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07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3



正文卷第四百九三節我是你奶奶

    我對付不了你們,自然有能夠對付你們的人。

    只要是企業就得交稅,就得面對來自工商局的各種檢查。很好,將軍和夫人的面子不夠大,我就另外叫個人來幫我說話。到時候,看你賣不賣橘子?

    工商局長帶著一群人來了。一聽是這種事情,來人也表示很為難。他把趾高氣揚的秘書拉到一邊,悄悄告訴他:這種事情以前就發生過,青靈超市說不賣就不賣。人家直接放出話,如果一定要強制壓下,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們會往上面去告,然後全國幾千家超市一起關店封貨。到時候,所有責任都歸到你工商局長的頭上。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幾千家門店是什麼概念?

    工商局長對此心知肚明。那是多達幾千個億的龐大資產,同時還涉及國內多家知名品牌的商家。如果只是幾十家超市關門,對他們的影響不大。可如果青靈集團在全國統一行動,所產生的資金流量與後果,將是災難性的,甚至會在國內市場引發不亞於十級地震的轟動效應。

    到時候追究責任,恐怕把自己殺了也不能解決問題。

    不就是一個橘子罷了,人家不賣給你,就肯定有人家的理由。何況這又不違法,老子憑什麼,有什麼理由幫著你做這種事情?麻痺的將軍算老幾?何況這還不是將軍本人,只是將軍的老婆。狐假虎威的事情見得多了,打著自家官老爺丈夫的名頭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婆娘到處都有。反正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高興就去上面告我,要我幫著你火中取栗……你他嗎的算老幾?

    官面上都是這樣。你要是能幫著我升官發財,我當然不會介意給你幫襯。可如果你是要拖著我一起下水,或者要我幫你做某種讓我撤職查辦的高風險事情,那麼對不起,你是你,我是我,咱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也絕對不給面子。

    看著匆匆而來,又拍拍屁股走人的工商局長背影,秘書憤怒了。

    他像瘋了一樣撥打電話。都是一個個在本地名聲顯赫的人物:食品安監、消防衛生、水電能源……總之,只要是可能與青靈超市發生關係,能夠產生製壓效果的部門領導電話,統統被打了個遍。對方接起電話,知道對方身份時候,總是客客氣氣,甚至卑微,低聲下氣。可一旦說到正事,知道事情緣由,他們一個個就找藉口推脫。總之絕對不肯露面,也全部裝聾作啞。

    秘書都是聰明人。看到這種架勢,傻子都能明白:青靈超市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撼動的龐然大物。

    他很驚訝:燕京城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尊商業巨神?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工商局長臨走的時候已經說了:人家在全國有幾千家超市,想動人家,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再說。

    好吧!可能我的確是想多了。

    回家,把這些事情原原本本報告給陳鳳英。聽完以後陳鳳英愣住了,隨即就是滔天的暴怒。

    怒就怒吧!只是呆在家裡再怎麼憤怒也沒有用。懶惰慣了的性子總想著派人去賣,根本沒想過要自己動手。領導的邏輯思維都很奇葩,“這件事情辦不好,不是因為具體條件與環境,而是你的個人能力不足。”所以乾不好就換人,你下去,把能做好事情的人換上來。

    接連換了三個秘書,仍然沒能買回來陳鳳英想要的橘子。到了這個時候,她才覺得事情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

    陳鳳英很傲慢,想要她對來謝浩然低頭是不可能的。她自始至終也沒把謝浩然當做是自己的家人,純粹就是一個外來的野種。一個不聽話兒子找個了外面的野女人,生下來的孫子也絕對不是什麼好貨。不就是一個橘子罷了,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不吃就是。

    現實生活給人以無數的經驗和教訓,人情往來吃飯聊天,貴婦人們總有著下里巴人無法想像的各種高端話題。最近的話題核心就是靈玉橘,陳鳳英忽然發現,這個圈子裡恐怕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吃過那種橘子。更重要的是,司長局長部長夫人們都對青靈集團“必須持本人身份證到商場購買,在銷售人員監督下現場吃完”的這條規定持贊成態度。她們紛紛叫好,認為“這才是真正花了功夫,決心把食品精細化落到實處的”企業精神。何況有了身份證號為依據,出了任何問題,青靈集團都必須負責到底。越是這樣,就越意味著靈玉橘在品質上有可靠保證。

    我看你吃了橘子以後,真的是越活越年輕了。

    是啊!那種橘子太神奇了,我以前也沒想過會有這種事,也不相信什麼年輕啊,返老還童啊之類的說法。要不是自己吃過,還真不知道。

    可惜就是靈玉橘每人限購一個,想要多買點兒都不行。

    那可不一定。我家裡有個親戚在青靈集團高層擔任職務,聽說他們下一步打算推出“個人多買”方案。不限購,但現買現吃的規矩不會變。就是想要購買第二個橘子的話,價格會貴上很多。

    貴多少?

    聽說,好像是十萬塊一個。

    才十萬?那不貴啊!

    可要是你還想買更多就不一樣了。第三個橘子好像要一百萬,第四個就是五百萬……

    這些消息像螞蟻一樣在陳鳳英心裡爬來爬去,她覺得自己必須去買一個橘子嚐嚐,看看是不是真有貴婦人們說的那麼神奇。可是一想到青靈超市是謝浩然的產業,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思來想去,陳鳳英叫上了謝衛國的秘書高恆賢,臨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孫子謝揚。謝揚一聽是去青靈超市買東西,眼睛轉了轉,也就跟了過來。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陳鳳英在超市購買靈玉橘,被銷售人員參照“拒售人員名單”上的名字,當場拒絕。

    陳鳳英大怒,卻被高恆賢勸阻,沒有當場發作。商場經理連忙把事情報告給了賀明明,把他們帶進了總部辦公室。

    ……

    原來是這樣。

    謝浩然冷漠的目光從陳鳳英與謝揚身上掃過,在高恆賢身上落定,淡淡地問:“你們現在想怎麼樣?”

    因為謝衛國的緣故,高恆賢與謝浩然相對要熟悉一些。他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將其拉到近前,苦口婆心低聲勸道:“小然,那畢竟是你的奶奶。聽我一句,就是一個橘子而已,賣給她吧!”

    謝浩然注視了高恆賢幾秒鐘,認真地說:“今天要不是因為你陪著她們過來,我現在已經趕人了。”

    高恆賢皺起眉頭:“你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昨天去過家裡,見過老爺子。既然你有這份心,為什麼不能緩和一下關係?你爺爺專門為你安排了到後曲軍區的邊防巡邏,小然你是個聰明人。家國天下,現有家,才有國啊!”

    謝浩然很平靜,沒有生氣:“我跟你的理解不一樣。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打電話給謝偉長吧,或者告訴我二伯一聲,讓他們過來把人帶走。”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願意在公司總部攪得一團糟。能夠安安靜靜把事情解決是最好的,沒必要每次都搞得打打殺殺,血流滿地。

    看著他那雙滿是堅決的眼睛,高恆賢知道事不可為。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卻沒有直接撥通號碼,轉身走到陳鳳英面前,俯下身子,低聲勸道:“老夫人,咱們還是走吧!別為難小然。”

    高恆賢的想法很簡單,也絕對沒有惡意:既然買不了東西,那就回家。能夠在不驚動謝偉長與謝衛國的情況下解決問題,那就再好不過。否則,回去以後老兩口肯定要為這件事情爭吵。

    陳鳳英狠狠瞪了他一眼:“橘子呢?”

    高恆賢一陣語塞。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考慮問題並不周到,也低估了陳鳳英對靈玉橘志在必得的強硬態度。

    陳鳳英端坐在沙發上,儼然是這裡的主人。她衝著沉默不語的高恆賢冷哼一聲:“你有沒有吃過那種橘子?”

    高恆賢仍然沉默。他很清楚,這種事情說什麼都是錯的。同時也產生了深深的悔意:如果剛才聽著謝浩然的話,直接給謝偉長或者謝衛國打電話,就省去了太多麻煩。

    謝揚在旁邊看著,眼睛裡全是報復的快感。他像小孩子一樣湊近陳鳳英撒嬌:“奶奶,他就是存心不賣給您。他根本不是我們謝家的人。哪怕是對奶奶您有一點點孝心,別說是讓您親自過來,恐怕早就送到家裡,讓您隨便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這話恰好說到陳鳳英心裡的癢處。

    她很好面子。可“面子”這種東西不是想有就有,尤其是在貴婦人圈子裡,因為眼光高,身份重,尋常東西她們根本看不上,如果知道赫赫有名的青靈集團是自家孫子的產業,靈玉橘這種神妙東西我要多少就有多少,那她們還不得一個個把我羨慕死?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3



正文卷第四百九四節割舌

    出身,一直是陳鳳英最為自卑的問題。

    她與謝偉長是在戰爭年代認識,然後結婚。說起來很湊巧,謝偉長年輕的時候還是紅軍,穿越封鎖線受了傷,在戰場所在地的一個富商家裡養傷。那個富商很開明,對來自蘇俄的思想並不反對,女兒也在照料謝偉長的那段時間裡,喜歡上了當時年輕英俊的紅軍營長。可是後來傷癒後謝偉長跟著部隊開拔,爬雪山過草地,一路往北。等到國共聯合全國統一戰線形成,謝偉長派人回到那裡尋找心愛的人,才知道富商為了躲避戰亂,全家出國去了大洋彼岸……失落之下,謝偉長也就心灰意冷,接受組織上的介紹,與陳鳳英結婚。

    他從未嫌棄過糟糠之妻,只是要求陳鳳英能夠盡量提升,多學習,多看看,不要永遠停留在原來的階段。

    在貴婦人圈子裡,很多人都比陳鳳英年輕,對她也多有諂媚。多年的經歷讓陳鳳英產生了這樣的邏輯思維:身份貴賤與能力無關,只要掌握著別人沒有的東西,我就能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儘管心中充滿了厭惡,她還是強壓著火氣,冷冰冰地對謝浩然發號施令:“給我拿十箱那種橘子過來,我要帶著回家。”

    這是一個奶奶對孫子的命令。

    陳鳳英計算過:十箱靈玉橘差不多夠了。圈子裡的貴婦人們不是一直說靈玉橘有多好多貴嗎?她們都說這種橘子難得,而且還人均限購。那我就一次性拿出十箱分分,一人一個不夠,那就兩個,甚至三個。這種長臉的事情在貴婦圈裡很快就能傳得紛紛揚揚。到時候,自己就能成為圈子裡最頂級的人物。

    至於謝浩然……哼!要是他識相的話,我也就勉強認下他這個孫子。反正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次,就算過年過節在家裡遇到,不說話,不理就是。

    謝浩然冷冷地笑了:“十箱?你瘋了吧?”

    不等陳鳳英回答,他繼續發出森冷的聲音:“看在謝偉長的面份上,我給你個機會:現在離開我的辦公室,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謝揚在旁邊立刻尖叫起來:“奶奶,他根本不尊敬您。聽聽他說的這些話,哪兒像是一個孫子該說的?”

    謝浩然有種想要把謝揚抓過來活活捏死的衝動。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冷漠的眼睛注視著陳鳳英:“我給你一分鐘考慮時間。”

    他現在很想回到美術學院繼續那張未完的畫。“感悟”這種東西很重要,尤其是《文曲》功法來自文昌帝君的傳承。“藝”字一道,也是非常重要的修煉部分。

    高恆賢知道謝浩然的手段,也知道他這個人歷來心狠手辣。他急急忙忙給謝偉長和謝衛國打完電話,快步走到陳鳳英身邊,低聲勸道:“老夫人,咱們還是走吧!”

    謝揚尖酸刻薄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憑什麼要走?他憑什麼不把橘子賣給奶奶?他算老幾啊?”

    陳鳳英心底被壓制的怒火逐漸升騰而起。她盯著謝浩然,陰測測地說:“你果然不是我們謝家的人。我再問你一次,這橘子,你到底給不給?”

    謝浩然對此置若罔聞。他看了一眼手錶:“你們還有二十秒。”

    冷漠的聲音在謝揚聽起來很是刺耳,他也終於產生了畏懼心理。說實話,今天陪著陳鳳英出來,謝揚是惴惴不安的。他當然不是沒眼色的白痴。但是父親就死在自己面前,大哥謝宏也變成了殘廢。原本以為謝浩然會被爺爺下令當場狙殺,可是預料中的事情終究沒有發生。那天,他安然走出了謝家。

    仇恨像魔鬼一樣啃嚙著謝揚的心臟。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仇。他花了大力氣研究過謝浩然,收集關於他的所有資料。可是知道的越多,謝揚就越是感到絕望。

    擁有多達幾千個億的海量資金,在國內開設了多達數千家門店。光是這兩項,就已經使謝浩然成為了必須仰望的巨人。而自己……相比之下,只是一隻卑微的螞蟻。

    “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做“借刀殺人”。

    陳鳳英就是那把最快、最好的刀。謝揚一直有著這樣的理解:上次謝浩然來到家里胡作非為,要不是因為爺爺謝偉長的阻止,奶奶肯定會下令,讓護衛們當場擊斃這個傢伙。

    所以今天陳鳳英來到青靈超市購買靈玉橘,謝揚攛掇著她帶上了六名護衛。這些人都是萬里挑一的好手,是警衛部隊當中的精英。表面上看著不出奇,實際上他們人人都帶著槍,遇到突發情況,可以當場射殺在他們看來可能對保護者構成威脅的目標。

    謝揚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在體制中,也沒有達到知曉更多秘密的級別。他知道烈陽真人是家裡的常客,也是***座上賓。但他並不清楚烈陽真人的身份,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修士存在。

    謝揚想也不想就站起來,抬手指著謝浩然,義憤填膺高聲指責:“謝浩然,你就是這樣對奶奶說話的?你還懂不懂什麼叫做尊敬老人?你……你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你怎麼能……唔……唔唔……”

    後面的話,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有人清清楚楚看見:謝浩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衝到謝揚身邊,伸手抓住他的舌頭,從嘴裡硬生生拖出很長的一截。

    陳鳳英的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又氣又怒:“放開他,快把揚揚放了。”

    高恆賢也沒想到謝浩然說動手就動手,他連忙上前勸阻:“小然,你千萬不要衝動。他是你的……”

    話未說完,只見眼前寒光一閃,然後就是血光沖天,謝揚連連後退著幾個趔趄,帶著嘴裡如泉水般噴湧出來的大團鮮血,含含糊糊慘叫著,摔倒在沙發上。

    扔掉手裡的半截舌頭,謝浩然收起刀子,用冷漠的目光盯著陳鳳英:“時間到了。謝揚說得對,的確是應該尊敬老人。我最後給你十秒鐘,從我的辦公室滾出去!”

    陳鳳英被驚呆了。不等她發話,幾名護衛連忙衝到謝揚身旁,手忙腳亂為他止血,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呼叫急救車。

    恐懼與怒火交織著,在陳鳳英大腦裡形成吞噬著清醒與理智的可怕風暴。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怒視著謝浩然,像潑婦一樣嘶聲大罵:“你……你連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放過?你還要對我動手?我可是你的奶奶!”

    回應她的,是重重一記耳光。力量極重,陳鳳英當時就覺得昏頭昏腦,這讓她想了之前曾有過同樣的遭遇,整個臉頰一片麻木,然後嘴裡感覺多了些細碎顆粒。那是牙齒,被硬生生打落了好幾顆。

    幾名護衛紛紛拔出配槍,瞄準了謝浩然。這是他們接受訓練的一部分,也是職責所在。

    “都住手!全都給我住手!”

    高恆賢急紅了眼,幾個箭步衝到中間,伸手擋住,急急忙忙高聲叫道:“小然,不要衝動。我們這就走,現在就走。 ”

    他隨即轉過身,對那些護衛連聲怒道:“都把槍收起來。你們這是乾什麼?快帶著老夫人和揚揚離開。救護車很快就來了,都到下面去等著。 ”

    他不擔心謝浩然,而是不想讓這些護衛死得莫名其妙。

    亂哄哄的房間裡很快變得安靜下來。賀明明打電話叫來服務秘書,清理著房間裡的血污。她陪著謝浩然在椅子上坐下,握住他的手,眼裡的目光有些憂慮:“其實你讓他們走就是了,沒必要把問題搞得這麼複雜。”

    謝浩然搖搖頭:“你不懂。我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親戚關係。真不明白陳鳳英究竟是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張口就找我要十箱靈玉橘。”

    賀明明安慰道:“我明白,不給她就行了。”

    沉默著點點頭,謝浩然慢慢地說:“我這次出去雖說是謝偉長安排的,但他沒有惡意,我也的確看到了一些讓我感動的事情……這樣吧!與防保局那邊約定的軍部配額,可以按照他們的要求增加一部分。但不管怎麼樣,必須由我們的人全程陪同,負責監督每一個靈玉橘都能分發下去,而且當著監管人員的面吃掉。總之,決不能把我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橘子,當成是某些人享受的特供福利。”

    賀明明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樣做……恐怕很難。上個星期我們就開始給軍部供貨,第一批靈玉橘首先發到了燕京警備司令部。負責接待的軍官聲稱那裡是軍事管制區,不准我們的人進去,要求我們在倉庫卸貨,然後離開。”

    “這件事情我知道。”謝浩然緩緩道:“你後來給廖秋打了電話,他出面解決。以後就這樣,如果軍部的人以各種藉口挑剔為難,我們就把發出去的貨物帶回來。總之,必須確保我們的監管權限。”

    賀明明不禁笑了:“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做起來… …真的很難。”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4



正文卷第四百九五節另類

    “再難也要做!”謝浩然眼睛裡燃燒著火焰:“如果他們拒絕監管,大不了……魚死網破,我毀掉清涼山,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

    “靜心凝神”是修煉世界一句很流行的話。可是真正想要做到卻很難。

    謝浩然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可以靜下來的方法,那就是畫畫。

    即便是因為謝揚鮮血升騰刺激產生的憤怒,也在畫紙面前變得低沉平息。回來的很晚,這個時間已經放學了。謝浩然之前就照方玉德單獨配了把畫室鑰匙。獨自一人面對著無生命的石膏塑像,他不禁想起了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母親。

    畫吧!

    這一刻,繪畫是專屬於我的世界。

    狂放!

    憤怒!

    內心深處所有的嘶吼,統統以筆劃的形式表現在紙上。

    用力過猛,筆斷了。

    美工刀“刷刷”幾下就把鉛筆削好,筆尖不做任何的削尖處理,就這樣直接用斷口朝著紙上揮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憤怒與無奈。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限制。無論擁有金錢物質達到何等的高度,總有一些無法令你真正滿足,無法按照你個人思維延續的事情出現。

    我想畫畫,按照我的方法來畫。

    十一點,教學大樓熄滅了燈光。

    ……

    牛萍向來都起得很早。這種習慣源於高中時期。尤其是高二與高三,那幾乎是與地獄沒什麼區別的最可怕人生時段。雖說牛萍選擇了藝術類大學,班主任卻沒有因此放過她。該學的科目一樣也不能落下,該做的作業一點兒也不能少。每天十節正課,晚上還有自習,能夠在十二點以前睡覺都是一種奢侈,第二天又早早六點鐘起床,揉著惺忪的眼睛,打著呵欠,嚼著比自己更辛苦早起父母蒸好的饅頭或者包子,踩著微亮的晨光,朝著被自己詛咒了一萬次的學校走去。

    有時候想想,那的確是一種無奈到極點,卻又必須選擇痛苦。

    很多中學生都在問同一個問題:我能不上學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來自家長,來自老師,來自社會的方方面面各個層次。所有聲音全都異口同聲告訴你:除了上學,你不可能有第二條出路。

    牛萍覺得很慶幸:還好,我熬過來了。

    大學裡的生活真正是輕鬆得飛起來啊!這當然是相對於可怕的高中而言。從前的牛萍是個乖乖女生,來到美院後,才學會了化妝和打扮。現在想想,以前不是自己不喜歡漂亮衣服,也不是對化妝品毫無概念,而是實在沒有心思和時間想那麼多。

    宿舍裡的女生都起的很早。尤其是在牛萍這間寢室,女孩們已經把早起化妝這件事情戲稱為“工筆花鳥”。這句話不難理解:細緻的化妝會讓自己更加漂亮,坐在梳妝台前花費一個多鐘頭精細描眉,塗脂抹粉,無論細膩還是小心程度,都與紙面上一點點勾勒,一層層渲染的工筆花鳥國畫沒什麼區別。

    也有時間上來不及,匆匆忙忙隨便弄點兒護膚品抹幾把臉,口紅眉毛馬馬虎虎一畫就成的那種。美術學院的女孩們都喜歡開玩笑,遇到這種情況,那個慌張忙亂的人,會一整天的被她們叫做“畢加索”。

    不化妝……呵呵!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牛萍這種自認為粗線條的女生,也在考進美院後的第二個月,被寢室裡的其他女孩徹底感染,不可救藥成為了介於“工筆花鳥”與“畢加索”之間的一員。

    現在之所以早起,就是為了化妝。最近天氣熱了起來,清涼衣服的穿著機率越來越高。牛萍當然願意有更多的男生目光被自己吸引。只是今天起的實在早了些,即便是花了一個多鐘頭仔細化妝,漫長的時間還是找不到地方打發。她只能自嘲地笑笑,早早來到教學大樓,掏出鑰匙,打開了畫室的門。

    美術學院選拔班幹部的標準,很大程度上偏重於專業成績。牛萍能夠當上班長,筆下的功夫自然屬於上乘。她對自己的這副《拉奧孔》素描很滿意,覺得是自初中時代學畫以來,畫得最好的一副素描作品。

    在畫架前駐足了幾分鐘,她挪動腳步,走到了徐連偉的畫架前。

    包括牛萍在內,班上很多人都不喜歡徐連偉。這傢伙性子高傲,說話總是帶著一股瞧不起人,冷冰冰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認,徐連偉的繪畫功底非常高超,甚至超過了牛萍,是這個班上專業成績最優秀的學生。

    看著他畫紙上的這副素描,牛萍只能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的確不如他。而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牛萍不由得想起了開學時聽過的傳聞:徐連偉是自己這一屆考生當中成績最好的。他的入學考素描分數高達九十九,色彩分九十八。只是在創作方面差了點,因為畫面表述的內容與考題相差太遠,只得了七十四分。

    這樣的分數如果整體拉平,徐連偉無論如何也進不了中央美院。但考分重點其實在於素描與色彩兩個科目,創作只是作為參考。如果按照高中課程進行對比,素描、色彩就相當於語文、數學,創作相當於美術、音樂之類的副科。尤其是素描,徐連偉精湛的畫功與細膩的筆調讓多名考官大為讚賞,最後一致決定錄取。

    “基礎很重要,這是今後無論你做任何事情的首要前提。”在高中時代,類似的話老師幾乎每天都在重複。牛萍對此也深以為然。瞧瞧人家徐連偉,就是最好的榜樣。素描強,色彩強,那怕創作考分為零,美院考官們同樣會把他錄進來。因為基礎功底需要多年的訓練,美院不是培養你繪畫興趣的美術班,而是朝著更高等層次研究的學術機構。至於創作……那種東西需要構思,需要奇思妙想,還需要大量的生活接觸,社會現實。等到你們長大了,開始生活,該有的東西自然會有,該想的事情也會在畫卷上清清楚楚表現出來。

    的確有很多所謂的“藝術創作”讓人看不懂。尤其是行為藝術,牛萍覺得很多作品自己無法接受,也不能理解。曾經有一位名氣很大的藝術家,在國外搞了一次行為藝術展示:他將一頭母牛麻醉,當眾用刀子割開母牛腹部,掏空內臟,然後脫下身上的衣服,赤裸裸鑽進尚在溫熱的母牛腹部,再讓他的助手從外面將牛的肚皮用針線縫合。最後的縫口留出大約一分鐘時間,憋著呼吸,然後從母牛內部將縫好的肚皮重新剪開,血淋淋地鑽出來。

    此人作品的名字好像是叫做《生命的孕育與誕生》,或者什麼別的……牛萍實在是想不起來。她只記得這個行為藝術作品當時上了《華夏美術家》雜誌,被業內同行很是推崇。但是牛萍對這種做法覺得不寒而栗,暫且不提屠殺(那不是屠宰)母牛的全過程,光是在死牛身上反复折騰,就讓牛萍覺得噁心反胃。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能算是藝術,那麼人類的原始慾望估計也能算是“偉大的生育藝術”。

    這就是創作……呵呵……

    畫室裡沒有人,牛萍順著畫架擺放的順序,將所有人的素描依次看了一遍。

    走到謝浩然畫架前的時候,牛萍愣住了。

    她發誓,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有震撼力的素描作品。

    沒有傳統的,細細密密的鉛筆排調,只有粗硬黑色如同鐵絲般的線條。非常張揚,非常的亂,卻把雕塑本身的痛苦,扭曲的肌肉,甚至內部無法用肉眼看到的骨骼,清清楚楚以這種形式表現出來。

    這,這根本不是我所熟悉的素描,而是另外一種可怕的繪畫。

    牛萍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一張畫,而且還是與自己在同一個畫室,面對同一尊石膏塑像畫出來的素描,會讓自己看了以後產生出“死亡”的念頭。這彷彿是在畫著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通過張揚扭曲的線條表現出狂怒,通過近乎雕刻般的勾勒表現出恐懼,而它的主題……就是死亡,就是臨死前的掙扎。

    是啊!拉奧孔本來就是一個悲劇。他和他的兩個兒子被蟒蛇活活咬死。而拉奧孔想要做的,僅僅只是向自己的國家與人民預警。

    他是個英雄,可憐又可嘆,直到最後也沒有被自己的國民,也就是特洛伊人認可的英雄。

    他是祭司,他想要挽救特洛伊的命運,卻沒能阻止自以為勝利的特洛伊人將暗藏聯軍的巨型木馬拖進城內。

    站在那裡看了幾分鐘,牛萍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身體裡的血液流速也在加快。謝浩然的這副素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魔力。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都不會認為這是一張石膏素描,可是拉奧孔這尊雕塑很有名,只要是接受過系統美術訓練的人都知道。偏偏素描表現的畫面除了讓人震驚,同時還產生了深深的思考,以及畏懼。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4



正文卷第四百九六節這是素描?

    代入感是如此強烈————假如我是拉奧孔,我站在與他同等的位置,明知洩露秘密就會遭到天神懲罰,陷入必死的絕境。我……到底該怎麼辦?

    學畫畫這麼多年,牛萍還是頭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她覺得很驚訝:以前看到拉奧孔塑像的揮手,自己從未產生過類似的想法。她讀過《荷馬史詩》,也看過《希臘神話》、《羅馬神話》,書中有無數的愛情、悲劇、戰爭、熱血劇目,自己卻在看過之後很快淡忘,唯有現在,那些曾經遺忘過的東西,卻在腦海里以無限清楚的形式展現出來,深深刻入腦髓。

    ……

    今天天氣很好,徐連偉的心情也很好。

    星期五,這個星期工作日的最後一天。按照慣例,任課教師方玉德會對這次的素描作業進行點評。美術學院的專業課就是這樣,教師按照規定佈置作業,在學生繪畫過程中不斷挑出毛病讓其修改。等到作業結束,會專門拿出一個上午的時間進行點評。那是把班上所有學生的作品放在一起,進行對比評判。好的加以褒揚,差的找出問題,剩下的時間進行修改,但是作業分數在評判的時候就已經確定。

    在徐連偉看來,作業評判相當於一次考試。他很享受這個過程。自己顯然是屬於在美術方面“很有天賦”的那種藝術類人才。從小學第一次接觸幾何石膏模型開始,到現在,前前後後學畫的時間超過十年。徐連偉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有優勢,也想好了以後的人生道路。

    我會成為一個畫家。

    做人嘛,當然要腳踏實地。什麼畢加索啊,徐悲鴻啊,倫勃朗啊,米開朗基羅之類的偉大人物,我從未想過要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那不切實際,而且也很虛幻。“藝術”兩個字必須聯繫實際。從前,是因為掌握藝術,學習繪畫的人不多,所以畫家容易成名。現在,光是一個中央美術學院,每年就有上百名專業人才畢業。他們囊括了幾乎所有的繪畫分類:油畫、國畫、版畫,還有工藝美術與環境設計等等……這還不算多的,放眼國內,每個省份都有專屬的藝術類院校,大學專本科,以及中專學校,就算每個學校每年畢業的人數按“一百”計算,總合下來,就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每年都有這麼多人。

    徐連偉對自己的繪畫能力很有信心,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勝過班上的這些同學當然沒有問題,可要是狂妄到放言“我比你們所有人都強”,那就是自己作死。所以,不要去想什麼成名成家的事了,實際點兒,畢業以後找個專業對口的工作,能夠養活自己再說。

    最好是在畫廊裡賣畫,收入高,自己也喜歡。

    之所以這樣說,是徐連偉的確有著夠硬的底氣。現在與過去不同,很多人喜歡收藏藝術品。早年的時候,國畫藝術品的確價值很高。可是隨著社會上各種老年大學普及班遍地開花,人們對於國畫的概念,也從最初的“高不可攀”,逐漸變成了不屑一顧。

    老畫家用屁股畫荷花的故事相信很多人都聽過。還有就是葡萄,據說某酒店客房需要大量繪畫作品裝飾,某畫家擅長畫葡萄,毛筆一圈就是一顆,連續轉下幾十圈,再配上幾片葉子,一副《葡萄圖》就出來了。上手簡單,作畫容易,一幅畫不到五分鐘就完成。提筆落款,加蓋印章,這些工作就由下面的弟子完成……真正是流水線作業,一天工夫,可以畫上幾百張葡萄。

    國畫市場就這樣爛了下去。還有就是齊白石的蝦,現在仿款很多,你根本無法判斷到底是不是老木匠當年的親筆作。

    比起意境深遠的國畫,油畫反而更接地氣。《蒙娜麗莎》、《夜巡》、《聖子與聖母》之類的世界名畫在很多場合都能看到,廣為人知。反正真品都在國外,具體在博物館還是某個收藏家手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都清楚市面上的所有作品都是仿款,區別只在於仿真度高低,印刷品還是手工油畫。按照這個標準,接受起來也就沒有那麼多心理負擔,反而更加坦然。

    徐連偉去年剛進美術學院的時候,就通過朋友的關係,到一家畫廊打工。按照畫廊的要求,在規定時間裡仿製名畫。這並非作假,而是一種得到市場認可的複制。沒有紮實基礎功底的人無法勝任。因為畫風細膩,徐連偉的作品賣的很不錯,畫廊方面連續給他漲了兩次價。現在,他仿製一副油畫可以賣到六千塊軟妹幣,而花費的時間,僅僅只是兩個星期。

    他的確有資格傲慢。

    呂婕是個很漂亮的女生。如果能在大學裡追到手,讓她成為自己的女朋友,那麼自己的學生年代也會以美好的故事繼續下去。

    至於結婚……那是以後的事情。

    ……

    走進畫室的時候,徐連偉怔住了。

    他一向都來得比較晚。這是刻意所為。“最後出場的那個人,永遠是得到注意力最多的那個人。”徐連偉已經記不清楚是從哪本書上看到這句話,他對此深以為然,也奉為經典。

    只是今天自己的“晚出場”,絲毫沒有達到與平常相同的注目效果,卻看到班上所有同學都聚在同一個位置,沒有任何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他們到底怎麼了?

    帶著疑問,徐連偉快步走過去,站在呂婕身邊。

    他對呂婕的注意力比任何東西都要強烈。另外就是因為人多,從這個位置無法看到更多的東西。徐連偉把腦袋湊過去,低聲問:“怎麼了?”

    從他嘴裡呵出的氣熱哄哄的,刺激著呂婕脖子上一陣發癢。她連忙朝著側面避開,給徐連偉讓出足夠的空間,抬手指著正前方,低聲道:“你看看這個,這是謝浩然畫的。”

    謝浩然?

    就是那個不會畫畫,卻每天都要在畫室裡裝模作樣的那個傢伙?

    不屑的神情在臉上流露,滿含譏誚的目光從眼角飛閃出來。徐連偉仰起頭,邁步走進呂婕給他讓出來的位置,視線與畫板上那張素描作品接觸的一剎那,整個人不由得呆住了。

    與牛萍一樣,他感受到了從畫裡透出的死亡意味。

    恐懼心理就這樣毫無預兆一下子躥了出來。

    為什麼他的線條又粗又硬,卻讓我感覺像刀?

    為什麼他的素描毫無章法,沒有按照慣例鋪排調子,卻讓我覺得不寒而栗,有種直入大腦的震撼效果?

    我看到了骨骼,看到了肌肉,看到了特洛伊祭司瀕死前的憤怒,以及不甘。

    徐連偉不由得脫口而出:“這是素描?”

    頓時,所有人轉過頭,不約而同看著他。徐連偉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慌慌張張改口:“……我的意思是,這怎麼能算是素描?”

    後面這句話倒是得到了幾個人的認同,紛紛點頭。

    謝浩然站在靠後的位置,臉上一片沉默,沒有對這話發表意見。

    感悟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他直到現在還沉浸在專屬於自己的世界裡。筆劃就是刀劍,文字就是鐵鎚,文昌帝君的傳承果然神妙無比,文武相濟,互有配合。

    這是我的世界。

    我的路。

    我的畫。

    只要我能領悟,這就夠了。

    別人怎麼看,其實並不重要。若是所有人都能領悟其中的妙處,那豈不是這世上人人都能成為修士,人人都能領悟帝君傳承?

    大約九點鐘的時候,方玉德走進了畫室。

    與其他人一樣,他也在謝浩然的那幅畫前久久駐足。在長達五分鐘的時間裡,方玉德一個字也沒有說。他不斷摸著下巴,眉頭忽而皺起,忽而鬆緩,最後,他讓學生們把各自的作品從畫架上取下,沿著牆壁依次擺開。

    點評開始。

    好壞優劣,逐一評說。論一張,打一個分數。低至八十七分,高至九十七分。得分最高的人當然還是徐連偉。方玉德對他的評價也最好,各種讚美之詞毫不吝嗇,也絲毫沒有誇大。眾人聽得頻頻點頭,徐連偉臉上的驕傲神情也愈來愈重。

    謝浩然的作品放在最後,與蘇火山的素描擺在一起。

    “小蘇你得加油了。你這張畫可沒有上一次作業畫得好。這次的作業給你九十一分,下週就是色彩課,希望看到你有更好的表現。”

    說完蘇火山,方玉德走到謝浩然的畫前,思考了幾秒鐘,乾脆直接將畫板抱起來,放在牆壁中央,與評分最高的徐連偉作品擺在一起。

    “大家對比一下看看,你們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說。”方玉德轉過身,臉上全是發問的表情。

    牛萍看這張畫的時間最長,感悟也最多。她想了想,認真地說:“方老師,謝浩然的這張畫,給我的感覺很可怕。”

    “可怕?”方玉德點點頭:“能不能說具體點兒?”

    “我看到了一個瀕死的拉奧孔,而不是一個叫做“拉奧孔”的石膏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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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九七節你的老師不在家

    牛萍坦言:“學了這麼多年美術,看過的畫也不少,可是像這樣的石膏素描作品,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徐連偉沒有聽出牛萍話裡的潛台詞,連忙張口附和: “牛萍說得沒錯,這張畫根本不能算是素描。”

    牛萍看了他一眼,隨即把目光轉移到謝浩然身上,很是複雜:“這的確不能算是一張合格的素描,卻是一張具有震撼力的作品。謝浩然同學的繪畫基礎也許不是很強,但他很有想法,讓我看到了真正的拉奧孔。”

    徐連偉沒有想到牛萍的話鋒瞬間轉向。他怔了幾秒鐘,急急忙忙地張口發出聲音:“我們現在是上課,不是討論作品本身。”

    方玉德笑著擺了擺手:“沒有那麼嚴肅,徐連偉你不要把氣氛搞得那麼緊張。我只是就事論事,對大家的作業進行點評。其實牛萍剛才那些話我很贊同,我和她一樣,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素描作品。當然,這不是一張純粹的素描,至少不符合素描的概念。但是它很震撼,能夠讓人看了就產生想法。”

    停頓了一下,方玉德加重了語氣:“這很難得。很多學美術的人一輩子都畫不出這樣的作品。同學們,你們應該深刻的意識到:你們當中,不是每個人以後都能成為畫家。這是一個非常具有深意的詞。也許你們當中很多人擁有深厚的繪畫功底,無論景觀還是人物,在平面上表現出來都很生動。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擁有不亞於米開朗基羅,不亞於倫勃朗的繪畫 力,甚至可以把油畫效果畫得與照片沒什麼區別,細膩到極致……但是請你們記住,畫家之所以能夠成為畫家,就是因為他的作品在觀看者當中產生了共鳴,產生了震撼性的效果。如果沒有達到這個高度,就只能是普通的繪畫者,或者畫匠。”

    “我在美院教書,帶過兩屆畢業班。國畫系、油畫系、工藝系……知道和認識的學生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好幾百人。還有我當年一起學畫的同學,年級上下的學長和學弟,美術圈子裡的朋友,粗略算一下,上千人還是有的。但是包括我在內,我並不認為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能夠配得上“畫家”這個頭銜。我們最多只能算是在前人基礎上進行創作的一群“複製者”。繪畫的確有其主題,但是我們無法思考,或者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一句話,我有能力畫出一幅美麗的作品,可是我的作品無法達到更高的高度。”

    方玉德抬起右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額頭:“人心!思維!為什麼說音樂比美術更能打動人心?就是因為音樂具有連貫性,能夠通過聲音讓聽者對作品產生認同。相比之下,美術作品在視覺方面就要差一些。因為畫卷本身是固定的,不像電 電視那樣具有連貫的能動效應。所以想要成為一名畫家很難,那絕對不是通過你一張畫能賣出多少價錢來進行評判,而是看具體有多少人願意接受,被你的作品感染。”

    方玉德沒有褒揚,也沒有貶低,也沒有對任何人提出教訓或者讚賞。到了大學這個層次,教師傳授已經不需要像中、小學老師那樣手把手。更多的還是要靠學生自己思考。只有產生了想法,才能談得上“創作”二字。

    他對著謝浩然招招手,兩個人走出教室。

    徐連偉又驚又怒。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這次作業點評與歷次不同,全都是謝浩然這個怪物惹出來的變數。方玉德雖然之前誇獎自己,這次的作業也得了全班最高分,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所有人的關注核心,就是謝浩然的那張破畫。

    他像往常那樣走近呂婕身邊,壓低聲音,憤憤不平地說:“老方簡直是亂說一氣,明明素描就是素描,非要把一張垃圾作業抬高到那種程度,有意思嗎?”

    呂婕看了他一樣,輕聲道:“你太偏激了。謝浩然的那副畫的確很不錯,我和牛萍一樣,看了都覺得害怕。就像……看恐怖片的感覺。如果是血腥死亡的題材,倒也罷了。可他畫的卻是拉奧孔,我們也是。大家都在一個教室裡上課,只有他能做到這個程度……謝浩然真的很厲害,你以後別再那麼說他。”

    徐連偉呆住了,眼角微微抽搐,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教室外面,方玉德帶著謝浩然,還是像前幾天那樣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前,遞過去一支香煙,長長呼了口氣:“你這個傢伙……看不出來啊!真正是深藏不露。”

    謝浩然知道方玉德是說自己的那副作業。他用打火機點燃香煙,自嘲道:“什麼深藏不露,你也太抬舉我了。就是一時有感而發,剛好趕著那個時候,把心裡所想畫出來而已。”

    “有感而發……這種事情嘴上說說容易,實際做起來很難。人這輩子,能有多少次“有感而發”的時候?”

    感慨了幾句,方玉德問:“說正經的,你這張畫賣不賣?”

    謝浩然把煙頭從嘴邊放下,很是疑惑:“你要買?”

    “有點兒想法。”方玉德笑道:“同時也是幫著院裡問問。是這樣,學院裡對優秀的學生作業歷來都會收藏。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普通作業,畫得很好的那種,收藏以後會給個證明。另外一種就是比較有價值的,那個會由院方進行評估,參照同類作品的市場價格,給予作者酬勞。當然,明面上不會用“買賣”的說法,那叫做給優秀作品的酬勞,還有證書。”

    謝浩然不禁笑了:“我怎麼聽著就像是一 算盤很精的生意啊!你們早早就把有前途的學生作品留下,以後萬一人家成名了,作品價格賣得很高,那你們豈不是省了一大筆錢,還存了一大筆財富?”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只是一個激勵學生的法子。不過,這種事情也要看學生態度。”方玉德再次問:“賣不賣?”

    謝浩然的回答非常肯定:“不賣。”

    方玉德嘆了口氣:“你自己重新再畫一張不好嗎?”

    謝浩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對了,下星期是開色彩課嗎?”

    方玉德點點頭:“一個月的水粉課程,再下個月就上油畫了。”

    說到這裡,方玉德停了一下:“對了,蘇老去敦煌了。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謝浩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啊!怎麼了?”

    方玉德隨口道:“我昨天晚上夜跑的時候,遇到蘇老的愛人從樓上下來扔垃圾,就說起蘇老去敦煌的事兒,他愛人一直在抱怨,說蘇老年紀那麼大了,還喜歡到處亂跑。本來說好了只去一個星期,結果現在都兩週多了,人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謝浩然剛準備把香煙塞進嘴裡,聽到最後這句 ,動作僵在半空,眉頭慢慢皺起:“你是說,蘇老師還沒從莫高窟回來?”

    方玉德被他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應該是吧!這是他愛人說的。”

    謝浩然慢慢瞇起了眼睛。

    他的記憶力不錯,拜師那天,在蘇恆聯家中發生的事情,都在腦海裡如電影般閃現。

    蘇恆聯邀約著幾位師兄師姐一起去莫高窟修復壁畫,說好了只是一個星期……不過,這種事情說不准,如果是臨時遇到突發情況,需要多留一段時間也有可能。但不管怎麼樣,至少要給家裡來個電話,通個聲氣。

    從收自己為徒的“字畫”題目來看,蘇恆聯應該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師兄周嘉林看似粗獷,其實也很細心。

    師姐杭子琪就更不用說了。家裡還有孩子,如果長時間不能回家,她這次肯定不會去。

    還有師兄林曉生,同樣也是個精細人。

    究竟是蘇恆聯忘了給家裡打電話,還是他們遇到了突發事件?

    但是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啊!修復壁畫屬於政府行為。蘇恆聯臨走的時候就說了,當地政府撥下專款,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如果遇到意外,當地政府肯定會出面解決。

    思來想去,謝浩然還是覺得心裡不太踏實。他在旁邊的垃圾桶裡將煙頭摁熄,對方玉德說:“今天上午的課我想請個假。”

    方玉德也皺起了眉頭:“不是吧!你上周剛請了一個星期,怎麼現在又要請假?雖說你不是學生,是研究員。可是像你這麼個搞法,我也很難在學習評語上給你說好話啊!”

    謝浩然很嚴肅地說:“我想去蘇教授家裡看看。”

    方玉德一愣:“怎麼,你要去看你的師母?”

    謝浩然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我只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兒古怪。反正我先打個電話問問,要是沒什麼問題,我就回來上課,不會讓你難做的。”

    ……

    事情還真讓謝浩然給料中了。

    蘇恆聯的電話打不通。

    師母說:從離開燕京那天,蘇恆聯就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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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九八節地下世界

    周嘉林的電話打不通。

    杭子琪的電話打不通。

    林曉生的電話也打不通。

    所有人手機都處於同樣狀態:電話里傳來電子音樂,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謝浩然現在可以確定:老師一行人的確是出事了。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撥通了廖秋的電話,說明情況。

    廖秋在電話裡有些疑惑:“你說什麼?蘇老師失聯了?”

    謝浩然回復得很肯定:“不僅是他一個人,包括跟著蘇老前往莫高窟的所有人,都是這樣。 ”

    廖秋回復得很迅速:“你先不要急,我這就跟北寧省那邊聯繫,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手機開著,等我的電話。”

    謝浩然隨口“唔”了一聲,掛斷電話。

    他撥通了賀明明的號碼:“立刻調集在燕京總部的所有人手,然後聯繫藥神院在北寧省那邊的分堂負責人。”

    賀明明反應很快:“出什麼事了?”

    謝浩然在電話裡將情況簡單說了一下,繼續道:“你馬上聯繫航空公司,不管花多少錢,我需要一架飛往北寧的專機。”

    賀明明遲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先等等廖秋那邊的電話?我覺得,情況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蘇老他們會不會是工作結束後,去外面的旅遊景點……”

    “這種事情不太可能。”謝浩然斷然否決:“不要管廖秋那邊,我估計他正在查,可要是等到一切情況明了,恐怕也就晚了。”

    賀明明沒有堅持原來的意見:“好的,我現在就安排人與航空公司聯繫。藥神院北寧省分堂那邊我也會讓他們做好準備。”

    “把北寧省所有的人都調動起來,盡快趕往莫高窟。”謝浩然隨即說:“我現在回公司總部。”

    ……

    從廖秋那邊回复的是壞消息:“你猜的沒錯,蘇老師他們的確遇到了麻煩。”

    謝浩然在電話裡就能聽出他的焦急,平靜地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目前還沒有準確的判定結果,但大體上可以斷定,應該是遇到了沙暴。”廖秋說話速度很快:“根據當地氣象局發布的沙暴預警,上個週末有強氣流從北方邊境過來,在莫高窟北面方向形成強氣旋。那個位置全是沙漠,蘇老師修復壁畫的地點,剛好位於沙暴波及的區域。”

    謝浩然連忙問:“具體位置在哪兒?”

    廖秋有些疑惑:“怎麼,你要去找他們?”

    謝浩然認真地說: “我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

    廖秋呆住了:“……你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謝浩然道:“我包了 飛機,現在用的是衛星電話。”

    電話里傳出廖秋倒吸冷氣的“嘶嘶”聲:“土豪就是土豪,你這傢伙,好快的動作……行!我這就把位置發給你。但這只是一個地名,到了以後還需要進一步搜索。我已經通知北寧省當地政府,他們答應會盡快派人協查。”

    “我可不相信那些傢伙說的話。他們動作很慢,反應遲鈍,就像上了年紀的老人。要是等到他們的搜救得出結果,恐怕一切都晚了。”謝浩然吐槽道:“你與其指望他們,還不如親自過去一趟。”

    “我當然要去。”廖秋被他搶白得有些惱怒:“你這個混蛋,訂了專機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現在還得另外買機票飛過去。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銀行行長見了面都得點頭哈腰的財主嗎?”

    謝浩然淡淡地說:“你的反應太慢了,消息也回得太慢。我都起飛一個多小時了。”

    廖秋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語調變得尤其嚴肅:“我現在就趕過去。放心吧!後面的問題我負責處理,你一定要把蘇老師他們找回來。”

    “我會的。”

    ……

    莫高窟北面,地下。

    這是一條很長的地下通道,蘇恆聯等人圍在應急燈附近,或坐或躺,眾人臉上全是麻木的神情。

    誰也沒有想到沙暴來得如此迅猛,連沖出石窟跑上越野車,駕車離開的時間都沒有。總共四個人,都被困在這裡。

    這裡是一個新近發現的石窟,與莫高窟一樣,這裡的壁畫基本上是北魏時期的作品。但是位置上距離莫高窟足足遠了數百公里,附近也沒有人煙,全是沙漠。之前沒有被發現,大概就是因為環境惡劣,人跡罕至。

    公路距離這裡倒是不遠,只有二十多公里。普通車輛無法在沙地與戈壁上行駛,只有大功率的四輪驅動越野車才能通行。因為是新發現的壁畫石窟,北寧省政府打算在考察時期結束後,將其開發為新的旅遊景點,對蘇恆聯這次的修復工作給予了很大幫助。石窟所在地搭建了簡易活動房,還提前運過去大量瓶裝水。考慮到壁畫修復工作的困難與艱苦,相關領導專門對蘇恆聯等人的膳食做了特別安排————每天有早、晚兩趟車從莫高窟出發,帶著在這邊做好的飯菜,給他們送過去。全程使用保溫裝置,飯菜送到的時候,還是熱的。

    科考隊上個月離開以後,就沒有回來。按照計劃,他們下次進場將在一周以後。蘇恆聯的修復工作也將在考古工作結束後,根據其它石窟的研究情況另行安排。

    參與壁畫修復工作的,還有另外一組人。那是蘇恆聯的老相識,滬州美術學院的鄭康堯教師及其弟子,還有學生,總共五名成員。

    沙暴降臨後,蘇恆聯帶著弟子們躲在這裡,無法與外界聯繫。

    風暴具有毀滅性的強大能量,所有電子通訊全部中斷。即便是在沙暴停止後,重新開機,屏幕上仍然沒有信號,電話打不通,也無法發出短信。林曉生平時涉獵的知識很雜,他推測這應該是風暴所在地磁場紊亂所導致。類似的情況很多:颶風、強降雨、海嘯、地震……總之,自然災害會輕而易舉摧毀人類文明的任何一種產物,其中也包括網絡。

    沙暴其實只持續了三天。前天中午,大風就已經停了。幾個人躲在石窟裡,聽著外面一片安靜,只能相視苦笑,不斷搖著頭,唉聲嘆氣。

    出不去,門被沙子堵住了,無論怎麼用力也推不開。好消息是這條石窟有幾處地方與地面連通,空氣可以進來,不至於缺氧被活活憋死。但石頭就是石頭,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依然堅硬,壁畫修復可不是工程勘探,沒有攜帶動力機械,無法從那些地方擴大開口,逃出去。

    周嘉林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塊巴掌大小,黑乎乎的東西,慢慢地嚼著。

    那是杭子琪的腰帶,用來繫著外套的一種裝飾。說起來也是幾個人運氣好,杭子琪很注重衣服品質,她的家境也不錯,衣服很貴,腰帶是真正的小牛皮。雖說這東西與食物之間實在扯不上關係,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倒也聊勝於無。

    沙暴來臨的當天就斷糧了。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中午送飯的車子一直沒來。蘇恆聯原本以為是送飯的人在路上耽誤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中午十二點以前送到。結果到了十二點半,外面也看不到人影。說起來也是巧,就在周嘉林走出石窟,想要打個電話問問的時候,鋪天蓋地的沙暴席捲了整個天空。他一看情況不對,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叫上林曉生合力用一塊防水板將洞口堵住。否則,如潮水般衝進來的沙子會把整個洞窟徹底埋掉。

    通訊從那個時候就中斷了,電話怎麼也打不通。為了保險起見,幾個人把所有手機集中在一起,除留下一台開著備用,另外的全部關機。

    很幸運,洞裡有水。那是此前考古隊留下的瓶裝水,足足十幾箱。依靠著這些東西,他們在石窟裡忍飢挨餓過了近一個星期。

    起初的驚慌,很快變成了焦慮和恐懼。蘇恆聯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送飯的人每天都要過來,那麼只要呆在石窟裡,就肯定會有人發現,也很快會有人過來救援。

    一直沒有人出現,外面也聽不到聲音。

    大量沙子石窟洞口埋住。

    周嘉林想過從洞裡慢慢挖沙,然後挖出一條通道。他的想法還沒有開始實施,就立刻被林曉生製止。

    “千萬不能這樣做。”林曉生的神情很緊張,衝過去,死死抓住周嘉林的手:“我們現在下面,在地下,洞口與地面幾乎是垂直的,是直的懂嗎?”

    他驚恐的有些語無倫次,看到周嘉林停下動作,這才慢慢鬆開手,兩條胳膊舉起來,比劃著連聲解釋:“沙子是疏密的。這不是自然沉積形成的沙,而是被風帶來的那種。很鬆,只有下雨才能把它們壓實。那塊防水板並不結實,但它剛好與沙子之間形成一個穩定的承重效應。老周,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嗎?外面那些沙子雖然堵住了洞口,但它們之間的結構並不緻密,只要稍微鬆動一下,立刻就會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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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九九節我在找人

    周嘉林不是笨蛋,雖然他對工程力學和物理方面的知識遠遠不如林曉生,卻也知道這個師弟不會胡言亂語。在這種時候,求生是人類的第一本能,他說的那些話自己雖然不是太懂,卻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塊臨時用來堵住洞口的防水板絕對不能動。也許只要輕輕一碰,整塊板子立刻就會塌落。到時候,成噸的沙子就會如潮水般湧進來,把想要挖開洞口的人當場活埋。

    或者可以用某種工具遠遠碰它一下,等到洞口被沙子沖開,一切平靜之後,再來慢慢挖沙。

    遺憾的是,沒有合適的工具。洞裡唯一的算是“長”的東西,就是杭子琪的手機自拍杆。那還是她剛下飛機的時候,一個在機場出口外面做房地產廣告的促銷員送的。

    人們把都石窟內部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第二個出口。

    實在是無法可想,只能垂頭喪氣坐下來,等待救援。

    包括蘇恆聯在內,每個人都這樣想:困難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有人把自己從這裡救出去。

    至於手機為什麼打不通,見多識廣的林曉生這樣解釋:沙暴會引起能量場紊亂,電子信號在風暴中會受到干擾。尤其是風暴裹挾著大量沙子,會在停息後就地形成新的沙丘。地形效果對手機信號干擾很大,更何況石窟位於地底,平時信號就很微弱,連打個電話都要走到外面。

    “送飯的人會來找我們的。”這是大家腦子裡的共同念頭。

    然而,一直沒人出現。

    蘇恆聯看著手腕上的表,學著魯濱遜在荒島上的做法,每隔二十四小時,就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刻下一道深深划痕。

    杭子琪與周嘉林第一時間將洞裡的飲水集中。只要有足夠的水,在斷糧情況下仍然可以堅持很長時間。他們到處翻找想要得到一點食物,最終還是失望了。

    飢餓,成了困擾人們的最大問題。

    林曉生一直在啃指甲。他的兩隻手光禿禿的,指甲被啃得深深落到了肉質部分下面。

    那根小牛皮腰帶被切成了碎塊,每人都得到了一些。儘管味道很糟糕,人們還是起勁兒地嚼著,把皮帶用牙齒撕碎,一點點在嘴裡慢慢磨成黏糊糊的漿,然後嚥下去。

    林曉生開始打起了自己腳上那雙翻毛皮靴的主意。只是在仔細翻看之後,他垂頭喪氣的發現:靴子是革製品,並非當時在商場裡推銷員吹噓的“真正牛皮”。

    人們很少說話,彼此之間也很少交流。打發時間的最好方法就是睡覺,尤其是在肚子餓的時候,在充滿美食的夢裡,絕對要比可怕的現實美好太多。

    ……

    從地理上劃分,莫高窟與新發現的石窟都位於平陵市的所轄範圍。

    鄒齊生是個頗為強勢的市長,雖然市高官才是市裡的一把手,鄒齊生卻在很多時候都敢與其對著幹。當然,他並非無理取鬧,而是的確有著比對方施政方針更好的提議和見解。只不過,這樣的情況多了,鄒齊生在體制內的名聲就不太好,很多人不喜歡他,也不願意與他搭班子。

    防保局在平陵市只設有一個辦公室,隸屬於北寧省國家安全廳。秘書快步走進辦公室,把一份文件遞給鄒齊生的時候,他正在津津有味看著電腦上自己制訂的平陵未來旅遊發展計劃。

    這是一個極其宏大的構想:以莫高窟為核心,囊括最近發現的北魏石窟,形成一條全新的旅遊發展帶。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就是區域內的植被與防沙治沙問題。西北地區歷來缺水,國家全面啟動“南水北調”工程,西北各地方逐步開始收益。現在,平陵有足夠的水在用於改造沙漠與戈壁,前提是有足夠的資金,全面推行植樹種草。

    按照很多官員的“邏輯思維”,反正我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四年一任,只有做好了才能出政績。目標長遠的發展計劃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坨屎。什麼城市未來發展,什麼居民收入逐年增加,什麼所轄地區的綜合經濟發展指數……總之,只有在“四年”這個關鍵的時間段裡出現顯著增長,才能顯示出我的能力。一旦計劃時間超過這個限制,那麼對不起,哪怕是再好的計劃,在我看來也是一張廢紙。有多遠滾多遠,反正我一個字也不想听。

    很多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四年時間雖說不短,可是對於一個地區的整體實力提升,仍然需要厚積薄發,需要一個積蓄與培養的過程。四年時間不可能讓孩子變為成年人,更不可能在轄區內出現堪比微軟,超過騰訊的超級企業。偏偏官員們不這樣認為,他們短淺狹隘的陽光只能看到“我在這個位置上四年任期,幹得不好就無法得到升職的機會”。他們更喜歡殺雞取卵,而不是把蛋留下來,擴大母雞種群。

    呵呵!這樣做只會對我的下一任有利。尼瑪的憑什麼要老子吃苦在前,他在後面舒舒服服享受?到時候年度報表上只會寫著他的名字,誰他嗎的還會記得老子這個如老黃牛般躬耕辛苦的前任?

    鄒齊生與市高官之間的很多爭執,就是因此而來。他覺得為官就必須造福一方,其實上面的人有眼睛,你到底是用目前地方上僅存的資源大干快上,還是以“養成系”的法子對資源有計劃的使用,既不浪費,還能找到更多的發展道路,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你。也許你今日宴賓客不可一世,也許你明天說不定就樓塌了。

    給新發現石窟進行壁畫修復的專家送飯,是鄒齊生在考古隊第一次進場時就立下的規矩。莫高窟在國內外的知名度很好,平陵卻不是一個宜居的城市。除了發展旅遊,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發展項目。鄒齊生知道什麼叫做“人氣效應”。壁畫修復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幹的活兒,如果從一開始就把這些國內有名的專家吸引過來,讓他們感受到市府的熱情態度,他們對平陵市的整體感覺也會朝著好的方面改變。

    秘書說話的語調很急促,也有些緊張:“鄒市長,省安全廳的同志來了,他們想要見你。”

    鄒齊生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有些疑惑:“省安全廳?怎麼,他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秘書側過身子問:“他們現在就在外面。”

    鄒齊生絲毫沒有猶豫,點點頭:“快讓他們進來。”

    兩名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很快走進辦公室。為首者上前與鄒齊生握手,簡短的自我介紹結束後,認真地說:“鄒市長,我今天來是找你落實一件事情:中央美術學院的蘇恆聯教授在咱們平陵新發現的北魏遺跡裡修復壁畫,是不是你做的安排。”

    鄒齊生下意識地回答:“是啊!怎麼了?”

    中年男子麵色有些嚴肅:“上個星期,氣象局發布了沙暴預警,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當然知道。”鄒齊生覺得滿腦子一片糊塗:“沙暴影響範圍在平陵北面的郊縣,沒有波及到市區。不過出於安全考慮,我們還是在全市播報了沙暴預警。怎麼,出什麼事了?”

    為首的中年男子語氣變得鄭重起來:“我們剛剛收到消息,蘇恆聯教授直到現在也沒有返回燕京,他的手機打不通,一直聯繫不上。”

    “這怎麼可能。蘇教授明明已經走了啊!”鄒齊生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他是在沙暴來臨前一天走的。那時候 陵機場還沒有關閉,航班也能正常起飛。”

    這下輪到中年男子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你說什麼?他走了?”

    鄒齊生認真地點點頭:“這件事情我記得很清楚,的確是沙暴來臨的前一天。當時氣象局已經發布危險預報,蘇教授乘坐的是當天下午七點多鐘的航班。”

    中年男子思考片刻,皺起眉頭問:“鄒市長你的意思是,你當時親自把蘇恆聯教授送去機場,看著他離開?”

    “沒有,我沒去機場。”鄒齊生搖搖頭:“我是聽別人說的。”

    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化:“這是誰告訴你的?”

    “滬州美術學院的鄭康堯教授。 ”鄒齊生說話速度很快,吐字也很清晰:“是這樣,新發現的北魏石窟面積很大,需要修復的壁畫很多。我們當時向省裡打報告,請求得到國內知名學者的幫助。中央美術學院和滬州美術學院是最先相應的兩家單位,蘇恆聯教授與鄭康堯教授都是國內外知名的畫家,他們各自帶著一個團隊,分別在遺址的一號窟與二號窟展開修復工作。”

    中年男子覺得自己應該是抓住了問題核心:“鄒市長,鄭康堯與蘇恆聯認識?”

    鄒齊生思考了一下,斟酌著字句:“專家組來的時候,市裡專門開了一個歡迎會。我在會上聽他們說起,蘇教授與鄭教授很熟,好像還一起在中央美術學院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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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五百节 搜救

    “只是後來鄭康堯教授被滬州美術學院聘請,兩個人也就分開了。”

    中年男子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他隨手從衣袋裡拿出一支便攜式錄音筆,輕輕擺在桌面上,認真地問:“鄒市長,請把你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你確定,是鄭康堯教授親口告訴你,蘇恆聯教授在沙暴來臨的前一天,已經離開北魏石窟遺址,前往機場搭乘飛機,飛回燕京的嗎?”

    鄒齊生對他的一連串動作搞得有些發懵,下意識地問:“怎麼……你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們在調查我?”

    “我們在調查所有涉事人員。”中年男子的說胡口氣非常嚴肅:“調查令由防保局燕京總部下發,蘇恆聯教授至今沒有回家。據推測,他和他的學生們極有可能沒有離開石窟遺址,至今還被埋在下面。”

    ……

    藥神院的能量很大。

    謝浩然坐在一輛“悍馬”越野車上,低頭看著平攤在膝蓋上的地圖。

    北魏遺址不難找,眼前這片沙地就是。不過沙地就是沙地,沒什麼特別。這個季節不算冷,只是有時候風刮起來,沙子吹到臉上,就跟用小石頭砸上來一樣生疼。

    車停在空地上,車門敞開。北寧省分堂堂主鄔鋼坐在謝浩然旁邊,敏銳的目光注視著地圖,低聲對他說:“謝先生,根據我剛收集到的消息和資料,您要找的人應該就埋在這下面。”

    謝浩然從未見識過沙暴的可怕。他不由得抬起頭問:“沙暴有那麼厲害?”

    鄔鋼肯定地點點頭:“這次的沙暴是從北方國境那邊過來的。他們那邊跟我們不同,窮,而且還是窮得要命的那種。謝先生你是沒有去過北邊,那個國家戰爭時期咱們華夏分裂出去,就在治理國家方面顯得很白痴。好好的草場被糟蹋完了,又沒有樹,每年都在拼命挖煤,現在草場大面積沙化,隨便有點兒風過來,很快就會形成沙暴。我們這邊還算好,國家給資金大量種草種樹,種得多了還有補貼和獎勵。要是跟北面那國那種搞法,不要說是附近的村鎮,恐怕平陵都沒辦法住人。”

    謝浩然“唔”了一聲,認真地問:“鄔堂主,現在能不能確定我老師他們的具體位置?”

    鄔鋼就坐在謝浩然身邊,清清楚楚感受到他體內釋放出的強大靈能。這是修士之間最直觀的實力比較,在加上藥神院的權力現在已經全面更替,有三位強大的副院主坐鎮,再加上謝浩然也很會做人,丹藥每月都會按時發放,各地分堂的實際問題只要報上來,都能得到解決……畏懼加上佩服,包括鄔鋼在內,藥神院眾人早就沒了反抗的心思,都覺得現在這種狀況很好,符合自己的利益,家中後輩也能得到照顧,從從容容,簡簡單單就能成為修士。

    鄔鋼回答得很認真:“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已經在加派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消息。”

    這可不是隨口亂說。

    收到來自燕京的消息後,鄔鋼第一時間調集了手下所有的人。整個藥神院北寧省分堂以極高的效率開始運轉。藥神院不是黑社會,更像是一個鬆散的,以“丹藥”為核心結成的商業組織。想要賺錢的人腦子都很活絡,也經營著各自不同的圈子。鄔鋼直接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分堂成員動用一切關係,全方位調集車輛、人員、物資,迅速制定搜救計劃……就這樣,謝浩然的飛機剛剛在平陵市機場降落,就被在機場守候的鄔鋼直接開車接到了被沙子掩埋的北魏石窟遺址。

    鄔鋼不愧是這裡的地頭蛇。

    多達三百多輛各型車輛,總計超過上千名搜救人員。其中,除了半數是青靈集團與藥神院的下屬員工,其餘的都是曾經與藥神院有過合作關係的私企職員。鄔鋼很清楚,“找人”這種事情需要把範圍迅速擴大,圈子越廣泛越好。尤其是現在,既然確定了北魏遺址坐標,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到入口,找到被埋在下面的人。

    各種搜救儀器源源不斷的運來,消防與警察部門的人隨後趕來,他們甚至帶來了幾條搜救犬。很多計劃都是來到現場以後製訂。按照鄔鋼的話說:先把人帶來,只要到了這裡,一切都好說。

    石窟入口也許就在某個不經意的位置,可能就在你的腳下。只要搜索人員多了,發現機率也就成倍增加。

    謝浩然有些緊張。他對蘇恆聯等人的情況一無所知。修士的確可以感應到短距離半徑內的靈能體位置,可蘇恆聯及師兄師姐們都是普通人。在尋找方面,修士並不比普通人好多少。

    他們在下面有沒有水?

    有沒有食物?

    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一個個問題攪擾得謝浩然心煩意亂,他強自鎮定地坐在車裡,不時抬起頭,朝著外面看一眼:整片沙地上全是人,有穿橘黃色制服的專業搜救隊,有雜色服裝的企業員工,還有很多隸屬於藥神院北寧分堂的修士……浩大的動作甚至把周圍一些村鎮的居民也吸引過來。他們紛紛站在搜救現場外圍看著,好奇地打聽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鄔鋼反應很迅速,連忙叫過自己的親信,吩咐他:把那些看熱鬧的人全部集中,告訴他們,幫著我們一起找。無論是誰找到,或者發現有用的線索,重獎獎金十萬。

    謝浩然的動作簡單粗暴:用錢砸,今天天黑以前,必須把人找到。相比救援隊的責任與個人意識,他覺得還是物質刺激的方法最好。在利益面前,責任往往會被淡化。只要有錢,很多人都願意賣命。

    鄔鋼一直陪著謝浩然。他很清楚,搜救有下面的人去做,自己的位置,就在這裡。

    “謝先生,我聽說您家裡的老人姓蘇。怎麼,蘇教授是您的親戚?”這是鄔鋼從接到消息以後,卻一直沒有機會,直到現在才說出來的問題。

    謝浩然看了他一樣:“你的消息還蠻靈通的。嗯!我的外公姓蘇。不過蘇教授與我家裡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我的老師。”

    “原來是這樣。”鄔鋼了然地點點頭,不露痕跡地奉承道:“謝先生真是尊師重道,值得我們學習啊!”

    謝浩然被他滿臉諂媚的樣子逗得覺得好笑,不由得搖搖頭:“鄔堂主,其實你用不著這樣。我這個人心狠手辣,可那是對外人而言。手段就是用來收拾咱們敵人的,不能用來對付自己人。我聽劉副院主說,你以前是南方人,後來流落到了北方,機緣巧合,才踏上修煉一途。”

    鄔鋼苦笑著點點頭,頗為感慨地說:“都是從前的舊事了。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不願意上學,跟家裡鬧了一場,沒管我的父母,就一個人跑到北方來闖世界。那還是在建國前的事情,後來在關外得了一個黃皮子大仙的真傳,又殺了幾個開拓團的小鬼子,從他 們身上得了神道教的一些靈物,這才修煉到了現在的境界。”

    這些事情他說的簡簡單單,風輕雲淡。謝浩然能聽出來,其實內裡充滿了危險。

    “鄔堂主是條漢子。”他高聲讚道:“等到這裡的事情有了結果,我一定要跟鄔堂主好好喝幾杯。”

    鄔鋼很高興地朝著謝浩然拱了拱手: “樂意之至。”

    因為都是自己人,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謝浩然直接從儲物戒指裡拿出兩隻大號白瓷瓶,擺在鄔鋼面前:“鄔堂主,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這次你反應迅速,我身為藥神院執掌,自然也就不會吝嗇。這兩個瓶子裡都是煅體丹,只要找到我的老師,北寧省分堂成員每人都能得到一粒。另外還有十顆,是鄔堂主你應得的。”

    煅體丹?

    這麼多!

    鄔鋼的眼角猛然抽搐了一下,渾身上下頓時變得燥熱起來。

    謝浩然制定的獎懲規則很公平,他煉製的那些丹藥品質非常不錯,遠遠超過龍虎山的同類藥品。好東西永遠不嫌多,鄔鋼也願意給後輩子孫多留下一點兒修真遺產。

    “謝先生,恕在下失陪。”鄔鋼一下子從車上跳下來,他站在敞開的車門外面,對謝浩然認真地說:“無論獎勵還是喝酒,等找到謝先生的老師再說吧!”

    謝浩然滿意地點點頭:“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

    平陵市,雲騰大酒店。

    廖秋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用手揉了一把臉上的皮膚,低頭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用力眨了眨眼睛,抬手敲響了面前掛著“1206”牌號的房門。

    隔著門板,可以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小心謹慎的聲音:“誰?”

    廖秋的聲音恭恭敬敬,比他平時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清潤了不少:“您好,我是樓層服務員,給您房間裡加水的。”

    酒店客房裡免費供應礦泉水,每天兩瓶,客人喝完隨時補充。

    裡面的人沒再說話,隨即聽到金屬門閂從裡面打開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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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五百零一節你找錯人了

    門開了。

    一個身穿白色浴袍的老人走出來。他個子不高,大約一米六五,頭上光禿禿的,稀疏的毛髮距離上一次理髮顯然隔了很久,就像被頑皮孩子吹掉了不少小降落傘的蒲公英,仍然還有少部分在青暗色的頭皮上頑強挺立著。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剛洗完澡,浴袍胸口敞開,腰帶鬆垮垮的,可以看見裡面被皮膚繃緊,一根根凸顯出來的肋骨。

    看到廖秋的時候,老人愣住了:“你……你不是酒店服務員?”

    很正常,任何服務員都不會在上班時間穿著黑皮夾克衫。而且廖秋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站著兩男一女,都穿著深黑色的警察制服。

    廖秋很有禮貌:“請問,你是不是鄭康堯教授?”

    老頭收起了之前的心思。他顯得很緊張,左手死死抓住門板後面的扶手:“……對,我是鄭康堯。”

    他隨即問:“你們是誰?”

    廖秋臉上帶著善意的微笑,他抬頭看了一眼房間內部:“能進去談嗎?站在這裡不好,來來往往很多人都能聽見。”

    鄭康堯眼睛裡充滿了警惕,他絲毫沒有放這些人進去的意思,雙眼緊盯著站在面前的廖秋:“你們是誰,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廖秋也不再隱瞞,直接表明了來意:“我有幾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說著,他從上衣內袋裡拿出自己的證件,用拇指和中指靈活地打開,出示給對方。

    鄭康堯是大學教授,這類證件的真偽,他當然可以判斷出來。何況廖秋身後還跟著三名警察,如果是騙子,他們的首要目的應該是進入房間,而不是站在外面。

    其中一名警察拉開公文包,拿出托板和筆,就這樣用手抬著,顯然是自己說什麼,他就會記錄下來。

    鄭康堯覺得心跳得厲害,他咬了咬牙,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緩:“你想問我什麼事情?”

    廖秋很平靜:“你認不認識中央美術學院的蘇恆聯教授?”

    這問題的答案無法隱瞞。鄭康堯陰沉臉,緩緩點頭:“認識。”

    廖秋又問:“你們是不是接到北寧省平陵市的邀請函,請你們對莫高窟北面新發現的北魏石窟遺址進行修復工作?另外,你看看這個。”

    說著,他從旁邊一名警察手裡接過一份文件,遞給鄭康堯:“具體的時間,以這份文件上的為準。”

    文件鄭康堯很熟悉。他之前就看過,而且不止一次。那是平陵市府早在兩個月前就發給自己的邀請信,也就是在第一次壁畫修復以前。當時來到這裡的人不多,只有考古隊的幾名專家,負責壁畫修復的只有自己和蘇恆聯。關於那座北魏遺址,很多情況是在那之後才逐漸明朗化,相關的計劃也是後期制訂,然後實施。

    算起來,這次是自己第二次來平陵。

    “是的。”鄭康堯回答的很乾脆,他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撒謊,更不可能隱瞞:“我和蘇恆聯同時接手了壁畫修復工作。他帶著他的學生負責一號窟,我和我的人負責二號。”

    廖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也沒有收回那張文件的意思:“那麼,你知不知道蘇恆聯教授現在在哪兒?”

    一絲慌亂的目光在鄭康堯眼睛裡瞬閃即逝。他很好的掩飾住了惶恐,語音平靜,整個人看起來很是鎮定:“我怎麼知道,他的腳又沒長在我身上。”

    廖秋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我剛從平陵市府那邊過來。鄒齊生鄒市長說:是你告訴他,蘇恆聯教授已經離開平陵,搭乘飛機返回燕京。”

    有人證明,這種事情就算是想要抵賴也不可能。鄭康堯輕輕點頭,面皮繃得很緊:“沒錯,這的確是我對他說的。”

    廖秋的問題步步緊逼:“你親眼看到蘇恆聯教授上了飛機?還是你送他到了機場?”

    “我只是看到他返程機票上的時間,還有航班號。”鄭康堯回答得滴水不漏,理直氣壯。

    “機票?”廖秋皺起了眉頭:“現在都是在網絡上訂票,到了機場以後換成登機牌。鄭先生,你是什麼時候看到蘇恆聯教授機票的?”

    “酒店房間是平陵市府安排的,那時候我們住在一塊兒。”鄭康堯說得有理有據:“我和老蘇是老朋友了,這次一起過來,他還是保持著從前的習慣,下了飛機就把返程機票打好,帶在身上。很多年了,他一直這樣做。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他自己,或者他老婆,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廖秋為不可察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鬆開。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也就是說,你沒有親眼看著蘇教授上飛機?”

    鄭康堯點點頭:“是的。”

    他立刻補充了一句:“他已經買好了飛機票。我那天回酒店,敲了他的門,結果沒人開,那就肯定是走了。”

    廖秋搖搖頭:“我問過酒店總台,房間是平陵市府接待處給你們訂的,時間一直開到這個週末。蘇教授的房間與你的一樣,都是同樣的標準。考慮到你們晚上可能會回來休息,所以房間就一直保留,沒有撤掉。關於蘇教授的那個房間,服務員每天都會進去打掃,卻一直沒人回來住。”

    鄭康堯不禁啞然失笑起來:“這個老蘇,也太糊塗了。酒店房間退都不退就走了。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一定要拿這件事情好好說說他。”

    看著他這副模樣,廖秋的眼睛微微瞇起:“對了,剛才忘了問,鄭教授你的壁畫修復工作,進行的怎麼樣了?”

    “我覺得這個問題用不著回答。”鄭康堯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亂,他很冷靜:“你應該去遺址現場親眼看一看,事實最有說服力。”

    說到這裡,他沉下面孔:“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全都是些無聊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們這樣做到底想幹什麼。我最近一直在工作,非常的累,我現在想要休息,再見。”

    “先等等!”廖秋喊住他:“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鄭康堯停下正在關門的動作:“說吧!但是我得提醒你年輕人,我的時間不多,也不是任何問題都能給你想要的答案。”

    “你知不知道蘇恆聯教授在哪兒?”這是廖秋最後一次給他機會。

    “我怎麼知道?”鄭康堯想也不想張口就說:“這個問題你應該找警察,他們可以幫你找人。”

    說完,他轉過身走進房間,用力關上房門。

    ……

    杭子琪覺得自己快要餓死了。

    蘇恆聯畢竟是上了年紀,他奄奄一息,靠在石壁上,連話也說不出來。周嘉林與老師之間很熟,他皺著眉頭看了蘇恆聯很久,才發現對方好像是在說話,只是聲音很小,必須湊到近處才能聽見。

    “……嘉林……你們……要不,先把我吃了吧!一定要撐下去,會有人來找我們的。我……我是不行了,但是你們不一樣。都怪我……非要,帶著你們來到這個地方。我老了……肉還是可以吃的。照這樣拖下去,我……我肯定撐不住。就這麼說定了,等我不行了,你們先吃我……熬一熬……”

    應該是很悲傷的一件事情。聽起來很感動,讓人在最後的時光中感受到被關愛的溫暖。

    林曉生沒心沒肺的笑聲,破壞了所有的氣氛。

    “老師,我不吃人肉,而且你也不好吃。”林曉生“嘿嘿嘿嘿”的笑聲在空蕩蕩的石窟裡引起陣陣迴盪:“你自己都說了,老了……不好吃啊!對了嘉林,古時候那個故事是怎麼說來著:兩個狠人遇到了,就找了家酒店,用刀子割腿上的肉,自己吃自己,最後兩個傻瓜都死了……哈哈哈哈!”

    他被餓得有些癲狂,但出發點是好的。活躍一下氣氛,至少大家不會那麼悲傷,也忘記了難過。

    蘇恆聯虛弱細抬起手,指著林曉生,“你……你……你……”說了半天,後面的話,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他被氣壞了,也被氣笑了。

    周嘉林把蘇恆聯扶著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勸道:“老師你想多了。我們幾個再怎麼樣也不會走到哪一步。你之前不是說了嘛:要有耐心,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蘇恆聯滿是皺紋的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絲苦笑:“都快餓死了……等到有人發現,咱們幾個恐怕已經變成了骨頭。”

    信念會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消失。蘇恆聯其實是個樂觀主義者。只是嚴酷的現實讓他實在笑不起來,必須趁著自己意識清醒,沒有餓壞腦子,早早把後事安排好。

    他看過不少探險筆記,知道海難生存者抽籤吃人的規矩。蘇恆聯想得開:死了也就是一具臭皮囊,不如發揮點兒最後的作用,讓弟子們吃個飽,活下去。

    想著想著,就產生了幻覺。

    他聽到牆壁上傳來“叮叮咚咚”之類亂七八糟的聲音。

    像是工程機械,還有很多人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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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五百零二節推測

    杭子琪的身體優勢在這個時候充分體現出來。她是四人當中最胖的一個,連續餓了幾天,體內脂肪迅速消耗。周嘉林和林曉生就很慘,越是壯實,越是乾瘦,越是平時加強體育運動的人,這種時候就越是餓得快,體內脂肪也無法維持消耗……他們倆對外面的聲音幾乎聽不見,還是杭子琪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走過來,手指用力摳住他們的肩膀,發出顫抖的驚喜話語。

    “你們……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嗎?”

    聲音?

    周嘉林與林曉生滿臉懵懂。

    “嘩啦!”

    巨大的聲響從洞口方向傳來。機械轟鳴清清楚楚傳入了洞內,嘈雜的人聲比剛才清晰了很多,其中夾雜著無數的驚喜。

    “找到了,洞口就在這兒。”

    “地圖上的坐標是對的,就是這個地方。”

    “不要亂,所有人推後,把挖機開過來,擴大洞口。”

    “餵,說你呢,傻站在那兒想死啊!這些沙子全是鬆的,站不穩掉下去就能把你給埋了。趕緊讓開!”

    謝浩然衝進石窟的時候,手裡拿著一瓶事先準備好的葡萄糖營養液。很幸運,包括蘇恆聯在內,四個人都沒事。只是他們的情況不怎麼好,很虛弱,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營養液是小瓶的,分發到各人手中,再慌再亂也不可能喝下去更多。之前在地面上的時候,謝浩然就臨時惡補了一下搜救知識,這是專用營養液,車子在石窟外面隨時待命。來不及解釋,他從地上背起奄奄一息的蘇恆聯,像風一樣朝著洞外跑去。

    鄔鋼早早弄來了一輛中型房車。他嫌棄醫院裡的急救車設備一般,不好用,在短短幾小時內把房車內部改造了一下,安裝了輸液與氧氣呼吸裝置,等到眾人手忙腳亂把周嘉林等人抬上來,安排妥當,司機立刻發動引擎,駕著車,風馳電掣般朝著市區醫院駛去。

    謝浩然一直守在床邊。看到蘇恆聯臉上逐漸變得輕鬆,面皮微微泛出一絲紅色,他這才放下心來。

    周嘉林的體質很好,恢復得最快。他覺得躺著不舒服,升高床鋪,換成了坐姿,很是激動地問謝浩然:“小師弟,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謝浩然安慰地笑笑:“說起來,還得謝謝美術學院的方玉德老師。要不是他跟師母閒聊,聽師母抱怨說老師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去,我也不會知道你們遇到危險,被埋在裡面。”

    杭子琪心有餘悸地輕輕發出聲音:“是啊……這一次,差點兒就被活埋了。”

    蘇恆聯從未感覺像現在這樣幸福。身邊都是自己的弟子,而且還是剛收進門下沒多久的小徒弟從燕京趕過來,把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有人惦記著的感覺真好,胃部因為長時間沒有吃東西的那種啃嚙感,也隨之變得輕鬆,腦子也逐漸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那是葡萄糖營養液的功勞。

    四個人都在輸液,補充能量。

    林曉生笑得還是那麼沒心沒肺:“小師弟,回頭我請你吃飯,不准推辭,必須來。”

    謝浩然笑著點點頭:“沒問題。不過林師兄你得忍上一段時間。這幾天你只能喝粥,肉就不要想了。”

    林曉生臉上的笑意變得充滿幾分苦意:“你別提“肉”這個字了。唉……我們呆在洞裡的時候,想的說的都是肉。”

    謝浩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試探著問:“紅燒肉?軟炸里脊?還是青椒肉絲?不錯啊……餓著肚子想好吃的,也是一種不錯的經歷。 ”

    周嘉林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下來。他搖搖頭:“不是那樣的。那時候老師覺得撐不下去,快不行了,讓我們……吃了他。”

    這種時候顯然不該說這種悲傷難過的事情。蘇恆聯的體力恢復了一些,他躺在床上發出帶有嗔怒的聲音:“嘉林,我就隨便開個玩笑,你居然也會當真?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吃……吃什麼吃?全是骨頭,有什麼好吃的?要我說,大家餓了,要吃也是先吃你,誰讓你最壯!肉最多!”

    一時間,整個車廂裡全是哄堂大笑。

    等到笑聲好不容易平息下來,謝浩然抓住機會問:“周師兄,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遺址?非要等到沙暴來了,想走都走不了。”

    周嘉林臉上全是鬱悶的神情:“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老師帶著我們在洞裡修復壁畫,要不是我臨時有事情出來,恐怕直到沙暴來了也不知道。”

    鄔鋼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覺得很奇怪:“怎麼你們沒有收到氣象局發布的危險警報嗎?這次的沙暴規模很大,只要是在北寧省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會在手機上接到預警通知。”

    “沒用的。”杭子琪躺在床上輕輕搖頭,緩緩地說:“你沒有在石窟里呆過,那裡本身就是信號阻隔區。無論移動還是電信用戶都沒有信號。我們平時打電話都要從洞裡出來,走到外面才行。”

    停頓了一下,她自嘲著笑笑:“要是在地下也有信號就好了,就不用被埋在那裡餓了這麼多天……我感覺現在的胃 口好極了,我可以一口氣吞下去一頭烤全豬。”

    笑聲再次響起,謝浩然對林曉生笑道:“看來林師兄這次請客要破財了,光是杭師姐點了一頭烤豬,周師兄我估計至少也要點上一桌全牛席。老師牙口不好,可以來點兒魚翅撈飯,再加個佛跳牆。這還沒算上我的那份,就得好幾千塊錢。”

    “我也是這麼覺得。”林曉生認真地點點頭:“看來我得另外再做份兼職。那就說好了,你們耐心點兒,等我做上十年兼職,發了財,一定會請你們吃飯。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絕對不會賴賬。 ”

    他很逗!就連鄔鋼這種年紀超過幾百歲,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修士,也被林曉生冠冕堂皇的賴賬方式說得忍俊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等到車裡的氣氛再次緩和下來,謝浩然問周嘉林:“周師兄,就算你們在洞里工作,手機沒有信號,可是為什麼沒有人來通知你們?沙暴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何況老師還是國內知名的專家,你們這次的壁畫修復,北寧省上上下下都很重視,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也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兒。”周嘉林回憶道:“這段時間被困在洞裡,我們和老師前前後後想過,覺得事情好像不是那麼簡單。小然你聽我說,我們平時吃飯都是從平陵市區送過來。路上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當初老師就拒絕過平陵市府領導送飯的建議,說是給我們準備些乾糧就行。就算要送飯,也沒必要每天都派車過來,兩天一次,改善一下生活就行。”

    杭子琪在旁邊也說:“是啊!直到沙暴來的前一天晚上,平陵那邊的送餐車還是按時過來。那天晚上的菜我現在都記得 :青瓜炒雞片、京醬肉絲、紅燒帶魚、口蘑粉絲湯,還有肉餅……哎呀,不能說了,我想著想著都要流口水了。”

    的確是被餓慘了,在洞裡的時候實在不敢想吃的,因為越想越餓。現在隨口說出來,杭子琪嘴邊湧出無數液體,她連忙用衣服袖子遮住,滿臉的不好意思。

    謝浩然沒有笑,他神情凝重,繼續問道:“周師兄,你的意思是,送餐車每天都會來?”

    周嘉林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之前是這樣,可是沙暴來的那天,送餐車直到中午十二點多了也沒有來。按照平時的慣例,送餐時間不會超過十二點。他們每天晚上會多送一些吃的,比如牛奶麵包熟雞蛋什麼的,留給我們第二天做早餐。石窟裡很乾燥,躺在睡袋裡也不冷。原本想著就是一個星期,艱苦點兒也沒什麼。沒想到沙暴來了以後,差點兒沒死在這個地方。”

    鄔鋼之前就與謝浩然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問周嘉林:“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次的危險,會不會是人為的?”

    人為?

    周嘉林不由得張大了嘴。

    杭子琪放下遮住面孔的那隻手,臉上全是震驚。

    林曉生眨了眨眼睛,遲疑半晌,才不太確定地說:“這個,不太可能吧?人為的……小師弟,不瞞你說,我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想法。可是我思來想去,覺得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

    謝浩然問:“為什麼?”

    “這害人就跟做生意一樣,總得有收益才行。”林曉生顯然是偵探小說看多了:“無論任何案子,都要有受益者才能成立。尤其是殺人案件。我們幾個都很普通。老周在學校裡是老師,子琪也只是個家庭主婦,我就更簡單了,屬於那種沒人惦記的類型。要說真正有身份的,還得算咱們老師。可是把我們幾個弄死在沙漠了,我怎麼覺得這事兒對誰都沒有好處,其實就是一次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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