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3 12:12
第四百五十章:通常,聊天的時候不能第一句話就問候別人的親人

  劉備率軍在渡口撤走,於江夏與劉表的長子劉琦匯合。劉備自知以江夏一地和他手中的兩萬水軍守不住曹軍,於是在諸葛亮歸來後,準備去投奔蒼梧郡的吳巨。此人也算是他的舊識,應該會願意收留下他。

  然而就在劉備駕船渡河之時,江面上開來了一艘蒙衝船,船上飄揚著一面大旗,旗上是一個孫字。

  蒙衝船迎風而來,船頭上站著一個人,看到還沒有開出的劉備的船隊先是一愣。

  他是受孫權之命來荊州勘探曹軍虛實的,不過現在看來,他是來晚了。

  如果曹軍來攻荊州,那現在就正是戰時,卻有這麼多水軍在江夏準備撤走。只能說明一件事,荊州劉琮已經敗了。

  不過,船上的人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語。

  「或許,我又來的正是時候。」

  這艘船開入了江夏,劉備也接見了隨船而來的人,他說他名叫魯肅,來自江東。

  兩人長談了一日,直到黃昏,魯肅才從劉備的府中走出。

  等他走出府門的時候,正好見到一個人站在那裡是一個青年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氣度翩然叫人見了一眼就心生好意,青年見到魯肅走了出來行了一禮。

  「在下諸葛孔明。」

  魯肅也連忙回了一禮:「魯肅,魯子敬。」

  拜下的幾念之間,魯肅認真地想著諸葛孔明這幾個字,他好像是在哪裡聽到過。

  突然之間好似有了什麼明悟,爽朗地笑了一聲。

  「諸葛先生可是有親人在江東?」

  諸葛亮來此其實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猜得到魯肅來找劉備長談是為了什麼,想來是想勸劉備投向江東。

  江東和蒼梧郡不同,蒼梧郡小心經營之後或可以讓劉備反客為主,而江東不行。相對的去江東也就去江東的好處,只是之前他有幾件事必須要先確認一番。

  可是他沒想到魯肅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他的親人。

  魯肅見諸葛亮沒有回答,指了指自己。

  「我在江東有一朋友,叫諸葛子瑜。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他有個弟弟如何聰慧。」

  諸葛亮不是家中的長兄,本排在第二,是為仲,但是因為早年大哥就去了江東入仕,所以他在家中不是長兄也勝似長兄了。

  這諸葛子瑜就是他的大哥。

  多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又聽到的時候反而是滿心的複雜。

  當年大哥走時,只背了一個行囊。

  他去送路口他,臨走的時候,大哥回過身來。

  「照顧好小均和小英。」

  他記得那個比他高上一些的人影站在他的身前,低頭看了看他,溫和地說道。

  「還有,亂世凶險,如果可以莫要入世裡來。」

  那人回身走遠,走在路上,對著身後揮了揮手。

  「若是亂世之後,大哥未死,闖出一番功名,我會來接你們。」

  那之後,他常常會打聽一些外面的消息,他才知道大哥說的亂世凶險是什麼,天下百姓,十不存一。

  (據統計東漢鼎盛時期中國人口多達5600餘萬,但是在最低谷的時候人口卻不到800萬人。所以那個時候確實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滅亡。)

  此時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諸葛亮正了正自己的神色,看著魯肅。

  「原來是兄友,失敬了。不過,我來此是有一事想問子敬。」

  「孔明問來便是。」魯肅大度地說道。

  「不知。」諸葛亮看著魯肅,不急不緩地問道。

  「孫將軍可是有決意抗曹?」

  ······

  第二日,劉備的船隊沒有去往蒼梧郡,而是順著長江轉往江東。

  曹操入主荊州整合了荊州的幾萬水軍,由荊州原本的領將蔡瑁和張允來統領。

  同時命青州的水軍沿東海南下駐軍廣陵,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江東。

  當年顧楠初見曹操時,建議曹操先去青州而不是兗州,並不只是青州的位置和富碩,更重要的一點也在於青州之側就是東海,可以用來操練水軍。

  北地之人大多都不善水性,但是操練了多年,青州的水軍亦有不下四萬。

  如今曹操手握中原兵力十餘萬,荊州水軍七萬,若是江東有變,就可順著長江自西向東直入江東。

  同時廣陵的青州水軍可以從廣陵的海口直入長江,自東向西攻取。

  前後夾擊取下對長江的控制,到了那時,江東無天險可守,入軍南下就輕而易舉了。

  江東是擅水軍,但是他們的兵馬不過五萬而已,算上劉備手中的兩萬水軍也不過七萬人。無論怎麼看,只要戰事打響,似乎此戰都會是必勝的一戰。

  荊州曹操寫了一封書信給了孫權,上書:今日,我奉天子之命,討伐叛逆,軍旗指向南方,劉琮降服。如今,我統領水軍八十萬人,欲與將軍在吳地一道打獵。

  這八十萬當然是曹操胡說的,不過這封信傳到了江東,卻確實讓江東的人心惶恐,一時間分成了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降。

  江東。

  劉備皺著眉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看這身下的謀士,如今曹操劍指江東,可他唯一怕的是孫權根本就無交戰的心思。

  他在劉琮的身上吃過一次虧,明白獨木難支。

  「諸位,可有什麼辦法?」劉備抬起眼睛看向身下的謀士,堂下的謀士皆面露難色。

  他們畢竟是寄人籬下,本就受制於別人,要以客在的身份去勸說主人家與強敵交戰確實很難。

  直到一個人慢慢地起身,向著劉備拜下。

  「主公。」諸葛亮說道:「亮可以去向孫將軍進言。」

  ···

  天光明媚,是一個很好的天氣,陽光照著鋪在地上的石板和兩側守衛的長矛上。

  兩個士兵帶著諸葛亮走進大門,走到了一間堂前。

  兩根紅柱立在堂門的兩邊,順著堂上看去,堂中開闊,帶著幾分莊重和森嚴。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個身披武服的青年,跨著一柄長劍,目中透著一股銳利之氣。

  兩側的堂上坐著兩排文士,幾乎都是正坐在桌前,不動聲色。

  諸葛亮走到門口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帶著各異的神色。

  「你此去可是為了胸中抱負,天下之志?」

  「那你就沒有愧對這授業之恩,別忘了你說的話,莫負了胸中抱負,去吧。」

  幾日前的話似乎還在耳邊迴響,此恩他決不能負,所以此志,身不死,也絕不能休。

  就算是千萬人在他的身前為阻,他也會舉步走去。

  「呵。」站在門前,諸葛亮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坦然的淡笑,手握羽扇,舉步跨過了堂門。

  諸公,諸葛孔明來見!

  數日後,江東傳來消息,劉備軍師諸葛亮舌戰群儒,力勸孫權主戰。

  等諸葛亮去後,孫權再議此事,拔劍斷案,直言:誰再言降,形同此桌!

  江東整軍備戰,曹操也開始調集兵馬準備揮師向東。

  兵馬行過荊州的一個小城時,路旁邊跑過了幾個孩童,孩童的嘴裡唱著首簡單的小調。

  不經意間,曹操聽到了其中的幾句。

  東風來,瘟風吹,火箭蒙船燒營壘。大軍來,敗軍歸,華容山道······

  後面的幾句就在車馬聲中聽不見了,曹操的胸口沒有由來的一悶,從車架上回頭看去,卻已經看不見那幾個孩童的身影了。

  隊伍中,除了曹操之外,還有一個人也聽到了這幾句話,看著那個幾個孩子走遠的方向。

  她壓了壓自己的斗笠,看了一眼天側,收回了視線。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4 12:09
第四百五十一章:多聽醫生的話

  曹操領軍入江,數千艘戰船破開江面,江風呼嘯,江水陣陣的拍著船身,戰船起伏搖晃著向著東流開去。

  同時劉備和孫權也整合了軍隊,一支人馬為由周瑜、程普為左、右督,領四萬人,逆水而上,阻攔曹操的大軍。另一支人馬為一萬人,藉著西側的海口險要守住青州的四萬水軍。

  行至赤壁處與曹軍相遇,而這時,他們卻發現曹軍之中似乎爆發了瘟疫。

  同時北來士卒新編的水軍因為水土不服少有戰力,而荊州的水軍又與其餘的軍馬磨合不足可以說是各自為戰。

  兩軍相互試探了幾輪,曹操吃了個暗虧,只得暫且退軍引兵向北與陸軍回合。在江北岸的烏林一帶駐軍立營,操練水軍,也整頓軍務。

  而周瑜則是帶軍駐紮於江南岸的赤壁,與曹軍隔江對望。

  ······

  營帳裡,曹操的身形看起來有一些疲倦,兩鬢的白髮這幾日更加多了一些。

  他坐在桌前,想起了幾日前從車隊兵馬邊跑過的孩童。

  「瘟風······」

  就是十餘日前,軍中確實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士兵多是染病,臉色慘白不能作戰,否則他也不會退軍。

  現在凡是染病的士卒都被隔離在一座軍營裡,而且他封閉了消息,如果此事被江東的兵馬得知,定會有礙士氣。

  他閉起了眼睛回想著那幾個從車邊跑過的孩子,現在無論再怎麼想都處處說不明白,他們當時只是路過城池,並沒有去城中。

  前後都沒有村子,卻是在山道中遇到了那幾個不知來路的孩童,正好唱著那小調。而他去找的時候,那幾個孩童轉眼就不見了。

  難道真的是天意相告?

  曹操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對著帳外叫到:「來人。」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聽命,曹操揮了揮手:「傳議事。」

  曹操部下的領將和謀士都到了大營之中,座間的氣氛沉悶,許多人都帶著巾布遮著口鼻。他們都能猜到曹操今日要議什麼,但是他們都沒有辦法。

  「諸位,近幾日軍中疫病,士卒不能為戰,可有對策?」

  座上曹操的聲音低沉,座下也沒有應答的聲音。

  「將軍。」帳中的沉悶被打破,座中都看向了那個說話的人。

  是一襲白袍在側,頭上帶著的斗笠低著,也不知為何,她的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味。

  「我可治此疫病。」

  一語驚動四座,看著那白袍人的視線中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自古以來能夠醫治的疫病少之又少。

  曹操的眼中露出一道精光,手抓緊了衣袖,向顧楠確定道。

  「先生可是當真?」

  「我尚且略懂一些醫術,要治此病不難。」

  「不然將軍與我都打個賭如何?」顧楠笑著對著曹操問道,說著伸出了一隻手。

  「賭個大的,五弔錢。」

  瘟疫並不是一種病,而是多種病的合稱非典、鼠疫、天花、流感這些都可以稱作疫病。總的來說,瘟疫是由於一些強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細菌、病毒引起的傳染病。

  索性這次的疫病的治法她剛好知道,她這段時日在病營和山中來回跑,已經配出了可以用的藥方。本想正想來通報,誰知就召開了議事。

  曹操輕笑了一聲,隨後又轉為了大笑。

  他知道顧楠總是靠這一手四處招搖撞騙,他自己也被騙過幾次錢財,每次都叫他哭笑不得,但是今日,他卻是願賭也願輸。

  「好!只要先生能治好這疫病,莫說是五弔錢,千百倍操也願輸給妳。」

  四座的人皆搖頭笑了起來,世上少有大夫能治的疫病,卻被這軍師用來賭了個大的,五弔錢這般大的。

  只要能治好疫病,何愁不能克江東?

  不很快有人也開始考慮之後的問題,出聲向著顧楠問道。

  「軍師,我等軍中暫時沒有藥草,這可如何是好?」

  「無事。」顧楠瞭然地說道。

  「事發緊急,日前我就已經讓我的學生去了附近幾個城中採買藥材,想來也快到了,可作為第一批用藥。不過日後,還需要將軍派一部專門採購了。」

  這些年顧楠也算是有了一些積蓄,不過這一次估計是要一次性把這些積蓄都用掉了。

  「自然。」曹操說道,看向座下笑著的眾人。

  胸中的鬱氣一掃,豪邁地一笑,他有顧先生,有如此多的能人志士助他一臂之力,就算是真的天命難違,他也不能敗。

  幾日後幾駕滿載著藥材的車馬被運進了曹軍的營寨。

  顧楠帶著玲綺和一隊人進了病營,病營中的人大多都已經被折磨得不能起身,食不下嚥,身形消瘦的就像是皮包骨頭一般。

  他們看到有人進來的時候都是呆了一下,然後他們聽到了讓他們想要哭出來的話,他們的病能治了。

  火被點起,熬煮著藥草,陣陣的藥味在病營中傳開,輕煙升起飄向江畔。

  ······

  玲綺掀開一間營帳的門,營帳裡很乾淨,這是顧楠特意吩咐打掃的。裡面躺著十餘個士兵,顧楠正在一人的身邊替他把著脈。

  「脈象平穩了許多,在幾日病應該就能好了。」輕聲地說道,她放下了士兵的手。

  躺著的士兵臉上有了一些血色,也能吃下一些東西了,比之幾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聽著顧楠的話,點了點頭,張開嘴巴,還是有些虛弱地說道。

  「多謝軍師。」

  「無需謝了,好好養病。」拍了拍士兵的肩頭,顧楠站了起來。

  玲綺走到了她的身邊:「師父,東營的藥已經送去了。」

  「嗯,如此就好。」

  顧楠鬆了口氣,小半月的時間她一直在病營之中煮藥替兵卒把脈查看病情,即便是她也是有一些累了。

  就在她和玲綺要出去的時候,一個躺在床上的士兵突然哭著說道。

  「軍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只是這一句話,居然把營帳裡的十餘個漢子都說哭了,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去,齊聲說道。

  「軍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本來他們被送進病營的時候,已經是在等死了,何曾想過還能夠活下來。

  軍師每日都來,一間營帳一間營帳的看過去。這些他們都看在眼裡,也是這些讓他們知道,軍師是真的將他們的命,當作是命,而不是草芥。

  在這世道裡,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會將他們這些人的命當做是命的人。

  「嗯。」顧楠背對著士卒淡淡地應了一聲。

  「若是你們真的謝我,就好好打這場仗,莫又死在了戰事裡。」

  說完,掀開簾帳走了出去。

  「是!」營帳裡的士卒抱拳在身前,紅著眼睛吼道。

  「小卒領命!」

  月餘之後疫病漸去,共度過生死,卻是將荊州兵馬和曹軍兵馬之間的隔閡消除了許多。

  一日的夜裡,曹操在一艘戰船上舉辦了一個小的飲宴,叫來的人也不多,無非是幾個謀士和將領,一共也就十餘個人。

  明月高懸在江面上,月光將江面潑灑,片片的浪濤之間,月色若隱若現。

  船上一個樂師撫琴,眾人相互之間飲著酒,偶傳來幾聲笑語。

  郭嘉卻是一臉鬱悶,顧楠就坐在身邊,他只得無奈的聽從醫囑,不能喝酒。

  程昱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是依舊盤坐在安靜喝得豪邁,引得在座連連叫好。

  曹操滿飲了幾杯酒,看著酒席之間,醉笑著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站起來了身,舉起酒杯對著那月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頌聲在江濤聲中起伏,曹操張開手對著江河一攬,將杯中的酒飲盡。

  「好!」郭嘉大讚了一聲,趁勢就舉起自己的酒杯欲要倒酒。

  「將軍好文采,當浮一大白!」

  「咳。」坐在一邊的顧楠無奈地咳嗽了一聲,她先前才替郭嘉調理過身子,這段時日他不適合飲酒,否則又要她麻煩一次。

  郭嘉正準備倒酒的手頓住,回過頭來見到顧楠,強笑著萬般不捨地將酒杯放下。

  「不飲,不飲。」

  而一旁的眾人則都是已經笑著飲了一杯。

  「取下江東,天下可定矣。」曹操也不知道歎還是敘,長長地從胸中吐了一口氣。

  回過身來,看著眾人。

  「諸位,可能破江東?」

  酒座之間,郭嘉,程昱幾人相互看了看,笑了一起來。他們早就猜到了曹操會問此事,而他們也早就有了對策。

  「若是先前沒有顧先生治好疫病,確實不好應敵。」程昱給自己倒了一杯。

  「但是如今。」郭嘉拿起一個倒著酒的酒杯在手中把玩著。

  「若是江東兵馬沿河固守赤壁,想要攻入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不過,此時他們都以為我軍營中大發疫病,兵不能戰,馬不能行。荊州與將軍的兵馬又多有不和,不能入陣。」

  「我軍只要繼續做出這幅模樣,江東諸公就會以為我軍將敗,轉守為攻。屆時定會露出破綻,我軍就可以此,一戰而勝。」

  「所以。」郭嘉勾著嘴笑了笑:「將軍只需滿面愁容,等江東諸公入甕就好了。」

  說著,就要將酒杯送到自己的嘴邊。

  「咳。」顧楠黑著臉又咳嗽了一次。

  郭嘉看著近在眼前的酒杯,砸吧了一下嘴巴,最後還是苦苦地放了下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5 11:50
第四百五十二章:寫給朋友的信要真誠一些

  曹軍自從駐營之後就在沒有什麼大的動靜,似乎短時間裡沒有再出兵的打算。

  「嘩。」木漿沒入水中劃開水面推著一艘小舟緩緩地從江邊劃過,小舟上坐著一個身披蓑衣的人,身旁還擺著一些漁具,看起來是一個路過的漁人。

  只是不知道有什麼漁人會這麼大膽,在兩軍交戰之時還敢來附近捕魚。遠處就是曹營,小舟沒有劃得太近,舟上的漁夫遠遠地在江邊望著曹營的營頭。

  曹營上甚至沒有幾個守營的士卒,而且都是一副無心把守的模樣,士氣低迷。

  一個曹軍的士兵他的這邊,似乎看到了他。

  漁人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拿起身邊的一張漁網假裝是要下網。

  士兵像沒有準備要管他的意思,向著營牆下走開。

  鬆了一口氣,漁人的視線繼續打量著曹營的四周。

  過了一段時間,他看到一隊士卒從營地的側邊走了出來,口鼻上都捂著布,身後拉著一架車,車上蓋著麻布看不出裡面是什麼東西。

  直到那些士卒走到一處圍起來的空地,才停了下來將車上的麻布掀開,露出車上的東西。漁人的手中一抖,他看到車上是一堆屍體和士卒的衣甲。

  士卒把屍體和衣甲放到空地上,然後一把火將他們燒去。

  焚燒的黑煙在江邊升起,漁人低了低頭,把剛撒下的漁網又收了回來,離開了江上向著遠處劃去。

  「你看到的便是這些?」

  坐在桌邊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人,生得樣貌俊美,卻沒有一點陰柔之氣,利落的橫眉下目光凌厲。身披一套鐵甲,一隻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聽著探人的來報。

  如果顧楠在這一定能認得出他來,雖然兩人已經多年未見,但是這周瑜確實沒有變過多少。

  周瑜身前稟報的探人正是那個在江中打魚的漁夫。

  「是,屬下親眼所見。」

  「嗯。」周瑜放開了下巴,揮了一下手掌:「你下去吧。」

  「是!」

  探人退下,周瑜無聲地坐著,低著眼睛,看著手中的筆,該是在想著方才探人所報來的事情。

  軍中士氣低迷,無心作戰,又有隊伍在空地中焚燒屍體和衣甲,近幾日也確實時常能夠看到江對岸的曹營中升起火煙(其實那是在煮藥)。

  看來這曹軍的瘟疫還在,而且是越來越重了。

  曹操所部大多本就不擅長水路作戰,手下的荊州水軍又磨合不足,難以調遣,現在還要再加上這場瘟疫。

  「啪。」周瑜將手中的筆按在了桌案上,嘴角抬起。

  「此戰已有勝算。」

  但是接著他的眼下又帶上了幾分疑慮,他是還有一個處地方沒有把握。

  「都督。」周瑜的思緒被打斷,一個士兵先走了進來。

  「劉備軍師諸葛亮求見。」

  「哦?」聽到士兵的話,周瑜的神色一動,劉備的這軍師他倒是也很有興趣。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聽子敬說了不止一遍其舌戰群儒之事。

  只是他當時不在場,不然還能看上一場好戲。

  而且這諸葛孔明在沒有出山時在名士之間就有了不小的名聲。

  臥龍先生······

  周瑜若有所思地對著士兵說道:「請他進來吧。」

  諸葛亮走進營帳之中的時候正好迎上了周瑜的目光,兩人相互打量了幾眼。

  「諸葛亮見過都督。」諸葛亮先出聲說道,笑著握著自己的羽扇行禮一拜。

  「孔明先生多禮了。」周瑜笑著抬手,對著一張備好的桌案說道:「請坐。」

  「謝都督。」

  等到諸葛亮入座,周瑜才繼續說道:「日前就曾耳聞諸葛臥龍之名,有幸今日終是得見了。」

  「都督說笑了,一介布衣,不值都督掛心。」

  諸葛亮推脫了周瑜投來的重名,不再說這些客套話,轉而提起了正事。

  「亮今日來是有一事想要請教都督。」

  不以盛名倨傲,這份氣度就遠勝於那些盛名之下碌碌無為的名士了。

  周瑜暗自點了點頭,對於諸葛亮的態度也好上了不少。

  「先生請說就是,請教不敢說,不過與先生共議還是可以的。」

  「那亮就直言了。」

  諸葛亮握著羽扇放在自己的身前。

  「如今曹操大軍在側,不知都督如何看此戰的勝負。」

  聽諸葛亮提及了曹軍,周瑜看著他的眼神微微變了變,隨後笑了一聲,說道。

  「曹軍舉二十萬大軍來攻,江東之地雖是險要但是想要守住曹操也沒有這麼簡單。不過,我等也不是沒有一點勝算。」

  說著,周瑜慢慢抬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

  「其一,這二十萬軍中,十餘萬本是騎軍,從北地而來不通水性,水土不服,戰力折損。

  其二,是荊州水軍新入曹操帳下,不好調遣,與曹操本部的兵馬多有摩擦。月前初戰之時,就看的出曹操的兵馬調度極為不便。」

  其三,曹軍如今瘟疫橫行,士氣低迷,我覺可以趁勢而為。」

  「如此算來,這勝算,當在五五之數。」周瑜的目光看向諸葛亮。

  「即使這樣,曹操仍有二十萬大軍在手,欲敗曹軍依舊非是易事。」

  「而且我有一個故人尚在曹營,其無論眼光還是謀略恐皆要勝於我,與其交手,我難知勝負。」

  雖是二十萬大軍在側,可是從頭至尾周瑜一直談笑風生。

  直到提及這個故人的時候,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些唏噓和無奈。

  諸葛亮看著周瑜的樣子,頓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我也有一故人在曹營從事,不過此時,已經不是當年了。」

  周瑜一愣,笑著歎了口氣,確實,此時已經不是當年。

  他重新看向諸葛亮,問道:「孔明先生,我的勝算已經說完,不如說說孔明先生的勝算何在吧?」

  其實周瑜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所問的,只是在試探諸葛亮的想法。

  諸葛亮明白這一點,沒有不滿,淡淡著握著自己的羽扇說道。

  「在自古用兵,以少勝多,無非斷糧攻心,水火土石之法。而此戰的勝算···」

  他停了片刻,對上周瑜的視線,說道。

  「當在火攻。」

  相視的兩人都淡笑了一下。

  他們所想的是不謀而合了。

  但是周瑜還是繼續問道:「孔明先生,曹操大營沿河十餘里,要如何一把火燒盡?」

  這也是他的疑慮,目前他還沒有想到對策的一事。

  諸葛亮手中的羽扇搖了搖,站起身走到了營門邊,掀開了簾帳看著外面遠處的江水。

  「都督可知,水上火?」

  ······

  曹操大營所在的烏林處於赤壁的西面,同時那裡的江岸是一個凹口,前端的江流向內。只要能靠近曹營的前端,將那一片的江水點燃,火勢就會蔓延到整個曹軍的大營,至於如何將江水點燃。水自然是不可能點燃的,但是如果是火油呢?

  等到諸葛亮離開,周瑜一個人坐在營帳裡,瞇著眼睛。

  「水上火。」

  著實是一條奇策,只是要行此計,就必須要有人領船深入曹營,那便需要詐降。

  曹營瘟疫橫行,若是這時有人從江東歸降於他,想來他定會大喜過望。

  到了深夜,周瑜的營帳中依舊亮著。

  他沒有睡去,而是在桌案上寫了一封信。

  那信中其中的一段是這樣。

  「賢弟,許久不見,你可是也來了江東?如今的局面,想來兄請你來飲酒你也不能來了。呵,江東的景色如舊,只可歎人不能如舊。

  不過說來,當年你說你志不在諸侯之間,我不解問你志在何處,你只是指了指自己身後的箱子說,在裡面。兄愚鈍,至今也猜不到你的志向在哪。如果有機會,還真希望你能替兄解答。

  賢弟去後,我雖在江東,但也聽過許多有關於賢弟的事聞。助那曹操入主青州,揮軍向北,一舉平定中原,我想這些都是賢弟的手筆吧。說句玩笑話,若無賢弟,何來的那曹操,若是賢弟你來投江東,江東又何懼曹操?

  ······」

  直到寫下最後一個字,手中的筆放下,周瑜看著身前的信,輕歎了一聲。

  「可笑這本該是寫給故友的信。」

  眼前的這封信,不是一封寫給故友的信文,是計策的一環。

  他相信他的這個故人會猜疑詐降,以免計策被戳破,他才寫了這信。

  他不需要這封信有什麼大的作用,曹操生性多疑,他只需要讓曹操對收了這封信的人心懷一絲保留就好。

  如此,至少在此戰中那人的話,曹操就不一定會聽了。

  他很久沒有寫信給過那人了,沒想到再寫信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情形。

  封信的時候,周瑜的手忽然停下。

  想了一會兒,他又將信拆開,不過這次他是認真提起筆在信末補了一句。

  「聽聞近日曹營中瘟疫盛行,疫病難治,還望賢弟多加了留心。」

  寫完,才默默地將信口封了起來。

  第二日,一封信被「暗中」送到了顧楠的手中,然而顧楠當日就將此事告訴了曹操。

  「哈哈哈。」曹操看過這封名為送於友人,實則勸降離間的書信。

  摸著自己的鬍子搖頭笑了起來,一切皆如意料之中,知道了曹營「疫病四起」之後,江東之人果然要有些動作了。

  「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6 12:03
第四百五十三章:蠢笨

  顧楠從大營中走了出來,江邊的空氣都有一些潮濕,迎面吹來的江風將絲絲涼意吹在人的臉上。地上的泥土濕軟,混雜著一些青草。

  江面上的戰船起伏,士兵演練完了軍陣正在休息,荊州的水軍和新編的水軍混雜在一起說笑,至於說的是什麼,風聲有些大,就聽不清楚了。

  顧楠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周瑜寫給她的那封信,信中問她,她的志向何在。

  目中望著江心,不大的浪濤聲陣陣拍岸,一陣風吹得顧楠手中的信紙顫動,顧楠淡笑著放下手。

  志向,她早就已經分不清這些東西了。

  「江景壯闊。」

  郭嘉走來,站在顧楠的身邊說道,他方才見到顧楠一個人大營裡出來,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一起跟了過來看看。

  「奉孝。」顧楠望著江中漸漸遠去的流水,所有的江流都會奔騰向海,就像所有的人都會生老病死,唯獨她像是脫身了那個江流,站在岸邊看著無數的江水東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未做完的事,你幫我在做一些如何?」

  郭嘉一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顧楠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那顧先生妳也答應我一件事如何?」嘴角扯出了一個微笑,他說道。

  「妳走的時候,留一封信給我,當做送別。」

  因為她走的時候,兩人今生該是就再沒有見面的時候了。

  他是那江中的流水,而顧楠是江畔的人,對於他來說的驚鴻一面,他明白不當讓顧楠記下。

  一聲送別,對於他來說足夠了。

  ······

  大約是半月後,一封降書被送到了曹操的手中,江東的老將黃蓋來投。他不齒於受那黃口小兒周瑜的指派,結果受到周瑜杖罰毒打,所以來投了曹操。

  若是曹操的營中真的正發瘟疫,他定會封鎖消息盡力不讓江東知道,做出一副強勢的樣子保證士氣。那樣的情況,黃蓋來投,情急之下他還真有可能會試試這黃蓋。

  但是如今瘟疫只是他放給江東的幌子,他很清楚在江東中人看來,曹軍中已經瘟疫橫行,隨時有可能因為瘟疫退走,這個時候黃蓋就算是真想離開江東,對他曹操也應該是避之不及,又有什麼理由來投?

  很多時候狀況和形勢的不同都會改變人對於事態的看法,曹操對於這是詐降已然心知肚明。

  江東中人也是失算了一招,他們沒料到瘟疫能夠被治好。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當年諸葛亮問顧楠醫術的時候,沒有被他小妹打斷,而是細細地問了下去,或許今時又會是另一個情形。

  天未亮,大概是黎明時分,曹營遠處的江面上駛來了大約十餘艘蒙衝船,遠遠的看去,上面似乎皆是糧草和兵馬。不過船底在江水中吃水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載著什麼東西。

  黃蓋站在船頭,臉色凝重,手扶著船頭的欄杆,望著遠處的曹營。

  江東的營寨外,船隻集結,周瑜挎著一柄劍走到了戰船上。

  等黃蓋得手後,曹軍的營寨就會燃起大火,如無意外,河岸的一側都會被火油點燃,那時他們會在江中放火箭助火。

  等到江面上的火油全部燃盡之後,就可攻入曹營,破了曹軍。

  周瑜站在船上抬起頭來,此時天還未亮,而一切,當在天亮之前有一個定局。

  船上的旌旗揚起,周瑜繫上了自己身後的披風,放下手來,下令道。

  「行軍!」

  黃蓋的船隻行在江上,眼見著曹營愈來愈近。

  突然見到江面上攔著數艘戰船,而江邊有人揮著火把,舉著一面曹軍的旗幟,似乎是要讓他將船靠過去。

  黃蓋的拳頭一緊,此時離曹軍還不夠近,若是在此被攔下,火燒不到曹營,所以他還不能有所動作。

  咬了咬牙,他下令兵卒將船向著岸邊靠去,他手中有曹操的書信,只要能繞過這一支曹軍,曹軍營寨就近在眼前了。

  可是當黃蓋來當江邊的時候,卻感覺到了氣氛異樣。

  江邊駐守著數千曹軍士卒,而岸上還有一排巨大的木車和堆蹙在一起的巨石。他知那些木車叫做霹靂車,可以投擲巨石,看來是曹軍守備河岸的。

  手不自覺得握緊了欄杆,但黃蓋還是深吸了一個口氣,鎮定了下來。向著岸邊的曹軍領將叫到。

  「我乃江東黃蓋,黃公覆,今日於此來歸降曹將軍,將軍可否放行?」

  岸上的曹將臉上的神情半笑不笑,拱了拱手:「在下文聘,文仲業,黃將軍可有通行的書文?」

  見對方提及信文,黃蓋將交給了一個士兵,讓士兵下船送到了文聘的手中。

  文聘拿著手中的信文,似乎是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笑著抬起頭對著黃蓋說道。

  「黃將軍,我家主公已經知道你是詐降,你若是現在罷手下船,我還好向主公替你求情幾句,留你一命。」

  聽了文聘的話,黃蓋的眼中一縮,當即揮起了手向著身後吼道。

  「衝營!!」

  江岸的十餘艘蒙衝立刻開動了起來,向著曹營直衝而去。

  岸上,文聘的目光一冷,冷笑了一聲,揮了揮自己的手:「將此些船擊沉!」

  幾個呼吸之間,岸上的一排石車都上好了巨石,隨著第一聲破風的聲音,一顆巨石向著江上的船砸去。

  「砰!」巨石砸在一艘戰船的一側,將船砸得一斜,船身也破開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江水湧入,戰船眼見著就要沉下。

  黃蓋看向那一艘快要沉下的戰船,吐了一口氣出來,半白的頭髮被江風吹起。

  看來今日是難以安然退走了:「將所有的火油打開。」

  「點火!」黃蓋的聲音在江中迴盪,火把被扔在戰船上載著的草垛上,那根本不是糧草,而是柴草。

  十餘艘火船照亮了江中,向著曹營衝去,可它們沒有能衝出多遠,就盡數被巨石擊沉了下來。

  隨著戰船沉沒,江面上散開了一層怪異的顏色,伴著那顏色的散開,火焰升騰,將附近的一整片江面點燃,火光將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火色蔓延在整個江面上,連同著江水的起伏翻騰。

  然而因為戰船裡曹營還有一段距離,這火終是沒有燒到曹營。

  曹操站在營寨上,看著江中的大火,還是陣陣心驚。如果真的讓黃蓋進了曹營,這大火足以將整個營寨燒去。

  等到周瑜帶著船隊趕到的時候,他只看到了橫斷江面的火焰,而曹營卻在火焰之外。

  他知道失算了,黃蓋沒有進入曹營。他也知道,此次沒能一戰而勝,想要再勝,就很難了。

  有些失神,周瑜向江長歎。

  江東,就只此而已了?

  這時,一陣風從他的身後吹來,將他的披風吹動,讓他愣了愣。

  這風是從他的身後來的,那就是東風。

  東風······

  「呼!」

  江面上風聲突然大作,一股東風吹捲,使得火色一翻,江水捲起,就連江上的船都搖晃了一下。

  那江面上漂浮著的火油,在這股大風之下一轉方向,向著曹營捲去。

  連帶著的,是遮天的大火。

  曹軍的營寨上,迎面吹來的風將曹操的鬢髮吹亂,讓他的神情定住。

  而江邊,一襲白衣立著,望著江火一言不發。

  大風捲動著她的斗笠,她低下頭,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入手的是一片冰涼。

  周瑜不可能延誤眼前幾乎是天賜的戰機,抬起了自己的手。

  「進軍曹營,放箭助火!!」

  火光之後,無數的江東戰船開向曹營,船上的士卒點起了火箭,拉滿了弓弦。

  「放箭!」一聲令喝。

  千萬支火箭飛入半空,像是一場火雨,將天中的陰雲遮住。

  曹操呆呆地站著,看著水上的大火捲來,還有空中火光閃爍的箭雨。

  他又想起了那幾個孩子唱的小調。

  東風來,火箭蒙船,所唱的一切皆如眼前。

  真的是天命所定?

  曹操的手中失去了溫度,他不明白,他錯了什麼,以至於天要亡他?

  營下,看著撲過來的大火,曹軍亂做了一團。

  「踏!」

  亂象之中,一聲踏破水面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個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然後,他們見到了此生都不能忘的一幕。

  一個白衣人站在江面上,拿著一柄黑色的劍,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片江火。

  隨著她的腳步,那捲來的大火像是停了下來,江中的浪濤像是停了下來,就連天中的火箭都像是停了下來。

  彷彿那一刻,天地無聲。

  而那人就如是臨江之仙。

  「顧先生?」曹操喃喃著說道。

  「師父······」玲綺正領著一隊人馬趕來,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周瑜停下了號令聲

  另一艘船上,諸葛亮手中的羽扇也定定頓住。

  只有一個人,沒有為眼前的景象驚訝,他靜靜地停在江邊,好像知道了顧楠先前,為何要同他說那樣的話。

  「呼!!!!」

  讓人驚愕的景象沒有停止,大風一緊,將這天地之間的沉默叫破,像是陣陣的怒吼。

  隨後在風捲之下,那天中數萬支箭矢被夾著火焰捲到了一起。萬箭相連,彷彿連成了一條火龍,身上籠罩著火焰,盤踞在半空中,對著江面上的人發出了一聲咆哮。

  聲音在江中迴響,震顫著每一個人的心神。

  在「火龍」之前,那個白色的人影顯得很渺小,一股熱風捲起了她的斗笠,將她的頭髮吹散。斗笠飛的很遠,落在了江面上。

  但是顧楠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的神色平淡,對著那「火龍」默默解下了自己腰間的無格,橫在了自己的身前。

  手放在了劍柄上,將無格拔出了一些,劍鞘下露出了一抹清寒的劍身。

  下一刻,白衣翻捲,一道寒意幾乎瞬間席捲了半個江面,像是將江面都凍住,止住了波濤。

  整個江水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烈火滔天,一半寒江如鏡。

  「這一劍,五問。」

  站在江面上,顧楠開口輕聲說道,但是她的聲音卻在江水和天地之間悠悠傳開。

  身前的火光更盛,她手中的無格慢慢出鞘。

  江面兩邊的人都沒有出聲,好像都在等著聽她發問。

  「一問,數百年前,秦國何辜?」劍身露出了一截,倒映出了她的眼睛,倒映出了一片江山。

  「二問,謝罪天下,白起何辜?」劍鞘一點點地劃出,劍身上好像又出現那個老頭,正笑著看著她。

  「三問,陣死咸陽,陷陣何辜?」她的眼中看到了那數千黑甲站在她面前,喊著,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四問,世世流離,離人何辜?」她的耳畔琴聲輕響,似有笑語依舊。

  「五問。」整柄劍被拔了出來:「天地不仁,蒼生何辜?」

  那柄無格的黑劍的劍身上浮現著的,是一場又一場亂世。

  顧楠的腳下,一股股氣浪捲開,抬起眼睛看向被陰雲遮蔽的天穹。

  「吼!!」聽不清是風聲還是吼聲,火光沖天而起,天中「火龍」衝向了顧楠。

  而顧楠也提劍迎上。

  她還記得當年,教她劍的,是一個叫做鬼谷的老頭。

  鬼老頭教了她很多劍招,但是最後,她只學會了一刺,也只練了一刺。

  老頭常說她蠢笨。

  有一次,練完劍,鬼老頭問她。

  「妳對妳師父怎麼看?」

  當時,她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笑了一下。

  「他救過我的命,所以,要用命來還。」

  鬼老頭一愣,也笑了一下,罵道:「蠢笨。」

  ······

  江面上,劍光乍起。

  「刺!!」

  無格帶著凜冽的寒意刺向火龍,寒意在剎那之間捲開了「火龍」之上的火焰,直衝而上,刺入了層雲裡。

  層雲被劍氣破開,露出了其後的天光。

  同一時間,萬箭落下,淹沒了江面上的人影。

  一切落定,那白衣染血,晃了晃,倒在江上。

  「五問已畢,顧楠領死。」

  她輕抬起眼睛,從層雲中落下的天光照在了她的身上,無力地笑了一下,張開嘴巴。

  「只求此世太平。」

  「盛世,長留。」

  聲音傳響在江上,沒入了天中,緩緩遠去。

  她閉上了眼睛,身子沉入了江底。

  而同時,江面上的大火熄滅,天中的陰雲撥開。

  是已經到了天明時分,江水上又變作了一片沉靜。

  周瑜愣愣地立在船頭。

  「這就是,妳所求的嗎?」

  「錚!」

  曹操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劍,指著江水上的江東軍,雙目赤紅,向著全軍喝道。

  「殺!!」

  為了,此世太平。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8-27 13:1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7 13:16
第四百五十四章:妳該醒來了,去看一看那江山如畫

  曹操的軍隊在赤壁擊潰了江東軍,那一日江面上皆是浮屍,殘船碎木。

  等到一切結束,曹操站在破敗的江東營寨中,喘著氣,提著劍對著天頂,劍鋒上的血色還殘留著。

  他直直地立著,顫聲說道:「操勝了。」

  死死地盯著天中很久,沒有一個回音。手慢慢鬆開,長劍摔落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錚響,曹操的腳步微移,回過身,無神地望了望江水滔滔,跪伏了下來。

  「先生,操勝了······」

  周瑜沒有戰死,他領著敗軍而回,退守丹陽。而劉備則是退去南面。

  「梨花釀,梨花釀。」

  春風吹過江南岸,江邊的小路上,擺在路邊的酒鋪又在叫賣著梨花釀。一個人影從小路上走來,他提著一個酒壺,走在路上身子搖晃,看起來像是已經醉了八分。

  直到他聽到路邊叫賣梨花釀的聲音,側過了眼睛。

  「老闆,兩壺酒。」這青年帶著滿身的酒氣,將幾些銅錢放在了酒鋪上。

  酒家自然不會管來的客人是不是醉客,只管打上了兩壺梨酒遞給了青年。

  青年提著酒走向江邊,江邊是一個亭子,他拖著自己的身子走進了亭中,斜靠在欄杆上。

  打開酒壺,他抬起頭來,敬了一口天地悠悠,敬了一口大浪東去。

  最後,他將酒壺緩緩地舉起,對著江心。

  「這一壺,敬賢弟。」

  酒壺傾斜,壺中的酒盡數倒進了亭下的江流。

  等到青年從亭中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中提著剩下的那一壺酒,搖晃著走遠,嘴中唱著一段小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都付笑談中。」

  ······

  第二年曹操再度南下,一次徹底攻破了江東,取下了江東六郡,率軍回了許昌。

  許昌的一個空空的院子裡安靜無聲,院子中種著一棵老樹,老樹下坐著一個穿著孝衣的女子。

  夜裡寂靜,清幽的月色透過樹枝,照在樹下女子的白衣上,陣陣的晚風吹動著老樹的枝丫。

  樹下的人靠坐在樹幹旁,看著天中的星河,手裡捏著一片落葉。

  那一年,她曾經問過師父。

  「師父,爹說亂世流離,有一天,妳也會走嗎?」

  那時師父回答她:「不會,師父會一直陪著妳。」

  「沙沙。」晚風吹落了幾片樹葉,冷清的院子裡,女子輕聲說道。

  「師父,妳騙我。」

  兩年後,曹操命郭嘉和夏侯惇領軍攻取益州,隨後直入交州,統一南方。

  涼州馬騰沒有交戰的打算,送子嗣入許昌,以表歸降之心。

  此時,天下漸漸進入了正軌,朝中把握著大量的土地和財力,世家的力量得到了控制,但是沒有被滅去,而是和朝政始終保持著一個平衡。世家如果不可能控制會成為大患,但是如果可以控制,有他們的存在反而能推動國力發展。

  一座大院之前,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氣度沉穩,從前的少年意氣也早已經遮掩去了許多。

  如今的郭嘉已經官至六卿,自然不可能和當年還是一個樣,就算是做做樣子也要擺出些穩重大氣的氣度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向著門邊的守衛問道:「今日,有來信嗎?」

  守衛行禮後,搖了搖頭:「未有。」

  他初來的時候還會被問得愣一下,現在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每隔一段時間,司馬都會問他一次,似乎司馬這些年都在等著一封信。

  郭嘉聽到侍衛的回答,也不出意料地點了點頭,走回了府上。

  「奉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未做完的事,你幫我再做一些如何?」

  走在院子裡,郭嘉又想起了她對自己說過的話,搖頭苦笑了一下。

  「先生,妳可害苦嘉了。」

  ······

  之後,曹操攻入西域,立西域長史府。廢除了分封國制,全國統行州郡劃分。

  同時,在各地開辦書院,分為鄉學、縣學、郡學、州學,行考舉制。

  鄉學為優者,可入縣學,縣學為優者,可入郡學以此類推。

  最後州學為優者,可入許昌之側的國學,而在國學中優良者就可受審入仕。此國學書院之名,名為百家。

  書院中立有雕塑無數,皆為百家名士,而其中一座,立在學院門前。

  那座雕像不是任何一家中人,而是一個背著書箱的文士,手中拿著一根手杖,頭上戴著斗笠,名為百家先生。

  顧楠書箱中的大多數書文都被用在了書院的教學上,書上的署名都只有一個兩個字叫做百家。

  幾乎每一個考入了國學的學生都會在學府門前,向著那座立在門口的雕塑跪下三叩。

  諸葛亮後來避世而居,至於住在哪?

  當然還是在那個南陽的草廬裡。

  院子中的花樹開了一年又一年,每年盛開時,白花都會散落在院中,隨風紛飛,實為美景。

  又是一年花樹盛開,諸葛亮坐在屋簷下,看著花樹紛紛,笑著,自言自語地問道。

  「顧師,是不是亮錯了,錯得太多了?」

  他沒有再出過南陽,他只是在自己的草廬之中,將自己的畢生所學皆寫成書。

  每寫成一本他自認可以讓人一讀的書,他就會讓小均送去許昌的百家書院,沒有署名,問起所著之人,只說是百家門生。

  後記:魏時,百家先師集盡百家之書,傳於世中,通學天下,立百家書院,可稱為後世所學之源泉。乃此之後,歷朝歷代,世間學士,皆自稱百家門生。

  許昌的城牆邊,建起了一座高樓,一日,曹操登足到了高樓之上。

  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老人,滿頭華髮。

  他扶著欄杆,站在高樓上,眺望著江山錦繡,眺望著目光能夠所及的每一個地方。

  「顧先生,妳看到了嗎,江山如畫,如此,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太平之世了吧?」

  ······

  赤壁邊的江畔,一個人被浪潮推上了岸邊,然後,是一柄沒有劍格的黑劍也被江水捲了上來。

  顧楠閉著眼睛,似乎感覺到了一隻手掌在了她的臉上拍了拍,一個聲音歎了口氣說道。

  「該醒來了。」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正躺在江畔,無格正橫在她的手邊。

  只有冰冷的江水拍在她的臉上,彷彿剛才的那個聲音只是幻覺。

  她坐起身,茫然地坐在河邊。

  過了很久。

  一艘漁船從江邊慢慢劃來,上面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看到顧楠也愣了一下,似乎在詫異這個年輕人為什麼坐在這裡。

  顧楠張開嘴巴,太久沒有說話,只能用生澀地聲音,在岸上問道。

  「船家,你可知此時是何朝何代啊?」

  老船家雖然搞不懂這岸上的人為什麼這麼問,但是還是一邊划著船走開一邊答了一句。

  「魏。」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8-28 02:22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8-28 02:22
第四百五十五章:一眼就夠了

  城中的街道喧鬧,路上的商人趕著牛馬,他們身後的車上載著各種各樣的貨物,聽說有一些還是從西域那運過來的。商品總是需要一些噱頭的,說是西域來的新奇物件,他們的東西也會比較好賣得出去。

  已經是冬天了,農戶家中的田都已經收了,冬天的時節他們也會輕鬆許多,有空的時候也會來集市上走一走。新的一年了,他們也得置辦一些新的東西。

  路邊的一間屋子下,一個小孩正坐在門邊,愁眉苦臉的拿著一本書。如今的書也不算是那麼稀缺的物件了,幾年前盛行印書。如今隔幾條街就有一間書館,在那裡每日都可以去看書,花幾枚銅錢就可以買一本。

  看那孩子的年紀和樣子,應該是他上的鄉學快要考試了,他還沒有準備過多少,恐怕是要過不了回家挨板子了。

  幾個年輕的書生笑談著走在街上,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統一的青白色長袍,看到他們的衣服路邊的路人眼中都會露出一些羨慕的目光。

  若是帶著孩子的,還會和自家的孩子說,以後要學的像那些人一樣。

  這裡是許昌,附近就是國學百家書院,而那些書生穿著的就是書院統一的衣裳。百家書院的學生都是從各地的州學府上考來的學子,優者可以直接受朝考核任用。所以在百姓眼中,他們日後少說都是要做大官的。

  而那幾個書院的學子也都是春風得意,他們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紀,也有著各自憧憬的未來,有著為之奮鬥和報效的熱血。這個時候的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街上真的很熱鬧,過幾天就是元宵祭祀,到了那時各家都會在門前掛上一盞燈火,一夜都不會閉城,開放夜市,整晚慶祝和祭祀。

  所以商人才會在這個時候趕回城裡,而學院也放假,好讓書生們上街觀光。

  一個穿著灰白色衣裳的人帶著一頂斗笠,走在人群之間,懷中拿著一柄黑色棍子,和周圍喧鬧的街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安靜地走過街上。

  有時她會看著路邊笑著走過的農人發呆。有時她會站在商人的鋪子旁,看看上面有什麼東西。有時她會無聲地站在一家書店的門外,看著裡面的書生讀書。書店的店家看到了她,笑著請她進來,而她也只是笑著搖了搖手。

  在這路上,顧楠打聽了許多的事情,她才知道,此時離那赤壁之戰似乎才過去了二十年的時間。

  但是一切已經變了太多。

  她向一個路人問清楚了去百家國學的路,向著那裡走去。

  書院建在一座山上,山道中是一條很長的石階,名喚作書山路。

  山路前的人很多,年前各州學府的選考結束,所以這時正好是各地學子來入學的時候。

  顧楠沒有走近,只是遠遠地站在一棵樹下,看著那些學生在山前領到了自己入學的牌子,一步一步地邁過石階,向著山上走去。

  他們的身子挺得很直,眼中的都是對於所求的嚮往和期待,他們的神容之上都是意氣風發。這是他們的驕傲,因為他們所學有成,這也是他們的抱負,因為他們必要於此開始,做出一番作為。

  站在樹下對的顧楠自顧自地笑了一下,轉過身向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向山下。

  山腳下一個分開的路口,顧楠停在路口,她的面前走來了一個年輕的書生,背著一個行囊,風塵僕僕,額頭上冒著一些汗,看起來似乎有一些著急。

  他是來這裡報導的,但是先前走錯了路。

  書生看到了身前的岔路口,面色更加著急了一些,他分不清哪一條路是正確的。

  這時,他看到了路口的顧楠,走了上去,拜下問道。

  「這位先生,敢問你可知去百家書院的路怎麼走?」

  「哦。」顧楠輕笑著回過頭,指了指一條路。

  「在那。」

  書生謝過,匆匆地向著書院趕去。

  而顧楠則是站在原處,看著他漸漸走遠。

  就像她所說的,她不會成為那個走到終點受萬人矚目,世代傳頌的人,她能做的也只是那個站在路口,給每一個來人指出去路的人。

  她希望這書院會是那路口,而路過的每一個人終將能走到他們的終點,成就他們自己的所學所求。

  或許每一個前人所做的是也不過就是如此,諸子百家,無論是對的還是錯的,他們所做的,都只是為了後人,指出了一條或許可以走的路而已。

  也許他們錯了,受萬人唾罵,又也許他們對了,卻少有人追溯源泉。

  但是他們始終站在那裡,世世代代,為了那條終將出現的正確的通天大道,以身鋪墊。

  顧楠放下手,準備離開。

  但是突然有一個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溫聲對她問道。

  「妳不再去仔細看看嗎,妳以死向我求的這個盛世。」

  她沒有驚訝,而是背過手,仰頭望著晴朗的天空,笑了笑說道。

  「不必了,盛世,不需要我這樣的人。我看過一眼就夠了。」

  說完,在那道路上,默默走遠。

  路口處,沉默了很久。

  大概是一陣風過,那個聲音才再一次出現,歎息了一聲。

  「何必呢?」

  聲音很輕,遠去在江山中。

  就算是此時盛世,要不了數百年,就又會是一場紛亂。都說天地不仁,可不仁作亂的,明明只是人心而已······

  元宵的祭祀在夜裡開始,燈火照亮了整個城中,讓這個夜晚如同白晝,火光和天空中的星光相映,映出好一片人間美景。

  郭嘉準備出門,可等他走到門邊的時候,守衛突然向他稟報,今日有一個奇怪的人送來了一份信。那人帶著個斗笠,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

  他愣愣地接過了信,門前搖晃的燈火照亮了還未打開的信上的四個字。

  奉孝親啟。

  城中各地的街道都很熱鬧,唯獨一間府門前,有些冷清。

  一個女子坐在門前,她穿著一身武袍,很少見女子家穿成這樣。這座府門前只點著一盞燈,燈火昏黃,照著女子的臉龐。

  她的年歲也已經到了中年,但是因為習武的關係看起來也沒有老去太多,神容英武,依稀似乎還是那年華未老的樣子。

  她倚坐在門邊,看著城中的燈火通明。

  「茲。」門被推開,另一個女子站在府門中看著坐在門前的人,低著眼睛輕聲說道。

  「綺兒,早些回屋吧,外面冷。」

  被叫做綺兒的女子回過頭,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了,秀兒姐妳先回去吧。」

  「那好。」門中的女子無奈地點了點頭,將門輕輕地掩上。

  冬天的風吹得人的臉上有一些乾冷,女子坐在門前,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一個腳步聲向著這清冷的府門前走來,走到府前的時候慢慢停住。

  過了一會兒,一個有些生澀的聲音問道。

  「姑娘,妳坐在這裡做什麼?」

  坐在門前的女子眼中出神地望著萬家燈火,說道:「我在等一個人。」

  一個不會來的人。

  「嗯。」聲音應了一聲,腳步聲似乎又要走遠,但是最後停了下來。

  街道上顧楠摘下了自己的斗笠,看向玲綺。

  「綺兒。」

  玲綺的身子頓住,半晌,愣愣地回過了頭來。

  顧楠站在那,對著她笑了笑。

  門前的人,紅了眼睛。

  門中盞燈留,待來人如舊。

  注:作者曰 ─

  這裡,是和大家請一個假,暑假還是一天一更我很抱歉,不過因為這個暑假還在學車卻是挺累的。一個暑假我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我是九月五號開學,現在是八月二十八號(畢竟已經是十二點零五分了嘛)最後這幾天的時間我想和大家請一個假,就當是放我一個暑假了,苦笑,讓我偷個懶。

  還有就是這一段時間的評論區有一些亂,其實只是每一個人的觀點不同而已,對於不同的觀點沒有必要一定要相互之間爭一個對錯出來,還希望大家禮貌地對待,畢竟拋開書不說,無論在任何一個社交場合,我們都應該保持禮貌和個人素養,沒有必要非得是一番言辭激烈的唇槍舌劍。

  當然了三國篇再有一部分的讀者看來可能有些不盡如人意,很抱歉啦,寫書真的不是一件我想像中那麼簡單的事,最開始我只是因為喜歡才開始講故事的,但是當這件事變成了我的負擔的時候,感覺就真的不一樣了。而且,這是個評論自由的時代,太多的言論也讓我心裡憔悴。

  不過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保持一顆初心,認真地為大家將每一個故事,也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在很認真地對待著你們。

  哈哈,當然如果有一天你們不喜歡看我的書了,也請你們嘴下留情,不要把我罵得太慘。這就像是一個小茶館,我是一個茶館裡說故事的人,我想和每一個人好聚好散。無論是哪一天你路過,只要你想,我都願意請你喝一杯茶,笑著說那些可能是不切實際的又或是可笑的故事。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8-28 15:24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5 11:36
第四百五十六章:別忘了回來的路

  街道上有些冷,天上飄灑著一些小雪。街燈散發著光亮,照亮著像是沒有夜晚的城市。人行道上,人影稀疏,這條街上的行人總是不多,何況是這種時候。

  過年了,每個人都該是急著趕回自己的家中,和親人團聚。

  一個行人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壓了壓沒有帶緊的圍巾,呼了一口氣,熱氣在空氣中被凝結成一團白霧,緩緩飄散。

  行人走過一家關著門的小酒館,酒館的門前掛著休息的牌子,半透明窗戶和大門上布著薄薄的霧氣,像是覆蓋著一層白霜,使得外面的人只能勉強的看清酒館裡靠在窗邊的桌椅。

  看這樣子,店裡應該沒有人,也是,這大過年的也早該關門了回家了。

  行人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著路邊的酒館,沒有多加留意也就走開了。

  小雪裡,酒館的門口,門框下堆積著淺淺的積雪,暫停營業的牌子隨著風輕輕晃動。

  這店雖然是關門的沒錯,但是店裡還是坐著兩個人,過年的時候也總是有一些人是不回家的。又或許,只是他們不知道哪裡是家了而已。

  「咕嚕咕嚕咕嚕······」

  酒館中的一張桌子上擺著一隻火鍋,兩個人坐在桌子邊,也只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年輕的少女,是會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

  至於為什麼說是似乎,因為她除了相貌之外,就再沒有一個地方像是少女了。無論是她的眼神,還是身上帶的氣質,都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她穿著一件襯衫和一條黑色的褲子,襯衫的外面套著件黑色的背心,看起來該是這酒館裡的服務生。

  而服務生的對面,坐著一個老婆婆,滿臉皺紋的模樣,起碼已經有五十幾歲了。頭上紮著一個老式的髮型,手放在桌子上,兩隻手指之間夾著的是一種老式的香煙。

  酒館的角落裡,一個或許可以稱得上是古董的留聲機一點一點的播放著可以稱得上的是古董的歌曲。

  整個酒館給人的感覺都是老的,就連那個看起來像是少女的服務生也是一樣。

  服務生的眼神帶著些許異樣,看著桌子上的火鍋。

  前段時間,酒館老闆突然問她過年要不要回家,可以放她一個假。

  她說她沒有家。

  那時老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說道。

  那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好了。

  她還以為只是隨口一說而已,誰知今天關門的時候,老闆真的叫住了她。

  這酒店的老闆,也就是坐在她身前抽煙的這個老婆婆。

  桌子邊,那老婆婆夾著一支香煙,沒有動筷子,而是先看了看窗外。過了一會兒,舉起煙放在嘴中抽了一口,回過頭來。

  見到服務生還沒有吃,一邊吐著煙,一邊問道。

  「妳不是說想吃火鍋嗎,怎麼不吃?」

  「就我們兩個?」火鍋上蒸騰著白氣,服務生問道。

  其實她是想問眼前的人,過年了,她不回自己的家嗎。

  老婆婆夾著煙的手指停了一下,伸到一邊,彈了彈煙灰。

  「怎麼了,以前都是我一個。不過若是妳再早來個十年,還可能有那麼一兩個人也會來。」

  酒館裡的燈光不算明亮,又或者可以說是有一些昏暗,只坐著兩個人的大堂也顯得空蕩蕩的。

  老婆子的眼睛中映著酒館裡的燈光,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之中。

  服務生沒有再說什麼話,拿起筷子,在火鍋裡夾起了一片燉菜送到了自己的嘴裡,大口地吃著。

  坐在另一邊的老婆子挑了一下眉頭:「好吃嗎?」

  「嗯···」服務生像是只顧著低頭吃東西,頭也沒抬地答道。

  老婆子卻是勾起了嘴角,看起來有些刻薄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些溫和。

  嘴唇抿住了指間的香煙,抽了一口。

  「那就多吃一些,我一個老婆子也吃不了這麼多。」

  這似乎算不上的一頓像樣的年夜飯,只有一口火鍋,兩個人。一個人埋頭吃著東西,一個人看著窗外的小雪抽著煙。

  兩個人之間甚至連幾句簡單的交流都少有,但是她們就這樣等待著。

  因為這是難得的又一次,她們能夠有人陪伴著,安心地等待著新一年的到來。

  牆壁上掛著的鍾裡,指針一分一秒地走過,快要十二點的時候,外面的雪大了一些,而雪中的城市依舊是一片霓虹。

  大概是吃飽了,服務生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老婆子已經抽到了第三根煙,她大多數的時候都在抽煙,只是偶爾會吃上一些。

  見服務生放下了筷子,她夾著煙的手斜在身邊,嘴中輕吹出了一口氣。煙霧散開,外面的霓虹照著酒館的窗戶,老婆子出聲問道。

  「妳叫什麼名字?」

  服務生來這裡很久了,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她認真地問起她的名字。

  「顧楠。」

  服務生答了一句,很平淡的答話,聲音不輕不響。

  「咻!」一聲輕響響起,兩人都側過視線看向外面,夜空裡一道火光升上天空,隨著它越飛越高,漸漸看不清楚。

  「砰!」直到它要淡去的最後一刻,半空中傳來響聲,一片焰火綻放在夜空裡,在燈火相連的街道上。

  這應該是這個城市年夜裡的第一片焰火,但不會是最後一片。

  隨著更多的聲音響起,數不清的星星點點的火光飛上夜空,然後在一個瞬間一齊綻開,明亮絢麗的火焰將夜空照亮,也照亮了每一個在此時看著夜空的人的臉龐。

  顧楠突然對坐在一邊的老婆子說道。

  「老闆,年後我想請個假,大概一個月的時間。」

  她要去一個地方祭拜幾個人,她每隔幾年都會去一次,今年該回去看看了。

  老婆子正專注地看著焰火,她看得很入迷,蒼老的臉上帶著少有的追憶和溫馨。可能是在想,那從前會來這個酒館陪她的人吧。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顧楠在說什麼,只是過了一會兒,她笑著說道。

  「去吧,別忘了回來的路就好。」

  人嘛,不可能總是待在一個地方,只是有太多的人,邁上旅途,走得很遠,卻有一天發現,忘記了歸途。

  就像是遊子,忽不知家何在。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6 12:29
第四百五十七章:

  雪在半夜之後就停了,早晨的陽光落下的時候,街道上本就不厚的積雪已經開始化開。酒館裡休業的牌子也摘了下來。

  顧楠擦著吧檯,身上少見的沒有穿著服務生的衣服,而是一件普通的高領毛衣配著一件羽絨服。

  她其實並不會覺得冬天冷,不過這個天氣只穿著一件襯衫出門的話,難免會有些引人注目。

  她準備擦完吧檯和酒杯之後就離開,至於行李,她只帶著一個長盒子。

  「鈴鈴。」酒館的門被推開,顧楠的眼睛看了過去,這個時候來客人確實是很少見的。

  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了進來,這個人顧楠倒是認識,就是前段時間來這喝過酒的那個中年警察。

  中年人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走向吧檯看到顧楠的樣子之後先是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門外問道。

  「現在營業嗎?」

  畢竟顧楠是一副要外出的打扮。

  「要什麼?」顧楠沒有說她正準備離開,而是照常招呼道。

  這的生意本就不好,要是她再把上門的生意趕出去,身為酒館老闆的老婆子估計能氣得把她的假消了。

  「呼。」得知還在營業,中年人鬆了口氣,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領帶,將衣服掛在吧檯前的椅子背上,坐了下來。

  「老樣子,啤酒加冰。」

  這個天氣喝冰的確實有些吃不消,他也不是什麼年輕人了,不過他現在確實需要給自己提點精神。

  昨晚是大年夜,本該回家陪老婆孩子的,結果正好趕上有個案子到了收網的關頭,只好在外面忙了一個晚上,到了凌晨才算是把事情了結。

  現在他是不好回家的,大年夜都不回去過年,他現在回去一定會被家裡那口子說死,所以還是先外面緩緩再回去的好。

  「你的酒。」顧楠將酒倒好,推到了中年人的面前。

  「多謝。」中年人謝著接過,喝了一口,冰涼的酒水有些難以下嚥,卻也讓他的精神好了一些,看向吧檯裡的顧楠,隨口問道。

  「過年都不回去啊?」

  顧楠瞥了他一眼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說道。

  「你不是也一樣。」

  「哎。」中年人歎了口氣,拿著酒杯點了點頭:「是啊,一樣。」

  生活嘛,都是辛苦的。

  又喝了兩口悶酒,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支手機,撥弄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那是一段視頻,女孩正在彈琴,不是鋼琴而是古琴。琴音的節奏緊迫,激昂,帶著一股浩然之氣。

  在古琴曲中很少見這種矛戈殺伐氣氛的曲目,所以這首曲目也總是能叫人一聽就認出來。

  「廣陵散?」站在吧檯裡的顧楠像是被琴聲吸引了一些注意問道。

  「是。」中年人笑著指著視頻裡的女孩,就像是每一個父親炫耀自己孩子的成就一樣,頗為自豪地說道。

  「我女兒,學音樂的。」

  但是說著,眼中又帶上了一些歉意,原本說好今年一起過年的,可他卻又沒回去。

  這廣陵散算是女兒最喜歡的曲子,他突然想起女兒曾經和他說過的事。

  正好也沒有什麼可以聊的,就回頭問向顧楠。

  「妳知道廣陵散的作者是誰嗎?」

  顧楠擦著吧檯,遲疑了一下:「嵇康?」

  她記得那個人似乎是叫做這個名字,曾經聽別人提起過幾次。

  中年人笑著擺了擺手指,像是是十分瞭解地說道。

  「不是嵇康,廣陵曲早有流傳,作者是誰早早就已經不可考證了。不過有傳聞說,是嵇康一日從學府中逃課外出遊玩,結果遇到了一個古人,是那古人傳授了他這曲子。」

  其實他本來連嵇康是誰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女兒同他說的。

  中年人靠在椅子上,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冰塊在淡黃色的啤酒中沉浮了一下。

  「最後,這嵇康死之前不忘最後再彈上一遍這廣陵散,乃至於一曲絕響。」

  這些他都是照搬了女兒的話的,他嘴上說的是嵇康,可實際上則是在心裡想著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顧楠算是擦完了吧檯,聽著中年人自言自語,自己發笑了一下。

  這曲子彈得確實是不錯的。

  ······

  大魏初年。

  「沙。」

  地上的落葉被腳步踩下,發出細細的聲音,山野間,一個少年人走來。

  這少年人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袍,看那長袍的樣式,應該是國學的學生。或許該說不愧是國學的學子,一身氣度翩然,配著這素色的長袍當真是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他的神容俊逸,頭上綁著一個簡單的髮髻。臉上帶著一絲淡笑,漫步在山野之間,望著溪水潺潺,甚得自在。

  他的名字喚作嵇康,才是少年,就考入了許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國學學府,可以說他正是大好的年華。

  可到了國學之後,他卻總是不去上課,大多的時間都是停留在鄉野或是學府的書庫之中。

  好友不解,問他為何。他總是說,他不是無心做學,他只是無心入仕。

  國學名為百家,是意為歸納傳承百家學說的意思,所以在國學之中的各處,立有無數百家名士的石像。

  儒家、墨家、法家、道家皆有,負手遠行的孔子,騎青牛出山的老子,然而嵇康總是會留心一座,學府山門前的不算是高大的那一座。

  那座雕像刻的很好,她立在山門前佇著一根手杖,頭頂的斗笠微微抬起,目光悠遠,像是望著遠處的漫漫長路。背後的書箱裡是無數的書本,有些沉重地壓著她的肩膀。

  她就像是一個鮮活的人,長髮垂在身後,就連石雕的衣擺都像是會無風自動。

  在他看來,叫人嚮往的真正的生活和求學之路就應該是踏過千山萬水,記萬卷書文,像山門前的這個人一樣。

  所以他常會駐足在那石像前,有時還會對著那石像自言自語幾句。

  嵇康總是淡泊無慾,所以給人一種脫離了塵世的感覺。關於他,他的友人之間倒是有一個笑談。

  有一次他在山林裡與人煮茶賞景,自得之時忘了回家。

  直到日落西山,路過了一個樵夫,那樵夫見到他,驚得還以為是見到了神仙。

  這趣事被和他一同遊玩的人傳了出來後,他就有了一個外號,喚作嵇仙。

  當然,這也只是一件說笑的事情而已。

  「滴答滴答。」

  走在山路上的嵇康抬起頭,天空灰蒙,下起了小雨。

  無奈地歎了口氣:「天公不作美。」

  而隨即,他又笑了一下,找個地方躲雨,賞這雨景倒也正好。

  想著,山路上的人繼續向著山中走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7 12:01
第四百五十八章:年紀輕輕學什麼不好,學玄學

  空山新雨,山林之間,路兩旁的灌木上沾著雨水,雨滴從垂著的葉片上滑落,撞在泥土裡。山路上走來一個人,雖然是下著小雨,但他的走得卻不急不緩,時不時還會打量一亮兩側的風景。

  雨水使得山路泥濘,他的衣角上沾上了一點泥土,腳下也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慢慢向著山中走去。

  大多數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該半路折返了,而他反而在山中的景色裡流連忘返,眼中異彩連連。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在書院後山的林中遊覽。

  今日無心聽先生講課,就逃了出來,只想著正好四處看看,卻沒想到,這山中的景色如此秀麗。

  因為是在書院的後山裡,所以這片山林一般是沒有人來的,遼闊的青空和雲中的遠山叫人心馳神往,吸引著這個叫做嵇康的年輕人順著山澗地溪流愈走愈遠。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是翻過了一兩座山丘,來到了一片較為平坦的林子裡。

  忽聞耳側傳來猿聲,抬頭看去,是有幾隻猿猴從樹杈上跳過。

  接著又是鳥鳴陣陣,一群飛鳥向著林子外面盤旋而去。

  而後,他又見到了山鹿奔走,魚躍淺溪。

  那場景,就像是著林中所有的動物都像一個地方趕去一樣。

  前面已經沒有完好的山路可走,可嵇康實在安耐不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探身走進林子裡,穿過林木之間向著那些動物遠去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數百步,腳下的路愈加幽深,嵇康還是沒有折返的心思,一心只顧著向那源頭走去。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琴音,那聲音在旁人聽來或許只是一聲輕響,但他甚好琴曲,所以只是一聲就讓他確定了這是琴音。

  有人在這深山撫琴?

  嵇康頓時興致更甚,他想,那定是個妙人。不如前去一見,若是再能暢談一番,討上幾口酒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此處,他的腳步又加快了一分。

  順著琴音走去,隨著他越走越近,那琴音越來越清楚,他也越來越沉浸在其中。

  直到最後,他停住腳步,臉上儘是陶醉的神色,呆立在林子裡。

  聽著琴音和風輕動山林,心無旁騖,好像所有的雜念都被拋了開去,心中澄澈,如同止水無波。

  他一直站在那裡聽著,聽到了一曲的最後一聲落下,才轉醒過來。

  琴音停下的地方離他已經很近了,看著身前的一片灌木,嵇康深吸了一口氣,撥開走了出去。

  下一刻他走出了山林,原本幽深的道路突然變得開闊,有些灰暗的視線因為沒有林木的遮蔽,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瞇了瞇眼睛,過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漸漸看清楚了眼前,出神的站住。

  眼前的景色或是他一生都未嘗見過的奇景。

  山溪在此匯聚成了一片池塘,池水清澈,甚至能夠看的清水下的石子和水中的游魚。池塘的岸上是一片鋪著石子的空地,樹林將這片空地圍著,讓這裡看起來就像是與世隔絕一般。

  方才他見到的山鹿,正成群的停在溪水邊飲水,其中有幾隻甚是漂亮,毛色在陽光反射著光亮。

  飛鳥停在樹木的樹杈上梳理著自己的羽毛,而猿猴則是盤坐或是蹲坐在石頭和樹枝間,偶爾咿呀地小聲叫喚兩聲。

  牠們似乎都是被那琴音吸引而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嵇康從來都只以為這種事只會在傳聞和野說中出現。

  但是聽過了那琴音,嵇康只覺得這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琴音何來?

  嵇康看向在池塘的一旁,他見到了一個人。那人帶著一頂斗笠,披著一件蓑衣,手中拿著一根魚竿,似乎正在釣魚,而她的身邊就放著一張長琴。

  她坐在細雨裡,好似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仙人?」

  嵇康喃喃著出聲說道,從前是他被人誤認為是仙人,今日,他覺得自己見到了仙人。

  水中的魚兒沒有要上鉤的意思,聽到了什麼聲響,顧楠回頭看去,正好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林子邊說著胡話。

  先是微微一愣,她是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會有人來,然後默默地回過了頭,沒有去理會這個年輕人,而是看著水中的魚,拉了拉魚線。

  一隻山鹿慢步走到了她的身邊,伏下身子,顧楠伸出手在牠光滑的毛皮上摸了摸,山鹿顯得很溫順,側過脖子蹭著她的蓑衣。

  好久,嵇康才回過神來,像是自嘲地一笑,慢步走到了池塘邊,站在顧楠的身後,心滿意足地作揖拜下。

  「今日能聽到仙家如此琴音,此生足矣。」

  「年紀輕輕,說的卻儘是胡話。」顧楠拿著魚竿,橫了他一眼:「哪來的什麼仙家。」

  嵇康無奈地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靜坐著的鳥獸,心中暗想。

  這副模樣,您不是仙家,誰還是仙家?

  只當是看破不說破,嵇康笑而不語,也沒有在擅自同顧楠搭話,他認為這些都是仙緣。

  仙家願意說什麼,就是什麼,願意說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顧楠的身後,看著她釣魚。

  顧楠也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情況,出門釣個魚,結果就遇到了一個古怪的年輕人。先是上來說她是仙人,接著又站在她身邊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釣魚,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歎了口氣,打量了這年輕人一眼,出聲說道。

  「看小郎的打扮,可是這附近國學的學生?」

  「先生明察,我確實是百家學子。」嵇康的神色很驚喜,他本以為自己站上一天仙家都不會同他說一句話。

  「嗯。」顧楠應了一聲,知曉是書院的學生,隨口問道。

  「學的什麼?」

  「回仙家,學生最近多是在學一些藥理和文理。」嵇康如實作答,將自己近來的所學簡單道來。

  「另外,還有在學一些玄學(歷史上他卻是開創了玄學新風,當然,那個時候的玄學並不完全是現在的這個玄學的意思。)」

  「玄學。」顧楠挑了一下眉頭,點了點頭,那怪不得學成這個樣子。

  年紀輕輕學什麼不好,學玄學。

  顧楠在池塘邊釣了一天的魚,而那年輕人也在池塘邊坐了一天。

  偶爾顧楠釣魚覺得無趣的時候就拿起身邊的長琴彈上幾段自娛自樂,嵇康便和幾隻山鹿坐在一起輕合著眼睛靜聽著,山鹿熟悉了這個年輕人,沒有躲著他,任由著他坐在一旁。

  嵇康再一次睜開眼睛地時候,才發現已經是傍晚,只道這山中與世隔絕如無日月,悠然的叫人都忘乎了時間。

  顧楠收起魚竿準備離開,她今日難得釣上了幾條魚,原本離她最近的那隻漂亮的山鹿也站了起來,跟在她的身後。

  嵇康也該離開了,不然要是入了夜還留在山中就是一件麻煩事了。他目送著一人一鹿走遠,出聲問道。

  「仙家,我明日可否還能來?」

  懶得去糾正他的稱呼,顧楠擺了擺手。

  「你要來便來,我也管不住你。」

  「多謝仙家。」

  嵇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顧楠沒有回頭告別,等到了她和那隻鹿沿著水流走了很遠,她才看向自己身邊的山鹿,說道。

  「那年輕人,是你引來的?」

  一個人同鹿講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可誰知道那隻鹿竟然真的如有靈性一般地動了動耳朵說道。

  「非是我特意引他來,而是來妳這聽曲的時候,正好被他撞見,一路跟著我來的。」

  一隻鹿口吐人言,要是幾百年前,顧楠一定會被嚇到,但是現在她只是平靜地聽著牠說話。

  總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就像她自己就是一個長生不老的人。

  何況這隻山鹿裡的傢伙也算是她的老相識了,幾十年前,她在赤壁江畔的時候就聽到過牠的聲音。

  她同玲綺和秀兒隱居在這裡後,牠也來過兩次,算上這次該是第三次了。

  她沒見過牠到底長什麼模樣,也不知道牠叫什麼,只知道有時牠來的時候是山中的樵夫,有時是洗衣裳的婦人。

  而這次就是這隻山鹿,那林中的飛鳥猿猴,恐怕也都是牠引來的。

  一人一鹿走在林子裡,除了山鹿的蹄子踩著石子的聲音之外寂然無聲。

  溪流的遠處出現了一座小屋,山鹿停了下來,似乎是準備就送到這裡了。

  臨走之前,牠看向顧楠問道。

  「妳長生不老,就住在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不覺得無趣嗎?」

  牠自認為懂世上的任何人,可有的時候,卻真的看不懂她,明明是已死相求的太平世道,求來的時候卻只是隱居山林之中。

  「何來的無趣,這數十年,算是我此生難得的閒適了。」

  顧楠看著山鹿,這鹿著實生的好看,毛色發亮,尖翹著的耳朵一下一下地扇動著,身形也是健美。

  就是不知道吃起來肉質如何。

  不自覺地伸手在山鹿的脖子下撓了撓,絨毛很柔軟,摸起來手感很好。

  山鹿仰起頭,無奈地向後退了半步,躲開了顧楠的手。

  雖然顧楠摸得舒服,不過總給牠一種莫名不妥的感覺。

  「罷了,妳住在這,不給我惹麻煩也好。」

  說完,山鹿回身走向山林之中。

  等牠走遠,顧楠提著魚框轉過身,看向溪邊的小屋。

  看著小屋裡搖晃著的一點燈光,她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去。

  注:作者曰 ─ 有一點是可以和大家保證的,不會有太濃重的玄幻氣氛,還是以歷史為主,這書裡不能用常理解釋的應該也就只有這兩個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8 12:12
第四百五十九章:如果可以該用一生做一個乾淨的人

  溪邊用木頭建的小屋看起來有一些簡單,但是裡面的擺設卻都是很齊全,從樣子上來看應該都是人手工做的。

  屋裡點著油燈,火光照亮著房間裡簡單整潔的擺置,一個略顯瘦削的身影在灶台邊打著水。

  顧楠提著手中的魚框邁上門前的台階,溫聲向著房間裡的人說道。

  「綺兒,我回來了。」

  房間裡那個人回過身來。

  火光裡,她的白髮蒼蒼,臉頰和手背上都已經被歲月留下了斑駁的痕跡,身形掩蓋不住得露著老態,微微佝僂。

  見到顧楠她的臉上輕笑,用著有些沙啞地聲音說道。

  「師父。」

  生起了灶台的火,就著顧楠釣回來的魚做了一些吃食,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今日平常的事情。

  不過大多數都是顧楠在說,玲綺坐在一邊笑著聽。

  顧楠同玲綺說山中的溪流水又漲了起來,那天可以帶她去泛舟。還說那林裡的花快開了,過些日子就可以去賞花了。又說最近林子中的鳥獸都多了起來,很是熱鬧。

  最後說起了今天遇到的那個非說她是仙人的年輕人,一邊說顧楠一邊抱怨自己哪裡像是個仙人。

  玲綺聽了笑而不語,在她看來,師父哪一處都像是仙人,但又哪一處都不像是仙人。

  一頓晚食就在這樣平平淡淡的氣氛中過去,而顧楠卻還像是意猶未盡。

  她知道玲綺已經快要沒有太多的時間,這樣聽她說那些平常的事了,所以她珍惜每一點時間,想不漏過一字一句地將她想說的話都認認真真地說給她聽。

  晚飯後,顧楠帶著玲綺坐在屋子的外面,看著屋子邊流過的山溪,還有這明朗的月夜。

  將一件外衣披在玲綺的身上,顧楠坐在她的身邊,看著那一輪清明的月色,倒映在溪流中晃動。

  水中的月色淒美,可她只能遠遠地看著,留不下來。

  玲綺有些累了,似乎想要靠在顧楠的身上,可是她側過頭的時候,看到顧楠地樣子,又看了看自己,沒有靠上去。

  這些被顧楠看在眼中,她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摟住了玲綺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掌。

  握在手中的手掌發涼,顧楠低下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笑著抬起頭來,眼中黯然地看著夜色問道。

  「綺兒,妳有沒有怪過師父,也許我當時就不該再來找妳和秀兒。」

  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她們會有一個更好的歸宿。

  「沒有。」玲綺幾乎想也沒想,搖著頭輕聲說道。感覺著自己的手上那個同從前一樣,從沒變過的手掌,淺淺一笑。

  從那個街上,師父給了她三枚銅錢開始,一直追著師父不放的人,都只是她而已。

  只是,玲綺握緊了一些顧楠的手。

  她不知道,她走了之後,誰來還能來陪著師父,誰來還能來替她,聽師父說話。

  顧楠調整了一下自己情緒,像是輕鬆地笑著指著遠處的一片林子說道。

  「那就是我同妳說的林子,等過些日子花開的時候,我們一同去,帶些吃的,帶些茶水······」

  溪水潺潺,流過了這個安然的夜晚,而人聲則是在流水聲中漸漸遠去。

  已經是夜晚,天中的明月在雲層中時隱時現,書院坐落的山中傳來鳥鳴,大門前的石階上有幾片半青半黃的落葉。台階下一個,年輕人悠哉地向著書院的大門走來。

  等嵇康走到門前的時候,書院的大門已經緊閉。

  看著閉著的門牆,嵇康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是寄住在書院的,可到了夜裡書院就閉門不能再進了。

  嗯,反正本就是逃課了,也不差再多個夜不歸宿。

  夜裡書院山門前清淨,嵇康仰起頭藉著月色看向門前的那個石像。

  晚風裡,她還是立在那裡。帶著斗笠,背著書箱。

  嵇康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恭敬地拜道。

  「學生晚歸,還望先生勿怪。」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可嵇康還是拜了一會兒,才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走到了一旁的一顆樹下,盤坐在了台階上。

  直接坐在地上有些涼意,嵇康倒是不在意,倚靠著樹幹,準備就在這將就一晚。

  還沒有什麼睡意,嵇康看著靜寂的山門,忽然對著門前那座石像說道。

  「先生,今日學生遇見了一個仙人。」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遇見的到底是不是仙人,他只是分外的嚮往著那一種生活,可以獨坐山林,不為世事紛擾。

  不過他卻不能那樣,似乎他的出身就決定了他似乎非要做官不可,非要入仕才算是作為。

  「那仙人在山中撫琴,引來鳥獸無數,我隨鳥獸而去,方聞仙音裊裊 。尋聲而走,見一人在山溪邊釣魚撫琴作樂,飛鳥山鹿齊聚,像是入了與世隔絕的仙境,不知不覺就靜坐了一天。」

  嵇康出神的將今日的見聞一一道來,末了,自發一笑。

  「這就該是仙人之貌吧?」

  仙為何被稱作仙,因為他不受世所束縛,脫了塵世,乃稱作仙。

  所以在嵇康看來,他今日遇見的就算只是個人,也可以稱之為仙。

  他想做的也就是那樣的人,乾淨的人。來時乾淨,去時也乾淨。

  可是他如今卻置身芸芸眾人之中,不知路途。

  這樣下去,等到日後,他入了仕途,進了廟堂,滿身煙火,又哪來的什麼乾淨呢。

  「先生。」樹下,嵇康側過頭看向那座石像。

  「你是如何走過這人世的,才能留得心如明鏡,不染塵埃?」

  石像靜靜地站在那,沒有回答他,嵇康搖了搖頭。

  「學生,不得解啊。」

  第二日,嵇康被人看到睡在書院的門口,路過的學生看到他睡死的樣子,多是無奈地笑著走開。

  這書院裡什麼奇怪的人都有,有去山上扔石頭的,有整日用一個爐子燒東西的,有拿著些木架子四處擺弄的等等。對比之下,一個在門前睡覺得人也就不奇怪了。

  嵇康最後是被書院的先生叫醒的,罰了清掃山門三日。

  這對於他來說早就不是第一次了,熟門熟路的去拿了一把掃把就掃了起來。

  後來他的友人問他,他一日都去了哪裡,嵇康笑答說。

  去做了一日的仙人。

  注:作者曰 ─ 回答一些大家的問題,放在這裡是以免大家看不到,我會盡量簡短的。首先,嵇康生於公元224年所以現在的時間是公元242年左右。

  至於關於之前提到的魏國初年的問題,貞觀之治是唐朝開國後數十載卻也屬於唐初,這一世的魏國有了改變所以現在稱作了初年。

  最後是關於那隻鹿的問題,可能是我寫得不夠清楚才讓大家有那麼多的猜測,其實這隻鹿可以說就是天道的一種化身吧,包括叫醒顧楠,問她為什麼不再去仔細看看世間的都是它。

  它可以算是唯一個看著顧楠一路走來的人。大家也不用擔心它會影響劇情,這本書裡的天道更像是一個見證者一樣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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