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740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6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二節 老狐狸


    夏侯通放下電話,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把頭靠在了椅背上。

    來了半個月,他感覺還行。

    沙正陽對他還是很尊重的,無論是身份角色的差異,還是自己的年齡和與夏侯子的關係,沙正陽都表現得很禮敬。

    而且這種禮敬還不是那種敬而遠之的冷淡,最起碼也算得上是一種正常的縣長對縣委i書記的態度。

    他相信自己已經通過兒子把自己的話語轉達給了對方,自己今年52歲了,這個年齡在正處級職位上,已經不太可能獲得多麼大的空間了,所以他也真的沒別的太多想法。

    來了真陽,幹好工作,延續前期發展的好態勢,力爭兩年後自己能進入人大或者政協的副廳級領導幹部序列,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作為在體制內沉浮了這麼多年的老人,夏侯通還是能感受到一些說不出的味道來。

    那就是整個班子缺乏一種凝聚力,袁成功的離開,似乎讓真陽縣委陷入了一個真空或者空白期,沙正陽似乎在有意的保持著低調和距離,夏侯通能夠理解,這是在避嫌。

    夏侯通也知道,自己該迅速進入狀態補位,成為整個真陽縣的核心,但是他同樣很清楚,這不是你想成為核心就能成為核心的,這需要從幾個方面來實現。

    第一是班子建設,或者說,就是做人的思想工作,通過談心溝通交流來求同存異,達到雙方的思想一致,第二是實際工作,通過實際工作來實現自我能力的體現,實現人格魅力的展示,這樣才能是最好的辦法。

    還有第三,那就是找到癥結點,毫無疑問就是沙正陽,一錘定音的解決問題,讓整個縣委縣府班子能迅速凝聚起來。

    用第三種方式是最簡便最有效的方式,但是夏侯通卻知道,自己不能用,或者說短時間內不能用。

    通過沙正陽來解決問題,那作為縣委i書記的自己,置身何地?

    一個縣委i書記要通過縣長來確立威信,那這個縣委i書記更像是一個傀儡,把威信建立在另外一個人支持的基礎之上,這個人的威信略等於無。

    只有把自己的實力和威信塑造到足夠強大的地步,才能去和沙正陽談一談握手言和,這無關感情,而是一種領導藝術策略,夏侯通明白這一點。

    當然,這並不代表夏侯通就要去為難沙正陽,或者不支持沙正陽的工作了,相反,他會大力支持對方的工作,因為前期的發展成績證明了沙正陽的路徑是正確的,夏侯通要用自己的支持來證明自己的胸襟,展示自己的能力,這才是也給縣高官應有的風範。

    同時,夏侯通也要提出自己對真陽未來發展的思路想法,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體現一個縣委i書記價值意義的關鍵。

    「夏侯書記,沙縣長來了。」秘書小范進來輕聲道。

    「哦,請他進來。」夏侯通起身,點點頭。

    沙正陽踏著沉穩的步伐走了進來,「夏侯書記。」

    「正陽來了,坐,坐。」夏侯通示意小范去泡茶,看著沙正陽手中的厚厚一疊資料,忍不住笑道:「正陽啊,看樣子你是不會讓我清閒兩天啊,這是合金會那邊的資料?」

    「不,合金會的清理在有序推進,這是我縣鄉鎮企業情況的一個彙總資料,上次我不是和您談過了麼?目前鄉鎮企業的發展已經進入了瓶頸期,有些人甚至直接把鄉鎮企業叫做二國營,現在是既養成了國企的毛病,卻又沒有國企的資源和底蘊,更得不到像國企那樣的各種政策資源支持,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幅德行,我覺得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沙正陽把資料遞給對方,一邊很平靜的介紹著。

    「唔,鄉鎮企業的情況不僅僅是我們真陽,其他縣甚至其他市,乃至全國都是這樣,不過沿海地區那邊有什麼動作呢?」夏侯通一邊看資料,一邊問道。

    沙正陽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是個不好的現象。

    如果事事都要等到沿海地區都有了動作,我們再來學習和模仿,那時間早就過去,機遇也早就錯失了,而拖上兩年,這些原本還有一線希望通過改制而煥發新生的企業,又還有多少家能存活下來?

    「夏侯書記,沿海地區的企業發展和我們這邊還是有些區別的,像浙江事實上在八十年代末期和九十年代初期已經逐漸轉向,私營經濟的發展速度明顯超過了集體經濟,而鄉鎮企業發展較好的蘇南地區,實際上不少也是帶著紅帽子的私營企業,現在的一個局面是大家都在等在看,但是時間卻不等人,很多企業已經經不起這樣耗下去,或許這一兩年間還會有無數家企業在泥潭中腐爛倒下,屍骸無存,……」

    沙正陽有些慷慨激昂的語氣讓夏侯通一時間沒有說話。

    實際上作為地稅局長,去年局裡邊就對全市鄉鎮企業生存狀況做過一次全面的調查摸底,沙正陽的這番話並非危言聳聽,而是真實反映。

    鄉鎮企業在經歷了八十年代中後期的一個高速增長期後到了八十年代末略顯沉寂,然後在92年南巡之後再度昂揚而起,但是從95年開始,又開始進入了一個緩慢的墜落期。

    而根據調查反映出來的情況和一些論據證明,鄉鎮企業的機制日益向國企靠近,完全喪失了八十年代那種活力,而從原材料到人才,從技術到政策支持,鄉鎮企業都沒法和國企比。

    喪失了它最大的優勢機制活力,尤其是在面對產權明晰,活力十足的私營企業競爭時,它明顯不是對手,只能節節敗退。

    「正陽,你說的情況我都清楚,問題是對於鄉鎮企業改制的問題,從上至下,至今沒有一套明確的法律政策規範,我知道你在銀台搞過鄉鎮企業的改制,嗯,東方紅集團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吧?我也很羨慕。」夏侯通放下資料,安詳的道:「但我還是要說,你說遇上了好的領導,因人成事的因素很大,如果沒有你的全力推動,如果沒有當時你們縣裡領導的支持,市裡領導的首肯,東方紅集團改制是不可能的。」

    沙正陽也承認夏侯通所言屬實。

    東方紅雖然在自己手中創立,並迅速發展起來,但是事實上在自己離開銀台來宛州時已經面臨著一場危機。

    當時酒業市場尚未完全穩固,卻遭遇了全方位大面積的挖角,從寧月嬋、焦虹、毛國榮、高柏山,到董國陽、胡文虎、寧月鳳,甚至連何維、楊科這些人都被直接下狠手挖人。

    如果不及時拿出應對方略,恐怕剛剛建立起來的東方紅酒業就有可能跌入深淵,所以沙正陽才努力促成了銀台縣委出台了東方紅集團的改制政策。

    這也得益於時任縣高官的朱鳳厚和市高官的黃紹棠在這一問題上的開明,使得東方紅集團的改制得以順利實施。

    而這一措施也直接激發起了東方紅集團管理層和廣大持股職工,使得東方紅集團在這幾年裡一直以一種超高速的發展勢頭增長。

    夏侯通說到的因人成事這一點也很關鍵,如果不是黃紹棠和朱鳳厚,換了思想保守一些領導當政,或許就是另外兩個情況了,說不定東方紅酒業也就成了曇花一現,而寧月嬋、焦虹和高柏山、毛國榮他們也早就成了其他某傢俬人企業的老總了。

    現在的關鍵就是缺乏法律政策依據來支持,對於雄心勃勃敢於創新的領導來說,他們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但是像夏侯通這樣已經時日無多的角色,他願意麼?

    沙正陽心中忍不住暗嘆,看樣子夏侯通是真的打算要保守治療,熬過這兩年,問題是真陽的發展也許就要被耽擱了,而單純依靠外來投資拉動本地經濟發展,卻對內生型的企業冷眼相對,這樣做意義何在呢?

    「夏侯書記,我承認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如果我們黨的幹部都囿於形勢,都只想不承擔任何風險的去安步當車按部就班,那像我們真陽,我們宛州這樣的地方又哪裡還有希望去追上沿海地區呢?」

    沙正陽此時心中也是無限感慨,想到這種情形,真還不如早點走人算了,省得窩在這裡徒耗時間,浪費人生,所以語氣裡也有些不太客氣了。

    夏侯通也聽出了沙正陽話語裡的揶揄和不忿,他笑了笑,「正陽,你好像有情緒啊,我可沒說不支持你的這個改制方案,但是我們不能低估改制可能面臨的各種問題,以及可能引發的各類反應,嗯,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綜合評估各種風險,包括政策風險,和來自上面的態度,所以需要做好各種周全準備,如果能夠找到一些示範性的東西來佐證,我想我們底氣會更足一些。」

    沙正陽微感驚訝,抬起目光,這傢伙是在玩緩兵之計,還是真的有這個膽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7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三節 麻雀


    從沙正陽望過來的目光裡感受到了不信任,夏侯通也知道自己這個態度好像很難博得對方的相信,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開口。

    「正陽,我想夏侯子也和你說了我來真陽的一些想法,按理說我這個年齡的人下不下縣應該沒太大影響了,但我既然下來了,還是想做點兒事情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要儘可能的讓真陽改變面貌,說實話,我也很贊同你的觀點。」

    沙正陽心中冷笑,是不是下一句就是「但是」了?還有什麼「欲速則不達」或者「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的道理?

    不過夏侯通卻沒有能讓他「如願」。

    「我都和夏侯子也說過,也許我就那麼兩三年的縣委i書記,他都說過我是來過縣委i書記的官癮,我不承認,我在想既然都只有這麼兩三年時間,我為什麼就不能做點兒實實在在的事情呢?大不了也就是這個縣高官不當了,回市裡邊那個閒職繼續在初級崗位上混到退休吧,恐怕也好過在這裡如你所所安步當車按部就班混日子撈個副廳強吧?」

    夏侯通顯得很隨意,語氣裡透露出一種很自然的輕鬆,好像是在探討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沙正陽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夏侯通居然存著這個想法,這可和他的年齡有些不太一致啊。

    見沙正陽有些意似不信,夏侯通也不在意,「正陽,我之前還是有些矛盾的,不過後來夏侯子和我在電話裡很是探討了一陣,他就說了,我就算是當到副廳級退休,比起正處級退休,又能多幾個工資?拿他的話來說,他現在一個月的收入大概能相當於我半年的收入,而且日後可能收入會更高,嗯,他的意思我也明白,說我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正處級和副廳級這點兒差別去糾結,我說你不懂,……」

    夏侯通能夠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說這些,這讓沙正陽還是有些感動。

    沙正陽聽出來了,夏侯通想要表明一個態度,他夏侯通雖然也想掙個副廳級,但是卻是要通過自己的工作成績來掙,而非通過混日子熬資歷來掙,所以他不會對任何有利於真陽發展的事情設置障礙,相反他會充分體現他一個縣委i書記的責任和職權來支持。

    雖然不清楚夏侯通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通透灑脫,但是沙正陽相信對方。

    因為很簡單,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對於沙正陽來說,他已經決定,自己不可能再在真陽幹上兩三年。

    鄉鎮企業改制結束,能夠培育出那麼三五家頗具氣候的企業來,為真陽本土經濟播下幾顆種子,他覺得就算是心願已了。

    未來真陽會走向何方,那都不重要了,已經領先了這麼多,相信宛州市委只要不是安排能力太次的角色來掌舵主政,真陽都不可能落後了。

    「夏侯書記,那就太好了,我覺得我們縣裡最迫切的任務除了進一步推進招商引資力度,加速打造經開區外,一個最為重要的任務就是徹底推進鄉鎮企業改制,徹底釋放這些企業的活力,讓它們成為我們真陽經濟下一步爆髮式發展的爆點,而且我也相信我們可以做到,……」

    沙正陽既然明確了對方的意圖,那也就不再客氣,不管夏侯通打的什麼主意,哪怕未來夏侯通可能把某些風險和責任推卸到自己頭上,沙正陽都認了,既然不打算再在真陽乃至宛州呆下去,又何必在乎這點兒虛名和風險責任呢?

    惹惱了自己,掛冠而去,那又如何?!

    他有這個底氣,甚至在有了這種想法之後,他發現自己越發輕鬆自如了,對待任何事情,都能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來看待了。

    何愁天下無人不識君?!

    ******

    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清瘦的中年人,沙正陽點點頭。

    對方之前還有些侷促,但是很快就鎮靜下來,目光迎著沙正陽,很坦然。

    「你就是老盛豐的傳人,嗯,葉傳勝,葉老闆?」沙正陽笑了起來,很隨和的伸了伸手。

    「沙縣長,當不起葉老闆這個稱呼,家祖當初把老盛豐的釀製秘方交給廠裡,我們葉家也就和老闆這個稱呼無緣了,再說了,那也是特定歷史時代情況下的結果,我很看得開。」

    葉傳勝話語裡不無遺憾,但是仍然很安然,並沒有太多的不甘或者憤懣。

    就憑這一點,沙正陽就覺得此人還是有些道行,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眼紅嫉妒,語氣裡很平靜,起碼此人在心胸上還是有一些的,而且就憑縣裡來調研了一番就能敏銳的嗅出一些味道來,說明這個傢伙還是很有頭腦。

    「嗯,看不出啊,每個特定時代都要有當時的視角去看待當時的問題,如果一味用現在的眼光去看那個時候的問題,恐怕就真的會睡不安枕了。」沙正陽笑了笑,「你約我一見,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沙正陽也不願意和對方多繞圈子,而且說實話,在獲得了夏侯通的首肯之後,他準備抓緊時間要對縣裡幾個條件最成熟也最迫切的幾家企業作為試點,全面推動全縣鄉鎮企業改制,在這一塊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葉傳勝身體微微一震,一時間沒有說話,又像是在斟酌言辭,幾秒種後,終於點頭:「沙縣長,可能您不知道,我來之前去過哪裡,幹過什麼,這半個多月,我去的地方都和您有關係。」

    「哦?」沙正陽大為好奇,歪著頭看著對方,「老葉,你這話可說得有點兒意思,看樣子很有故事啊,好,今兒個我們好好聊一聊,我估計我們會很有共同語言呢。」

    「可能我的行為有些冒昧了,但是為了這一次來見您取得最好的效果,所以我覺得花一些時間來好好做準備工作是值得的,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夠有更大的價值和意義。」

    葉傳勝抿著嘴唇,嘴角有一道很堅毅的弧線,足以證明這個人不是一個輕易改變自己意見的人。

    「老葉,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興趣,我很期待你會給我帶來一些什麼新鮮的東西。」

    沙正陽笑了起來,俊朗陽光的笑容配上雪白的牙齒,委實很有些男人魅力,若是換了顧湄、卿箬笠甚至紀美芙在這裡,估計都會為之目眩神奪,只可惜對方卻是一個大男人,只覺得沙正陽的這份表情很具有親和力,也鼓舞著他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

    「沙縣長,我這半個月去了銀台,在銀台呆了一個多星期,也專門花了一些時間,甚至也找了一些朋友,瞭解了東方紅的發家史,不得不說您在運作東方紅酒業的時候手段非常高明,當然這也和東方紅老窖的確具有很悠久和適合醇厚的風味有很大關係,但是如果沒有你的營銷運作手段,東方紅酒業不可能達到如此境地,絕不可能!」

    葉傳勝最後強調了一句。

    「哦,你去調查了我?」沙正陽越發覺得有趣,「瞭解東方紅酒業的發家史,嗯,有點兒意思,你覺得對你們老盛豐的發展有啟迪意義?」

    「有一些,但是我更感興趣的還是東方紅的改制。」葉傳勝終於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目的,「我很佩服東方紅集團在實施管理層和企業職工持股上的大膽而靈活的模式,這是一種突破,也是我們以前從未奢望過的,但是我們在東方紅集團改制上看到了希望。」

    沙正陽眯縫起眼睛,微微點頭。

    有點兒意思,這個葉傳勝也不簡單啊,自己險些把一條蛟龍看成了草蛇啊,居然能從自己在東方紅的一些動作上聯繫到自己要在真陽推動的鄉鎮企業改制上,看來是前期的調查觸動了對方,讓對方自己才會聯想到這些。

    「你想在老盛豐也實現改制?」沙正陽沒有隱諱什麼,「你覺得老盛豐改制之後,能像東方紅酒業那樣實現爆髮式的發展?」

    「老盛豐是以做秘製風味豆豉和豆瓣醬為主,論產品需求廣泛性和價值本身來說,恐怕無法和白酒行業相比,但是我覺得老盛豐如果能夠實現企業改制,充分激發起廠裡大家的積極性,老盛豐未嘗不能成為這類調味品和風味食品行業的東方紅,我有這個信心!」

    葉傳勝說到這個的時候,語氣更加自信,目光裡也有些熾熱。

    沙正陽點點頭,「你來找我,就是希望縣裡給你一個機會?」

    「沙縣長,明人不說暗話,現在的老盛豐處於這種模式下,扯皮,職工們沒有積極性,而優化和開發新品更是空中樓閣,在這樣拖下去,企業能維繫原狀,已經很難得了,根本談不上什麼發展,但是我想如果能夠拿出一個激發各方面的改制方案,把各方積極性調動起來,各類資源用起來,抓住時機,老盛豐完全可以成為縣裡一個耀眼的明星企業!」

    葉傳勝看著沙正陽,充滿期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7
第五卷 第六十四節 魄力,婚宴

    不得不承認葉傳勝出現的時間節點太合適了,正好符合了沙正陽下一步對縣裡鄉鎮企業改制的一個預期,也是一個最好的試點。

    老盛豐資產較小,按照許紅菱的調查摸底,除開老盛豐這塊牌子和釀製秘法,真正的固定資產不超過百萬,但是在銀行的貸款還有接近五十萬,也就是說這家企業不計入老盛豐這塊牌子和風味豆豉風味豆瓣醬這兩大主打產品的製作技術外,資產也不過三十來萬,不值一提。

    沙正陽很希望通過對這家企業的改制,來嘗試一下,看看這個前世中名不見經傳的企業能否創造一個類似於老乾媽或者郫縣豆瓣資陽臨江寺豆瓣的傳奇故事。

    當然前世中老乾媽的傳奇故事被譽為美談,但郫縣豆瓣和資陽臨江寺豆瓣卻只是偏居一隅,未能真正走向世界,甚至在國內的影響力都有限,後者更是坎坷不斷,所以沙正陽覺得眼前這個老盛豐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試驗品。

    很多獨具特色的風味產品實際上欠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能讓其大放異彩的機會,就像東方紅老窖一樣,當諸般因素和機遇匯聚於一身時,它便可以一遇風雲化龍,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產品,如果後續的營銷和產品質量能跟上,那麼這個產品也許就能書寫另外一個傳奇。

    略作思索,沙正陽沒有躲閃迴避這個問題,點點頭:「老葉,你的嗅覺很靈敏,的確,縣裡有意要對縣裡的鄉鎮企業進行改制,但是具體計畫還沒出來,不過我們對一些條件具備,各方面都能迅速形成共識的企業會更青睞,老盛豐的條件看起來不錯,而且你這個葉氏家族的傳承人也有意,我覺得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試點,不過你可能需要考慮自己拿出一個比較公允中肯的改制意見出來才行。」

    葉傳勝一陣興奮,差一點就站起身來,「沙縣長,我就等您這句話,老盛豐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把人氣都要給拖沒了,我真心希望這塊牌子能在我們這一代人重新閃亮起來。」

    「那好,你有這個志願,政府當然會支持,為我們真陽打造一個熠熠生輝的中華老字號,甚至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產品,我想這是我們作為政府和傳承者的責任。」

    沙正陽忍不住開始禿嚕一下,話一出口才發現了對方表情神色有些異樣,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對方立即提出:「沙縣長,您說的非物資文化遺產是什麼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像你們老盛豐這種釀製技術肯定是很獨特的,也是祖上流傳下來的遺產,它雖然不屬於物質遺產,但是也彌足珍貴,應該世世代代流傳下去,以避免失傳,同時也可以讓其和老盛豐這個字號捆綁在一起,讓這家企業也能借助這塊金字招牌來實現其商業價值。」

    沙正陽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否有非物資文化遺產這一說,只是下意識的想要提升老盛豐的檔次,才有這麼一個考慮,但話出口之後,沙正陽還琢磨著真該去瞭解一下,看看國內這方面的工作是否有啟動起來,或許可以在這上邊也能讓老盛豐緊跟上時代。

    「沙縣長,謝謝您的關心了,縣裡真的有這個意思,我也就放心了,我回去之後就和廠裡的大夥兒商量一下,我們也知道老盛豐不僅僅是我們葉家或者廠裡職工的,從公私合營之後,政府也投入了不少,但是現在的發展不盡人意,我們也願意通過一些贖買的方式來實現這家企業的重生,只是希望政府給我們這樣一個機會,……」

    葉傳勝話說得非常漂亮,但並非那種口惠而實不至的傢伙,他也提出他和廠裡一部分職工願意借錢來買下老盛豐來重新經營,如果說政府不願意退出,他們也希望能夠獲得控股權和經營權,完全由他們自己來決定怎樣經營發展。

    沙正陽覺得人家獲得自主經營權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政府持股既然已經成為一家企業發展的障礙,那麼就該果斷退出,囿於那種狹隘心理,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裡,哪怕它虧損甚至破產也不肯鬆手的心態,只能說明這個領導的無能。

    葉傳勝的到來也讓沙正陽意識到真正期盼這企業改制的不僅僅是自己,從企業自身內部來說,他們也一樣希望通過改制來實現企業的脫胎換骨,這是一件好事。

    連續的幾天裡,沙正陽索性逐一約談了幾家許紅菱羅列出來的幾家較為典型的企業的負責人,傾聽他們對當下企業經營狀況的介紹以及對未來的想法。

    他感覺到這中間有一個很值得關注的對象。

    那就是政府派去擔任負責人的企業,那麼這些負責人都不願意改制,都能羅列出一大堆理由來證明自己的努力,對未來如何看好。

    而如果是從企業內部成長起來的負責人,不具備公職身份的負責人,那麼大多數都認為目前狀況都不容樂觀,需要通過改革來解決面臨的具體困難。

    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人人都要為自己考慮,這無可厚非,但是從政府角度來考慮,如何讓企業發展更好,資產更保值,稅收能收起來,這才是首要問題,而只關心一己私利者,顯然不是政府考慮的範圍。

    或者換一句話說,如果你能實現企業的增值交稅不斷上升的前提下,讓自己掙更多的錢,這是允許的,甚至政府還要支持。

    可企業經營困難,資產縮水,交稅困難,你哪怕拿得更少,這一樣是政府無法接受的。

    *******

    接到邀請時,沙正陽還很是納悶兒了一陣。

    這個傢伙居然還能想到自己,自己和他真的很熟麼?

    不過想一想自己這兩年和多方打交道的次數不算少,尤其是在省裡的菜籃子工程舊營蔬菜基地,以及翠屏機場項目上,還真是勞煩了對方不少,再加上本身也比較談得來,沙正陽覺得去一趟似乎也是應該的。

    蘇倫康結婚了。

    要說自己和對方認識還是因為孫妍,但是自己和孫妍已經分手。

    蘇倫康的婚宴設在了王朝大酒店。

    這也是漢都市內相當熱門的一家酒店,當然對於省政府一位炙手可熱的處長,另一半是省人大劉副主任的女兒,在省財政廳下轄的省投資集團工作,這樣的婚禮肯定是足以引起很多人矚目的。

    這個年代還沒有十多二十年後那麼多剛性的講究和約束,婚宴宴請多少桌,禮金該收多少,客人該請那些人,都沒有太嚴格的規定,當然作為一級領導,你該報備的報備,在邀請客人上也要有所選擇,這也是為了你日後仕途更為平順,防止在關鍵時候被人捅刀子。

    國慶節結婚的人很多,但能在王朝大酒店辦下這麼大檯子的也不容易。

    沙正陽到的比較早,他想實地觀摩一下當下結婚的情形,順帶也回憶一下前世自己結婚的情形。

    花車是一輛凱迪拉克弗雷特伍德,很牛逼的,然後是十輛虎頭奔,還有一大堆諸如寶馬、奧迪、富豪(沃爾沃)、凌志這一類的豪車,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最牛逼的婚禮方式了。

    不得不說蘇倫康這小子打扮起來還真的是有些人模狗樣,西裝革履,偏分的頭髮被發蠟定性,臉上始終浮動著一種令人愉悅的笑容,他身旁的新娘並不像有些人想像的其貌不揚,實事求是地說,雖然算不上讓人眼睛一亮,也起碼可以算一個中上姿色。

    看見沙正陽一個人獨自前來,蘇倫康主動迎了上來,遞給沙正陽兩支喜煙和喜糖,這是這邊規矩,不管你抽菸不抽菸,但喜煙你得藉著。

    「喲,真的清心寡慾了,連女朋友都不帶一個了?」蘇倫康似笑非笑的看著沙正陽,這才給自己新婚妻子介紹:「劉萍,這是沙正陽,你知道的,嗯,孫妍的前男友,正陽,這是我的新娘,劉萍,在省投資集團工作。」

    沙正陽來得比較早,還不到11點20,這個時候大部分客人都還沒有來,連蘇倫康和新娘也都是剛剛出門來做準備,沒想到就遇上沙正陽這麼一個另類就這麼晃蕩著來了。

    打了招呼,寒暄了兩句,劉萍顯然對沙正陽也有些好奇,這個甚至比自己丈夫還先晉位正處級幹部,據說是全省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現在已經是一縣之長,雖然說是在宛州那邊,但是那也很不一般了。

    而且這個傢伙居然還是自己丈夫曾經動過心思的孫妍的前男友,這就更讓劉萍心裡好奇了。

    要知道別人如果找到孫妍這樣要家境有家境,要人才有人才的女孩子,只怕是打死也不會鬆手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和孫妍分手了。

    據說主要原因還是他自己,哪怕你真的是一個正處級,能找到孫妍這樣的對象,那也絕對是打著燈籠在找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4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五節 惺惺相惜


    「正陽,待會兒孫妍可能也要來,我沒把你們安排在一桌,但是可能是相鄰的兩桌,我提前和你說一聲,你有個心理準備。」

    蘇倫康的話沒讓沙正陽感到意外,這傢伙長袖善舞,人緣關係極廣,加上又有這麼一個曾經擔任過省委副書記的老丈人,這次結婚可謂賓朋雲集,省計委那幫年齡相當的自然要來,估計很多領導也會來,也很正常。

    「沒事兒,我和她雖然分手了,做不成戀人,但是起碼普通朋友還是沒問題的。」沙正陽笑了笑,「我只是擔心你把我安排到哪一桌,我從宛州過來,恐怕你這邊的朋友沒幾個我認識啊。」

    「嗯,你原來不是在銀台工作過麼?也有兩個朋友也在銀台工作過,到時候你們可以坐一塊兒,也能有說得到一起。」蘇倫康為人處世很精細,這些問題早已經考慮到了。

    「那就好,我就怕沒人理睬我,到時候孫妍看我可憐,要拉我到她那一桌去坐,那就尷尬了。」沙正陽自我解嘲的道。

    「呵呵,至於麼?宛州好歹也是咱們漢川第二大市,現在嘉州馬上直轄了,宛州發展勢頭這麼猛,大有追趕漢都的架勢啊,這裡邊也有你沙縣長的一份功勞啊。」

    蘇倫康記憶力相當好,對領導談到的這些內容記得十分清楚。

    「潘省i長對百事薯片和辛普勞冷鏈食品這兩個項目很看重,我聽蔣秘書長都提到了兩次了,說潘省i長在省政府常務會議和省i長辦公會上都談到了百事的樂事休閒食品項目和辛普勞的薯條加工項目必將帶動漢東地區的馬鈴薯種植產業發展,這對於進一步發展我省農產品加工業也會起到一個很好的示範效應。」

    潘廣章是新來分管農業的副省i長,是從農業部下來掛職的,才來了三個月時間,沙正陽本來是想找機會去拜會一下這一位的,也是因為真陽有幾項重要工作都是農業這一塊,但是這段時間風雲變幻,沙正陽根本騰不出精力來辦這件事情。

    今天既然蘇倫康提到了,他自然也就打蛇隨桿上。

    「康哥,你現在不在綜合三處了吧?」

    沙正陽有印象,原來分管國土建設交通這一塊的副省i長田力升任省委常委,接替了茅向東擔任省委秘書長,茅向東正式接替趙玉蘇出任省委組織部長,蘇倫康原來是省政府辦公廳綜合三處主持工作的副處長,主持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按理說也該轉正了。

    「我調到綜合四處了。」蘇倫康很隨意的道。

    「喲,我消息閉塞了,恭喜康哥了,難怪康哥和潘省i長這麼熟悉,原來康哥現在對口負責農業這一塊了啊。」沙正陽一怔之後就笑了起來。

    從綜合三處主持工作的副處長調到綜合四處,除了升任處長,不可能有其他可能,尤其是在很欣賞他的田力升任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我也才過去三個月,正好趕上潘省i長下來,對農業這一塊工作我也是一個新手,到時候正陽你可要不吝賜教啊。」蘇倫康搖了搖頭,微笑道:「宛州本身農業基礎條件很好,現在工業經濟這一塊起飛了,但是卻也不能忽略農業,原來林書記在的時候做得很好,潘省i長新來,也想找個時候來看看,順便和你們馮書記交換一下意見。」

    「康哥說賜教就是打我臉了,你在省裡中樞,高瞻遠矚,看問題的角度都不一樣,肯定有獨到的見解。」沙正陽這種話也是一溜一溜的.

    「不過,潘省i長是部裡邊下來的,肯定資源不少,我們真陽無論從地理位置來說,還是光熱水土這些自然資源來說,也都是數一數二的,我代表我們縣委縣政府熱切期待盼望潘省i長、蔣秘書長和康哥來我們真陽一行,指點我們工作的發展,到時候康哥可得要幫我們真陽搖旗吶喊幾句啊。」

    蘇倫康笑了起來,沙正陽不愧是一個人精,能爬到這個位置,也非偶然,說起話來滴水不漏,而且這些話也讓自己聽起來很舒服,讓你下意識的就接受了他的說辭。

    「正陽,三農工作越來越受重視,因為這關係到國家的根本,特別是現在我們廣大中西部農村的脫貧任務極其艱巨,這已經成為高層的心病了。」

    蘇倫康能當上省政府辦公廳綜合四處處長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辦公廳裡藏龍臥虎,北大清華復旦人大的牛人比比皆是,不是誰靠一點兒誰的關係就能坐穩這個位置的。

    坐上這個位置,自然也就要對自身工作有一番研究,提出來的看法觀點也要能服眾。

    「三農工作加農村脫貧,我認為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將是中央常抓不懈的一號工程,絕不會動搖,這也關係到我們共產黨的執政基礎,這從中央每年一號文件的內容就能看得出來。潘省i長一直認為現代農業這一塊和農產品加工這一塊結合得很緊密,尤其是對於農村農民增收致富來說,有著重要意義,宛州這一塊上大有可為,如果能成為省裡的一個示範區,那甚至可以打造成為未來整個全國性的試點。」

    蘇倫康的話也讓沙正陽點頭。

    三農加上脫貧,的確是未來的名義上的一號工程,中央也高度重視,但是有些事情落實到地方上,就會有所區別。

    以經濟為中心,三農和扶貧和經濟發展息息相關,但是卻不是能迅速拉動經濟發展的所在,所以站在政治高度上來說,三農和扶貧首當其衝,但是現實中什麼能最大程度的體現業績,那才會成為下邊各級黨委政府的目光關注所在。

    蘇倫康處於他自己的位置上,肯定要強調這項工作的重要性,這沒錯,沙正陽也能理解。

    再說了,宛州這方面的確走到了前面,而且潘高官來自農業部,那麼這份資源如果能爭取過來,如蘇倫康所言實現全國性的試點創建,那就不簡單了。

    沙正陽一樣希望能夠在宛州,最好是在真陽搞成一個類似於前世中陝西楊凌那樣的國家級的現代農業生態示範園,重點通過現代農業的培育和發展來進行一個試點,讓真陽真正成為宜工宜農的高新技術產業富集區。

    陝西楊凌應該是我國乾旱半乾旱地區現代農業科學發展研究的一個試點,那麼漢川真陽未必不能成為濕潤半濕潤地區的一個農業技術研究現代農業試點的先行區,在這方面,真陽有著豐富而複雜的土地資源來滿足需求,沙正陽認為完全可以去嘗試爭取一下。

    「康哥,那這事兒咱們可就說定了,國慶假期一結束,我回去就和書記商量,然後去向市委馮書記和杜市長匯報,全力以赴來爭取這樣一個目標創建,到時候還要請康哥在潘高官和蔣秘書長那邊多多美言幾句了。」

    沙正陽乾淨利索的表明了態度。

    一直目送沙正陽消失在一旁,蘇倫康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一直很關注這個傢伙的發展,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關注,因為他知道這個傢伙絕非池中之物,雖然這一次對方可能受了小挫,但在蘇倫康看來算不上什麼。

    目前自己和他算是拉平了,都是正處級,甚至在很多人眼裡,肯定自己要比他強,好歹自己也是省政府辦公廳中樞中的正處級,和他這個來自宛州農村的一個縣份縣長相比,肯定佔優,但蘇倫康不那麼看。

    自己的短板劣勢一樣很明顯,那就是自己在基層工作經驗太少了,甚至可以說沒有,這在當下從中央到省市一級越來也重視基層工作經歷的趨勢來看,必須要想辦法補齊。

    按照田秘書長和自己老丈人的建議,在綜合四處處長上幹上一年半載,最好就要去下基層鍛鍊了,缺乏在基層,尤其是區縣這一級主政一方的經歷,對於未來仕途上的上升將是一個致命的軟肋。

    宰相必起於州郡,再往下延伸,也就是說高官領導最好都要有一些區縣工作經歷,那樣的履歷才更為完美,未來在組織提拔的時候,自己才可以挺直腰桿。

    所以實際上自己現在和沙正陽算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未來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蘇倫康也很滿足於有這樣一個競爭對手來隨時提醒和敲打自己,讓自己不能放鬆,在他看來,這可以使自己一直處於一種鬥志高昂的狀態下,工作起來也更有激情和幹勁兒,也隨時有一個可以參照的坐標。

    「倫康,我發現這個傢伙很多方面還真的和你有些相像呢。」站在一旁的劉萍突然道:「說起工作來都是干勁兒十足,天生就是為了工作而生的味道,難怪本來不該成為朋友的你們倆居然也能如此合拍默契。」

    「是麼?」蘇倫康一愣之後,回想了一下,啞然失笑,「也許是吧,不過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4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六節 酒宴上的故事(1)


    沙正陽自然不清楚蘇倫康兩口子在評價自己時用了同類人的評語,當然,就算是知道,也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自己和對方追求的東西不一樣。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

    作為重活一世的他,有著更高的追求和目標,無論在哪個層面,無論走哪條路,他認為自己都要和前世有所不同。

    追求目標決定了你的人格和氣度都應當所有不同,有所為有所不為。

    當然,這並不意味在道路上就不能迂迴曲折或者講求策略。

    沙正陽在送了禮金和打了招呼之後,並沒有直接進酒店的婚宴大廳,而是去了另一層樓包下來的茶坊。

    這是用於婚宴前後客人臨時休息的地方,他來得早了點兒,再離開時間又有些來不及了,所以只能在這裡臨時駐留一下。

    沙正陽一踏進茶坊,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這讓他禁不住有些高興。

    尤哲。

    尤哲也一眼就看見了沙正陽,笑著迎了上來。

    隨著朱鳳厚出任漢都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兼市經開區黨工委i書記,尤哲在短暫擔任了一段時間的常務副縣長之後,即將調任漢都市體改委任副主任,正式晉位正處級幹部。

    「正陽,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看樣子你和蘇處長關係不錯?」尤哲狠狠的拍了沙正陽肩膀一掌,臉上的神情很愉悅,看得出來這位尤主任現在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

    「還行吧,我前女友在省計委工作時,我就和蘇處長認識了,後來我到宛州,工作上打交道也比較多,一來二去就熟了。」沙正陽打量著對方,「聽說你可能要回體改委了?」

    「還行,到縣裡幹了幾年,真要回委裡邊還不知道能不能適應,一下子從干實際工作又回到以調研和為領導出謀劃策,估計還得有個過渡期。」尤哲笑著道。

    「哲哥,據說明後年機構要改革,體改委會不會有變動?」見尤哲興致很高,沙正陽忍不住要提醒一下對方,體改委在98年就被撤銷,取而代之以虛化的體改辦,再後來就乾脆合併給發計委,變成發改委。

    尤哲略微一驚,他一直很佩服沙正陽的政治嗅覺,對方這麼一說,他立即就意識到裡邊有內容。

    「你聽到什麼消息麼?」尤哲有些緊張。

    他回市裡的事情已經基本上定了,如無意外就是回市體改委擔任副主任,他也很願意。

    98年初就是大換屆,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會有大動作機構改革,但體改委會不會裁撤也眾說紛紜,不少人認為體制改革還任重道遠,只能加強不能削弱,所以大家都覺得裁撤可能性不大,但沙正陽這麼一說。立即就讓尤哲心裡不踏實了。

    「消息倒是沒有聽到什麼。」沙正陽搖搖頭,「不過我從各方面瞭解到的情況來看,後年的機構改革動作肯定會很大,裁撤兼併,體改委這種以調研輔佐為主的機構,我感覺可能會虛化弱化,而將一些職能轉給其他強力部門。」

    尤哲目泛精光,按住沙正陽肩膀,沉吟著道:「你這麼有把握?」

    尤哲當然不相信這是沙正陽自己憑空分析出來的,他覺得沙正陽肯定在京裡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才能獲知這種十分高端敏感的消息。

    他也相信沙正陽不會把一些未經確實的消息來告訴自己。

    既然敢這麼鄭重其事告訴自己,意味著肯定有相當大的把握了。

    如果自己剛回到體改委,結果一年時間體改委又裁撤了,雖然說不至於沒有去處,但是一個地方剛熟悉,又立馬換地方,且不說時間耽擱了,而且又換位置,未必就有更適合的口岸了。

    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就先確定一個更穩妥的去處。

    「哲哥,我基本上能確定。」沙正陽知道自己這麼說,肯定會引起對方的一些好奇和懷疑,不過這也無所謂了,事實會證明,沙正陽不認為自己這個小蝴蝶能影響到這種國家大政方針政策。

    「唔,那我倒是需要考慮一下了。」尤哲面色沉鬱點點頭,這意味著他需要另外去考慮了,想一想辦法。

    「哲哥,其實也不必太擔心,就算是日後要裁撤,肯定市裡也會有統一安排的。」沙正陽寬解道。

    「不一樣,耽擱一年毫無價值。」尤哲在沙正陽面前也不遮掩,語氣很肯定,「到時候換個地方,沒準兒還更耽擱。」

    「那你打算怎麼辦?」沙正陽也知道這種事情的難處,要想這個時候想辦法不容易了。

    「總得努力一把再說。」尤哲搖頭,「好了,這會兒不說了,走吧,差不多了,蘇處長估計要把我和你安排一桌吧?」

    「應該是吧,宛州那邊估計就我一個人吧?不知道還有沒有別人,他說誰讓我和銀台工作的坐一塊兒,除了你,還有誰?朱書記他沒請吧?」沙正陽問道。

    「朱書記有事兒,委託我了。」尤哲點頭,「走吧,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王朝大酒店的宴會廳很氣派,容納五十桌的大廳顯得花團錦繡,喜氣逼人,客人們已經陸續開始入場。

    尤哲和沙正陽都知道今天來的領導怕是不少,像他們倆這樣的,估計都只能坐邊上,所以也很知趣的就尋覓了一個偏桌坐上。

    不得不承認蘇倫康做人的確很到位,雖然尤哲和沙正陽坐在一邊上,但蘇倫康還是在百忙中過來,專門把二人帶到了靠中間的一桌,說是有幾個都是銀台出來的或者和銀台有瓜葛的。

    沙正陽一眼就看見了兩個熟人,趙一善,還有一個,朱澈。

    趙一善的出現讓他挺高興,而朱澈卻讓他就像吞了一個蒼蠅。

    雖然白菱早已經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昔日的種種仍然讓他難以釋懷,而這個朱澈事實上和自己與白菱分手並無半絲關係,但是總能勾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這讓已經有些「膨脹」的沙正陽還是不爽。

    好在還有一個趙一善能讓沙正陽心情愉悅一些。

    尤哲和沙正陽的出現的確讓這一桌頓時熱鬧起來了。

    趙一善也是喜出望外,和尤哲打了招呼之後,主動的和沙正陽坐在了一起。

    實事求是地說,趙一善的眾志建設已經沒有多少業務在銀台了,伴隨著東方紅集團的正式遷往經開區,東方紅酒業、自然堂水業以及華峰電器總部仍然還在銀台,但是眾志建設的總部卻跟隨東方紅集團總部遷往了漢都市經開區。

    眾志建設這兩年依託東方紅集團強大的現金流作為後盾,以一種超常規的方式迅速擴張,那趙一善的話來說,這兩年間的日子是他最暢快的時候,哪怕每天都累得欲仙欲死,但他心情愉快。

    平均每天他要跑兩個工地,超過一百五十公里路,一年下來硬生生把一台七八成新的三菱帕傑羅給跑得差不多快報廢了。

    趙一善現在把主要精力頂在了公路建設上,隨著漢都機場高速全面開建,眾志建設拿下了兩個標段長達四點五公里,造價超過2.6個億,按照合同約定,建成交付使用之前,需要墊資百分之八十,要到這樣苛刻的條件也只有背靠東方紅集團才敢接下來,否則光是銀行貸款利息都能讓你欲哭無淚。

    就憑著東方紅集團的雄厚財力支撐,趙一善才敢在拿下機場高速公路之後,又主動出擊拿下了漢宛高速一期的漢安高速兩個長達42公里的標段,造價高達28個億,當然工期也長達四年。

    這也是整個漢宛高速公路中唯一一家敢於承包的非國營企業,即便是這樣,寧月嬋也沒少和趙一善在這個資金問題上爭吵,但是最終趙一善還是說服了寧月嬋。

    「沒辦法,寧總火很大,罵了我幾次,我反正老臉一張,無所謂了。」趙一善笑著道:「罵就罵唄,要想佔集團公司的便宜,難道挨點兒罵都不樂意?嘿嘿,每年集團公司要為眾志建設提供超過8個億的流動資金支持,這還不算部分幫助擔保的貸款,如果加上集團公司幫助擔保的,超過12個億,您說值不值?」

    沙正陽樂了,他沒想到趙一善這傢伙也有如此憊懶的一面,為了攬活兒,也是啥都不管不顧了。

    沙正陽也專門和寧月嬋談過,在酒業、水業和趣味飲品形成了十分強大的現金流情形下,在沒有找到更好的新發展方向時,做強基建這一塊是值得的,因為他很清楚趙一善這個人在基礎設施建設上的本事能耐,也很清楚趙一善是一個能成事的人,所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給予其最大的支持,日後就能獲得更大的收穫。

    「你啊你,老趙,你是不是步子邁得太大了?」沙正陽笑著問道:「你把市三建司接盤下來,動作這麼猛,考慮沒考慮消化不良?」

    「縣長,正因為把市三建司盤下來,我們這不得不這麼激進一些,否則市三建司幾千號人吃什麼?」趙一善昂然道:「要消化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累死累活,但是有錢掙,拚命干,掙大錢,對於干建築的,就是掙辛苦錢,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徹底融入到我們眾志建設的公司精神中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4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七節 酒宴上的故事(2)


    趙一善的觀點和前世中趙一善的態度如出一轍。

    沙正陽有點兒印象,趙一善曾經在接受一次為數不多的訪談中就曾經闡明過自己的觀點。

    干建築這一行道,不要指望走捷徑,也不要指望能享受,因為作為一個負責的老闆,你永遠需要在第一線,隨時掌握你企業的發展情況。

    建築企業要先發展壯大,只有拚命的接工程,不斷的積累經驗,不斷的打磨資質,靠著金字招牌和真金品質來贏得市場。

    趙一善也曾經和沙正陽說過,現在眾志建設有著很大短板。

    一是非國有企業,天生就會被很多業主戴有色眼鏡審視;二是眾志建設歷史太短,而且又歷經幾次兼併重整,人家對你還有疑慮;三是眾志建設並沒拿出幾個像樣的樣板工程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所以現在而今眼目下,就只有埋頭苦幹,多接活兒,接大活兒。

    因為在接盤市三建司之後,眾志建設的資質已經具備了承接國內絕大多數建築工程、公路工程、市政公用工程以及機電工程建設了。

    市三建司在負債那麼高的情況下,趙一善仍然願意吃下,不僅僅是因為市三建司的資質問題,而在於從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市三建司一直是漢都市的重點建築企業,承接了數目眾多和種類複雜的各類建設項目。

    如果那個時候眾志建設拿下了市三建司,東方紅大廈也不會花落別家了。

    現在趙一善就是依託著東方紅的資金支持和從市三建司承接過來的海量人員,瘋狂接活兒,他自己也自然是身先士卒,戰鬥在每一個項目的第一線。

    就目前來說眾志建設已經是整個漢川省非國有建築企業中的第一號了,但趙一善顯然不滿足於此,省內還有幾家國字頭和省字頭的巨擘,他要挑戰它們,甚至在將來眾志建設還要在全國市場上和更多的巨擘們同場競技,憑藉的就是他這一股子不服氣的精神。

    見沙正陽一副欣然的模樣,趙一善也知道自己的觀點贏得了對方的首肯。

    實際上他一直很好奇為什麼這位東方紅集團的靈魂人物會如此看好自己,從最初的公司被東方紅集團收購到後來眾志建設成立之後的擴張,一直有這一位堅定不移的對自己支持。

    在期間不是沒有集團高管對自己的質疑和擔心,但據他所知,都是被這一位給毫無保留的支持給否決了。

    以至於他到現在都搞不明白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哪一件事情或者哪一個工程上贏得了對方如此大的好感,以至於對方會一直力挺自己到底。

    眾志建設之所以敢這麼近似於瘋狂的擴張發展,這背後除了有三建司數千職工的巨大壓力外,更得益於東方紅集團資金上的支持。

    但是趙一善很清楚寧月嬋對建築這一行道並不瞭解,所以一直以來過問不多,但要用到東方紅集團這麼大資金的支持,相當於是要從酒業、水業甚至趣味飲品那邊抽調資金來支持,寧月嬋既沒有這個意願,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對她自己不瞭解的領域做如此大的投入。

    能做到這一步,這都源於眼前這一位的鼎力支持。

    趙一善也從集團總部財務那邊一個熟人那裡得到了證實。

    根據那位熟人所說,寧總本身是對眾志建設每年流動資金支持有一個設限,大概就是集團可以為眾志建設提供不超過3億元的流動資金支持,同時可以為眾志建設提供同等數額的銀行擔保,但是素來態度堅定的寧總還是改變了主意,同意將流動資金和擔保都做了大幅度提升,除了沙正陽,哪怕是市委i書記或者焦總都無法讓寧總做出這麼大的改變。

    「我記得當初集團還有意在東方紅大廈旁邊的地塊上再建一幢大廈,但是考慮是在東方紅大廈建成之後來,或許眾志建設可以考慮承建嘛。」沙正陽想起什麼似的道。

    「嘿嘿,估計寧總不會答應,寧總覺得東方紅大廈都是被市政府強壓牛低頭喝水弄的,導致東方紅大廈每年都要預算巨資在這一塊上,好不容易等到這樁事兒了結,別說一個集團,再來十家集團東方紅大廈也容納得下啊。」趙一善哈哈笑了起來。

    的確,當初市政府硬性要求東方紅集團要建這個地標建築,而且開出了很多非常優厚的條件,但即便是這樣,東方紅集團也沒有多少熱情。

    只是出於考慮到當初那種情形下,如果不配合政府,肯定沒好果子吃,所以勉為其難。

    現在也還看不出,但是如果再等兩三年,等到98年住房體制改革之後,尤其是到2000年後,地價房價雙雙進入瘋漲區間時,那個時候才能看得出來市政府開出的優惠條件有多大的價值。

    按照集團的設想,98年國慶節之前東方紅大廈就要正式竣工,這個速度已經是相當快了,這也是因為漢都市政府一直在催促,那個時候再來啟動另外一座大樓建設,也很合適,而且還可以借此機會再向市政府索要一些優惠條件,比如在土地上。

    朱澈一直冷眼觀察著到來的沙正陽。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沙正陽。

    按理說白菱早就是過去式了,對於兩人來說,甚至根本上談不上多少恩怨情仇,白菱和沙正陽分手既非自己的因素,而自己追求白菱那也是他們分手之後的事情,且從未得手,這一點對方也很清楚,現在一切歸零,似乎在沒有多少值得糾葛的東西了。

    白菱去了滬上,好像是在某家外企,但具體如何,朱澈也不清楚。

    不可能的事情,那麼朱澈就再不會去糾結,這方面他很看得開,相比之下,那個傢伙倒是有點兒像個死心眼一般的情種。

    不過好像也不是,這傢伙很快就把孫妍給搞上手了,而且朱澈可以肯定孫妍在和這個傢伙處對象時絕對沒有過男人,然後被這個傢伙給睡了一年半載之後,這傢伙居然和孫妍分手了,這讓朱澈也覺得不可想像。

    在朱澈看來,無論是孫妍的外貌身材還是內在氣質,亦或是家庭條件,配這個傢伙都綽綽有餘了。

    這個傢伙不就是踩著狗屎運,攀上了林春鳴這根高枝兒,來了一次火箭躥升而已,但那又如何?

    人家孫家也是有底蘊的,而且孫妍現在的前程似錦,這個傢伙不過是一個廚師家庭出身,居然還敢這麼牛逼哄哄的和孫妍分手,他真心不明白。

    說實話,到現在朱澈都還在斟酌該不該去追求孫妍,但孫妍的確有值得人動心的條件。

    讓朱澈有些躊躇的因素有兩個。

    一是這名聲有點兒不好聽,專門撿別人,尤其是還是一個自己十分討厭的人穿過的破鞋,實在有些膩歪,也很容易淪為笑柄,自己心理上也有些過不去;

    二是孫妍性格也很高傲,不比白菱差,弄不好又是碰得鼻青臉腫一無所得,那就真的有點兒掉份兒了。

    還有就是如果找了孫妍,孫家未來還能夠為自己提供多少資源支持,這也是一個問題,孫立誠雖然只是一個廳級幹部和自己伯父平級,但是他在部隊上的戰友據說有一個已經在軍委頗有實權了,還有一個也已經是副省級幹部了。

    朱澈知道伯父能夠幫自己一些,但是伯父現在卻去了涪崗,未來能不能重返漢都或者到省裡,現在還不好說,畢竟伯父的年齡也擺在那裡了。

    那個精力旺盛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看對方和沙正陽談得眉開眼笑的模樣,應該是沙正陽的熟人,倒是跟隨沙正陽一道來的尤哲,朱澈認識,也還算熟悉。

    「尤縣長,恭喜了。」朱澈微笑著主動側身和尤哲打著招呼。

    「朱主任,太客氣了,現在還說不清楚。」尤哲也很客氣的笑了笑。

    對方是市計委重點辦的副主任,也算是一顆政壇新星,但更重要的是對方伯父是原市委副書記朱建濤,朱建濤現在已經出任涪崗市委i書記,或許日後還能更上一步也未可知。

    「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還能有什麼?」朱澈也不在意,「沒想到尤縣長和沙縣長關係挺熟悉啊,我印象中沙縣長離開銀台時,尤縣長應該還沒到銀台吧?」

    尤哲瞟了一眼對方,他總感覺這一位應該和沙正陽有些什麼瓜葛才對,但沙正陽和自己進來的時候似乎也只是點了點頭,連話都沒搭一句,這就有些蹊蹺了。

    以他都沙正陽的瞭解,應該不會對認識的人這樣冷淡才對,但又猜不出其中的內幕。

    「朱主任認識沙縣長?」尤哲回想了一下,有些明悟,「對了,原來朱主任就是漢化總廠出來的,哦,……」

    見尤哲臉上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朱澈是真的尷尬了,連忙擺手:「我在漢化總廠呆的時間很短,沙縣長和我不太熟悉,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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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八節 屠狗輩


    朱澈臉上複雜而詭秘的表情讓尤哲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還以為朱澈可能因為沙正陽的前女友原因認識,但是卻未想到是因為沙正陽的前前女友的緣故,而且還有那麼一段故事。

    不過尤哲倒是覺得像沙正陽和朱澈都算得上是一時才俊,兩個人也有一些共同點,都是有貴人扶持。

    朱澈雖然現在還只是一個科級幹部,但是在市計委這種權力核心部門中,又是擔任重點辦副主任,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幹上幾年再像自己一樣下區縣鍛鍊,輕輕鬆鬆晉位處級幹部。

    隨著距離中午十二點時間越來越近,客人們越來越多,沙正陽他們這一桌也有陸續被引來的客人。

    除了和銀台有些關係的這幾位外,還有其他兩位是來自津縣的客人,其中一位是津縣的副縣長,還有一位居然也是一個前世熟人,前世中津縣首富楊國福!

    而且楊國福還正好就坐在了沙正陽的另一側。

    沙正陽越發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之小。

    前世中,沙正陽在津縣擔任縣委副書記,也算是和楊國福比較熟悉了,而且關係頗好。

    哪怕自己調離津縣好幾年了,但是這一位每年逢年過節都要來拜會自己,而原因卻只是當初自己在津縣工作時在工作分內幫助其解決了一個遺留問題,這也讓沙正陽十分感觸。

    楊國福也曾經給沙正陽送過錢,但是在沙正陽斷然拒絕之後,就再沒有提起過。

    每年春節、端午、中秋這三個節日都會買一些土特產來親自拜會自己,但是也僅只限於諸如醃臘製品、小野味和皮蛋、月餅這一類,再吃上一頓飯,但是二人的關係卻一直維繫了下來。

    這位文化雖然不高,但是在商業上卻很有悟性的傢伙現在就這樣有些靦腆的坐在了自己身旁,一身簇新的金利來西裝看樣子也是沒買多久,坐在這個場合裡顯然還有些不太適應。

    沙正陽前兩年還是關注過楊國福的,蓋因當初海正運業的起家就是截胡了在漢鋼淘汰貨車上的競標,但楊國福並沒有因為海正運業的截胡就此罷休,他仍然堅定不移的拿下了其他幾台貨車,而且仍然按照著前世的軌跡前往穹山開始了去拉磷礦石的運輸發家史。

    據說他在穹山拉磷礦石還是很賺到一筆,而且又殺回津縣開始進入磷礦石採掘行業,現在已經真正成為了一個礦老闆。

    這基本上符合楊國福的發家路徑,楊國福前世中也正是在運輸上挖到了第一桶金,然後反身回到老家,開始承包了老家的一家村辦磷肥廠和附屬的磷礦以及緊鄰的一個煤窯開始了他的發家之路。

    尤哲卻認識津縣那位副縣長,很熱情的和對方打著招呼,而同樣趙一善也同樣認識楊國福,兩個人寒暄起來,倒是讓沙正陽這個人有些覺得彆扭,怎麼自己到了這裡反而成了孤陋寡聞,一個人都不認識了。

    「沙縣長,好久不見了啊。」朱澈終於還是放下了面子,主動招呼了沙正陽。

    在此之前,朱澈一直在糾結,自己是不是該放下面子先出聲招呼對方,看對方的模樣,很顯然是不想搭理自己,想一想幾年前的那些事情,朱澈心中也是堵得慌。

    明明是自己在他面前吃虧受辱,怎麼現在卻要成了自己去討好對方了?

    要說自己在漢都市計委,和他在宛州當縣長風馬牛不相及,完全可以不理睬對方,但是朱澈卻有一種預感,自己似乎終究要和這個傢伙有些瓜葛,他素來很相信自己的預感。

    既然如此,與其畏畏縮縮的不敢面對,還不如大大方方的主動招呼,也能顯示自己的大度。

    沙正陽終於抬起了目光,看了一眼對面這個傢伙。

    印象都應該有些模糊了,但是有些事情卻的確無法磨滅,要說人家也沒有做錯啥,男人追求漂亮女孩子,哪裡有錯?

    白菱和自己分手,難道就該孤獨終生?

    沒理由這樣,自己當初的不能自已更像是一種感情失敗之後的發洩。

    只是趕上了,那就沒有對錯一說了。

    「現在該叫你朱主任吧,我聽剛才尤縣長這麼稱呼你的,在哪裡高就啊?」沙正陽語氣裡不可避免還有點兒說不出的味道。

    「不敢和你比,我調到漢都市計委了,掛了一個重點辦副主任。」朱澈內心還是有些屈辱的,但他牢記自己伯父對自己的叮囑,不爭一時閒氣,退讓不代表軟弱。

    朱澈的表現還是讓沙正陽有些意外,想當初這個傢伙在自己面前也是耀武揚威,極盡挑釁之能事,但今天卻完全截然兩樣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了,從少不更事到了成熟通透,都在成長,起碼這個傢伙也變得不一樣了,倒是不能小覷。

    「什麼叫比?都是干工作,性質都一樣,存著這個心思不合適啊。」沙正陽輕飄飄的來了一句,「漢都市的重點辦可不簡單,朱主任身兼重任,更要把位置擺端正啊。」

    聽起來不輕不重,不痛不癢,但是卻又有點兒居高臨下的敲打,這讓朱澈格外憋屈,但是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反擊言辭。

    「看樣子沙縣長是志得意滿,有點兒頤指氣使的感覺啊。」半晌朱澈才擠出兩句乾癟癟的話來。

    一上來兩人就有點兒針鋒相對的味道,這讓一旁的尤哲和趙一善以及津縣副縣長徐光祖、楊國福幾人都有些訝異。

    照說到這個層次上,不該如此才對,徐光祖和楊國福二人也都從尤哲那裡獲知了這兩人的身份,好歹都是一級領導幹部,怎麼這麼掉份兒?

    尤哲也有些頭疼,沙正陽這邊不用說,可朱澈那邊他也不能不管,但又不知道兩個人怎麼會結上冤仇,冒然插話,只怕反而要弄得兩頭不是人了。

    其實沙正陽和朱澈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一干外人面前這等表現實在有失風度。

    只是兩個人都是有點兒別苗頭的感覺,沙正陽本來是存著不發洩兩句心裡不爽的感覺,本來這兩個月心氣就不順,正好找個人來逗逗嘴,而朱澈本來一直想要給自己打氣要讓自己顯得大氣一點兒,但沒想到兩三句話就被對方給激得按耐不住了。

    沙正陽輕笑了一聲,「見笑了,我和朱主任是老熟人了,沒事兒開開玩笑,沒事兒,沒事兒,是不是啊,老朱?」

    朱澈內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是還得要滿臉笑容,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是啊是,沙縣長和我可算是至交了,有些時日沒見了,所以逗樂呢。」

    都不傻,自然都明白兩個人是找台階下呢,但自然無人去戳穿,都是插話把話題打開,免得尷尬。

    沙正陽也主動和徐光祖和楊國福二人說起話來。

    在獲知沙正陽和趙嵩關係很熟悉之後,徐光祖和楊國福望向沙正陽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不一樣。

    本身這樣一個27歲的縣長就足以驚世駭俗了,好歹還是在宛州那邊,但得知這傢伙五年前還只是銀台縣的一個普通幹部時,就不能不讓人感慨無限了。

    「楊總你好!久聞大名了,幸會!」

    沙正陽的主動熱情讓楊國福有點兒受寵若驚。

    雖然他在津縣也算小有名氣,或者說算是個人物,但也只能說是在社會上,但你要說和這些縣大老爺們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可眼前這一位卻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宛州那邊當一個縣的縣長也就罷了,問題是這一位還是大名鼎鼎的東方紅集團的創始人,東方紅集團那是現在漢都市除開國營企業裡邊的頭號老大。

    沙正陽一直對楊國福是頗有好感的。

    應該說前世中,他接觸的私人老闆也不算少,楊國福作為津縣首富,並沒有那種暴發戶驕奢淫逸的味道,卻很有點兒仗義多每多屠狗輩的感覺。

    哪怕是當了首富,但也就是座駕從一輛桑塔納2000換成了安全係數更好一點兒的途銳,房子仍然住在津縣縣城邊兒上的一幢二層樓老宅裡,而且還是和他父母兄弟一塊兒住在一起,也不像有些人那樣修豪宅,買豪車,但這個人在慈善上卻很捨得。

    他先後在津縣捐贈了十二所小學,總計超過八千萬,另外還專門在他的母校津縣二中設立了一個獎學金,每年支助50名考上大學的貧困學生,一直到他們大學畢業為止。

    一直到前世沙正陽一覺不醒時,楊國福仍然在堅持捐贈支持貧困學生,而那個時候他的磷化工集團已經在走下坡路,而他在煤礦上的巨大投入更是打了水漂。

    2010年到2012年他還是津縣首富,但是在進入2014年後他的企業就急轉直下,到2017年時,楊國福的磷化工集團已經舉步維艱了,但是他卻從未欠企業職工和供貨商一分一文,也沒有欠外債和稅款。

    哪怕是銀行貸款,那也是有足夠的抵押物。

    就憑著這份堅持,沙正陽就覺得這樣的屠狗輩是真的足以讓很多所謂前腳高談闊論後腳撒腿跑路的儒商也好,為夢想窒息者也好汗顏至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5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六十九節 誰給誰上套?


    「沙縣長你好,我才是幸會才對,東方紅集團是我們漢都人的驕傲,也是我們這些泥腿子們學習的榜樣,你別說,我還專門把東方紅酒業的發家史讓人專門寫出來在我們磷肥廠組織大家學習。」

    楊國福格外的興奮,面對沙正陽的這種親熱示好,他簡直有點兒不敢相信。

    他也好歹是在社會上打拚了幾十年的人了,對於沙正陽流露出來的好感不會感受不到。

    只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麼讓對方看得起的。

    要說職務,人家是縣長,而且在宛州,怎麼也和津縣沾不上邊,要說其他方面,楊國福也聽說過沙正陽在東方紅集團裡的影響力,真要謀求什麼商業利益,也不可能找到自己這個在津縣勉強算個人物,但是真要算起來,自己還是負債大戶的角色身上來。

    「楊總過譽了,你白手起家打造出現在這個場面,才更值得敬佩啊。」沙正陽笑著搖頭,「我那是趕上了時機,再說了,現在東方紅集團也是一家股份複雜的企業,可不是我的企業。」

    楊國福年輕的時候當過貨郎,幹過搬運工,後來學會了開拖拉機就干起了運輸,還曾經因為投機倒把被抓起來過,只不過正好趕上了改革開放風潮轉變,他才被無罪釋放,正因為經歷過無數次風浪,才使得楊國福養成了越挫越勇的性格。

    「沙縣長,誰的企業不重要,關鍵是誰能把它搞得起來,這才是關鍵。」楊國福滿臉信服,「我瞭解過沙縣長你在搞紅旗酒廠時的辦法,產品質量和廣告宣傳都抓得好,我們都想不到那麼多路子,不得不承認沒法學啊。」

    沙正陽笑了起來,「楊總,快消品和你做磷肥煤炭可不一樣,磷肥和煤炭本質上都是資源型企業,說句不太客氣的話,很大程度依賴於市場景氣度,關鍵在於要能把握好這種峰谷起伏的時間節點,而且要敢於投入,……」

    沙正陽幾句話就把楊國福說得眼睛發亮,只感覺對方句句話都說到了自己心坎上。

    「磷肥行業也有起伏,但是受制於地域限制,磷肥一般說來消費需求較為固定,而且應該是呈現出一種穩定增長的態勢,而如果要想在這一塊上做成功,其實可以從幾個方面來尋求突破,……」

    其實沙正陽說得也不過就是後世中這些資源型企業的一些基本要義,但對於楊國福這個剛入局不久,而且人才嚴重缺乏的鄉巴佬屠狗輩來說,真的就有點兒撥雲見日的感覺了。

    他恨不能馬上找一支筆和紙趕緊記下來,但覺得這樣走又有些失禮,有心想要下來多和這一位談一談,但是覺得自己和對方還沒有熟悉到可以邀請對方那種程度。

    「一是品牌塑造,……;二是工藝改良,……,漢川大學化工專業很強,其實楊總可以主動上門去求合作,目前大學和企業合作的機制還處於一個嘗試階段,大家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投入應該不是很大,早一步搶先手,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穫,……三就是看準機會拓展了,楊總應該看到了煤炭行業的變化,但現在進入煤炭行業恐怕不是一個好時候,……」

    「啊?」楊國福大吃一驚,現在進入煤炭行業不是好時機?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對方一眼,這怎麼可能?

    從93年開始,煤價就開始出現上升勢頭,94年和95年坑口價連續出現暴漲勢頭,今年前十個月,坑口價上漲超過了30元,已經相當於94年和95年上漲的總和!

    就憑著93年他拿下的那個小煤礦,他已經賺得缽滿盆肥,現在正準備再加大投入拿下縣裡另外兩個煤礦,只是但是在承包價格上卻沒有談攏。

    現在大家都認為煤炭已經進入了一個上升通道期,未來三五年都會持續上漲,所以哪怕是價格高一些,都是值得的。

    先前沙正陽說的那些,楊國福都聽得挺在理,但對方突然說現在不是進入煤炭行業的好時候,這就讓他無法相信了。

    沙正陽也看到了楊國福一臉不太信但是卻又不好反對的尷尬神色,笑了笑:「當然,這是我個人觀點,或許今明兩年煤炭市場還會維持一個景氣局面,但再往後,恐怕不容樂觀,現在入局的話,投入巨大不說,而且要形成產能也需要一年半載,恐怕還沒有見到效益就要遭遇寒流了。」

    沙正陽如此肯定的語氣讓楊國福有些震驚。

    照理說像沙正陽這樣的官員是不太可能發表這類言之鑿鑿的觀點的,哪怕只是當著這桌上的幾個人,也不該啊。

    好歹大家都是有臉面的人,若是這個時候大言炎炎,結果日後並非你所說的那樣,打臉倒是小事,自己也不會太在意,但這些人,尤其是那一位和沙正陽明顯有些不對路的角色,恐怕就要拿著這個說法來讓你難堪了。

    尤其是大家都還是場面上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簡直就是授人以柄啊。

    朱澈一直在豎起耳朵傾聽著沙正陽給楊國福上課,臉上不屑的神色更是溢於言表。

    既然沒有能和解的的可能,朱澈自然也就再沒有刻意討好對方的想法了,當然,他也不至於要去和什麼鬥氣之舉。

    只是這個傢伙好為人師,要在楊國福這個土老肥面前裝逼繃場面,他就要好好看看這個傢伙怎麼個裝逼法,順帶也要給對方找個難堪。

    你說你搞經濟抓招商引資或許很有一套,但是像煤炭市場景氣不景氣,煤價上漲下跌的預測,這也是你一個縣長能拍胸脯的麼?

    恐怕你就是省i長甚至總i理都不敢表這個態吧。

    這都是和國內經濟形勢與產業政策,甚至還和國際市場情況息息相關的,哪是你一個小小縣長能置喙的?

    簡直荒唐!

    真以為你是政壇新星,招商引資弄來幾個項目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或者就是覺得你踩著狗屎運搞火了一家東方紅集團,就覺得自己無往而不利了?

    這一刻朱澈都覺得沙正陽怎麼會在這種場合下犯這種愚不可及的低級錯誤,實在不可思議。

    你說你真要忽悠楊國福這種土鱉,那也要分場合啊,下來之後你給他灌迷魂湯,要忽悠他包裡的錢,那也得等到沒其他人的時候才對。

    在朱澈看來,沙正陽這麼賣力的勸說楊國福,絕對是有所企圖的,保不準兒就是楊國福要買煤礦和他有瓜葛。

    「沙縣長,我看現在煤炭市場情況很好,從93年以來無論是煤炭市場還是和煤炭息息相關的電價都呈現出穩步上升態勢,而且這也符合我們國家經濟發展不斷提速的前景,你說的不容樂觀,我想在座的大家恐怕都有些不明白了,究竟哪裡表現出了不容樂觀呢?能不能給大家上一課,講一講。」

    朱澈心中冷笑,有意要將沙正陽的軍,刻意提高了聲調,甚至連隔壁兩桌的人都把目光投放了過來。

    沙正陽心中同樣冷笑,這個大傻逼,還真以為能把自己給將住。

    自己別的事情也許記不到,但能連1997年開始的亞洲金融風暴都記不住麼?能連給國內經濟一樣帶來了很大影響的這場亞洲金融危機都不知道麼?

    雖然亞洲金融危機國內經濟並未受到太大影響,但是國內市場哦用電量、銷售電價乃至煤炭產量和價格都受到了較大衝擊,也直接影響到了大批中小煤礦的生存和整合。

    一直要到2001年以後,煤炭生產和電力供應才開始走入低谷,這四年將是黃金十年之前的一個最大低谷期,也不知道有多少小煤礦死在了這一波寒潮下。

    「朱主任,我剛才也說了這只是我一家之言,當不得真,當不得真。」沙正陽假意推辭,以退為進,他知道朱澈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誒,沙縣長,一家之言也可以拿出來讓大家瞭解一下嘛,你搞經濟工作在省裡邊可是小有名氣啊,連王省i長都曾經表揚過你呢。」

    朱澈注意到鄰桌的那個男子,是省煤炭工業局的局長龔忠倫,還有他旁邊的那一位是省裡最大的煤炭企業伊東煤業的老總向文博,這兩位和分管副省i長尤萬剛關係都很密切。

    而現在出任省里長河能源集團總經理的鐘廣標也是朱澈的熟人,但他也知道鐘廣標在宛州這兩年裡和沙正陽關係很密切。

    向文博就曾經向省裡提出應當將長河煤礦、伏虎煤礦和東神煤礦劃歸伊東煤業集團,最起碼也應當將伏虎煤礦和東神煤礦話給伊東煤業集團,但這遭到了剛上任的鐘廣標的堅決反對,所以未能如願。

    沙正陽知道這是朱澈在故意給自己墊下巴呢,要讓自己這個時候下不了台,日後就能得到一個好大喜功大目空一切外加志大才疏的評語,相信今天這事兒肯定會在這個傢伙的有心操作下炒的沸沸揚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5
第五卷 第七十節 驚人之語


    沙正陽並不認識省煤炭工業局局長龔忠倫和伊東煤業的老總向文博,但是他知道這個傢伙突然提高聲調引起周圍人關注,肯定是陰著使壞。

    要讓自己要麼下不了台,要麼就只能按照設定的路徑走。

    不過這在沙正陽看來卻是格外的可笑,這傢伙是存心來給自己當墊腳石,送自己揚名立萬的麼?

    雖然漢都乃至省裡的官員認識不多,但是並不代表沙正陽看不出周圍這幾桌的人是干什麼的,從這些人言談舉止和偶爾交談中流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也能猜測出一二來。

    見沙正陽一時間不吱聲,朱澈當然不可能讓這樣一個機會白白溜走。

    好不容易套上這個傢伙,既然撕破了臉,沒有和解的可能,那就最好要趕盡殺絕,最起碼也要給周圍領導留下一個這個傢伙就是一個打嘴炮厲害的誇誇其談者的印象。

    「沙縣長,說說吧,你看大家都在洗耳恭聽呢,還有楊總本身就是干這一行的,你們倆談得甚是投緣,你也幫人家一把,說不定就能被你指點迷津,避免一次大的損失呢?」朱澈笑吟吟的道。

    「既然朱主任這麼熱切,那我就說說,還是那句話,一家之言,姑妄聽之吧。」既然都把臉送到面前來了,請自己抽打,把身體都趴在自己身下,請自己踩著他的身體上位,沙正陽自然也就不再客氣。

    「剛才朱主任也提到了,煤炭價格近幾年的確處於一個上升通道,這也的確和我國經濟進入一個高速發展期有很大關係,國內工業經濟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使得對用電需求急劇上升,加上前幾年我國火力發電建成投產日增,所以對電煤需求也出現攀升態勢,這也直接導致煤炭價格呈現出跳躍式上漲的局面,這尤以今年顯得特別突出。」

    沙正陽注意到朱澈、楊國福乃至周圍不少人都在認真傾聽自己的觀點,這可能「得益於」朱澈那一句「王高官都曾經點名表揚過你」,讓很多人想要聽聽自己這個年輕人究竟有什麼驚人之語。

    門口還在陸續有客人進來,但距離婚宴開始時間已經只有十分鐘了,沙正陽也需要抓緊時間。

    「但是大家都知道目前全球化趨勢進一步明顯,我們國家也正在申請加入to,我們國家經濟和國際經濟聯繫日益緊密,受到國際經濟形勢變化影響也越來越大,而且大家也同樣清楚經濟發展本身就有一個峰谷期,我們整體經濟形勢一路向好,但是並不代表經濟就會一直處於一個高速發展期,仍然會有起伏波折,92年以來我國經濟不斷提速,但是也積累了不少問題,加上國際經濟形勢的影響,我覺得未來一兩年內,整體經濟形勢可能會有一個調整期,對用電、煤炭消耗都會有所影響,……」

    「你是說我們國家經濟發展會在進一兩年遇到問題?你覺得是高通脹物價闖關呢,還是國家政策調整帶來的政策性影響要讓經濟過熱降一降?」

    朱澈忍不住冷笑。

    他也算是在市計委幹了兩年了,對經濟形勢這一塊的工作並不陌生。

    他很清楚目前從中央到地方都是以抓經濟建設為中心,而且這幾年經濟發展勢頭大好,尤其是國地稅分家之後,中央財力得到極大增強,對整體經濟形勢的把控更為有力,這種情形下,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麼沙正陽嘴巴裡所說的經濟要調整,這純粹就是危言聳聽,譁眾取寵。

    「每個國家發展過程中都會遇到問題,但遇到問題之後表現出來的形式不盡一致,我的個人看法,國內經濟發展勢頭雖好,但是企業商品結構性過剩的局面日益突出,這從國有大中型企業的生產形勢就能研判出來,而且通過中央宏觀調控後,通貨膨脹壓力幾乎釋放完畢,取而代之的是消費過冷局面正在出現,我相信商業部門的人應該覺察到了這方面的情況,……」

    朱澈依然冷笑,插嘴問道:「你的意思是會出現通貨緊縮的情形,所以影響到電力消耗,進而導致電煤乃至煤炭價格整體下滑?」

    「任何一種經濟局面都是多個因素疊加的結果,國內經濟有一些問題,但我覺得我國經濟發展總的走勢還是好的,但像國企面臨的效益低下,改革緩慢的問題依然突出,這肯定會影響到整體經濟發展,如果再有國外一些因素的疊加的話,那麼情況可能就會先一些不利的變化,也就會直接影響到國內經濟發展,……」

    沙正陽沒有理睬朱澈的咄咄逼人,這種問題也不值得正面回答,他要做的就是讓在場的所有人思路被自己的話語牽引著走,一步一步思考,加深他們的印象,未來會有印證他們考慮的時候。

    「廣標,省裡對長河能源集團很重視啊,周書記和王省i長也打算抽時間要來長河能源調研,但要看你們這邊的籌備情況,你這段時間都早跑下邊?」

    兩個人從另一頭走了進來,本來是蘇倫康在作陪,但是那邊陸續又有一些重要客人到來,蘇倫康作為新郎自然無法離開,只能委託自己一個關係很鐵的伴郎陪同二人進來。

    「萬剛省i長,我現在是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啊。」鐘廣標陪著尤萬剛前行,這兩個月,他瘦了一大圈兒,「乍一接手,兩眼一抹黑,您又撒手當甩手掌櫃,我這捉襟見肘啊。」

    「少在我面前叫苦,你在漢化集團不也幹過幾十年?現在企業剛剛整合,肯定有些問題,你要學會彈鋼琴,也要學會分權,不要事必躬親,抓住主要核心,……」

    尤萬剛背負雙手,邁步前行,他是一個典型的北方男兒,板寸,方面闊嘴,濃眉鷹眼,鼻頭也大,說起話來明顯有著秦隴口音,明顯是武陽或者秦都那邊的人。

    「萬剛省i長,這我都知道,可是我走馬上任,走得要把下邊的單位跑完,心裡才能有數啊。」鐘廣標苦笑,「我以前也不是干這一塊的,石化這一塊懂點兒,畢竟和我專業也能沾點兒邊兒,可採煤和煤化工那邊就是一竅不通了,而且您也知道咱們長河能源包袱太重了,如何來解決這些問題,我現在心裡也沒底。」

    「廣標,你可別和我說心裡沒底,你要心裡沒底,這工作可就沒法幹了。」尤萬剛斜晲了鐘廣標一眼。

    他也知道鐘廣標是省裡邊頗為看好的一個幹部,在漢化集團表現不錯,到地方鍛鍊這兩年更是表現優異,書記省i長都對他很看好。

    尤萬剛原來擔任長河石油管理局黨委i書記、局長的時候就認識鐘廣標,但是僅限於認識,不是很熟悉,倒是和孫立誠比較熟。

    「這不還有省i長您麼?」鐘廣標笑道:「有您這個老局長作為後盾,我心裡踏實啊。」

    「少給我拍馬屁,我手裡工作你也知道,我沒那麼多精力來過問企業上的事情,省裡要我扶你上馬,送一程,馬你現在上了,這送一程,我覺得也差不多了,年底你要自己去扛起了,除非有特別的事情,日後集團公司的業務我不會再過問。」尤萬剛平靜的道。

    「萬剛省i長,我知道您工作忙,但是這是咱們省裡為了迎接新時期企業發展需要的一個大動作,長河能源不僅僅是您的老家,更重要的他也是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打造500強企業的一個重要舉措,這也是你分管工作的重中之重啊,你說要放手簡單,可工作拿不起來,那也是丟您的臉啊。」

    鐘廣標其實也不想如此。

    如果只是單獨長河石油管理局或者某一兩家煤礦,他都有把握和信心接下來,但是這驟然把自己推上這個位置,而且又是一個如此突兀的臨時組建起來的大型企業集團,的確有些棘手。

    這下邊單單是一個長河石油有限責任公司(長河石油管理局)就是一個巨無霸了,還有三家大型煤礦,外加兩家煉化企業,偌大一個攤子,而且現在自己是單槍匹馬,下邊的人表面上都是尊敬你,但如何把這些企業扭合在一起,這也直接考驗自己這個當總經理的能力本事。

    「沒那麼誇張,再說了,我也沒說不管。」尤萬剛也知道鐘廣標顧忌什麼。

    長河石油管理局那邊算是自己的「嫡系」,他能招呼得住,那幫人也聽招呼,但是三大煤礦卻沒那麼順服了。

    加上現在煤價飆升,三家煤礦的負責人更是財大氣粗,說起話來也是比嗓門都大,對自己自然不敢炸刺,但對鐘廣標就沒有那麼尊重了。

    鐘廣標這一上來,三家煤礦都在紛紛提出要進一步擴大規模,說白了,就是要錢要權,還想保持原來的獨立狀態。

    這和省委政府要把長河能源集團打造成為「500強」企業思路明顯是背道而馳的,也是尤萬剛決不允許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17:53
還看今朝 第五卷 第七十一節 露臉,印象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沿著通道往前走,正好聽到了沙正陽正在侃侃而談。

    鐘廣標第一時間就聽到了沙正陽的聲音,他對沙正陽聲音太熟悉了,一抬目光就看到了背對自己的沙正陽,這讓他很是意外。

    他沒想到沙正陽居然會來參加這樣一個婚禮,實際上他和蘇倫康也並不熟悉,但是新娘子劉萍的父親劉興虎則很熟悉,甚至也可以稱得上關係密切。

    劉興虎原來擔任過省政府分管工業的副省i長,88年擔任過省委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而那時候他剛提拔為漢化集團的副總,同時劉興虎也是秦省西安人,算是他半個老鄉,所以有這層關係,一來二去也就密切起來。

    尤萬剛也注意到了沙正陽,但他並不認識沙正陽,不過他能從鐘廣標腳步突然停下來以及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鐘廣標應該認識講話的年輕人。

    「怎麼了,廣標?」尤萬剛也放慢腳步,問道。

    「嗯,省i長,我原來不是和您提過想要調一兩個人到集團來幫忙麼?嘿嘿,第一個想調的就是他,嗯,我也和你說過的,……」鐘廣標微笑著道。

    「哦?沙正陽?」尤萬剛也算是久聞其名但未見其人了,也是頗為好奇,目光落在前面背對自己這個正在侃侃而談的年輕人。

    沙正陽這個傢伙可算是省裡邊小有名氣的角色了,林春鳴把他從漢都帶到了宛州,據說黃紹棠當時還在某個場合下半開玩笑地說林春鳴在挖漢都的牆角。

    這個說法可不簡單,一般人是承受不起的,能當得起黃紹棠這麼說,那說明這個傢伙絕對是一個人物。

    尤萬剛雖然也在省政府裡擔任副省i長,但是他一直是分管工業和國有企業這一塊,原來也一直是在長河石油管理局工作,只是92年到93年短暫擔任過武陽市委i書記,同時也還兼任著長河石油管理局黨委i書記、局長。

    蘇倫康的舅舅魏明峰是現在的秦都市委i書記,尤萬剛在擔任武陽市委i書記時魏明峰是秦都市的市長,兩人是搭檔關係,處得很不錯。

    「按照沙縣長你這麼說,國內經濟未來兩三年會不太樂觀,也就會直接牽連到電力需求下滑,然後就會拖累煤價下行?」朱澈一句一問,要把對方扣死。

    「我是這麼判斷的,我也說了,這是我個人判斷,姑妄聽之嘛。」沙正陽笑了笑,很坦蕩,「朱主任,你也別把這一環扣一環的套住我,我既不是國家總理,也不是書記高官,這話是基於我自己的判斷,楊總問我,我總不能支支吾吾不回答吧?至於說信不信,怎麼辦,那還得楊總自己拿主意才對,你我都是局外人,你說是不是?」

    「沙縣長,你這麼一個建議也許就能讓楊總損失不小呢。」朱澈見對方滑不留手,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不過聽到沙正陽這番話的領導不少,到也不怕這個傢伙不認賬,只能悻悻的道。

    尤萬剛和鐘廣標是剛聽到沙正陽講到對未來兩三年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的判斷,都有些吃驚。

    雖然鐘廣標也知道沙正陽經常有驚人之語,但是這種對國內經濟形勢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斷,而且是在這種場合下,顯然就有點兒失策了。

    你說准了,意義不大,沒有人會覺得你有多麼高的先見之明,這種非泛泛而談本身就難有定論,而說錯了,萬一被那個領導記住了,你就淪為笑談,徒招嗤笑。

    「朱主任,你我都替楊總做不了主,楊總是干這一行的,比你我對市場形勢判斷更準確,你我都是紙上談兵,我不是都說了幾遍了麼?姑妄聽之嘛。」沙正陽聳聳肩。

    尤萬剛和鐘廣標也只是略微放慢了腳步,就聽聞了沙正陽和朱澈的幾段言辭交鋒,然後尤萬剛舉步繼續前行,而鐘廣標則這才跟隨著尤萬剛前行,路過這一桌時,朱澈首先發現了鐘廣標,然後又看到了尤萬剛,趕緊站起身來打招呼,沙正陽這才看到二人,也趕緊起身招呼。

    尤萬剛和鐘廣標二人也只是略作停留,和一干人簡短揮手致意,然後就往前面走去,一直走到了第一排貴賓席。

    這年頭的婚宴還相對較為簡單,既沒有十來年後那麼冗長繁贅,也沒有那麼多講究,一般說來主婚人和證婚人都會邀請兩位最為尊貴的客人來承擔,當然這個尊貴一般是指職務最高的領導,也有邀請關係特別親厚的領導。

    作為蘇倫康和劉萍兩家都稱得上是門當戶對。

    蘇倫康的父母都是長河石油管理局的中層幹部,其舅舅現在是武陽市委i書記,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田力對他有知遇之恩。

    而新娘子劉萍的父親劉興虎是原來的省委副書記,在漢川深耕多年,人脈深厚,現在是省人大副主任,和田力多年的老關係。

    此次參加婚宴的客人除了蘇倫康和劉萍的同事與領導外,很多也是蘇倫康父母和劉萍父母的親朋好友和同事。

    沙正陽看到了鐘廣標臉色不虞,知道肯定是自己剛才的「大放厥詞」讓鐘廣標不滿了。

    而鐘廣標旁邊的那一位他也認識,副省i長尤萬剛,所以他琢磨肯定是自己先前的言論也被尤萬剛聽到了,鐘廣標擔心會給尤萬剛留下一個不太好的印象。

    鐘廣標對自己的愛護看顧沙正陽也很感動,而且鐘廣標也屢屢和自己提到如果在宛州幹得不順心,隨時可以到長河能源集團來,甚至鐘廣標本身也就有這個意圖想要把自己拉過去,只是沙正陽卻覺得現在還不太合適。

    見鐘廣標和尤萬剛他們在最前面的貴賓桌坐定,沒等沙正陽起身,朱澈卻早已經一溜煙兒小跑過去了。

    沙正陽見此情形也就乾脆沒起身,他不願意和朱澈這樣過於露骨去顯現什麼。

    「沙縣長,您剛才有一點我覺得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是現在煤價起來了,各地都在大幅度擴能擴產,像長流煤礦從前年開始就在建新礦,預計今年年底就能建成投產,可以實現擴產150萬噸,東神和伏虎煤礦據說都可能會在近期新擴產能400萬噸,如果全國各地都這樣,明後年市場產能一起來,恐怕價格上還真的會受到影響啊。」

    楊國福的話讓沙正陽也對這一位看似憨厚粗苯的鄉下農民一樣的傢伙高看了幾分。

    看來能成功都非偶然,很多人固然看到了目前市場一片火爆,但是楊國福卻能先看到產能的迅猛提升可能對市場帶來的衝擊。

    這也是未慮勝先慮敗,也算是謹慎之舉。

    就像有人說,所謂成功就是比誰少犯錯誤,這話是雞湯,但是卻是很到位的雞湯,值得大家一飲。

    楊國福看到了市場火爆的情形,卻能想到大家都看到市場火爆會怎麼做,而一旦大家都這麼做了,又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楊總,其實只需要考慮這樣一個道理就行了,你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以較小的代價拿下並形成產能,如果不能,我建議你放棄,等待三五年後再來考慮。」

    沙正陽微微側首,而楊國福也躬身,顯然對沙正陽的建議很重視:「沙縣長,您的意思是三五年後就會見分曉?」

    「分曉肯定沒那麼容易見,但是中國經濟大形勢不會改變,三五年後也許就是煤炭行業最艱難的時候,嗯,美國有一位著名投資人說過一句話,別人恐懼時,我貪婪,別人貪婪時,我恐懼,我覺得很適合現在國內的煤炭行業,所以,如果那個時候你能籌集到一筆錢再來入局,成本會低很多,條件也會優厚很多,而一旦這一關你熬過去了,或許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沙正陽的話再度讓楊國福陷入了深思,尤其是巴菲特的名言更是讓楊國福反覆咀嚼,細細品味。

    沙正陽也不理睬對方,等到朱澈在鐘廣標那邊招呼寒暄完畢,沙正陽這才起身過去。

    看到沙正陽過來,鐘廣標臉色一板,「正陽,你又在那裡說些什麼呢?惹來那麼多人矚目,也不看看場合?」

    「鐘書記,我也就是和幾個朋友探討一下,另外一個朋友是做煤炭行業的,準備新拿幾個礦,希望我給個建議,我建議他現在果斷放棄,煤炭行業的寒冬馬上就要來了,準備資金好熬過這個冬天。」

    沙正陽注意到尤萬剛雖然在和旁邊一個客人說話,但是餘光卻已經放到了這邊。

    「哼,你是在提醒我麼?」鐘廣標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一點兒也不懂禮數,見過尤省i長了麼?」

    沙正陽臉上浮起笑容,「尤省i長好!尤省i長我見過,只是尤省i長可能不認識我。」

    鐘廣標這才為沙正陽介紹這一桌的其他客人,高官尤萬剛不用說,還有省煤炭工業局局長龔忠倫,伊東煤業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向文博,省投資集團總經理趙文軒,省旅遊集團公司總經理景海山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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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