了一下黑衣少年的肩膀。

  「你跟我說有好戲看我才跟來的,結果是做這種渾事。別到時候我姑娘沒見到,回去還要被罵一頓。」

  「渾事你別跟來啊。」黑衣少年翻了一個白眼,兩手抓著院牆略帶興奮地說道。

  「我們先替新郎官看一看新娘長什麼樣不是很好。」

  青衣少年搖了搖頭。

  「我看到了!」

  一旁,黑衣少年看到了什麼,指著屋子裡小聲地呼道。

  原本還在搖頭的青衣少年立刻擠了過去。

  「哪兒呢,哪兒呢?」

  「哎哎,你別擠啊。」黑衣少年差點被擠下去,罵道:「說是渾事,自己看得比我還來勁。」

  兩個少年在牆上相互推搡著,沒注意牆頭上的瓦片,一不小心將一片瓦片推落了下去。

  「啪!」瓦片落在地上碎開,讓院子裡的侍女嚇了一跳。

  看向牆頭上,正好看見兩個人頭移來移去。

  「有賊人!」

  侍女發出一聲驚呼,府中頓時亂做了一團。

  牆上的兩個少年一愣。

  要出嫁的姑娘驚叫著把自己的房門關了個嚴實。

  前院一陣乒鈴乓啷,沒多久,一群漢子拿著棍棒衝了進來。

  「賊人在哪!?」

  「那,那!」侍女指著牆頭,眾人就看到了還在趴在牆上發愣的兩人。

  「糟!快跑!」

  黑衣少年臉色一白,跳下了牆頭,沒顧著回頭看就撒丫子跑開。

  青衣年少看著自己先跑了的「同謀」也連忙跳下牆:「你等等我!」

  「賊人莫走!」

  身後的一大堆人跟著衝了出來。

  田野裡,兩個少年在前面跑,後面十幾個漢子舉著棍棒再追。

  一條岔路前,兩個少年沒命地跑來,這要是被抓住,就算那些漢子不打他們,抓回家裡也少不得一頓毒打。

  「咱們分頭跑,他們追誰,一半一半,誰被抓住了得講義氣,別把另一個供出來。」

  黑衣少年邊跑邊指著兩條岔路說道。

  「曉得了!」青衣少年氣喘吁吁地應著,腳下更快了幾分。

  他後悔自己就不該跟這小子來,但是現在也來不及了。

  「快追,不要讓賊人跑了!」

  兩人剛剛分頭跑開,後面就傳來了追逐的聲音。

  黑衣少年跑了幾步,停了下來,抓了幾把土糊在自己的臉上,指著跑向另一邊的青衣少年叫到。

  「賊人向那跑了,快追!」

  青衣少年聽到後面的叫聲不對,回頭看去,就見到黑衣少年站在那賊喊抓賊,氣得咬牙大吼。

  「好你個曹孟德!」

  向著黑衣少年跑去。

  黑衣少年臉色大變,轉身就跑。

  「袁本初,往我這跑做什麼!!」

  青衣少年三步做兩步,追到了黑衣少年的身後,抓著他的肩膀撲到了小路外。

  兩個人扭打著滾進了一片田野的草垛裡。

  小路上,後面追著的十幾個人沒有見到兩個少年,舉著棍棒吵鬧地跑了過去。

  等到所有人都跑遠,草垛裡才動了動,兩個少年探出了頭來。

  「噗!」黑衣少年吐出嘴裡的乾草,對著身邊的青衣少年抱怨道。

  「若不是你我早就跑了,何必這般狼狽。」

  青衣少年眼睛一瞪:「你還好意思說!」

  說著兩人又扭打到了一起。

  一直到兩人都累了,停下來喘著氣,相互看去,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

  「呵呵呵,哈哈哈哈。」

  兩人指著對方大笑了起來。

  日落西山,兩個少年躺在草垛上。兩手枕在脖子的後面,嘴裡叼著根乾草,翹著二兩腿,看著田野裡一兩個歸去的農人。

  全身被太陽曬得暖和,任憑時辰慢悠悠地過去,好不悠哉。

  「孟德,我快要入仕了,日後就不能陪你這般胡鬧了。」

  青衣少年瞇著眼睛,看著金色的夕陽,輕笑著說著。

  黑衣少年撇了一下嘴巴:「我也快了,等我入仕,你要請我喝酒。」

  「呵呵,好,我請你。」青衣少年閉上了眼睛。

  「我日後,一定要位列三公,那時候沒有人再敢說我是婢女之子,也沒人再敢說我娘是個婢女。」

  黑衣少年笑著拍了拍腰間的劍。

  「那我就要做大漢征西大將軍,馬踏之處,便是漢土!一定比你一個三公威風!」

  「那等你每次出征回來,我都請你喝酒。」

  「哈哈,說定了?」

  「說定了!」

  ······

  袁紹躺在自己的榻上,睜開了眼睛,兩側的歌舞已經退去。

  他緩緩起身,那柄寶刀還放在他的身邊,伸手拿了起來,握在手中。

  想起自己剛剛夢見的情景,不自覺地一笑。

  那時的他們,怎麼會想到會成為如今這副模樣?

  「可惜,我是再請不了你喝酒了。」

  可惜,人生不留少年時。

  大風獵獵,軍陣中的兵馬無聲,車轍行進,滾動的聲音不絕於耳。

  四月,劉備被曹操擊退,投向劉表,曹操回軍許昌。

  陣中的旗幟張揚,繡著曹字的黑旗半遮著日光。

  曹操抬起頭來看著那旗幟,他知道此次回去,袁紹就會南下。

  自顧自地勾起了嘴角。

  「孟德在笑什麼?」顧楠看曹操獨自發笑,隨口問道。

  私下裡,曹操都叫她稱呼表字就好。

  曹操笑著低下頭,牽著馬匹。

  「突然間想起少年時做的渾事,忍不住想,若是現在都如那時所想一樣,會是如何?」

  顧楠一愣,默默地坐在馬上,想著自己的少年時。

  那時她是什麼模樣······

  想著,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經快記不清了。

  但是斗笠下的臉上,還是微微地笑了起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31 12:16
第四百二十八章:人總是會長大的

  馬背上有些搖晃,曹操手中拉著一副地圖,一路行軍。

  道路上迴盪著車馬聲,曹操眉頭微皺。這一戰的局勢對於他來說不容樂觀,袁紹所在的三州,糧草富足,兵甲充沛,大軍南下足有十餘萬。

  而他之下,除了青州尚好之外,兗州一直動亂,這些年才剛剛恢復一些元氣。豫州就不必說了,才過了旱災饑荒,召集不了多少兵馬。徐州,年前剛經過一戰,劉備撤走時又引走了兩萬人馬,現在也是內中空虛。

  將手下人馬全部算上也就只有十餘萬左右,同袁紹南下的兵力相差無多。

  可他身處腹地,要防備的絕不止袁紹一人。

  西面要一軍守備孟津、敖倉等要地以保障安定。

  青州也要一軍人馬,一是牽制袁紹,二是鞏固右方。

  又有劉表孫策,皆要防備,他們這時坐觀不動,不代表他們沒有用兵的打算。所以穎川、廣陵都需要駐兵。

  許昌留守需要一部,糧草轉運需要一部。

  這般算下來,曹操能夠調集到官渡與袁紹交戰的兵力最多也只有六萬餘人,只有袁紹的一半。

  以如此的兵力想要勝過袁紹,絕不是一個能夠樂觀的局面。

  這幾天軍心都有一些不穩,他先前問策,郭嘉當堂說了一則十勝十敗之論。但是他也明白,這十勝十敗也只是穩定軍心,振奮士氣的一種謀劃而已。

  真正的戰事,不是對比一番孰優孰劣就可以決定勝負的。

  再有一日就可以行至官渡。

  曹操將地圖捲起收到了馬側。

  袁本初,你應當也快到了。

  天色將晚,軍馬停下,準備休整一晚。才剛剛停下,遠遠的一人騎著馬跑來。

  篝火邊,曹操對著篝火坐著,一旁是郭嘉、顧楠、荀攸三人,看來三人都是剛到。

  曹操的臉色有些凝重,顯然這次他喚三人來,要說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驍騎來報,袁紹派大將顏良領軍,圍困白馬。」歎了口氣,他看向三人問道。

  「三位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白馬是為要地,如果讓袁紹取下,袁紹的主力就可以輕鬆渡河,陷官渡於不利之地。

  火邊沉默了一陣,郭嘉的眉頭一緊,又很快鬆了開來。

  顧楠帶著斗笠,看不清神色,但是也沒有馬上說話。

  荀攸想了片刻,似有了什麼對策,見郭嘉和顧楠兩人都還沒有說話,便說道。

  「將軍,我有一計或許可用。」

  可他的話音剛落,另外的兩人就都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說道。

  「聲東擊西,可出軍延津,引袁紹分軍阻攔,再解白馬之圍。」

  荀攸的身子一澀,笑歎了一下。

  他想到了聲東擊西,這兩人就把對策全說完了,他還能怎麼辦?

  他就該知道,這兩人在的時候,自己就該閉口不言才對。

  ······

  正好是暑時,一輪烈日懸在高空,曬得地上火熱。

  白馬津外,袁紹的軍部駐紮。營地裡,一個大漢跨坐在一駕戎車上,身旁放著一柄環首大刀。帶著幾分豪氣,望著遠處在白馬駐紮的曹軍。

  那其中的曹軍兵寡無援,士氣日下。原本再要不了幾天,定可以攻克白馬。

  可惜幾日前聽聞曹軍欲從延津渡河,主公擔心他們欲要繞攻後方,所以分了一軍去阻攔。現在他手下的兵力,也不足以很快的攻下此處。

  「咚咚咚咚!」

  就在這大漢想著對策的時候,營地左側的戰鼓突然擂動。陣陣的鼓聲在烈日下的營地裡迴響,營中的兵卒連忙備戰。

  大漢站起了身來,皺著眉頭看著四下,高聲問道:「何故擂鼓!」

  一個斥候打扮的人跑了過來,半跪在了大漢的面前。

  「將軍,方才探到十里之外有一隊曹軍的輕騎馳來!」

  大漢眼中一合,眼中閃過一絲驚色,曹軍的援兵?

  怎麼會到了這裡?

  但也來不及他多想,十里的路對於輕騎來說要不了多久,軍馬很難這麼快的列陣。

  只能倉促應戰了,提起了手邊的環首大刀。

  目露凶意地走下了車駕,向著自己的戰馬走去。

  活動了一下手腕,沉聲對著兩側令道。

  「備戰。」

  沒過多久,遠處奔來一片煙塵,煙塵裡,是身著曹軍衣甲的輕騎。

  大漢在戰在營地前,坐在馬背上手握著長刀看著遠處,身後是還在匆忙列陣的兵馬。

  陣陣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運起目力,看向人馬裡,見到領軍的是一襲白衣。

  是她。

  大漢的瞳孔微微一束,曹操軍中的這白袍將,他很早之前就聽說過,更是聽主公提起過數次。

  既然曹軍的援軍在此,那延津定是中計了。

  深吸了一口氣,大漢的臉色定下,對著遠處高聲說道。

  「來人可是顧楠顧先生,在下顏良,可否一敘!」

  聲音中帶著內息傳向遠處,他想與顧楠說話是因為袁紹曾經同他說過,若是遇見這人,就問她是否願意來軍中一坐敘舊。

  另外,他也想拖延一些時間,好讓自己這邊的軍馬不要慌亂應戰。這一支輕騎來的太快,他還沒能來得及調集全部的兵馬。

  見那支騎軍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顏良又說道。

  「袁公常提及先生,說虎牢關下一別太過匆忙,若先生有意,袁公想請先生到軍中做客!」

  「踏踏踏踏!!」

  奔馬聲震動不止,煙塵遮蔽,騎軍已經衝到營地前不過數百步。

  那領軍的白衣人一揮手,騎軍舉起了兵刃,刀兵的刃口反射著日光,隨著戰馬的奔行,陣陣閃爍。

  顏良不再說話,嚥了一口唾沫,眼中死死地盯著騎軍衝來,握緊了手中的環首大刀。

  下一刻,那騎軍中忽然衝出來了一個赤紅色的影子。

  定眼看起,那是一匹赤紅色的戰馬,站馬上,是一個身著黑甲的小將。

  讓人愣神的是那個小將居然是一個女子,如同緞帶一般的長髮揚起,面容生是清麗,未施粉黛,目若桃李。

  可這份清麗之中,沒有了尋常女子該有的嬌柔,反而帶著沙場之人才有的決絕。

  那女子提著一柄長戟,騎在赤色的戰馬之上,絕塵而來。

  顏良愣了愣神,一個愣神便讓他失了先機。

  那匹赤馬衝得很快,轉息之間,就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

  他才恍燃醒來,倉促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刀砍下。

  女子的身子一低,抬起左手接住了顏良的手腕。

  那副清麗的面容,此時,直叫人遍體生寒。顏良還想用力,卻發現手腕下的那隻手掌氣力絕不比他小,自己的刀根本劈不下去。

  女子的右手中,長戟已經刺出。

  「噗呲!」胸口被穿過,鮮血濺下,落在沙場上。

  顏良低頭看著穿過自己的胸口的戟刃,胸口的血紅刺眼,嘴中溢出鮮血,無力地問道。

  「妳,是何人?」

  「呂奉先之女,呂玲綺!」

  回答聲裡,衝來的騎軍殺入袁軍之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1 07:04
第四百二十九章:怕弄髒了這白衣裳

  「將軍!」陣中的袁軍見到顏良一個照面便被刺落馬下,全部慌亂了起來。

  曹軍的輕騎飛奔著衝入陣中,刀刃落下,帶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色。

  原本就沒有集結完畢的軍陣,在曹軍的衝勢下完全散開。步軍一旦沒了戰陣,對於騎軍來說就是完全沒有了阻礙,一眾驍騎長驅直入。

  而那赤馬上的女將也再一次催起馬來,對著逃開的袁軍,舉起了戟刃。

  ···

  交戰之後的狼藉的戰場上幾乎沒有聲音,伏倒在地上的人再也發不出聲音,而站著的人,也沒有什麼人想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

  偶爾才會傳來一兩句交談,或是戰馬的響鼻。

  披著黑甲的女將牽著手中的韁繩,站在就像是被完全染成了紅色的沙場上,頭髮有一些散亂,鎧甲和衣袍上都帶著血色,臉上沾著一些灰黑的塵土。

  赤色的戰馬被她牽在手中,站在一旁,這原本凶悍的馬匹也只有在她身邊的時候顯得格外溫順。

  女將的眼睛看向地上的伏屍,這一戰她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手掌上是一片紅黑。

  她幾年前就開始隨師父上陣,但是師父很少在兩軍交戰之時帶上她,就算是讓她跟著,也只讓她待在身邊,絕不會讓她衝陣。

  直到有一次她一定要去,求了很久,才讓師父帶上了她。

  出征前,師父苦笑著告訴她,她唯獨不想讓她是上陣為將。

  那是她第一次沒有聽師父的話。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兩軍交戰是那樣一種感覺。

  戰鼓擂動時,千軍萬馬之前,一個人站在戰陣裡,就好像一個人站在山崩海嘯中。

  四處都是喊殺聲,短兵相接,手上全是黏稠的血。

  死去的人或是驚恐或是憤怒地睜著眼睛,幾乎沒有能夠瞑目的人。

  說來可笑,那種感覺讓她很害怕。

  直到現在也依舊如此,有時甚至到了夜裡也不敢睡過去。

  「哼!」女將身邊的赤馬打了一個響鼻,用頭蹭了蹭她的臉龐。

  回過神來,她微微一笑,伸手放在了赤馬的頭上摸了摸。

  這馬兒叫赤兔,是師父送給她的,或者說是她爹留下的,所以待她特別親近。

  顧楠的臉色有些沉重,這一次玲綺太過莽撞了。

  顏良不是什麼不入流的武將,要說武力就算不能穩勝過玲綺,也不會差太多。

  如果不是他在陣中分神大意,玲綺又藉著赤兔之勢的話,幾十個回合之內分不出勝負。

  若是纏鬥在一起,在對方的陣中只要兵馬圍上,就算是赤兔也衝不出來。

  軍陣上所做的每一件是都應該思量清楚,否則就是生死的問題。

  所以這次就算是嚴厲一些,她也要讓玲綺明白問題。

  可當顧楠走過去時,卻看見玲綺站在那裡,牽著馬,看著手中的血痂發呆。

  腳步漸漸停下。

  從前她好像也曾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是很久之前了,而那時的她在想什麼,她依稀還記得一些。

  輕聲微歎,過了一會兒,才出聲喚了一聲。

  「綺兒。」

  玲綺回過頭來看向她。

  走到了過去,顧楠輕聲說道。

  「妳可知這次妳太莽撞了?」

  「徒兒知錯。」玲綺臉上的神色複雜,沒有辯解,低下頭來,結著血的手掌垂在身邊。

  先前準備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顧楠站了半晌,無奈地抬起手來,慢慢地將玲綺臉上的灰塵和血跡擦乾淨。

  「以後莫再做這樣的事了。」

  說罷,放下手,看向那一片伏屍遍野。

  「妳上陣不久,還不習慣。若是累了,就早些去休息,之後的事情交給我。」

  顧楠知道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適應的。

  「師父······」

  當顧楠準備從她的身邊走過的時候,一個聲音輕輕喚道,讓顧楠轉過了身來。

  「怎麼了?」

  玲綺紅著眼睛,伸出帶著血的手將顧楠抱住,弄髒了白衣,也呆住了被抱住的人。

  「我想幫妳。」

  玲綺低著頭,抱著顧楠,抱得有些緊。

  就像當年一樣,她抱著兩個發黑的麵餅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面。

  只是那時她不敢伸手,她怕伸手弄髒了她的白衣裳。

  她想幫師父,因為師父同她說過,她不想打仗了,她只想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住下。所以她想等仗打完了,就帶著師父和秀兒姐離開,去找個安靜的地方。

  院子裡會有一棵樹,因為師父喜歡樹。還會有花圃,家門前會有一盞燈,師父沒回來的時候燈可以亮著。

  到那時,師父可能又會去找一個地方教書,她可以在家裡練武耕田,秀兒姐織布做飯,新年時可以一起去城中看燈會,那時定會很開心。

  等仗打完了,就都會好了。

  懷中溫熱,兩隻手環在顧楠的背上,慢慢握緊。

  顧楠的面龐被埋在玲綺的肩膀裡,她這才發現,她已經沒有綺兒高了,女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已然長大成人。

  恍然間,是又過去了十年。

  靠在肩膀中的臉上默默一笑,顧楠出聲應道:「嗯。」

  綺兒,也長大了。

  ······

  延津的曹軍只是虛兵,真正的曹軍援軍直擊白馬,顏良所部倉促應戰不敵敗退,顏良戰死。而曹操也已經率軍抵達官渡,立營建防。

  袁紹拿著戰報站在帳中,臉色微沉,初戰不利,士氣必有受挫。

  果然,要勝過你曹阿瞞,沒有這麼簡單。

  袁紹的手中一握,戰報在他的手中被捏作一團。

  在白馬破顏良的是一個白袍將,這人是誰他自然知道。顧楠顧先生,當年在虎牢關時,他也曾想能拉攏她到他的帳下。

  這顧先生善於心術算計,也善於軍陣之法,由她領軍著實麻煩。

  不過既然來了,眼下就是一個極好的將曹操分軍的辦法。

  顧楠所部皆是輕騎,將她攔在白馬之外不能回官渡與曹操匯合,定會使官渡的兵力吃緊。

  當然如此做法也會讓他的兵力分散開來,可他現在的優勢就是兵力。

  袁紹對著帳外叫到:「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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