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74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7:53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五十二節 許紅菱對沙正陽的揣摩分析


    對於鄉鎮企業改制問題上,袁成功的態度卻有些模糊,一直沒有明確表態,這也使得沙正陽在推進自己的想法時不得不三思。

    他也在揣摩袁成功的心思,鄉鎮企業擺在明面上的困難和弊病已經日益凸顯,袁成功是聰明人他不會看不到。

    自己向他提出的諸城經驗他也知曉,甚至還挺通過一些渠道去瞭解過,但是袁成功仍然力主再看一看等一等,這讓沙正陽也很是鬱悶。

    後來他慢慢揣摩到一些袁成功的心態,這一位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正如林春鳴所言,袁成功可能也就是六七月間就可能要走人,那麼這個時候再來節外生枝對他來說就沒有太大意義了。

    哪怕改革成效再好,他袁成功都走人,光環也落不到他頭上。

    對他來說,最緊要的問題可能就是中央領導可能要來宛州考察這一事情。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袁成功都希望中央領導的考察能緩一緩,等到他離開真陽之後再來最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出亂子,這就是袁成功的真實想法,而鄉鎮企業改制難免要牽扯到一些個人和群體的利益,免不了就要引發一些寫告狀信或者上訪這一類的破事兒,萬一影響到組織對他的考察了呢?

    沙正陽能理解,換了自己處在袁成功的位置上,他也不願意誰來做這類事情,等一等擱一擱不行麼?

    雖然沙正陽很心急,但是這種情形下他也只能按耐住心思等一等,否則要出點兒什麼亂子,耽誤了對方,就真的要成了生死大仇了。

    不過沙正陽還是把原則定下來了,那就是應改盡改,從鄉鎮這個角度來說,現在沒有發展起來的企業,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化,以後再想要以鄉鎮企業在這種模式發展起來恐怕就很困難了。

    而且隨著中央對私營企業以及後續冠之以民營經濟這個說法和相關政策的出爐,私營經濟或者說民營經濟會迎來一個發展高潮期,而逐漸在國內形成兩大主力經濟體——國資和民資,當然也還存在另外一個外生性的經濟體——外資。

    這幾種經濟未來都會相互交織,形成中國獨有的經濟體系。

    所以現在沙正陽最希望的就是能在真陽縣工作期間,也能培養出幾家像東方紅這樣的企業出來,雖然他們可能是私營企業,但是這不重要,能夠創造財富,帶動就業,上繳稅收,這就足夠了。

    就目前來看,還的確有那麼幾家企業能夠入眼,沙正陽也很想把這幾家鄉鎮企業拿過來解剖一下麻雀,以便於能夠真正幫助這幾家企業發展起來。

    梁綱負責合金會工作的清理,而許紅菱這段時間則主要是承擔起了對全縣鄉鎮企業情況的摸底。

    許紅菱一直對這個年輕縣長很感興趣,當然不是說什麼想法,而是想要看看這位縣長的工作思路和想法究竟和其他領導有什麼不一樣。

    許紅菱在縣政府辦也有些年成了,也見識過兩任縣長了。

    祝漢明之前是袁成功,兩任縣長在許紅菱看來都只能說一般,或許袁成功魄力要大一些,強勢一些,但是思路上她覺得還不及祝漢明寬,而祝漢明在親和力上也要比袁成功強不少。

    給許紅菱的感覺,兩任書記縣長,其實也就那樣,或許就是把他們推到了那個位置上,他們有這份權力,才能做一些事情,但你要說他們有多麼高遠的眼光,多麼大的能耐,真心說不上。

    但沙正陽給她的感覺有些不一樣。

    除了沙正陽有著市委i書記林春鳴鐵桿心腹這個背景光環外,更多的還是因為沙正陽在市經開區的確一手一腳打出了一片天地。

    許紅菱也算是看著真陽縣經開區和市經開區之間的差距是如何拉開甚至變成望塵莫及的。

    當初市經開區和縣經開區沒有太大的差別,甚至可以說還不及縣經開區,起碼縣經開區這邊還有幾家略具規模氣候的企業,而市經開區那邊則是荒涼一片,甚至到後來市裡邊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但沙正陽一去之後就徹底改變了市經開區的發展方向,不但基礎設施建設投入一下子拉動起來,成立了城發司作為融資平台,甚至直接把手伸到了真陽縣這邊,連真陽縣的合金會都為市城發司貸款數百萬,這在真陽縣當時看來簡直不可想像。

    但市經開區就是在這種篳路藍縷的情形下迅速發展起來,一年多時間裡,不但基礎設施建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人家還通過高強度的招商引資一口氣拉到了超過十個億的落地投資,瞬間就把縣經開區給甩在了難以望其項背的遠處。

    如果沙正陽只是在市經開區如此成功,那也罷了。

    這或許可以歸結為這傢伙趕上了一個機遇,正好市裡邊要大力發展市經開區,加上有市高官的大力支持,所以就成就了這一番耀眼的成績。

    但是沙正陽卻馬上用他在真陽的表現回應了類似的懷疑和輕視。

    原本大家都對和形成鮮明對比的市經開區比鄰而居感到絕望的時候,這傢伙居然來真陽當縣長了,那個時候許紅菱都知道包括丁希慎、齊國志、陳肅、李開天等,甚至也包括縣高官袁成功都想看看這個一手締造了市經開區奇蹟的傢伙,現在怎麼來面對已然被市經開區碾壓得成齏粉的縣經開區,怎麼來重新趕上去。

    在包括許紅菱看來,縣經開區和市經開區的差距已經如此之大的情況下,而且市經開區本身就是市裡邊重點扶持的對象,真陽縣經開區要想和市經開區正面競爭本身就不太明智,如何錯位發展,發揮自身優勢才是明智之舉。

    但沙正陽卻每每在所有人都覺得應該如何的時候卻偏不那樣。

    這個傢伙似乎天生就是要顯示他的不同,縣經開區同樣採取了成立城發司的方式來啟動建設,但是這個傢伙相當大膽的把葛鐵柱給排斥在外了。

    這是在戳袁成功的逆鱗,可這個傢伙卻成功了,袁成功容忍了沙正陽的挑釁。

    縣經開區建設進度大大加快。

    而陳肅這個袁成功非常信任的傢伙也被沙正陽用得風車斗轉,招商引資成效凸顯。

    與此同時沙正陽還在袁成功很不感冒的農業上頻頻發力,甚至造出了相當大的聲勢,以至於後來袁成功也被「裹挾」了進來,因為這甚至引起了省裡的重視,而袁成功現在最在乎的就是省裡的觀感。

    還有一招「虎口奪食」。

    明知道市經開區就是確定了以食品和電子產業作為主導,可真陽一樣針鋒相對,而且動作連連。

    華泰空調落戶,飛利浦機芯項目敲定,華眾電子和三洋合資生產微型馬達、驅動器的項目也已經大功告成,現在更是拿下了百事的休閒食品項目和辛普勞的冷鏈食品加工項目。

    可以說雖然縣經開區這期間的一系列項目中雖然論規模輪投資總額還無法和市經開區相比,但是每一個都是含金量十足,個個都是知名企業,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

    全縣上下都知道這一系列項目的落地,縣經開區的發展都離不開沙正陽的功勞,沙正陽甚至還有餘力把幾個農業項目搞得風生水起,而且還能博得省市兩級的高度重視,這份抓機遇的能力本事,真的是讓人望塵莫及。

    許紅菱簡直想不通這個逆天的傢伙是怎麼「修煉」出來的,就算是有市高官的鼎力支持,但是這些落實到具體工作的一點一滴,林春鳴不可能給對方手把手的教吧?

    27歲,工齡也就五六年,為人處世精的像個猴一樣,連袁成功這樣的老狐狸都被他帶得團團轉,還能借力打力把自己的本事一點一滴的展現在領導面前,你說這傢伙怎麼就這麼能耐?咋不上天呢?

    許紅菱也發現了,沙正陽作每一件事情,都絕對是經過了精心準備,只不過在之前很多人都還沒看明白他的意圖,然後他就拔刀亮劍了。

    許紅菱還發現,這傢伙特能使喚人。

    梁綱被這個傢伙給忽悠著去搞全縣農村合作基金會的清理工作去了,累得像條狗一樣,還屁顛屁顛的勁頭十足。

    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個全縣鄉鎮企業和村辦企業狀況調查摸底一樣把她累得連回家和老公做事兒的心思都沒有了,弄得老公的意見都很大,直說要找這位縣長嘮嗑嘮嗑,不興這麼把女人當牲口使喚了,起碼你也得當做人用才對。

    「縣長,差不多了,都在這裡了,調研報告我寫了兩篇,一篇是關於咱們縣裡鄉鎮企業發展歷史的,重點對發展歷史和目前現狀做了一個整理,另外一篇是按照你的要求,解剖麻雀,找了兩家較為典型的企業進行分析研究,我覺得做得還行。」許紅菱挺著飽滿的胸脯,頗為得意的道。

    辛辛苦苦兩個多月,這一朝才算是出成績,許紅菱也想證明自己並不比柳彥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7:53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五十三節 自我展示,解剖典型


    沙正陽似笑非笑的看了對方一眼,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資料,「這麼有信心?」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許紅菱傲嬌的一仰頭,「按照你的要求,我們對全縣24個鄉鎮的113家鄉鎮企業進行了清理,現在還存活繼續生產的大概還有38家,已經停工但尚未倒閉的27家,倒閉但資產尚未處置的19家,屍骨無存徹底消失的29家。」

    「還有38家在繼續生產?」沙正陽一邊看一邊問道,看樣子許紅菱他們對這一輪鄉鎮企業的調查還是很細緻的。

    「雖然還有38家企業存活還在生產,但真正稱得上正常運轉或者說狀況較為良好的只有11家,還有17家發展有一定困難,但還算能勉力維持,還有10家就屬於比較困難,或許稍不注意就只能停產了。」

    許紅菱手上還有一份複印件,她一邊看,一邊介紹。

    「這運行良好的11家中其中年銷售收入突破500萬的有4家,100萬到500萬5家,100萬以下的2家,那17家中發展有一定困難,但還能維持的企業中,銷售收入超過500萬的有7家,100萬到500萬和100萬以下的各5家。」

    「看你這口氣,那10家比較困難的企業,基本上沒有太多希望重振旗鼓了?」沙正陽問道。

    「根據我們的瞭解,除非有特殊情況,基本上很難再掙紮起來了,它們的負債都很重,大多都是資不抵債,完全是靠慣性在維持,稍有風吹草動,某一筆貨款回款不了,可能就只有倒下了。」

    許紅菱在這一輪調查中也是很花了一番心血,對各類企業的情況都進行了細分,逐一造表並做了分析。

    沙正陽默默地點點頭。

    鄉鎮企業在八十年代中後期迎來了一輪大發展,但是進入九十年代尤其是94年以後開始進入了快速衰退期,並會在98年以後徹底落伍。

    相比之下私營經濟會迎來一個發展高峰期,也是鄉鎮企業的衰退期使得鄉鎮企業開始以各種方式進行改制,在這一輪改制大潮中,一大批具有活力的企業開始脫穎而出,甚至成為未來國內民營經濟中的代表。

    「紅菱主任,那你能說說你對這11家企業中印象最深或者說最好的幾家麼?」沙正陽問道。

    「印象比較深的有兩家,一家是生產高速公路隔音板的,已經有六七年的歷史了,原來這家企業是生產鋼製構件的,但是效益一直不太好,後來他們新來的廠長在90年的時候專門聘請了一位省交通廳的總工程師,這個人對高速公路隔音設施研究很有造詣,設計出了一種隔音板,能夠很大程度減輕高速公路對路兩旁帶來的噪音污染,所以廠裡把這位退休了的總工程師邀請到廠裡做顧問,開高薪,後來陸續開發出一系列產品,……」

    「哦?!」沙正陽大感興趣,90年的時候,漢川省都還沒有一條高速公路,這位廠長居然就有這麼敏銳的眼光,很不簡單啊,「那目前這家企業的生產規模如何?」

    「就目前來說,這家企業生產的規模在全縣鄉鎮企業中效益最好,去年實現產值1900多萬,實現利潤380多萬,但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他們很看好未來全國高速公路的發展勢頭,急欲進一步擴大規模,但是也面臨著在新產品開發上的巨大投入,同時在貸款上也受到一些制約,……」

    沙正陽注意到許紅菱皺了皺眉,立即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就是這家企業那位總工程師可能想要離開企業,這是一個很大的隱患,廠裡希望留下他,但是卻開不出合適的條件來……」許紅菱搖了搖頭,「可能人家想要自己去開一家廠,或者說有私人企業來挖角吧,本阿里這位劉工和廠裡關係處得很好,這麼些年了,也有感情,但是感情不能代替利益,你光是一點兒工資獎金,恐怕……」

    沙正陽在筆記本上記錄了幾筆,點點頭,「我明白了,這家企業其實在技術上很依賴於這位劉工,但鄉鎮企業主導權在鄉鎮上,很難給予對方以其他方面的滿足,這就是一個矛盾,或者說弊病。」

    「是啊,集體資產,怎麼來量化,不像私人老闆,覺得你能給他創造利潤,他就敢把股份都給你,只要你能給他創造更多的財富,更大的價值,他就能做這個主,可集體企業,誰敢表這個態?還想不想當書記鎮長了?」

    許紅菱的觀點讓沙正陽也有些意外,這個女子的觀點也很開放激進啊,看不出呢。

    「唔,這個企業的問題很有啟迪意義,對了,你把它列入了麻雀解剖?」沙正陽翻了翻後邊的分析報告,一眼就看到了這家叫宛州公路環保設備廠的企業,名字倒是取得挺有范兒的。

    「嗯,我覺得這個企業算是一個比較典型的,所以做了一個分析。」許紅菱點點頭,「這樣一個企業如果因此而沒落下去,我覺得太可惜了,這家企業兩百多號工人呢,每年光發工資獎金都要發接近一百萬,在咱們鄉鎮企業中雖然規模不是最大,但是效益卻是最好的。」

    「繼續。」沙正陽低下頭,繼續記錄。

    「還有一家企業我也覺得很典型,鴻達塑膠製件廠,隸屬於王營鎮,這家企業之所以典型,是三起三落,這家企業創建於85年,當時的廠長和宛州電器廠的廠長有點兒關係,所以就拉到的一些活兒,為宛州電器廠生產塑膠件,後來又為漢宏廠生產一些塑料製件,後來漢都的飛燕冰箱廠成為其最大客戶,生產冰箱用塑膠件,只可惜91年之後飛燕冰箱一落千丈,這家企業瀕於倒閉,……」

    許紅菱如數家珍。

    「換了新廠長之後,這家企業改為生產磁化壺,正好趕上當時那啥,對了,《編輯部的故事》最熱的時候,不是有個百龍礦泉壺麼?他們也趕上了,火了一波,92年銷售額突破1500萬,那可是一個了不得的數目啊,只可惜好景不長,93年銳減為700萬,94年就只有兩百多萬了,而且由於盲目貸款擴產,債務猛增,舉步維艱,……」

    「一直到去年這家企業又改回去生產塑膠件,成為三洋若斯和華峰電器的主要塑膠件供應商,才又活過來,現在他們也有意擴大生產規模,但是也面臨著資金短缺,生產設備老化的困難,……」

    「這家企業也的確很具有典型意義,幾起幾落,不簡單,現在這位廠長是誰?」沙正陽問道。

    「楊新生。」許紅菱回答道:「當兵回來的,很有點兒執拗的韌勁兒,不服輸。」

    「好,這算一家?還有麼?」沙正陽對許紅菱的眼光倒真有點兒看好了,選的這兩家企業都很有看點。

    「還有一家,盛豐調味品廠。」許紅菱抿了抿嘴,「這家企業規模比較小,年產值不到一百萬,但是這家企業比較有意義的是它吸納了二十多名殘疾人,從1956年建廠以來,一直是集體企業,但是都是關關停停,後來83年以後,葉氏豆豉的傳人葉傳勝把自己釀製豆豉的秘方貢獻出來,與這家企業一道創辦了盛豐調味品廠,91年實現產值60萬元,去年實現產值72萬元,上繳稅收3萬元,……」

    沙正陽看著對方,「紅菱主任,你專門提到這家企業,肯定有原因吧?」

    「嗯,這家企業現在也面臨著一些問題,或者說危機吧,葉氏傳人和現在鎮上派過去的廠長矛盾很突出,有意要撤出,準備把他的老盛豐品牌帶走,因為釀製秘方實際上在廠裡已經不是秘密,所以要爭的其實就是『老盛豐』這塊牌子,所以我擔心因為這樣的衝突可能會導致這個企業陷入分裂的境地,影響到企業存續,……」

    「哦?當時這個『老盛豐』品牌是他們一起創立的麼?」沙正陽訝然問道,這還涉及到了商標註冊權了。

    「是啊,現在各說各有理,企業職工也是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許紅菱搖了搖頭,「鎮上支持自己派過去的廠長,而職工則大多數站在葉家人那邊,……」

    「這也是一個典型啊,在無形產權上沒有釐清,而企業的權屬以及未來發展導向上都存在定位的模糊,我估計歸根結底還是利益之爭的問題,哪怕暫時壓下去,未來也會爆發出來。」

    沙正陽放下手中的筆,把身體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改革,就是要解決這些制約發展的問題,無論通過那種方式,只要能激發活力,有利於企業壯大,有利於創造更多的就業和財富,或者說再直白一點,能交更多的稅,這就是值得的。」

    許紅菱目泛異彩,看向沙正陽的目光也越發奇異,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7:54
第五卷 第五十四節 攻堅克難


    許紅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個傢伙天生就是一個鼓動家,最擅長的就是惑人心神,很容易就能把一個人的思維帶入他的軌道中去。

    就像剛才那樣,分析問題,深入淺出,幾句話就能一針見血,讓人下意識的跟隨著他的思路走,認可他的看法觀點。

    許紅菱已經琢磨到了沙正陽的意圖,對方是要拿鄉鎮企業開刀了。

    這是在雙管齊下啊。

    各鄉鎮合金會最大窟窿來源就是這些鄉鎮企業,呆賬死賬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來自這些鄉鎮企業,當然這其中有些企業早已煙消雲散,但是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存活著,但如何來從這些企業中把這些呆賬死賬收回來,如何激發起這些企業的活力,卻是一道難題。

    而要讓這兩者實現平衡,達到共贏,那就更難上加難。

    很顯然這個傢伙就是要挑戰這一道難題。

    「縣長,你是要對鄉鎮企業進行改制吧?」許紅菱瞪著一雙妙目,注視著沙正陽。

    「嗯,國企都在改革,鄉鎮企業沒有理由還拘泥不化。」沙正陽並不意外。

    許紅菱鬼女人很精明,貌似妖妖嬈嬈像個靠臉盤子和身段吃飯的女人,但從上一次王省i長來的講解和這一次對鄉鎮企業的摸底調查就能看得出來,這女人不是花瓶。

    能有這等嗅覺,也不奇怪,畢竟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大談特談改革開放,但是究竟怎麼改,很多人完全是在跟潮流打嘴炮,其內裡根本就不明白改革究竟要改什麼,改革的目的又是什麼,而改革又該如何來改。

    「但是國企改制現在更多的是轉變經營權,我知道您想說諸城經驗,但諸城經驗也還有很多爭議,未必就能普遍推廣,在產權性質上的異化,也很容易授人以柄。」

    許紅菱注意到了沙正陽目光裡掠過的一抹驚訝之色,心裡格外得意。

    她就是要讓對方知道,自己不是花瓶,一樣對各項工作有著自己的見解。

    「唔,不錯啊,紅菱主任,看樣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來研究工作嘛,這是好事。」沙正陽表揚了一句,「鄉鎮企業和國有企業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它有國有企業所不具備的靈活性,但是這種靈活性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正在不斷衰減弱化,而它又不具備國有企業天生政治正確的根正苗紅,在技術、人才等各方面都與國企有著距離,無論是政府還是金融部門對鄉鎮企業的支持力度也無法和國企相比。」

    「所以現在鄉鎮企業就進入了一個尷尬期,如果我們不及時採取措施來解決這個問題,那麼這些鄉鎮企業或許就會在幾年之內迅速衰敗下去,演變成一個個要麼窮廟富方丈,要麼就是退回到低水準低技術的大鍋飯階段,最終都只能歸於湮滅。」

    許紅菱認真的思考著,好一陣後才道:「你這麼肯定?從目前來看,的確鄉鎮企業遇到了一些問題,但是我感覺好多企業的問題都不盡一致,而且不少也都是可以通過具體政策和對策來解決的。」

    「你把問題看得太簡單,如果你仔細分析一下其背後深層次的原因,就會發現,目前國內企業,無論是國企還是集體企業,甚至以後的私營企業,歸根結底都是一個問題,核心就是產權問題,產權和經營權的問題不解決好,就要出問題,而且是出大問題。」

    沙正陽的話並未讓許紅菱心服口服,她質問道:「舉例說明。」

    「嗯,好吧,看你這麼勤奮好學的表現下,我就說一下,你剛才提到的三個企業,我的理解,或許他們存在問題的表面現象是千差萬別的,但實質上,都還是可以歸結到產權問題上來,第一家,生產高速公路隔音板的企業,表面上看是劉工對自己的技術和知識獲得收益不滿意,但實質上還是認為自己在企業的發展過程中沒有話語權,尤其是在掌握企業生存關鍵技術前提下,所以我個人認為解決問題的辦法,可以讓劉工以其技術和知識產權入股,明晰產權,……」

    「同理,鴻達塑膠也一樣,其實它前期已經有一定基礎,但是在設備和技術上並沒持續更新和研發,所以落伍了,後來抓住契機進入磁化壺行業,賺了一筆,但後續又沒有了投入,再度衰敗,現在借助宛州產業轉型,又趕上了機會,但資金缺乏,歸根到底,產權不明晰,投入就沒有可持續性,管理層經常變化,一天一個主意,而明晰了產權,老闆可能經常換麼?不可能,管理層會經常換麼?那要看老闆認為管理層是否能給他帶來持續的利益,……」

    「至於說盛豐這家企業,那就更明顯了,『老盛豐』這個品牌的無形產權,還有葉家人捐出來的釀製秘方,其實都是一種產權,而且對於這家企業來說,才是核心產權,既然如此,在人家所獲利益無法獲得滿足時,肯定會找到各種理由來挑刺,嗯,歸根結底,就是利益,……」

    「所以,綜上所述,產權歸根結底就是利益問題,產權決定利益,而唯有利益,才能最大限度激發出活力和動力!」沙正陽一錘定音。

    如此物化的理論,讓許紅菱一時間也無法接受,但是當她細細的琢磨下來,才發現沙正陽所言並非毫無依據。

    歸根朔源,你會發現,到最關鍵點,就是利益的分配問題,而利益分配的依據就是產權歸屬問題,不明晰產權,你就無法對利益作出合理有效的分配,也難以服眾,這也制約了一個企業的發展。

    一個多小時時間幾乎是眨眼間就過去了,當許紅菱扭動著腰肢,略顯誇張的髖部在晃動中帶起美妙的弧線消失在門外後,沙正陽才發現自己竟然心境有些起伏。

    和一個長得還算漂亮且還頗有見解的女人談話時間還真的是過得很快,沙正陽幾乎沒有覺察到多少,時間就過去了,而他也發現自己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揉了揉太陽穴,沙正陽端起濃郁的紅茶,抿了一口。

    鐘廣標昨天打來電話告訴了自己兩個消息,一個是省委組織部已經啟動了對袁成功的考察程序,如無意外,六月底之前,袁成功可能會離開,去向不明,但是有可能是外地市擔任副廳級幹部。

    難怪這幾天他都感覺到袁成功心情不錯,興奮中又有些緊張,當然隱藏得很好,沙正陽也是在無意間覺察到袁成功的這種期待心情。

    還有一個消息就是******洪繼榮可能會在七月至八月間要到漢川考察調研,宛州就是其中一站,並要在武漢主持召開中西部地區進一步加快改革開放步伐工作推進會。

    來宛州,經開區、真陽和東峽必不可少,甚至現在真陽的發展勢頭已經超越東峽,成為一個嶄新的亮點,百事和辛普勞,華眾三洋與飛利浦,加上華泰空調,還有蔬菜基地和馬鈴薯種植基地,真陽有足夠的看點來供領導視察。

    沙正陽甚至還不甘於此,他還準備在鄉鎮企業改革問題上放大招,據他說只,洪副總理對諸城經驗是很讚賞的,那麼相信自己在真陽率先啟動的鄉鎮企業改制上也能引起對方的關注。

    如果不是袁成功還在位置上,沙正陽甚至打算現在就要啟動鄉鎮企業改制方案了,所以鐘廣標給他的消息讓他很興奮,只要袁成功一離開,哪怕只是讓他暫時代理一段時間的縣委i書記,他也要不遺餘力的啟動這個改制方案,絕不會因為新官接任就還要鎮之以靜。

    許紅菱的這個調研報告來得很及時,也更進一步加強了他對鄉鎮企業改制的決心。

    要想沒有一點波瀾是不可能的,但是沒有波瀾何以證明這項工作的艱巨性?

    唯有真正充滿爭議和荊棘的這場改革,才能更凸顯這份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歷史也會證明,經過了改制之後,真陽的這些企業才能更走出一條更光明的道路。

    讓沙正陽有些頭疼的是連夏克儉也對這一輪鄉鎮企業改制持懷疑態度,但是在面對合金會的巨大窟窿問題以及主要指向鄉鎮企業之後,夏克儉也沉默不語了。

    不解決鄉鎮企業問題,那麼合金會的巨大窟窿就是一個無解之題,這兩項工作一體兩面,必須要同時啟動。

    唯有讓鄉鎮企業的徹底改制,才能讓合金會擺脫這個死結,當然,一定的損失計提是必不可少的,但目前縣財政逐步好轉,還可以承受,拖到後面,窟窿會越大。

    想到這裡,沙正陽忍不住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在窗前走了兩圈,以提振自己的信心。

    這是一場攻堅大仗,只要打贏這一仗,那麼真陽經濟就可以擺脫桎梏約束,就會迎來一個美好的明天,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20:12
還看今朝 第五卷 五十五節 嘉州!嘉州!


    林春鳴竭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讓突突猛跳的血管平復下來。

    放下電話,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

    茶水有些涼了,林春鳴腸胃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他基本上不喝涼水,但是此時他卻覺得這一杯涼茶也許會有助於自己平復一下情緒。

    來得太突然了,突兀得讓人措手不及,而且之前他絲毫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事實上這也並非沒有一點徵兆。

    早在二月份,林春鳴在省裡就聽到傳言,中央有意讓嘉州直轄,而且就在今年,但林春鳴也沒太在意。

    一來,這種消息隔個兩三年就要傳一下,這翻來覆去久了,大家也就麻木了;二來,就算嘉州直轄,也和自己關係不大,自己當初沒去嘉州,本身也就錯過了,所以看來自己也該是在漢川的命。

    正因為如此,這些消息對林春鳴影響不大。

    但前幾天他又聽到一個消息說,省委推薦了自己作為中組部的考察對象。

    他將信將疑,因為自己這的確好像有些突兀,也沒有任何說法,論理現在也不該是干部調整的時候。

    唐華剛調任昭陽擔任代市長,鐘廣標也剛接手分管黨群工作,宛州班子都還沒有補齊,理論上不應該動自己才對,所以林春鳴也沒太在意,在他看來,就算是要動自己,也應該是年底甚至明年上半年去了。

    但今天接到電話,林春鳴才意識到自己恐怕真的要離開宛州了。

    兩個電話幾乎是同時來的。

    一個是省委組織部來的,通知自己,中組部近期要對自己進行考察。

    緊接著是常務高官趙玉蘇來的。

    在電話裡趙玉書沒有多說,只說經過省委推薦和中央研究決定,自己被任命為嘉州直轄籌備領導小組成員,而籌備領導小組組長是省委常委、嘉州市高官章鶴山,副組長就是趙玉蘇。

    毫無疑問,趙玉蘇將到嘉州擔任市長,也許就是嘉州直轄後的第一任市長。

    而自己被列為了嘉州直轄籌備領導小組成員,也就意味著自己工作可能馬上就要調整,就要到嘉州去工作。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林春鳴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而且這也打亂了他下一步的工作計畫。

    按照他的設想,96到97年這一年將是宛州經濟起飛的一年,市經開區、真陽、東峽已經形成了三箭齊發的態勢,而宛陽經過這一年多的磨合也開始有了起色,加上香城、桐山、北溪這幾個縣在經過了一輪班子調整之後,局面也有所好轉,所以再有一年時間,林春鳴有決心讓整個宛州經濟大大的上一步台階。

    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林春鳴一時間都有些茫然,但是他很清楚組織決定,沒有任何條件可講,而且去嘉州,嘉州即將直轄,自己一下子就躍升為副部級領導幹部,這本來就是一件大喜事。

    只是這卻給自己留下了一些遺憾,不能看到宛州這一年多的大變化了。

    林春鳴和趙玉蘇的關係很不錯,他也隱約感覺到恐怕自己去嘉州,也有趙玉蘇推薦的原因。

    當然更多的可能還是因為自己在宛州這三年裡使得宛州局面,尤其是經濟發展呈現出了一個蒸蒸日上的蓬勃局面。

    聯想到省委i書記周遠望在去年年底專門給自己打電話談到了中央領導都關注到了宛州發展的大好局面,林春鳴心中也是微微一動,或許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被納入了中央和省委統一考慮的視野中去了。

    這說起來正陽這小子還發揮了大作用呢,想到這裡,林春鳴本來想拿起電話給沙正陽打一個,但是想了一想,還是放了下來,先給鐘廣標打了電話,讓他馬上到自己辦公室來。

    趙玉蘇在電話裡沒有隱瞞什麼,說省裡會考慮在自己離開宛州之後讓馮士章兼任市委i書記,市長人選暫時未定,趙玉蘇也問了林春鳴的意見,林春鳴贊同由馮士章接任市委i書記,並推薦鐘廣標接任市長。

    雖然林春鳴也認為自己和馮市長在工作中有不少分歧,但是他也承認自己和馮士章都很好的管控住了分歧,並形成了某種默契,所以宛州也才能有今天的局面。

    林春鳴也不認為自己每一項工作上的觀點意見就一定正確,但是作為市委i書記,當自己認為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他當然要堅持。

    或許馮士章擔任市委i書記之後會有他自己的風格和觀點,但那是馮士章的事情,只要自己擔任市委i書記,自己就會按照自己認定的方向去推進。

    丟開有些紛亂的心緒,林春鳴叉著手站在窗前,推開窗戶,讓窗外有些熱意的山風吹進來,紓解一下內心的躁動。

    再想其他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如果沒有意外,一兩天內省委就會下文,正式免去自己的宛州市高官職務,很快自己就要赴嘉州任職。

    按照趙玉蘇的說法,中央已經確定讓嘉州代管漢南的夔塘和通河,未來可能要把夔塘和通河兩個地區直接併入大嘉州,屆時嘉州人口將突破兩千萬達到2200萬,接近一個略小的省份人口了。

    趙玉蘇提到自己卸任宛州市高官赴嘉州任職之後,主要精力就是要迅速搞清楚嘉州乃至代管的通河和夔塘兩個地區的經濟發展情況,為下一步嘉州直轄之後的經濟發展規劃制定做好準備,這項工作也相當繁重,尤其是要把通河和夔塘也納入進來,充分考慮到讓通河和夔塘融入到大嘉州發展戰略中來,這就更為棘手。

    通河雖然這兩年發展速度較快,但是總體來說經濟發展仍然較為落後,仍然是一個農業地區,八百多萬人口也是全省僅次於嘉州、宛州和漢都的第四大地區,發展經濟的任務依然艱巨。

    而夔塘人口一樣也不少,五百多萬人口,而且夔塘的經濟更為落後,一直是全省最落後的農業地區,甚至比武陽和秦都都還差。

    「篤篤」敲門聲把林春鳴驚醒過來,林春鳴扭頭,是蘇子晗站在門口。

    「林書記,剛才鐘書記打電話來說,他可能還要半個小時才能趕得回來。」蘇子晗也是剛接到電話。

    「哦?」林春鳴點點頭,鐘廣標去了裕城,要回來的確還要些時間,「子晗,來坐。」

    「啊?」蘇子晗吃了一驚,但看到林春鳴溫和的目光,點點頭,進門來,坐下。

    「上次我問你的事情,你考慮過沒有?」林春鳴微微笑道。

    「林書記,我考慮好了,我還是想跟著您多學一些東西。」蘇子晗一咬牙道:「我想過了,我現在才跟著你身邊三年時間,雖然也學到很多東西,但是我還是感覺有很多不足,我希望能夠多一些學習的機會。」

    「你真的考慮好了?假如我要離開宛州,甚至離開漢川呢?」林春鳴不想勉強誰,他希望對方考慮清楚。

    雖然他對蘇子晗用得很順手,這個學法律的年輕人悟性很高,學習能力也很強,唯一就是之前沒太多在基層工作的經驗,對於其他工作比較陌生。

    不過這三年來,對方也算是表現不錯了。

    不是每個人都是沙正陽那種妖孽,想到這裡,林春鳴又想到了沙正陽的事情,心裡微微一沉。

    再晚上一個月就好了,袁成功的考察就應該是這個月,屆時考察結束,袁成功一旦離開,那麼自己助推一把,沙正陽接任縣委i書記雖然也還會引來一些反對聲,但是沙正陽在真陽的表現,再加上有自己和鐘廣標以及葉和泰,那問題也不大。

    可自己這一走,哪怕鐘廣標真的能接任市長,這件事情恐怕就要起波折了。

    一時間林春鳴也沒想好該怎麼辦。

    自己這個市高官的任職時間也就這麼一兩天了,這個時候哪怕想要把沙正陽安排到其他哪個縣擔任縣高官都不可能,這是違反組織程序的,也是組織決不允許的。

    林春鳴默默的盤算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蘇子晗也不知道眼前的林春鳴似乎突然走神了,他也不能開口發問,好在林春鳴很快就從走神走回過神來,點點頭:「子晗,那你可就要有思想準備了,或許我很快就會離開宛州也不一定。」

    鐘廣標從裕城回來的時候,林春鳴已經收拾好了心境,恢復了正常了。

    「林書記,什麼事,這麼急?」鐘廣標急匆匆的踏進林春鳴的辦公室。

    「沒什麼,待會兒再說,你給正陽打個電話,讓他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林春鳴點點頭。

    「啊?」鐘廣標莫名其妙,但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疑惑的看了林春鳴古井不波的臉,點點頭應承著:「安排在哪兒?就我們三個麼?」

    「那家吳越風情吧,我對那兒印象很深,就我們三個,今晚喝點兒酒。」林春鳴主動道。

    鐘廣標更驚訝了,林春鳴平時可是不喝酒的,就算是有應酬,都是淺嘗輒止,而今天他主動說要喝酒,那絕對就不是喝一點兒酒那麼簡單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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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五十六節 面臨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林春鳴的面部表情,雖然表面上顯得十分坦然淡然,但是從對方的眼眸中還是能看出一抹興奮和遺憾,還有一絲淡淡的不甘。

    這太蹊蹺了,但林春鳴這會兒不願意說,鐘廣標也不好深問。

    既然把沙正陽這小子叫上,那麼在飯桌上自然有沙正陽這小子來打頭陣,挖內幕。

    鐘廣標迅即給沙正陽打了電話,沙正陽也很爽快的應承了,也沒問什麼緣故。

    而感覺到林春鳴似乎還想要獨處一會兒,鐘廣標也很知趣的主動離開,距離飯點兒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鐘廣標走出門,實在忍不住,把蘇子晗抓過來,問了問情況,蘇子晗也一無所知,說只知道林書記沒出門,就在辦公室裡,呆了很久。

    再問,蘇子晗才所有所悟的提到林春鳴再次問到他的去處想法問題。

    鐘廣標心中一動,又覺得不太可能。

    唐華才走,自己連唐華這一攤子工作都還剛接手沒理順,照理說省委不該這個時候動宛州班子才對,就算要動,也該等個三五個月,等到宛州班子補齊才合適。

    只是今天林春鳴的古怪表現實在讓人起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了。

    這個疑團終於在晚間飯局上被解開了。

    飯局的包間還是沙正陽最愛來的那一間,偏僻而安靜,無虞有人打擾。

    當老闆把幾個菜端上來之後,林春鳴主動打開了一瓶東方紅國窖1949。

    平時林春鳴如果一定要喝酒,也更傾向於度數更低,更怡口的國窖1921,但今天卻拿了1949。

    「不用疑神疑鬼了,或許這是我們仨在宛州的最後一頓酒了。」林春鳴坦然道。

    這一句話就把鐘廣標和沙正陽驚得差點沒拿穩酒杯,鐘廣標甚至一下子站了起來,「啊,林書記?」

    沙正陽心念急轉,放下酒杯:「林書記,您是不是要去嘉州?」

    林春鳴略微驚訝然後又是欣慰的看了沙正陽一眼,「啥都瞞不過你這小子的鼻子啊,為什麼是嘉州不是其他地方?」

    「嘿嘿,唐書記剛走,照理說就算中央要提拔您,也該尊重省委的意見,拖個三五個月讓新來班子補齊熟悉一下很正常,但這個時候動您肯定是要顧大局了,現在還有什麼能讓省委意見讓道的?肯定是中央決策了。可現在還能有什麼大事兒能讓省委意見讓道?好像也只有嘉州直轄的事宜了嘛。」

    沙正陽一副掐指一算的模樣,但實際上他有印象,前世中嘉州直轄開始籌備也就是96年中的時候,算一算也就差不多了。

    要趕上97年初全國人代會過會,起碼也要有大半年的籌備,這才談得上直轄,而且不是簡單的直轄,還要把漢川兩個人口眾多的窮困地區納入進去統合,沒有一年半載的精心準備,肯定不行。

    鐘廣標也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激動的道:「林書記,嘉州直轄,您這個時候去嘉州,那肯定是要委以重任了,嘿嘿,直轄之後嘉州可一下子就是高官了,那可太好了。」

    「八字還沒有一撇,現在還說不上,只是過去擔任直轄籌備領導小組成員,做點兒具體工作吧。」林春鳴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倒是很遺憾,如果能夠再在宛州呆上一年時間就好了,很多工作就能徹底打開局面,現在,哎,……」

    「林書記,您就放心吧,宛州底子這三年已經打好了,宛州老百姓都看得到,嘉州是一個更大的舞台,更適合您去一展您的抱負。」沙正陽也接上話,「嘉州要直轄,估計通河和夔塘是肯定要納入進來,一下子要平添一千多萬人口,而且都屬於落後地區,林書記您任重道遠啊。」

    對於沙正陽這個傢伙的消息靈通嗅覺靈敏林春鳴都有些麻木了,看了一眼沙正陽,平靜的道:「看樣子你對嘉州那邊很有興趣啊,是不是因為那個女孩子?」

    沙正陽一愣,連連搖頭:「林書記,您可別亂猜,沒那回事兒。」

    「嗯,有沒有那回事兒,你自己心裡明白,藍光廠子弟校那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好像你和孫妍還沒斷,就和她攪在一起了吧?」林春鳴聲色俱厲,「再加上嘉州這個女孩子,還有那個寧月鳳,我告訴你,沙正陽,你那點兒花花腸子少給我帶進來,要處對象就好好處,合適就結婚,別給我腳踩幾隻船,小心船碰在一起把你給夾死!」

    沙正陽還是第一次看到林春鳴如此嚴厲的和自己說話,一時間也不敢做聲。

    「你是國家幹部,還是領導,戀愛自由沒錯,也沒人說你和誰處了對象就必須要和誰結婚,但是你要注意影響,你要是私人老闆,沒人管你褲襠裡這點兒破事兒,但你是一級領導,你就要給我安分守己,我知道你在經濟上不會犯錯,但你要犯錯就會犯在女人身上!現在你還沒結婚,還能找理由來抵擋,但一樣對你未來有影響,你明白麼?」

    鐘廣標也意識到林春鳴這是要走了擔心沙正陽這個傢伙的未來,先給這傢伙打預防針了。

    但想想也是,你都是正處級幹部了,卻把自己私生活都管不好,讓組織怎麼看你?

    真陽縣一百多萬人呢,光是政府幹部都得有多少,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一縣之長,卻一直未婚,自然就有人來琢磨,打主意的,攀高枝的,耍心眼兒的,都多了去,稍不注意你就得要中招。

    這個年代年輕人不比自己那個時代了,本身在這方面就不容易把持住,弄不好人家大著肚子來找上門來,你就真的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面對林春鳴的威壓,沙正陽只能點頭稱是。

    但林春鳴顯然還不放心:「我就不明白你了,怎麼處對象處得好好的,說分就分了,你們年輕人現在對這個都這麼無所謂了麼?嘉州一個,這邊藍光廠一個,你究竟怎麼打算的?」

    「林書記,其實我還沒有考慮……」沙正陽見林春鳴要逼供了,這個可不敢鬆口,一旦鬆了口,日後林春鳴追查起來,還更不好交代了。

    「沒考慮?!」林春鳴臉都要陰出水來了,「你都27歲了,還沒考慮?真準備就這麼一直晃蕩下去?我聽說嘉州那一個和藍光廠那個都挺好,你就沒考慮定下來一個?」

    對這個問題,沙正陽只能拒絕回答。

    狠狠的瞪了沙正陽一眼,林春鳴也知道這種事情他也無能為力,只能指望自己的敲打能讓這個傢伙長點兒心了。

    「廣標,我走之後,應該是老馮接班,市長一職,我會向省委推薦你,但是我這個推薦權有多大作用就不好說了。」林春鳴看著鐘廣標,「省委對你們這一批企業出來的幹部還是比較看重的,你這兩年負責經濟工作做出的成績也有目共睹,相信省委會有一個科學公允的評判。」

    鐘廣標笑了起來,「林書記,您就別操心我的事兒了,我知道我自己資歷還是淺了一點兒,雖然都說現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但是卻沒有說你企業出來的幹部就肯定擅長經濟工作,這兩者之間可沒法畫上對等號,省委怎麼安排,我都服從,讓我當市長,我當然高興,讓我繼續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幹下去,我也很樂意,畢竟黨群工作這一塊我還比較陌生,熟悉一下這一塊工作也挺好。」

    「話不是這麼說。」林春鳴搖搖頭,「老馮這個人總的來說還是不錯,但是我感覺耳根子還是軟了點兒,容易被人說動,現在我們宛州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底子鋪好了,框架搭起來了,該奮力一搏了,如果這期間又有誰來出幺蛾子,瞎折騰,我擔心又要把大家思想搞亂,無所適從了,當然我這個有點兒杞人憂天了,但我覺得你接任市長,能最大限度的保證沿著我們目前打造出來的路徑大步前行,這不是為哪一個人的個人利益,而是從工作角度出發。」

    鐘廣標默默地點點頭。

    應該時候目前宛州市委的班子是較為團結和穩定的,也是最具有戰鬥力的時候,但是短短一個多星期裡,唐華走了,現在林春鳴這個班長也要離開,整個宛州班子面臨著一輪大動,這勢必影響到這個宛州的發展。

    只是正如沙正陽所說,林春鳴走肯定是中央的決定,嘉州直轄大過天,其他都必須讓位於這一件事情,大家都只能接受。

    「林書記,您現在只是成為了嘉州直轄籌備領導小組成員,是要您馬上去嘉州任職?」沙正陽岔開話題。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宛州的局面不是林春鳴和鐘廣標能決定的了,要看省委和馮士章了。

    「現在還不確定,但我估計應該會讓我先到嘉州任職熟悉情況吧。」林春鳴也反應過來,嘆了一口氣。

    「那現在還是平調?」沙正陽問道。

    現在林春鳴已經是正廳級幹部,過去擔任嘉州市委市府班子成員,只能算是平調,甚至是有些降職的味道,當然等到明年直轄,這就變成了升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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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五十七節 紛紜

    「現在沒說到那一步。」林春鳴遲疑了一下,「估計中央會很快下來考察,但是具體怎麼來,還不清楚。我大概是先到這個嘉州直轄籌備領導小組裡開展工作,考察程序也一樣走吧。」

    沙正陽立即明白了過來,這是要先明確林春鳴的副省級,然後可能在以副省級幹部身份到嘉州班子中任職。

    這麼看來,起碼也應該是嘉州市委常委身份,這才說得過去。

    一個單純的副市長,林春鳴三年前從漢都市常務副市長過去當時都是謠傳要擔任市委副書記,雖說現在嘉州要直轄,但畢竟還沒有,恐怕也還有點兒說不過去。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中央如何來考慮還不清楚,畢竟這種突兀的從漢川分出來一個直轄市,也是改革開放之後的第一遭,甚至也是最後一遭,起碼沙正陽前世中沒見到還有哪個城市直轄了。

    「林書記,看樣子可能是中央考察要先明確您的級別,至於到嘉州任職,在嘉州沒直轄之前,您作為嘉州班子成員,文件括號裡也會明確一個副部級的。」沙正陽笑著道。

    林春鳴忍不住又看了沙正陽一眼,這個傢伙對這裡邊的門道太瞭解了,自己也是揣摩了一番才咂出其中味道來,這傢伙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來。

    「大概是吧,我的事情不用操心了,我們也操心不到,倒是正陽你的事情,……」林春鳴沉吟著道:「袁成功的考察估計應該不會受影響,這個月底之前肯定要來考察,考察結束之後省委就會統一研究,我估計他留到宛州可能性比較小,問題是你,……」

    「林書記,您不必為我擔心,我也才擔任縣長一年多時間,市委怎麼安排我都接受。」沙正陽很坦然。

    林春鳴要走,如果是馮士章接任書記,真的就不太好說了。

    關鍵在於林春鳴還是遠走嘉州。

    如果說林春鳴升任漢川省的常委或者副省i長,或許馮士章還會有一些顧忌,可林春鳴去嘉州,而且馬上嘉州就要直轄,可以說林春鳴以後回漢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了,那馮士章恐怕就未必會按照林春鳴的意圖來了。

    這個話題的確有些讓人心情複雜。

    恰恰卡在這個骨節眼兒上調整,這真的讓人很無語,而且按照這個節奏,肯定林春鳴兩三天之內就要走人,整個宛州班子都要大調整,誰還顧得上你沙正陽?

    甚至可能在袁成功走了之後,這個真陽縣高官都可能暫時放置一段時間不認命,讓你沙正陽臨時代理一段時間,等到條件成熟,再來任命,當然這個任命就未必一定是你沙正陽了。

    「正陽,嗯,我是說假如的話,假如讓你離開宛州去嘉州,你有沒有興趣?」林春鳴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一直在思考。

    一方面是沙正陽的確是一個人才,如果能讓沙正陽到嘉州,也能發揮大作用,另一方面他也考慮到馮士章真的有可能要把沙正陽放在一邊。

    倒不是說要把沙正陽投閒置散,而是以馮士章的性格,極有可讓方沙正陽繼續擔任一屆縣長,而且還能找得到很充分的理由來解釋,反倒是你要這麼急匆匆的提拔沙正陽升任縣委書i記才顯得有些唐突。

    「去嘉州?」沙正陽吃了一驚,略作思索就搖搖頭:「林書記,這恐怕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吧?我被你調到漢都經開區破格提拔為副處級幹部,又跟隨你到宛州,現在又要跟隨你到嘉州,組織會怎麼考慮?這不合適,對您有影響。」

    「這我知道,不過如果不是我來調你,而是別人調,比如趙高官來調,就說得過去了吧?」林春鳴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來操作,「我之前也在趙高官面前介紹過你,趙高官對你的印象很深,而現在嘉州最需要的就是擅長經濟工作的幹部。」

    「現在哪裡不需要擅長經濟工作的幹部?」鐘廣標笑了起來,「宛州不如此?漢都不也如此?更不用說經濟落後地區了。」

    林春鳴點點頭:「未來嘉州經濟發展壓力很大,雖然嘉州的工業產值在全省居冠,但也一樣有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那就是發展不平衡,主城區工業實力雄厚,但郊縣發展遲緩,再加上通河和夔塘兩個地區納入進來,未來發展壓力更大,而且嘉州未來是直轄市,是要對標京津滬的,你這直轄市和別的直轄市相比相差太大,恐怕臉上無光都是小事,關鍵是你無法帶動這個區域的經濟發展,辜負了中央的一番期望啊。」

    「這麼說來,趙高官,嗯,未來的趙市長恐怕真的壓力很大。」鐘廣標沉吟著道:「不知道這一次嘉州直轄幹部的調整安排會有什麼考慮?」

    「肯定是以嘉州幹部為主,當然中央肯定會下來一些干部,也會抽調極少數漢川這邊的優秀幹部去充實,但人數不會太多,畢竟下一步通河和夔塘兩個地區的地委和行署都要撤銷,市直接對區縣,這些干部的數量不少。」

    林春鳴的話沒有能贏得鐘廣標的認同,「林書記,我覺得中央可能不會這樣考慮,甚至可能也會對未來的嘉州市委有要求,那就是不能按照以往的慣例來安排幹部了,如果繼續按照以往的舊例,大家都還是來論資排輩,排排坐吃果果,恐怕嘉州要想發展起來,會更困難。」

    「哦?」林春鳴遲疑了一下,若有所思。

    「您剛才也說了嘉州現在面臨著發展的巨大壓力,中央來人也就罷了,但通河和夔塘的發展情況大家有目共睹,如果說因為通河和夔塘納入嘉州,那麼通河地委行署和夔塘地委行署的幹部也都理所當然的要升一級享受待遇,甚至要佔個位置,那就是一場災難了。」

    鐘廣標侃侃而談,「要以我的看法,通河和夔塘的幹部納入進來,擇優錄取,優秀的自然不必說,該提拔重用放在更重要崗位上去,但是表現平平,甚至庸庸碌碌者呢?我覺得恐怕還是要給政策,該提前退休就提前退休,該當巡視員就去當巡視員,該去人大政協就去人大政協,要把更多的的位置留給思想解放思路開闊的優秀年輕幹部來。」

    鐘廣標的意見讓林春鳴點頭不已。

    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到嘉州那邊去擔任什麼職務,但是林春鳴感覺恐怕自己過去的話,兩個可能性比較大,一個是組織部長,一個是常務副市長。

    自己好歹也是三年前險些過去當副書記的人,正廳級幹部也已經七八年了,在宛州的表現很值連中央領導都予以了認可,所以他有這份自信。

    無論是組織部長,還是常務副市長,都算得上是嘉州市委裡邊的核心成員,那麼對未來嘉州市委選拔幹部的導向自然有發言權,鐘廣標的建議其實就是一個提醒。

    「廣標,你的意見很有道理,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向章書記和趙高官建議的。」林春鳴最終點點頭,「正陽的事情,我也考慮過,如果推薦給趙高官,決定權在趙高官那裡,但我覺得還是有希望的,不過正陽你暫時還不能考慮這個問題,嘉州直轄,現在還只停留在較高層面,估計半年內都還會在漢川省委的代管下,要到年底估計才會逐漸脫離,要等到明年全國人代會通過之後才算是正式啟動,到那時候我相信有些問題就不那麼棘手敏感了。」

    「嗯,正陽,那你怎麼考慮的?」鐘廣標轉過頭來問道:「林書記對你期待很高,不過我個人覺得,正陽還是留在宛州更合適一些,哪怕他這一次無法繼任書記,我覺得問題也不大,他的資歷太淺了,擔任縣長也就一年多時間,甚至正式當選縣長還不到一年呢。」

    林春鳴看了一眼沙正陽,神色不變,「正陽,你自己考慮吧,不過我覺得現在也不必要下決定,還有半年時間,事實上如果我還在宛州,我也舉得你在宛州更合適。」

    面臨著聚散,三個人的氣氛都還是有些傷感和不捨。

    林春鳴覺得沙正陽是自己發掘出來的最優秀的人才,而鐘廣標是自己最得力的臂助,而鐘廣標則覺得從國企到地方,能夠給林春鳴當助手可謂受益匪淺。

    這兩年有林春鳴的支持,他做了不少工作,能力也得到了多方位鍛鍊,可以說這兩年的磨礪,才真正讓鐘廣標具備了一份獨當一面的能力。

    而沙正陽就更不用說,這兩位對自己的幫助有目共睹,林春鳴一走,自己也許就要面對驚濤駭浪和淒雨冷風,雖然他有這個自信可以應對過去,但是畢竟在很多工作的開展上就沒有那麼遊刃有餘了,就需要考慮更多了。

    但沙正陽也很清楚,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遲早都有這麼一天,他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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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五十八節 點醒,點撥

    林春鳴離任,馮士章兼任宛州市委i書記的消息在極短時間內就傳遍了整個宛州。

    對於來宛州僅僅三年的林春鳴,宛州市的幹部職工和普通民眾的評價都是基本一致的,當然也會有攻訐,但是總體評價都是十分正面的。

    那就是林春鳴受命於危難之際,僅用了三年時間就把一直處於低位徘徊的宛州拉出了低谷,並迅速將原來宛州只有東峽一枝獨秀的局面打造成為市經開區、真陽、東峽三峰競秀的新格局。

    原來一直困擾全市的市屬國企效益不佳瀕臨破產的局面也因為林春鳴來之後大膽推進國企改革,這個困局最終被打破,三大國企職工群體面臨下崗帶來的重大不穩定因素得以化解,三個企業重新走入了發展的快車道。

    在這一點上林春鳴的魄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可以說省委在這個問題上的評價和認可甚至比林春鳴在大強力推進招商引資環境改善,大力吸納外來資本項目落地,推進全市經濟發展上所作出的成績更值得讚譽。

    國企改制本身就是一道難題,但是宛州卻在這上邊趟出了一條新路,而且極為耀眼奪目。

    94、95兩年宛州經濟增速迅猛躥升,96年上半年經濟增速已然躍居全省第一,大大超過全省第二位12個百分點,這也讓漢川省委對宛州市委的戰鬥力充分肯定,這也才有了林春鳴離任高昇,而馮士章也順理成章的兼任書記。

    目前市長人選還不明朗,鐘廣標是其中一個候選人,但是他剛從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變成分管黨群的副書記,要接任市長也還存在變數。

    馮士章一肩挑兩職,成為真正的黨政一把手。

    「真沒想到林書記走得這麼突然,正陽,你恐怕也很意外吧?」袁成功的表情很複雜,摩挲著下頜,若有所思。

    「嘉州直轄這麼大的事情,恐怕省委也頂不住,明知道現在我們宛州市委班子調整不是時候,但是還是只有服從。」沙正陽聳聳肩,淡淡一笑:「不過袁書記,我也挺林書記說了,應該不會影響到月底對您的考察。」

    袁成功哈哈大笑起來,「那就謝你吉言了。」

    「這個六月份也太熱鬧了,唐書記剛走,林書記就走,您還面臨著考察,這一連串事情可擠在一塊兒了。」沙正陽吐出一口氣,若有所指:「這個時候恐怕真的不能出事,出了事,肯定要被嚴懲。」

    「是啊。」袁成功其實也就是想提沙正陽,這個時候最關鍵的就是要穩住,鎮之以靜,以不變應萬變,熬過這一段時間,他自然可以遠走高飛,這段時間千萬別找事兒。

    「不過,有些事情真的要來也是讓不過啊。」沙正陽話鋒一轉,尤其在「有些」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袁成功心中一緊,緊盯著沙正陽,假裝開玩笑一般拽古文道:「正陽,你此言何意啊?」

    「袁書記,官陂鎮黃崗大洪山等三家煤礦在尚未取得證照之前,就大肆偷采濫挖,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縣安監局已經把報告和相關資料送到我辦公桌上了,觸目驚心啊。」

    沙正陽知道現在不是動這件事情的最佳時機,但是安監局的報告這個時候卻送了上來,如果自己不處理,那就是失職。

    袁成功微微色變,又大感頭疼。

    辛禮義已經把這個情況向他匯報了,常春林、夏克林等人承包了官陂幾家煤礦,證照辦理有難度,但是他們卻以清理余煤為由,悄然在煤礦後山偷采,並未經批准毀林數千株,修出一根便道來,以便於偷運煤炭。

    一連串的違法行為,必須要得到處理,偷采、毀林等行為必須要得到懲罰,但是這個礦山手續一樣可以加快辦理,前提是安全設施標準必須要嚴格落實,這就是沙正陽的態度,一分為二,理性應對。

    對於袁成功來說,這卻是一道難題。

    他現在就是想一點事情都別出,照理說查處是縣裡職能部門的事情,依法處理即可,他這個縣高官完全沒有必要去過問,但問題是牽扯到的人,卻讓他不能不三思。

    深吸了一口氣,袁成功臉色有些複雜,「正陽,現在還處於調查取證期間麼?」

    「調查取證已經告一段落,這個礦山可能還涉及到一些其他更為惡劣的違法事實,甚至是犯罪,但目前尚未有其他證據佐證,所以還要進一步調查,但就目前安監部門掌握的材料來看,他們偷采和毀林的行為是確鑿無疑的,我已經要求安監、林業、國土部門介入,及時查處。」沙正陽巧妙的露了一點風聲出來,讓袁成功要明白,可能還有更大的隱患。

    「哦?」袁成功果然被沙正陽所提到的更為惡劣的行為,甚至是犯罪這一說法給震住了,連忙問道:「什麼情況?核實過了麼?」

    「袁書記,若是已經核實了,恐怕您和我就不敢這麼輕鬆的坐在這裡談話了。」沙正陽苦笑道。

    袁成功沉吟著,一時間沒有接腔,心中卻是鬱悶無比。

    就這麼十天半個月都熬不過去麼?自己的命運就這麼坎坷?

    眼見得省委組織部的考察就要下來了,怎麼這段時間卻是變故連連?

    如果說唐華到昭陽當市長是之前還有些消息傳來,還可以接受,林春鳴的突然離任就簡直毫無徵兆,好在自己和馮士章關係也還不錯,相信在這個問題上不至於為難自己,而且為難自己,對馮士章也沒有任何好處。

    現在又突然冒出來黃崗大洪山煤礦的問題,甚至居然還和自己說牽扯到違法犯罪的問題,性質還相當惡劣,這特麼簡直就是針對自己而來,存心要在最後關頭給自己背後插刀啊。

    「正陽,那你覺得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袁成功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沙正陽。

    怎麼看自己和他現在都應該是站在一條船上,需要同舟共濟才對,沒理由自己走不了,他還能得益,莫非這個傢伙也覺察到難以接任自己的縣高官一職,所以有意要把自己拖下來,熬過這一段時間?

    想到這裡,袁成功心中一凜,但是很快就又覺得自己有點兒草木皆兵了。

    先不說這樣做有無益處,但起碼自己留下來,恐怕他沙正陽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林春鳴走了,馮士章繼任,未來會如何,恐怕他沙正陽也需要好好評估一下才對。

    「袁書記,我覺得還是依法依規來處理,至於其他,恐怕我們沒法想太多。」沙正陽迎著袁成功的目光,坦然道:「我在想,有些事情,或許是我們自己把它想得太複雜,結果呢,反而讓自己畏首畏尾,……,等到真的出了問題,可能才真的讓人扼腕。」

    袁成功心中微微一動,似乎是感受到了沙正陽言語中隱藏的暗示,臉色一僵,但隨即又鬆弛下來,點點頭:「也是,慎重不代表我們就聽之任之和縱容,既然有違法違規行為,當然要嚴懲,不過在涉及到這些問題上,我希望職能部門應當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這樣我們在處置起來的時候,才能更有底氣,也不會授人以柄。」

    「當然!」見袁成功如此回應,沙正陽心中也微微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上,本身就很敏感,如果不能取得袁成功的理解,很容易引發雙方的矛盾激化。

    但即便是這樣,沙正陽也不確定袁成功是否真的接受了自己的觀點,對方這段時間情緒有些起伏,但是並不代表對方幾十年的沉澱下來的城府就消失了。

    對這類事情,袁成功有他自己的觀點看法,同樣在這種敏感時段,一樣有他的判斷和手段。

    *******

    電話另一頭裡一直沒有說話,袁成功也有些忐忑。

    好一陣後才傳來茅向東的聲音:「成功,你有些著相了,這個問題上,你甚至不如一個年輕小夥子看得透!」

    袁成功一陣汗顏,幸虧自己清醒得早,及時做出了決斷。

    「既然你沒有任何私人利益摻雜其中,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理直氣壯的大膽果斷處理,說不定這正能給你的考察加分!勇於擔當,勇於任事,這才是你一個縣委i書記的風骨!」茅向東的語音直貫入袁成功的心脾中,「是組織考察你,不是某一個人,或者站在某個職位上的人呢考察你,你要搞明白!」

    「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也能理解你的擔心,但是我要說你想得太多了!你這幾年的德能勤績有目共睹,宛州市委既然把你推薦上來,說明宛州市委是認可你一貫的表現,省委組織部把你列入考察對象,也說明之前的表現也獲得了省委組織部的認同,你不會以為省委組織部就是這一次來走一道程序就能決定一個副廳級幹部的命運吧?」

    茅向東的話把袁成功批評的北上冷汗涔涔。

    「好在你沒昏頭,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丟開那些紛擾的情緒,該怎麼開展工作,就怎麼開展工作,……」

    沒等袁成功回答,電話就毫不客氣的掛了,袁成功全身大汗淋漓,但是心中一片敞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20:13
第五卷 第五十九節 巨變

    6月12日,真陽縣政府聯合調查組正式啟動對官陂鎮黃崗村大洪山、小洪山和大白嶺三家煤礦未批先采、毀林建路、越界盜採進行調查,與此同時一起隱瞞礦難事故的案件也被曝光出來,縣公安局和縣安監局也對該案立案調查。

    6月25日,漢川省委組織部考察組抵達宛州對宛州市委副書記鐘廣標、真陽縣委i書記袁成功、東峽縣委i書記王士渠進行考察,7月2日,考察結束。

    7月15日,漢川省委推薦袁成功為秦都市副市長候選人,王士渠為巴原地區行署副專員候選人。

    7月21日,秦都市高官會任命袁成功為秦都市副市長,漢川省政府任命王士渠為巴原地區行署副專員。

    與此同時,宛州市委也下文免去了袁成功和王士渠二人的兩縣縣委i書記,並由沙正陽和韓青松臨時主持縣委工作。

    沙正陽很坦然。

    事實上在此之前,沙正陽已經知道了自己不能接任縣委i書記了。

    7月16日,漢川省委省政府單獨下文,免去了鐘廣標宛州市委副書記一職,任命了鐘廣標為新組建的漢川高官河能源集團黨委副書記、總經理,同時他還兼任長河能源集團旗下的長河石油有限責任公司(長河石油管理局)黨委i書記、董事長(局長),而長河能源集團黨高官、董事長則由高官尤萬剛兼任。

    長河能源集團是漢川省委省政府為了應對新形勢下國有大型企業面對的困境,集中力量辦大事做出的重大決策。

    長河能源集團是由長河石油管理局、長流煤礦、伏虎煤礦、東神煤礦、秦都煉油廠、長河實業集團等多家企業整合而成的省直屬超大型企業。

    對於鐘廣標來說,這個任命可謂有些意想不到。

    原來也曾有傳言說他可能要回漢化集團擔任黨委i書記、董事長,他也有這個思想準備。

    對他來說,能回到漢化集團這個他人熟地熟的單位去工作,他也很樂意,但是沒想到省裡卻突兀的要整合主要工作區域位於秦都和武陽兩市的幾家企業,而且讓他來擔這個新整合之後的超大型企業更重的擔子。

    論規模,單單是長河石油管理局這一家企業就要比漢化集團大得多,如果再加上其他幾家企業,其資產規模相當於漢化集團十倍以上,是一個實打實的正廳級企業,也算得上是漢川省最大的省屬國企。

    出任這樣一家資產規模如此龐大的企業的二把手,對於鐘廣標來說無疑是一大挑戰。

    因為雖然他不是黨高官、董事長,但是高官尤萬剛分管工業工作,本身工作就很繁忙,不可能有太多精力來抓一家企業的工作。

    也是因為長河能源集團剛剛完成組建,甚至連整合都未完全完成,省委政府綜合考慮下必須暫時要由原來是從長河石油管理局出身的尤萬剛來擔起這個擔子,幫助鐘廣標來迅速熟悉情況,完成企業的組建整合。

    現在鐘廣標擔任黨委副書記、總經理,實際上他很多時候都要履行很多本該是由尤萬剛來履行的黨委i書記和董事長的責任。

    長河能源集團旗下的這麼多家企業,哪一家都規模不小。

    長河石油管理局一直是老牌正廳級企業,長流煤礦、伏虎煤礦、東神煤礦、秦都煉油廠、長河實業集團也都是副廳級企業,現在驟然將這麼多家企業整合到這個長河能源集團中來,在鐘廣標看來,這已經夠得上一家副部級企業的規模了。

    對於鐘廣標來說,這樣一個重擔讓他壓力山大,但對於沙正陽來說,鐘廣標的離開,也意味著他接任縣高官的可能性無限趨小。

    站在窗前,沙正陽目光投向窗外,久久沒有移動。

    「縣長。」譚文森的電話把他從沉思中驚醒。

    「嗯?」沙正陽沒有回頭。

    「剛才市委組織部來電話,說葉書記和組織部一行明天上午到。」譚文森進來,一邊替沙正陽把冷茶倒掉一些,重新注入一些熱水,一邊道。

    「嗯,我知道了,幹部大會都安排好了麼?」沙正陽轉過頭來,淡淡的問道。

    「安排好了,許主任說了九點半是縣委常委會,十點鐘幹部大會。」譚文森回答道。

    在沙正陽臨時主持縣委工作二十多天之後,宛州市委終於任命了新的縣委i書記,原地稅局長夏侯通出任真陽縣委i書記。

    這個任命大大出乎沙正陽的預料。

    夏侯通應該算是整個宛州市直機關裡邊和沙正陽關係最密切的一批了,主要原因自然是因為其子夏侯子與沙正陽的關係非同一般,而夏侯通年齡已經五十二,按照常理來說,這個年齡下來擔任縣高官已經明顯偏大了,但宛州市委還是做出了這一個任命決定。

    這讓沙正陽也是格外驚訝之餘,也覺得這大概也是一個最讓自己能接受的結果。

    在此之前,葉和泰、陰朝鳳二人已經正式任市委副書記,但葉和泰尚未卸任組織部長,省委也任命了原省計委黨組副書記、副主任杜國建出任宛州市委副書記、原蒲池市副市長姚立波出任宛州市委常委,如無意外,姚立波將接任市委組織部長。

    而明永昌則被宛州市人大任命為副市長,正式接替陰朝鳳擔任常務副市長,但市委秘書長一職仍然沒有辭去。

    在夏侯通的任命出來之前,馮士章和葉和泰都專門和沙正陽談過話,沙正陽表現得很平靜,也向領導表態堅決服從組織決定,支持新任縣委i書記的工作。

    事實上沙正陽也知道馮士章他們在新任縣委i書記人選上怕也是煞費苦心,自己在真陽的工作表現有目共睹,而且威信也已經建立了起來,如果一個不太合拍的縣委i書記,只怕有可能要針尖對麥芒,影響團結,更重要的是可能會使整個真陽的大好局面受到影響,這又是馮士章和宛州市委一幫人無法接受的。

    所以在經過一番精心醞釀之後,宛州市委才決定由夏侯通出任真陽縣委i書記。

    這一輪失落者也不僅僅只有沙正陽,韓青松臨時主持東峽縣委工作的時間也只有二十多天就黯然落幕。

    和夏侯通一起任命的是香城縣委i書記鄭國忠,鄭國忠從香城縣委i書記轉任東峽縣委i書記。

    香城這一年多的表現可圈可點,馮士章和葉和泰等人都很認可。

    沙正陽也認為鄭國忠獲此陞遷是理所應當,他還專門打電話給鄭國忠表示祝賀。

    鄭國忠在電話裡也安慰了沙正陽幾句,表示找個時間再敘舊。

    「好,讓許亞軍和楚天瀾他們倆安排好。」沙正陽點頭。

    譚文森也清楚沙正陽情緒不是很好,當然這種也只有沙正陽身邊人才能看得出來,他默默的點點頭拉上門離開。

    沙正陽坐在沙發上,仰起頭,默默思索。

    其實他也很清楚這很正常,自己剛擔任縣長一年多一點時間,這還是把代縣長的時間算上,真正當選縣長還只有半年多一點,而且年齡也是一個劣勢,一下子就要接任縣委i書記,本身就讓很多人難以接受。

    如果林春鳴還在,力挺自己,或許這沒有問題,但是林春鳴一離開,而馮士章對自己印象不算差,但是要讓自己接任書記,很顯然就超過了他們的接受程度了。

    林春鳴和鐘廣標的離開,也意味著自己失去了兩個最堅定的支持者,所以這個結果也是預料之中,夏侯通這個人選反而成了自己樂見其成的了。

    電話響了起來,沙正陽本來不想接,但是這個敏感時候,不接電話不行,看了看,沙正陽笑了起來,居然是夏侯子這個傢伙來的。

    沙正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和夏侯子關係搞得這麼密切起來了。

    這簡直有些不合情理,尤其是自己和他的弟弟夏侯午很不對路,甚至有點兒橫刀奪愛嫌疑的情況下,雖然自己和卿箬笠之間的關係還只是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縈繞關係。

    如果說顧湄是一個引線,但是這種搭橋關係未免也太牽強了,但是問題是二人就真的找到了很多共同語言,所以一來二去居然就變成了這麼密切的關係,甚至連帶著自己對夏侯通來真陽都不反感了。

    「正陽,我老爹要來和你搭檔,你是不是很不適應?」夏侯子在電話裡笑得很放肆誇張,「我就問他,你都五十三的人了,還要下縣去過縣委i書記的癮,是不是有點兒官迷心竅了?他說組織安排,必須服從。」

    「哦?你爸就這麼忽悠你?」沙正陽笑著問道。

    「我當然不信,後來我反覆糾纏,他實在不想和我墨跡,最後撂了一句實話,說干兩年他可以到人大政協去解決副廳,我覺得這可能是實話。」夏侯子的聲音在電話裡很清楚,「所以正陽你也別灰心,我爸這人不壞,起碼不貪,也不像有些當領導的那麼驕橫霸道,在電話裡他雖然沒說啥,但是我感覺他還是很樂意和你搭檔好好幹一番事情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6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節 坦然

    沙正陽笑了起來。

    夏侯子的話雖然安慰意義更重,但是沙正陽還是很高興,畢竟總比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好,起碼沙正陽和夏侯通還是能說得攏,不至於從頭開始熟悉。

    當然,自己還能在這個縣長位置上干多久,沙正陽也在考慮。

    今日不同以往,夏侯通五十二,真如他所說干上兩三年到市人大政協去喝清茶,應該是很合理的,但問題是自己就得要在這裡耗上幾年了。

    如果是前世這樣,沙正陽知道自己只怕睡著都要笑醒,幹上兩三年就能接任書記,再正常不過了,可到了今世,自己有如此優勢,還要這樣按部就班,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

    鐘廣標上個星期在獲知自己接任縣高官無望之後就主動拋出了橄欖枝,希望自己到長河能源集團去幫他。

    他現在已經忙得飛起,每天忙到晚上12點都沒法休息,旗下六大企業集團,數十家企業,光是實地調研估計一個單位一個單位跑都得要兩個月。

    如何將這樣龐大的以採油、採煤、煉油、煤化工等多個行業的企業集團完美的捏合在一起,實現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成為擺在鐘廣標面前的頭等難題,所以急需手底下能有幾個能幫得上忙的臂助。

    而既在基層有著豐富經驗,又有著創辦管理大型企業經驗的沙正陽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甚至在省委一和他談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考慮如何把沙正陽給挖到長河能源集團去了。

    鐘廣標的邀請讓沙正陽有些動心,但是他也一樣需要考慮清楚情況。

    長河能源集團的確是一個正廳級企業,直接受省政府管轄,目前國資委還沒有成立,要等到98年以後去了,但是從中央到地方上已經在開始摸索著如何來實現國有企業的轉型改制以及日後該如何來管理這類企業,以確保國資不流失,並實現保值增值。

    如果自己要去,這個處級幹部身份也有些尷尬。

    國企也是一樣講究級別的,自己擔任正處級只有一年多時間,不可能再來一次破格提拔。

    而正廳級的企業裡,自己這種處級幹部反而很不好安排。

    讓自己到集團下邊的企業任職,自己這種初來乍到的年輕人顯然很難服眾,尤其是新到一個單位,而且是大型企業裡,恐怕就連鐘廣標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鐘廣標也是新人,而且還只是一個二把手。

    沙正陽也不想讓鐘廣標難做,鐘廣標自己現在都還處於一個熟悉和適應的階段,他也需要顧及影響,稍等一等看一看應該更妥當一些。

    不過對於沙正陽來說,多一條出路當然是好事,無論是去長河能源集團還是去嘉州,短時間內都還不合適,這也給沙正陽一個可以好生安排真陽這邊工作的緩衝期。

    鄉鎮企業改制剛剛提上議事日程,半年時間沙正陽覺得可以完成,而合金會的清理也還需要把頭開好,至於說後期,這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沙正陽也不是神,頂多也就是一個中上資質且有前世記憶的「老幹部」,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做到這一切了。

    如果說命運真的要和他開玩笑,他也只有陪著把這一局玩下去了,無論什麼結果,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和夏侯子閒聊了足足有十來分鐘,沙正陽才掛了電話,而此時他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

    夏侯子還在亞信干,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準備跳槽了。

    至於跳槽之後幹什麼,他還沒有想好。

    他現在很看好聲譽鵲起的瀛海威,想去瀛海威試一試,但是又覺得自己也一樣可以創業,所以就在糾結和尋找中,還有些迷茫。

    沙正陽給他的建議是多看,多學,多想,但是不要遽下決斷,不要輕易入局,當然現在的夏侯子就是寡人一個,也談不上什麼入局不入局。

    同時沙正陽還給他了一個建議,去杭州看看,去看看一個學英語的年輕人怎麼打造一個互聯網商業團隊,雖然他們目前的創業是與虎謀皮,注定徒勞,但是卻能夠為他拉起一支攻無不克的戰鬥團隊。

    這幾天他已經陸續接到了好幾個電話,像寧月嬋、雷霆、高柏山、寧月鳳、段庸銘、宗文峰、焦虹、常磊、蘇子晗、貝一河、杜克利、曲曉偉、盧雅等等,甚至還有滬上的韓知曉,這也讓沙正陽在心情抑鬱之餘感到一陣溫暖。

    除開寧月嬋他們這幫人外,來宛州三年,他還是結識了一些稱得上真正朋友的夥伴,像段庸銘和宗文峰,像常磊和蘇子晗,像貝一河和曲曉偉,他覺得都很滿足。

    但像杜克利和韓知曉這些人,要論交情是在談不上多深,但是幾番接觸也能落下一段緣分,不得不說,人生每一個片段都會有豐富多彩等候著你。

    想到這裡,沙正陽忍不住抿嘴微笑起來。

    ******

    葉和泰和夏侯通看到沙正陽一行人迎接他們到來時,還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對方的情緒。

    沒有人會心情好,雖然沙正陽接任和市委另派人來擔任的幾率在葉和泰看來應該是一半一半,無論哪個結果,沙正陽都應當坦然面對。

    事實上在市委常委會上研究時,葉和泰還是主張由沙正陽代理一段時間,比如半年之後再接任書記的,明永昌、錢正、王挺、冀文東都支持這一觀點,但這遭到了陰朝鳳的堅決反對。

    馮士章也不太認同這一意見,他認為真陽局面不允許這樣長時間一把手缺位,而沙正陽年齡太年輕,資歷太淺,驟然讓其擔任縣委i書記恐怕不是一種愛護,而是傷害,新來的杜國建和姚立波選擇了站在馮士章一邊,所以最終形成了讓夏侯通出任真陽縣委i書記的意見。

    客觀的說,馮士章的意見還是比較合理的,真陽的發展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沙正陽在年齡和資歷上的欠缺仍然是一個硬傷,一個27歲的縣長已經夠驚世駭俗了,如果再要揠苗助長的提拔為縣委i書記,未必是好事。

    之前和沙正陽談話時,雖然沙正陽也表現得很平靜,但是老練成精的葉和泰還是能感覺得到沙正陽平靜下邊隱藏的一份不悅和不甘。

    當然作為黨的幹部,這種基本覺悟還是有的,只是葉和泰還是有些擔心沙正陽在夏侯通來之後,耍小性子,來一個軟抵抗,畢竟沙正陽太年輕,年輕人的血性火氣一上來,有時候就難以控制。

    但從今天的情形來看,似乎沙正陽的心情很不錯,甚至有一份輕鬆自如的感覺。

    對於葉和泰這樣的老手來說,誰要想在他面前隱瞞情緒肯定難以做大,但葉和泰覺得今天沙正陽的心情是發自內心的愉快。

    看著和夏侯通很親熱打著招呼的沙正陽,葉和泰也很為自己的這個建議人選得意,夏侯通資歷夠老,而且親和力強,在市裡邊也頗有人緣,和馮士章關係也不錯。

    更為關鍵的是沙正陽好像和夏侯通的兒子夏侯子關係莫逆,據說夏侯子從郵電局辭職就是沙正陽鼓動的,為此夏侯通還在人前人後埋怨過沙正陽好幾回,這樣一個人選,正好也是沙正陽勉強可以接受的。

    縣委常委會開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刻鐘就結束了。

    葉和泰作為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親自出席,也足以說明市委對真陽縣委主要領導易人的高度重視。

    不過沙正陽與夏侯通表現出來的親善態度,也讓縣委常委會本來有些嚴肅的氣氛鬆弛了不少,這讓葉和泰也意識到了沙正陽的不簡單。

    短短半年時間裡,就在真陽縣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別說一個年輕縣長,就算是像牟定之這樣的老手,在宛陽也一樣顯得十分吃力。

    紀美芙隨著人流走進禮堂時,禮堂裡邊已經坐了大半了。

    全縣副科級以上幹部參加的幹部大會,一般說來也只有在縣委i書記易人的時候才會召開,全縣24各鄉鎮的書記鎮長副書記副鎮長加黨委委員,還有各局行部委的正副職,加上人大政協的幹部,輕鬆超過300人,這個群體也就代表著真陽一百零九萬人。

    此時距離開會還有十多分鐘,紀美芙站了一會兒,就碰見了自己的閨蜜安曉庵正在禮堂一側的衛生間裡出來,「小庵!」

    「美芙你也來了?」安曉庵是縣委宣傳部副部長,一副很秀氣斯文的金絲眼鏡,略顯清瘦的面頰,加上梳理得很光滑的劉海,讓三十出頭的女性看起來更像是只有二十來歲,拿沙正陽的話來說,就是標準的漫畫中的眼鏡娘。

    「嗯,幹部大會,誰敢不來?那不是要和組織唱對台戲?」紀美芙開著玩笑,和自己好友在一起,紀美芙往往都能變得活潑許多,遠不像在外人面前那麼疏淡冷漠。

    「哪有那麼誇張?你我都是蝦兵蟹卒,領導誰會注意到你?只要一把手來了就行了。」安曉庵眼睛珠子一轉,連帶壞笑道:「嗯,不排除有些領導想見你,你想露面來慰藉一下對方呢?要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恐怕很糟糕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6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一節 展示

    安曉庵和魏絡然也很熟悉,所以免不了也能聽到魏絡然打趣紀美芙的話,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自然也能調侃一下自己這個閨蜜。

    「去去去!少在那裡嚼舌頭!」紀美芙臉微微一燙,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還好這邊女衛生間人很少,沒有人注意這邊,要不這話被人聽了去產生無限歧義,那還得了?自己還要不要活人?

    「喲,還不好意思?」安曉庵也是開玩笑。

    自打從魏絡然那裡知道沙正陽來了一回英雄救美的故事之後,安曉庵就一直在觀察沙正陽和紀美芙的關係。

    她發現的確沙正陽和紀美芙之間有些特殊,尤其是一些場合下,原本一直很淡然從容的紀美芙在面對沙正陽時就有點兒說不出的味道。

    但你要說二人真有什麼特別,好像也看不出來,反正就有那麼一點兒不自然。

    今天這一詐,果然就讓紀美芙有點兒現形了。

    「小庵,沒影兒的事情,都是被你和絡然給瞎掰出來的,就是一次碰巧罷了,絡然也在,怎麼到了你這兒就變味兒了呢?」紀美芙恨恨的道。

    「那行,既然你不在意,那我就不說了,本來還想給你透個信兒呢。」安曉庵故弄玄虛,就是存心要看自己這個閨蜜是個什麼心思。

    紀美芙果然上當,見安曉庵往外走,略一遲疑,拉住安曉庵,「小庵,啥信兒?」

    「嗨,和你又沒啥關係,你操那麼多心幹啥?」安曉庵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呃,不是,怎麼說人家上一次也幫我們解了圍,這一次他又遇上這種情形,……」

    紀美芙注意觀察著安曉庵的表情,如果安曉庵只要露出半點調笑模樣,那她立馬就要閉嘴走人,但安曉庵卻很穩得起,一本正經的道:「那有啥?既然只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就沒有必要了。」

    紀美芙又氣又惱,這個丫頭也來調戲自己,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啥消息,還不好翻臉發作走人。

    見紀美芙冷著臉不做聲,安曉庵也知道不能過分,輕描淡寫的道:「聽說沙縣長未必會在真陽呆多久了。」

    「啊?!」紀美芙大吃一驚,一股淡淡的失落縈繞在心中,「他要走,回市裡?」

    「不,說不定要離開宛州,甚至離開漢川呢。」安曉庵搖搖頭,「聽說他可能要調到平原省那邊去,也有說他可能要去嘉州。」

    「平原省?」嘉州說得過去,林書記現在已經是嘉州市委常委、副市長,並且還是嘉州直轄籌備領導小組成員,如果他要招沙正陽過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平原省又是什麼原因?

    「美芙不知道吧?他剛參加工作,就是給現在在平原省擔任省政府秘書長的曹清泰當秘書啊。」安曉庵的消息顯然要比紀美芙靈通得多,這個情況哪怕是真陽縣內也沒有太多人知曉。

    「曹清泰?」紀美芙完全不瞭解這些情況,雖然這幾個月裡她和沙正陽也有過幾次見面,但是都是很粗淺的公事公辦談話,不可能涉及到這麼深層次的內容,連曹清泰這個人她都完全沒聽說過。

    「原來的省委副書記兼漢都市委i書記曹清泰去年調到平原省當省i長去了,曹清泰調到平原省擔任省政府副秘書長兼省政府辦公廳主任,今年已經是省政府秘書長了。」安曉庵介紹道。

    安曉庵的這些消息也是從她的一個大學同學那裡瞭解到的。

    她的這個大學同學在漢都市委辦公廳工作,很清楚黃紹棠和曹清泰的關係,而曹清泰的來龍去脈他也一樣清楚,對於沙正陽這樣一個在漢都市也算是風雲人物的傢伙自然不陌生,稍微瞭解一下就能知曉曹清泰和沙正陽之間的瓜葛。

    「啊,這層關係啊。」紀美芙訝然,「那他豈不是到哪裡都很吃香?」

    「哪有這麼說話的?」安曉庵翻了一個白眼給紀美芙,「你說你當秘書或者幹個一般的職位,恐怕沒啥,像讓你當書記縣長這些位置,你光靠這層關係就能坐得穩?那才是笑話。你看看沙正陽來我們真陽這麼一年多時間,能坐穩這個縣長位置靠的是什麼?沒有這麼多企業來落戶,不把機場爭取到我們真陽,不把舊營的蔬菜基地搞起來,你覺得他能在這麼短時間裡就能讓人服氣?」

    安曉庵的話讓紀美芙也不得不點頭承認,這年頭你有關係讓你幹個清閒崗位沒問題,但是如果要委以重任,你卻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那不但你坐不穩,而且還會讓推薦提拔你的領導幹部丟臉甚至被問責。

    「可他這一次還是沒能接任書記啊,你說他會不會很失落?」紀美芙低聲道。

    「行了,他才27歲就當縣長,這又馬上接任書記,還要不要別人活?」安曉庵抿嘴一笑,「待會兒你看他主持會議的表情就能感覺得到了他失落不失落了,實在不放心,你還可以登門去安慰嘛。」

    被安曉庵的揶揄調侃又逗得臉發紅,紀美芙狠狠的扭了一把安曉庵的腰際,疼得安曉庵齜牙咧嘴,這才忿忿的放手轉身上衛生間去了。

    隨著進入禮堂的人越來越多,很快按照區域劃分的位置被慢慢填滿,許亞軍和楚天瀾清點了一下人數,差不多了,二人這才到了禮堂後台休息室裡,向沙正陽報告了這一情況。

    沙正陽也看了看表,差不多只有三分鐘就十點整了,起身徵求葉和泰和夏侯通的意見:「葉書記,夏侯書記,人到齊了,差不多可以開會了吧?」

    葉和泰也點點頭:「嗯,那就走吧。」

    主席台上只有四個位置,銘牌也只有四個,葉和泰和夏侯通的銘牌擺在中間,旁邊是市委組織部的銘牌,緊鄰著葉和泰的則是主持人和沙正陽兩塊牌子放在一起。

    等到四人登台,沙正陽坐定,目光環視了一眼台下,緩緩從左至右,台下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葉和泰和夏侯通乃至跟隨葉和泰來的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向寶成都立即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能夠憑藉一眼環視就讓台下三百多人的場面立即安靜下來,這說明了很多問題,也充分說明了沙正陽在這樣這一年多時間不是虛度的,是拿得起的。

    「好了,現在開始開會了。」沙正陽是會議主持人,聲音宏亮清朗,「今天的全縣幹部大會由我來主持,會議議程有三項,第一,由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向寶成同志宣佈市委任命,第二,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葉和泰同志作重要強調,第三,夏侯通同志作重要講話,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幾位領導的到來,……」

    宣佈和葉和泰的講話都是言簡意賅,尤其是對葉和泰來說,這種場合他基本上每年都會遇上那麼一兩遭,可謂輕車熟路,信手拈來,連草稿都不用打,直接說。

    來之前,馮士章也專門和他交代,務必把話講足講透,但葉和泰覺得馮士章有些過於謹慎了,這其實也是對沙正陽的政治覺悟的一種不信任,而葉和泰相信沙正陽應該分得清輕重,也能夠顧全大局。

    「……,真陽縣去年在以袁成功同志為班長的縣委一班人帶領下,社會經濟事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沙正陽同志到真陽工作這一年中表現出了一個共產黨員卓越的品質和優秀的能力,……,夏侯通同志擔任真陽縣高官是市委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重大決定,……,夏侯通同志對黨忠誠,工作經驗豐富,我希望包括沙正陽在內的真陽縣幹部群眾,能夠在夏侯通同志的帶領下,按照市委六屆五次全會精神,凝聚人心,抓住機遇,……」

    「剛才向部長宣佈了市委的任命,葉書記也代表市委對我們新一屆真陽縣委班子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我在這裡表個態,我代表我個人和縣裡幹部堅決服從市委的決定,熱烈歡迎夏侯通同志來到我們真陽擔任縣委i書記,我願意盡我所能協助夏侯通同志做好當前真陽縣的工作,……」

    沙正陽態度很鮮明而積極,但是葉和泰還是從話語裡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韻味,他細細的品咂著。

    沙正陽在話語裡流露出來的自信和堅定格外清晰,這大概就是自己感覺出來和其他類似情況時的不同吧,這個傢伙總喜歡表現出一些特立獨行。

    葉和泰皺起的眉頭又舒展開來,不過這一切都在可接受範圍之內,無外乎就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一下自我存在罷了,葉和泰覺得可以理解。

    沙正陽在表完態之後,隨即徵求了葉和泰和夏侯通的意見,歡送葉和泰和向寶成二人先行離開,一直送到禮堂門口葉和泰和向寶成登車,沙正陽才和夏侯通二人並肩回到禮堂裡。

    「下面請縣高官夏侯通同志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沙正陽豪放爽朗的聲音在禮堂裡迴響,似乎是在宣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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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