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0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4
第四百七三節 路怒症

    王昌遠斷然否決:「這個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千萬別告訴她們。」

    陳湘玲從王昌遠懷裡坐直身子,好奇地問:「為什麼?」

    「她們與小謝之間差得太多了。」王昌遠現在變得很清醒,也比之前理智了很多:「說起來,今天這事是我沒有辦好,也是我把池靜霜想的太好了。我知道她是個冷漠高傲的性子,也知道她一心想要攀高枝。我一直覺得,要是她能夠跟小謝成了,幫她就等於幫我自己,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開眼。所以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一個字也不要告訴她。」

    認識王昌遠以來,陳湘玲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麼嚴肅。不由得被嚇住了。良久,才慢慢地問:「昌遠,你跟我說實話,小謝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答應過不洩露他的身份。」

    王昌遠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像我這樣的,上百個加起來,也不如小謝的一根手指頭。」

    他很有自知之明,只是在對比方面沒有真實準確的概念。

    上萬,或許比較合適。

    ……

    幾千塊錢對謝浩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他很享受在牌桌上贏錢的這個過程。那是一種另類的快樂,大腦一點點分泌書多巴胺,令神經亢奮。今天要不是時間關係,王昌遠也適時叫停,恐怕自己還能繼續贏下去。

    「薩博班」越野車在城市夜幕下緩緩行駛。前面十字路口的綠色信號燈還剩下六秒鐘,謝浩然看著大概是過不去,也就刻意降低車速,打算在路口停一下,等待下一個綠燈。

    果然不出所料,在路口踩下剎車的時候,信號燈變成了紅色。

    他立刻聽到後面傳來刺耳的喇叭聲,不由得從倒後鏡裡看了一眼,發現後面緊跟著一輛淺灰色「保時捷」。只是光線模糊,看不清楚車主是男是女。

    喇叭聲很刺耳,謝浩然也心生疑惑。他特別留意了一下車上的定位器,發現自己沒有走錯車道,包括自己所在的這條道,左右兩邊總共三條,都可以直行。

    偏偏這個時候,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廖秋的號碼。

    剛接通,電話裡第一句話就問:「你在哪兒?」

    後面的喇叭聲已經停了,謝浩然盯著倒車鏡,看到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罵罵咧咧從車上下來,他隨口對廖秋說了一句:「我在青年路口,正打算回家,怎麼了?」

    黑衣男人速度很快,他直接走到謝浩然車子旁邊,凶神惡煞,用力敲了敲車窗。力氣很大,車窗玻璃被敲得「嘭嘭」響。與其說是「敲」,不如說是「砸」。

    火氣一下子就從謝浩然身體裡冒了出來。無論換了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發火。他顧不得與廖秋交談,用力按下電鈕,降下車窗,一手舉著電話,一面衝著外面那人發出憤怒聲音:「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幹嘛砸我的車?」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頭很高,也很胖。夾克衫沒系拉鏈,兩邊衣襟敞開著,露出被淺灰色毛衣裹住的高腆肚皮。他滿臉橫肉,抬手指著謝浩然,張口罵道:「你他嗎的會不會開車?明明加把速度就能過去,你偏偏在我前面慢吞吞的晃悠,現在害得老子也過不去,必須等紅燈。」

    原來是因為這個。

    電話裡傳出廖秋疑惑的聲音:「你那邊怎麼了?聽起來這麼亂?」

    謝浩然這時候忙不及解釋,隨口道:「出了點兒事情。怎麼,有事嗎?」

    電話裡廖秋的聲音,還有站在車外男子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爆響起來。

    「發個手機定位給我,我現在過來找你。」

    「麻痺的不會開車就不要上路,現在開著你的爛車給我滾。以後再讓我看見,直接打死你!」

    他很凶悍,也很霸道。罵聲很大,惹得周圍幾輛車裡的人紛紛放下車窗,探出頭來看熱鬧。越是人多他就好像越是得意,乾脆直接擼起衣服袖子,露出兩條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龍虎刺青。

    謝浩然不慌不忙在手機上把定位給廖秋發過去,然後下了車,站在那男人面前,用森冷的目光注視著他:「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不等那男人說話,他那輛「保時捷」的車門開了,下來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手裡牽著一條體型很大的金毛犬。女人顯然不願意多事,看了一眼謝浩然,伸手拉住那男人的胳膊,柔聲勸道:「算了,不就是多等一個紅燈而已。走,咱們回車上去。」

    大概是因為女人在旁邊的緣故,男人的氣焰變得越發囂張。他用力把女人的手甩開,衝著謝浩然罵罵咧咧:「不行,不能就這麼了了。你必須給我個說法,賠禮道歉!否則今天老子不會放過你。」

    旁邊一輛「邁騰」的車主實在聽不下去了,抬手指著那男人叫道:「你也太過分了。明明是你跟車跟得太緊,還要倒過來反怪前面開得太慢。哪兒有這種道理?」

    男人顯然是凶慣了也橫慣了。他仰脖衝著「邁騰」車的方向高聲喝道:「你狗日是是不是要多管閒事?麻痺的你給老子下來,咱倆單挑,信不信我現在就揍死你?」

    遇到這種不降臨的人,「邁騰」車主也只能忍氣吞聲。怒意在他臉上瞬閃即逝,本想著下車去討個說法,可是看看正前方已經開始閃爍變色的信號燈,他隔著車窗低聲罵了一句,隨即踩下離合器,開車走人。

    看著從左右兩邊紛紛繞行的各種車輛,再看看被自己那輛「保時捷」擋在後面,不停按著喇叭的車,那男人更得意,也越發變得囂張起來。

    他隨即從那女人手裡奪過牽狗的繩子,用力一扯,衝著謝浩然連威脅帶叫罵:「立刻道歉,否則老子放狗咬你。」

    那條金毛本來很溫順,大概是受到男子的影響,一時間也變得張牙舞爪,衝著謝浩然發出低吼。

    碼的,連條畜生也敢這樣……謝浩然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他縱身撲過去,一把抓住那條金毛的耳朵,將整個狗身提起來,然後換手抓住左右兩條前腿,用力朝著兩邊狠命扯去,只聽見「嗤拉」的聲音,一條幾秒鐘前還活蹦亂跳的金毛,被他硬生生撕成兩半,帶著散發出濃烈腥臭味的各種內臟,直接扔在男人面前。

    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滿面囂張的男人當場驚呆。尤其是站在他旁邊的女人,一下子花容失色,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是要放狗咬我嗎?」謝浩然脫下身上的外套,慢慢擦著手上與身上的血,用陰沉的目光盯住對面。

    男人臉上的凶狠瞬間消退了很多。他心裡猛然生出了畏懼,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圍過來,他們看到了謝浩然抓狗撕狗的全過程,有人發出尖叫,也有人驚呼,還有人手忙腳亂拿出手機一陣亂拍,路口很快變得擁堵,一片混亂。

    人多了,那男人的氣勢卻明顯也沒有之前那麼足。他呆呆望著地上還在抽搐的兩半金毛屍體,抬起頭,難以置信地尖叫道:「你……你殺了我的狗?你知不知道這狗值多少錢?」

    不等謝浩然回答,他立刻轉過頭,像瘋了一樣衝著身邊的女人狂呼亂喊:「你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快打壹壹零報警!」

    警車與廖秋幾乎是同時趕到。

    事情起因很簡單,周圍很多人都是目擊者。就算情況不明,還可以調看路口的監控錄像。警察在現場做著記錄,廖秋走進人群,找到領隊的警長,出示自己的證件。因為事情不大,也沒有涉及暴力鬥毆,只是死了一條狗,警察考慮再三,讓謝浩然在現場記錄上籤字畫押,然後再三叮囑:「你明天一定要到指定派出所做筆錄。」

    謝浩然跟著廖秋從人群裡出來。上了自己的車,緩緩駛出路口的時候,還能聽到後面傳來那男人哭天喊地的叫罵聲。

    廖秋開著車在前面帶路,謝浩然在後面跟著。一前一後,很快上了環城路,等到下來的時候,開進一個位於城市東面的院子。

    把車子停穩,謝浩然走下來,看著廖秋也離開駕駛座過來,不由得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怎麼把我帶到這兒來?」

    進院子的時候,他特別留意了一下掛在大門口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國家防保局」幾個大字。

    廖秋很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要見你,是我們頭兒要見你。」

    隨即道:「跟我來吧。這裡可不比外面,不要亂走。就算你是我們防保局的人,如果隨便亂逛被人逮住,我也救不了你。」

    進了電梯,上了六樓,走進一個很大的辦公室,看見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很胖的中年人。

    他站起來,露出溫和的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怒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5
第四百七四節 局座

    從廖秋嘴裡,謝浩然聽說過這名字很多次。溫和善意的表情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他握住對方的手,笑道:「你好,久仰大名。」

    因為彼此之間已經有了熟悉的基礎,謝浩然說話也就不那麼客氣,直接問:「是不是又有什麼任務?」

    一句話,把廖秋和怒風都問得笑起來。

    廖秋從旁邊搬過來兩把椅子,按住謝浩然的肩膀讓他坐下:「是不是沒有任務就不能叫你過來?」

    胖胖的怒風坐在對面,點點頭:「小廖說的沒錯。你畢竟是咱們防保局的人。這裡算是你的娘家。常年在外,過年過節的時候總得回來看看。」

    氣氛很融洽,謝浩然也從之前活撕了一條狗的暴怒中平靜下來。看著坐在旁邊的廖秋,他笑著說:「你這樣讓我很不適應。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清楚?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我有心理準備。」

    廖秋根本不接他的話茬,直接衝著坐在對面的怒風努了努嘴:「你搞錯方向了。今天是局座大人找你,不是我。」

    怒風也不矯情,沉吟片刻:「那我就直說了。今天讓小廖把小謝你請過來,的確是有那麼幾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聽到這裡,謝浩然臉上頓時浮起古怪的神情:「局長就是局長……我原本還懷疑是不是廖秋隨便找了個人來騙我,現在聽到這話,我開始肯定你就是局長大人了。」

    怒風不太明白:「為什麼?」

    謝浩然指著廖秋,開玩笑地說:「他每次找我都是有事,但也就是一件、兩件的。你不一樣,張口就說「有幾件事情」要我幫忙。果然是職位更高,事情更多。」

    怒風笑道:「小謝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那我就按順序來,先說說你這次在匡州搞出來的事情。」

    謝浩然收起臉上的笑意,整個人變得認真嚴肅。

    「從個人情分上講,我支持你這次在匡州的所作所為。可是從法理,以及整個國家層面來看,你這樣做是要不得的。」

    怒風說話帶有很重的地方口音:「這畢竟是我們的國家,雖然只是一個地級市,可是你的對付手段也太過分了些。其實遇到問題你可以上報,我和小廖都可以幫你解決。偏偏你使用了殺傷力最大,也是對地方上傷害最嚴重的一種。」

    謝浩然辯解道:「當時的情況是這樣,我其實……」

    「先聽我把話說完。」怒風抬起手,認真地說:「之所以會成立防保局這個部門,就是為了將普通人與修士區分開來。小謝啊!你們擁有的力量非常強大,不誇張地說,其實就是一支隱藏在暗處的小型軍隊。放眼我們華夏,上下五千年,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我們有很多次被異族侵略,甚至被統治的時期。可是最終,局面還是扭轉過來。任何統治者都不會把修士在戰爭中起到的作用寫進史書,但是歷朝歷代都有各種祭壇遺留下來。無論國家還是你們,民眾是永遠的基礎。他們需要教化,需要引導,還需要通過各種手段激發熱情。」

    「我知道你在匡州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但你不能因此就把報復的目標對準民眾。從上層解決問題,對民眾進行指引和誘導,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也是你們修士的責任。」

    謝浩然眯起眼睛,有些疑惑:「……你說這是我的責任?」

    「因為你擁有強大的能力,還擁有數量龐大的金錢。更重要的是,你不在體制內,很多事情可以隨心所欲。」

    怒風的聲音有些嚴肅:「但是不要忘了,你畢竟是一個華夏人。我不想對你這次在匡州的事情發表意見,我只想對你說:希望你以後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多站在民眾的角度考慮問題,多從宏觀大局方面看得遠一些。其實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沒必要採取最極端,也是對民眾傷害最大的那種。都說「民風極惡」,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善惡觀念。只是因為個人際遇不同,具體的善惡表現也就隨著實際情況產生了變化。你覺得他們是惡人,他們就會朝著黑暗的方向越走越遠。你覺得他們善良,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會面帶笑臉。」

    「匡州的宗族勢力的確很嚴重,我們完全可以配合起來解決這個問題。地方經濟終究是發展的,窮困只能讓人心生邪念。不過,你這次畢竟還是留了一手,沒有把事情朝著最糟糕的方面推動。你只是懲戒了匡州中、上層的一些人,如果你把報復範圍擴大……呵呵!我也不會把你請到這裡。」

    看著笑呵呵如同彌勒佛般的局長怒風,謝浩然忽然有種彷彿被野獸盯上的感覺,渾身發冷。

    「匡州的事情,到此為止。」怒風在微笑,笑意裡透出沉甸甸的壓力:「我還是那句話:以後你遇到類似的情況,必須上報,我們可以協調處理,而且會給你一個想要的結果。」

    謝浩然也笑了。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個話題:「可以說說其它事情嗎?」

    「那我就說說你種的那種橘子。」

    怒風神情再次變得認真嚴肅:「靈玉橘的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小廖之間也與你有過聯繫。說實話,我見過的修真者很多,也聽說過歷朝歷代很多修煉世界的傳奇故事。可是真正想到把天地靈果拿出來賣,與普通人共享的修士……小謝,你是第一個。」

    「一百塊錢一個橘子,這價錢真的不貴。小廖在報告上說得很清楚,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靈玉橘」這個項目上賺錢。你的青靈集團在全國各地福利性機構都有活動。敬老院、兒童福利院、醫院……對於那些拿不出錢,每個月必須依靠低保才能過日子的人,你是採取贈送手段。各地商場的銷售監管也很嚴格,的確是做到了「一人一個果」。」

    「靈玉橘的確有著強化體質,促進健康的神奇效應。尤其是在延長壽命方面,效果突出。」

    說到這裡,怒風從椅子上站起來,誠懇地說:「我得謝謝你。」

    他隨即朝著謝浩然鞠了一躬。

    這動作很突然,謝浩然根本沒有思想準備。他連忙站起來,雙手搖晃著:「不,不,不,這是應該的,我……我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

    「真正是天地靈果啊!而且數量龐大,能夠惠及咱們國家每一個人。」怒風感慨著坐下去:「從古到今,沒有一個修士能做到這一點。藥神院我是知道的,「北地三傑」的故事我在小時候就聽老人們說過。後來大了,見過方玉鯤,跟他也算是略有交情。他算是修士當中不錯的,能夠把國家和民族放在心裡。可他終究比不上你,尤其是在靈玉橘這件事情上,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會心甘情願把這種好東西拿出來共享。」

    謝浩然沉默片刻:「其實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我也有私心,我最初想要通過靈玉橘賺錢,包括現在也是這樣。」

    怒風笑了:「這件事情我聽小廖說過。你打算把靈玉橘賣到國外?」

    謝浩然點點頭:「現在看來,一千美元一個橘子的定價,好像太低了點兒。」

    怒風完全有資格成為最奸猾的商人:「限量供應的話,十萬美元一個也不成問題,甚至更高的價格也行。」

    謝浩然聽出了怒風話裡的意思。他笑著問:「怎麼,如果我在國外銷售靈玉橘,還得在國內交稅?」

    怒風臉上的笑意不變:「稅率很低,絕對會在你可以接受的範圍。其實,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

    廖秋從旁邊插進話來:「這筆錢由我們防保局內部徵收,然後專款專用,算是咱們局裡從你身上摳下來的一點福利。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謝浩然很聰明。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無論廖秋還是怒風,都不會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本身他們的位置擺在那裡,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不可能一是一,二是二那樣的清清楚楚。

    「稅金」是一個頗為敏感的東西。尤其是青靈集團目前的發展蒸蒸日上,不可避免會引起很多人的覬覦。來自俗世的貪婪,很多時候修士自己也覺得無奈。畢竟,現在不是「仗劍游天下,一言不合,血濺五步」的上古時代。在法律的束縛下,哪怕有些東西在表面上看起來是錯的,你也只能是老老實實認輸。

    謝浩然雖然隸屬於防保局,但他很清楚,自己其實沒有任何特權。如果按照怒風剛才說的,靈玉橘在國外的銷售利益必須給局裡上繳一部分當做稅金……這件事情,他絕對是雙手贊成。

    這是一張很大,很厚的保護傘。謝浩然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怒風今天晚上會把自己約到這裡。他是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以後要是再遇到匡州那種事情,我們幫你出面解決問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5
第四百七五節 關於信仰

    這絕對不是一句停留在嘴皮子上的口號。

    他心裡還有另外一個疑問:「那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靈玉橘在國外的銷售事務,可以由你們來負責操辦?或者進行政斧之間的工作協調?」

    這一點很重要。私人公司與政府行為截然不同。比如兩者共同進入某國商圈,接受的各種條款完全不同。當然有些是好的,有些則是壞的。但如果青靈集團就此打上了政斧的烙印,在謝浩然看來,其實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地球很混亂,很多小國家每天都在爆發戰爭。動盪與混亂的社會秩序攪擾著當地局勢無法安定下來。謝浩然可沒有想過要以天下的己任,就算要管,他也只是對華夏負責。可如果擁有政府背景,青靈集團在國外的經營情況就能得到保障,至少員工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怒風注視著他的眼睛:「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另外一件事,信仰問題。」

    謝浩然笑了,張口問道:「你是黨員?」

    怒風的回答很巧妙:「那是我的信仰。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關於其他人。」

    謝浩然緩緩點頭,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安靜聽著怒風說話。

    「綠教在全球的擴張速度太快了。在一些地區,已經出現了無法遏制的勢頭。我們國內還好,至少現在還壓得住……別誤會,我只是用綠教打個比方。今天我想跟你談的,是基督教。」

    謝浩然微微皺眉:「與綠教相比,基督信徒的勢力核心在歐洲,兩者之間好像扯不上關係吧?」

    怒風笑了:「那只是在你看到的,也是他們擺在明面上的部分。在我國沿海地區,情況其實比你想像中要嚴重得多。傳教士到處都是,他們幾乎是肆無忌憚的發展信徒。」

    謝浩然眉頭皺得更深了:「傳教士?」

    他下意識轉過身,看著坐在旁邊的廖秋:「我上次執行任務,殺掉的那兩個傢伙好像就是傳教士。」

    廖秋搖頭否認:「你把「傳教士」與「神職人員」的概念混淆了。上次死在你手裡的是神職人員,現在局座說到的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傳教士。」

    謝浩然有些糊塗:「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怒風撥弄著自己肥大短粗的手指,認真地說:「其實現在國內很多人對於「傳教士」的概念,仍然停留在封建王朝時期。那時候的基督傳教士可不是現在這般模樣。因為當時教廷掌控著知識,其地位,相當於我們古代的士族。在那個時候,神職人員就意味著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特殊人才。利瑪竇和湯若望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他們知道在異國他鄉散佈主上福音的困難,所以選擇了與當時的官員及政府上層合作,產生了一種由上至下的傳教效應。」

    謝浩然微微頜首:「你的意思是,現在的傳教士,已經不是過去的樣子?」

    怒風臉上神情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國家從建國的時候,對宗教的態度一直是「不公開支持,不公開宣揚,也不打壓束縛」。放眼世界,能夠做到這幾點的國家寥寥無幾。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們根本沒必要對宗教信仰進行限制……」

    謝浩然忽然開口打斷了怒風的話:「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們是有信仰的。至少我們當中很多人都有信仰。」

    怒風深深看了他一樣:「你說的沒錯。」

    一股衝動能量就這樣在謝浩然身體裡毫無預兆升騰起來。他注視著怒風:「我的父親之所以心甘情願走上戰場赴死,是因為他相信這樣做能夠給他的家人帶來和平安寧。我看過一些書,都是講述共產黨人在戰爭年代的付出與貢獻。他們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而不是像現在佔據高位的那些。他們有信仰……是的,這就是我長久以來尋找,並且為之困惑的東西。我不明白為什麼短短幾十年的功夫,前後變化會那麼大?從前雖然一窮二白,華夏卻是一個擁有無限活力,人人都會朝著同一個目標努力的國家。可是現在,我們是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物質豐富了,人心卻散了。」

    怒風與廖秋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他們不是沒有聽過類似的話,只是沒有現在從謝浩然嘴裡說出來這樣直觀。也許因為他是修士,說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直接撕下遮羞布。

    良久,怒風緩緩地說:「我們正在努力改變。相信我,真正以爛為爛,窩在爛泥塘子不肯出來的人畢竟是少數。我們都在為了這個國家努力。信仰……是啊!從某種程度來說,的確是我們自己淡化了信仰,用金錢的力量加以替代。很多人就這樣沉了下去,偏偏他們又是多數人眼中的標竿……但是小謝你要相信,我們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們正在努力改變。前人的鮮血為我們留下了基石,我們無論如何都要維護它,保持下去。」

    謝浩然曾經很容易被說服。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三言兩語就會輕易相信的年輕孩子:「你剛才為什麼會提到傳教士?」

    「他們在我們國內,尤其是沿海地區,活動的很猖獗,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廖秋從旁邊發出聲音:「神父們已經在國內找到了代言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群結隊。那些被他們納入控制的的信徒,正在朝著「狂信徒」的方向發展。當然,基督與邪教之間是有區別的,梵蒂岡教廷也不會指引教徒朝著瘋狂死亡的方向繼續。但是思維,尤其是這裡……」

    廖秋抬起手,用指頭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聲音沉重:「他們想要的是我們這個國家陷入混亂。從根本上對國民思維進行誘導。」

    謝浩然在沉默中點點頭,然後說:「我明白,就像從前的「美國之聲」,只是換了一種和平演變的方式。」

    怒風的聲音再次響起:「以前,國外對我們的宣傳攻擊,大多停留在廣播形式。網絡發展使他們找到了更好,也更直觀的宣傳方式。梵蒂岡表面上是教廷,其實早已被西方國家以各種方式暗地裡控制。尤其是財權與軍權,即便是教皇本人也沒有直接掌控權。宗教就這樣成為了他們手裡可供利用的一張好牌……還記得以前的邪教法論宮嗎?宗教控制從來都是一股顛覆性的力量。他們一直在利用那些自封為「教主」的混蛋,我們也在國內嚴加防範。」

    謝浩然認真地問:「聽你的意思,基督傳教士在我們國內的發展已經超過了容忍底線?」

    怒風沉吟片刻:「這麼跟你說吧!在發展信徒方面,西方國家給予了這些傳教士最大限度的幫助。據可靠情報:無論是否在籍的傳教士,無論使用任何方法,只要確定拉攏十名目標加入該教派,得到當地教堂,以及區域神父的認可,那麼這個人就能得到移民許可,前往他想去的國家。」

    謝浩然感覺自己的眼皮正在微微抽搐:「十個人……只要誘勸十個人信教,就能得到移民許可?」

    很多人都嚮往移民,他們認為腳下這片土地已經不值得留戀。與國外比較起來,我們差得太多了。教育、食品、衛生、醫療……好像國外什麼都有,上學不用花錢,吃飯不用花錢,生病去醫院也不用花錢。各種出國移民幫扶機構鋪天蓋地,各種關於外國月亮比華夏更圓的美好故事到處流傳。人們選擇性的忘記了八國聯軍當年攻入帝都燒殺掠奪的殘暴行徑,也選擇性的忘記了日軍侵略中國在這片大地上留下了多少冤魂。

    關於島國人彬彬有禮的故事在網絡上到處傳揚。不可否認,他們的教育很成功,在禮節文化方面做得比較好。但是這一切都有其原因。如果沒有《馬關條約》賠償的億萬兩白銀,如果沒有多年的戰亂,我們的國民素質也會有著整體性提高。教育是文明進程的根本,何況島國在戰後淪為被保護國,他們不需要巨額軍費開支,也就把龐大的資金投入到其它方面。

    追尋根源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有一句話謝浩然很認同:不能因為別人富裕,我們就拋棄自己的窮家,像狗一樣跑過去搖尾乞憐。

    「說吧!你們需要我做什麼?」他很清楚,廖秋和怒風今天約自己過來,絕對不是隨便找個話題聊天開心這麼簡單。

    「我們需要你盡快在國外佈局,把靈玉橘賣出去。」怒風認真地說:「小謝,我也不瞞你。從靈玉橘投入市場的第一天開始,你和你的橘子,就進入了上層視線。他們一直在關注你,而且非常重視。」

    謝浩然眯起了眼睛:「為什麼?」

    靈玉橘對於人體的確有著不錯的改良效果,真正可以做到「增強人民體質」。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5
第四百七六節 閃光點

    可如果只是因為這個,謝浩然並不認為國家上層會把自己納入視線範圍。

    「我們需要在民眾心裡豎立自信心。」廖秋解釋道:「這不是簡單的幾句口號,也不是在紙上發幾份文件就能做到的。除了官方在宣傳上的努力,我們還需要在廣大民眾當中挑選優秀人才,以及世界性的優秀代表。囊括範圍很廣。經濟、文化、軍事、科學、人文……所有的一切都要包括在內。讓我們的人民重新擁有「大國之民」的自信心。自身優越感越強,對外界誘惑的抵抗力就成倍增加。」

    「上層已經意識到過去有些政策不合時宜。」怒風接著說:「儒家文化對我們影響很大,但是「敝帚自珍」的想法的確要不得。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有好東西就擺在家裡,嚴防死守,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偷著樂的時代。「殲二十」戰鬥機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按照從前的政策,這種新型飛機就算是試飛成功,大規模列裝,也絕不會在媒體報章上進行大篇幅宣傳。我們必須把自己的科研成果拿出來,讓民眾知道自己的國家並不落後。米國的確是跑在我們前面,但我們自己也不差。他們有「f22」,我們也有自己的新型戰鬥機。他們在前面領跑,我們正在後面追趕。這是一場比拚意志與耐力的比賽,我們總有一天會超過他們。」

    「所謂超越和追趕,必須從方方面面的領域進行。小謝你的靈玉橘就很有代表性。而且你的營銷方案從一開始就對國內民眾予以優待。一旦放到國外銷售,價格成倍增加,我們在國內也會進行專項的宣傳配合。到時候,一個全新的,品質層面無可置疑,也絕對會成為舉世矚目的品牌就這樣豎立起來。」

    廖秋笑著拍了拍謝浩然的肩膀:「以後我們的人出去,看見國外商場裡賣的靈玉橘,都能驕傲的說上一句:這是我們華夏人種的橘子。咱們國內隨便買,很便宜。瞧瞧這裡,臥槽……十萬美元一個啊!」

    自信不是張口責罵,自信不是沉默,自信是通過一件件值得宣揚的豐功偉績,以及一個個令世人矚目的成就堆積而成。

    自信,其實就是一種信仰。

    沉默了近半分鐘,謝浩然抬起頭,認真地說:「這件事情我接了。說吧,具體該怎麼做?」

    廖秋笑道:「其實具體的宣傳操作,我們從幾個月前就開始了。那時候你的靈玉橘剛上市,頭兒的思維敏銳感很強,他直接從局裡抽調了人手,專門成立了以你的靈玉橘為主的專項部門,分成三十多個小組,帶著你的橘子,前往不同的國家與地區。」

    謝浩然安靜地聽著,心裡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廖秋繼續道:「最早展開的是巴基斯坦。我們在當地醫院裡找到幾個具有代表性的目標,當地的中產階級與貧民都有,還有該國的上層。頭兒制定的計畫叫做「三位一體」,都是選擇不同階層當中,體質較弱的目標。我們的醫生為他們檢查身體,給他們吃了你種的橘子,沒有打針吃藥,而且很認真的告訴他們,這種果子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體質。」

    謝浩然被這種說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一直搖頭:「怎麼聽起來就像是賣假藥的一樣……」

    「實踐是證明一切的真理。」廖秋聳了聳肩膀:「不管他們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橘子是吃下去了,而且效果不錯。所有目標的身體都得到強化。我們在著手進行的時候,就非常注意語言上的斟酌。反覆告訴他們:這種果子不能代替藥物,但是可以起到藥物無法替代的效果。」

    謝浩然問:「其它國家和地區也是這樣?」

    怒風笑著回答:「截止今天,我們總共「送」出去一萬零四百三十一個靈玉橘。還記得小廖之前找你要過五萬個橘子的供應額度嗎?我們就是從那時候展開了計畫,一直進行的很順利。」

    謝浩然愣住了。

    之前廖秋找他要橘子的時候,謝浩然一直以為是防保局內部供應,也就隨口答應下來。沒想到局裡是用在這方面……一時間,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嘴唇微微顫抖了很久,才慢慢對著怒風說出「謝謝」兩個字。

    廖秋站起來,走到側面的壁櫥前,拿出一摞報紙,遞給謝浩然。

    全部都是不同國家外文版本的報紙,其中還有幾本雜誌。按照廖秋的指點,謝浩然看到了一篇篇關於靈玉橘的報導。

    擺在最上面的是西班牙文報紙,標題是《神奇的東方靈果》。

    德文報紙雖說不是當地的主流媒體,卻也有著不小的影響力。文章是從一個患有肌肉萎縮症病人的角度進行自述,《我吃了一個橘子,我站起來了。》

    英文雜誌是德克薩斯州出版,發行數量不是很大。上面刊登著靈玉橘的照片,以及吃過橘子,有著親身感受當地人的採訪記錄。

    這些不同國家的文字對謝浩然來說並不構成問題。他隨手翻了翻,發現都是一些影響力有限的刊物。

    怒風解釋道:「國外的主流媒體不可能突然之間就介紹一種尚未進入海外市場的華夏商品。而且靈玉橘很特別,它不是普通的水果,更有著改善食用者體質的神奇功效。小謝,你得盡快制訂營銷方案,我知道你已經讓靈玉橘在幾個目標國家進行送檢,但是你得速度快一點兒,我會讓局裡的相關部門儘量配合,爭取早已打開銷路。」

    謝浩然很真誠地問:「我是不是應該另外送給局裡五萬個橘子?」

    怒風與廖秋再一次沉默了。他們顯然是在思考,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過了幾秒鐘,廖秋道:「關於這件事情,其實我和頭兒一直想跟你商量。」

    謝浩然的眉頭微微皺起:「商量?」

    「是的!商量,而不是命令。」廖秋的語氣很肯定:「因為我們需要的橘子數量很大,不是區區幾萬個就能滿足的。」

    謝浩然注視著他,擺正了坐姿:「能說得具體點兒嗎?」

    「我們想要代替你,解決一部分你在國內的銷售問題。」廖秋的神情很嚴肅:「你的靈玉橘現在被炒得很火。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國內有些不良商家已經打著你們青靈集團的旗號,以「妙玉橘」、「天玉橘」,甚至是「玉靈橘」的假冒招牌,同樣以一百元一個的價錢銷售水果。還有很多傳銷組織,最近也把目標瞄準了你們青靈集團。匡州那邊是你自己去處理,可是在國內的其它地方,就我知道的所謂「健康保健品」,至少就有三十個品種和牌子,冒用了你的靈玉橘。」

    謝浩然認真地聽著,沒有說話。他知道廖秋還有尚未說出的下文。

    「國內打假工作我們幫助你承擔一部分,但是你也得拿出實際性的好處。」廖秋說到了問題重點:「你的供應國內軍方的正常需求。按照你制訂的標準,每人一個。我們粗略統計過,光是這部分的數字,就高達兩百萬枚。」

    怒風在旁邊補充道:「這還只是第一批的供應量。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每年新兵入伍,所需的部分都要由你來承擔。」

    謝浩然很平靜:「我可以給你們三百萬枚靈玉橘。第一批供貨下周就能運抵燕京。」

    廖秋提醒道:「你好像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

    謝浩然打斷了他:「我懂!這些橘子是免費供應,收不到錢的。」

    怒風注視著他:「那你還一口氣答應三百萬的供應額度?雖說你在國內賣的不貴,但是一百塊一個……我計算過,差不多是你在清涼山農場的成本價了。」

    謝浩然回答得很快,絲毫沒有猶豫:「我父親是軍人。只要是軍方的正常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都可以滿足。何況我的目的本來就是讓每一個華夏人都能吃上靈玉橘。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選擇「超市」這個行業。」

    他的這種態度讓廖秋有些犯難,因為話還沒有說完。猶豫片刻,廖秋繼續道:「這樣吧!你耐心點兒,聽我一次性把話說完以後再發表意見。」

    謝浩然不由得笑了:「看你的樣子好像挺為難的。怎麼,你們還要更多的靈玉橘?」

    「我們想要直接覆蓋更多的優先照顧層面。」廖秋也不矯情,直言道:「從大學到小學的的整個教育系統,國內的重點科研機構,國家給予補貼的特殊行業……如果可能的話,所有這些,我們都想納入免費供應範圍。當然,前提還得看你自己的意願。」

    這次輪到謝浩然沉默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顯然低估了廖秋與怒風。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享受種種好處的背後,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良久,他認真地問:「這部分人的數量有多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7
第四百七七節 供需問題

    不等對方回答,他隨即換了種問法:「你們到底需要我提供多少個橘子?」

    怒風一直在觀察他臉上的情緒變化:「暫時還沒有準確的數字,只有一個籠統的涵蓋數據。按照小廖之前說的那個標準,大概……需要五億。」

    謝浩然想也不想就當場拒絕:「這不可能,我最多給你們五千萬。」

    怒風用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問:「為什麼?」

    「因為這不切實際。」謝浩然解釋道:「清涼山農場每年產出的橘子數量有限,即便是我答應的「五千萬」這個數字,也無法在當年一次性拿出,必須分批給予。另外,就是之前你們說道的成本問題。我可以為那些無法拿出錢來的人買單,也願意免費滿足軍方的要求。但是「五億」在個數字……呵呵!局長大人,難道你不覺得太多了嗎?全國也才十幾億人,你一下子獅子大開口,要我免費滿足將近一半的份額。我倒是想要問問,你要這麼多,是免費供應給整個體制內嗎?」

    不等怒風回答,他迅速說道:「我承認我這次在匡州做的有些過火,可那也是被逼出來的。我憑什麼要幫你們養著那些傢伙?他們已經夠有錢了,難道連一百塊一個的靈玉橘也吃不起?從他們口袋裡掏錢,就這麼難嗎?」

    廖秋看了一眼怒風,很是無奈地攤開雙手:「頭兒,你也聽見了。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會是這樣。這小子是個熱血青年,你可以跟他聊未來和理想,也可以跟他談談關於海洋與星辰,但如果你想從這些方面慢慢轉換到其它方面,尤其是剛才說的那個問題,就純粹是扯淡了。」

    怒風點點頭,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表情。他注視著謝浩然:「小謝啊!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話,我可以推心置腹的跟你說說。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而且還得把「人情」這種東西計算在內。這麼跟你說吧,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靈玉橘太好,也不會引起上面的人注意。好東西嘛……自然是人人都想要,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三個四個五個的……那就更好了。」

    謝浩然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靈玉橘吃多了沒用。你是防保局局長,應該明白普通人無法承受自然靈能。如果不是使用了特殊栽培方法,通過橘子對靈能進行轉化,所謂「天地靈果」,對普通人而言,其實跟砒霜沒什麼區別。」

    怒風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傳說中的張果老吃何首烏,其實是一種巧合。要不是他之前貧病交加餓得半死,恰好在那個時候把千年靈果吃下去,也不會得道成仙。傳說故事只會展示出最美好的一面,聽眾永遠不會知道張果老其實那個時候吃了很多觀音土,大量礦物質剛好中和了千年首烏蘊含的靈能,巧合之下促成了他的成仙之道。」

    謝浩然眼裡閃爍著警惕的目光:「所以靈玉橘吃一個就夠了。多吃,不會產生「一加一等於二」的效果。」

    怒風笑了。他把身子後仰,撓著光禿禿的頭,砸吧著嘴:「小謝啊!這個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也知道,還有小廖,他也很清楚。可是……修煉世界的存在是個秘密,對普通人來說必須嚴防死守的秘密。所以在修士之間通行通用的一些規則,在普通人看來是難以接受,也是無法想像的。根深蒂固的觀念想要在一夜之間扭轉過來,很難,幾乎沒有可能。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還是橘子,普通的橘子。按照正常人的標準,每天最多兩個橘子就能滿足日常的維生素所需。可是橘子很甜,味道很不錯,讓人吃了還想再吃。所以一旦吃得高興起來,就會三個、四個、五個不停地吃下去。」

    「這已經不是為了正常生理所需的進食,而是一種為了享受而進行的日常活動。」怒風說話很直觀,也深入淺出:「就像我們人類養殖牲畜,最初的時候的確是為了有足夠的食物,吃飽肚子。可是等到後來,食物數量多了,大米麵粉和蔬菜無法滿足我們的胃口,相比之下,肉類顯然更好吃。所以在我們的餐桌上,肉類佔據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謝浩然的話語有些冰冷:「所以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胖子。因為他們吃的太多了。」

    廖秋在旁邊聽得低下頭,抬手摀住臉。看他不斷顫動的肩膀,明顯是在發笑,只是他控制的很好,沒有發出聲音。

    怒風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嗯……我知道我很胖,但是小謝你也用不著把話說這麼明顯吧!我每天都有健身,而且比起以前已經瘦了很多。」

    「我不是針對你。」謝浩然的語氣略微放緩:「我還是那句話:五億的靈玉橘份額絕不可能。」

    怒風想了想,問:「就不能商量一下嗎?如果這個數字過於龐大,可以減少一些。」

    「最多只有五千萬,多一個也沒有。」謝浩然認真地說:「局長,你給我提了個醒。就算是這五千萬的配給額度,也必須在我們青靈集團的監督下發放,而且必須在發放當天由具體的領取者現場吃掉。全國每人一個橘子,這條規矩不會更改。」

    怒風臉上露出頗為無奈的苦笑:「小謝啊,你這樣做,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的。你得明白,治理國家不是依靠個人力量或意志,我們是一個整體,一個龐大的集體。」

    「那就讓他們自己花錢找我買!」謝浩然提高了音量:「我原本打算過段時間再公開靈玉橘的第二階段,也就是國內的銷售規則:從第二個橘子開始,所有購買者都必須提高價格。第二個十萬元,第三個一百萬,第四個五百萬……以此類推。」

    廖秋躲在旁邊笑夠了。他抬手抹掉眼角笑出的淚水,整理了一下情緒,對怒風說:「局座,聽見沒有,我就知道這小子會這樣做。這跟你之前猜得一模一樣,只是他的要價比你想像要高多了。」

    他隨即把目光轉向謝浩然:「頭兒已經猜到你會這樣做。只是價格上有出入。按照我們的預測,你的第二個橘子應該是一萬元,第三個五萬,第四個十萬……」

    謝浩然的情緒明顯變得緩和下來。他知道廖秋沒有惡意:「有錢人很多,也的確有人喜歡更高更豪華的享受。橘子賣的貴不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我會交稅,一分錢也不會少。」

    怒風真的只是一個態度溫和的胖子。

    他注視著謝浩然看了很久,帶著臉上神秘的笑,什麼話也沒有說,站起來,轉身離開。

    房間裡一下子空了下來。

    廖秋拍了拍謝浩然的肩膀:「走吧!附近有家火鍋店不錯,請我吃頓宵夜,咱倆也順便喝一杯。」

    謝浩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抬手指著怒風走出去的房門方向,有些遲疑:「橘子的事情到底怎麼說?我可沒有答應你們的要求。」

    「就照你說的辦。」廖秋壓低聲音:「有些話,用不著說那麼明顯。局座是明白人,只是他坐在那個位置,總得在表面上有個態度。不過嘛……你知道,我知道,這就夠了。」

    ……

    清涼山的工程規模越來越大了。

    沒人知道這裡要究竟要修成什麼樣子。人們只看到外面的樓房,還有各種不同用途的建築。它們外觀普通,毫不出奇。只是在道路方面的要求有些嚴格,很寬,平整度很高,一直連通著華夏國方向的洛底口岸。

    比起從前,河頭鎮變得越發熱鬧了。

    每天都有外面的人進來。短短幾個月時間,小鎮規模擴大了五倍。很多房屋紛紛建起,新的街道也出現了。按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河頭鎮極有可能在未來成為一個小型城市。

    集市上很熱鬧,各種生活必需品都能買到。但是有些門店卻很嚴肅,那裡供著香,點著火,自始至終只賣一樣東西————同時有著虎頭與蛇頭的神秘雕像。區別在於體積,有些很大,一尺多高,可以買回去放在家裡供著。有些很小,不過成年人的手指高度,裝進衣服口袋就能帶走。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神蹟出現。

    河水有乾枯的時候,卻在這尊神秘「蛇虎雙頭神」額庇護下,兩岸莊稼一直長勢良好。

    遇到河水暴漲的時候,也不會對岸上的建築構成威脅,更不會像從前那樣淹沒土地。甚至有人親眼看見:河水漲勢最兇猛的時候,竟然在河道中央形成高高的凸起,就像一塊巨大的麵糰,為了不淹沒河岸,竟然中部隆起,以這種詭異的形式朝著下游奔湧。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人力控制的範圍,顯然是法力高強的神靈在暗中庇護河頭鎮。

    那一天,全鎮的人都跪在河邊,望著遠去的洪水,臉上全是震撼與驚愕。然後,在大祭司的帶領下,所有人來到鎮上新建的「蛇虎雙頭神廟」,集體跪拜,焚香禱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17
第四百七八節 靈驗的神靈

    沒人知道「蛇虎雙頭神」的具體來歷。但是河頭鎮民們很清楚,它是這裡的保護神。最重要的是,非常靈驗。

    神奇的事情就這樣口口相傳,很快在周邊地區流傳開來。

    崇拜神靈,必須有著準確的跪拜對象。河頭鎮民對外來者並不拒絕,尤其是那些願意相信「蛇虎雙頭神」的外來者,在河頭鎮的原住民看來,是很容易相處,也與自己沒什麼區別的信徒。聰明的外來者就這樣在鎮上開起了神靈雕像商店,更多的人進來購買,也把這種詭異的神像帶到了其它村子,以及城市。

    諾溫素是河頭鎮民們公推出來的大祭司。高棉國本來就崇拜神靈,釋迦的名字在這裡流傳甚廣。諾溫素從前也信奉釋迦,然而釋迦沒有在需要的時候降下神蹟,反倒是陌生的「蛇虎雙頭神」給予了自己幸福生活……對比之下,很容易做出選擇。也許釋迦在神靈位置方面高於「蛇虎雙頭神」,但後者卻距離自己更近,也更加親密。

    諾溫素又做夢了。

    他夢見「蛇虎雙頭神」在夢中指點自己,告訴自己,必須要讓更多的人信仰這位尊貴的神靈。

    一個教派的形成需要有人主導,更需要英明且無可畏懼的帶頭人。諾溫素與家人及親信商量後,決定在河頭鎮上成立「蛇虎雙頭神教」,公開打出這位神靈的牌子,眾籌修建規模更大的神廟。

    必須承認,高棉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在這裡,很多政府命令無法得到貫徹,所謂的「神靈意願」卻輕輕鬆鬆得到民眾認可。也許幾十年也無法修起一條公路,可是反過來,一座金碧輝煌,堪比古埃及金字塔的神廟建築,卻可以在短短半個月內動工開挖地基,而且工程進展迅速,令人瞠目結舌。

    信徒的群體每天都在擴大,信仰核心圈已經不僅僅只是河頭鎮,而是囊括了周邊鄰近的十幾個村鎮,人口多達數萬。

    真正是風調雨順啊!包括諾溫素在內的信徒們現在終於體會到有神靈保佑的幸福感覺。沒有地震,沒有狂風,也沒有必須擔憂的暴雨洪水。種在地裡的莊稼長勢良好,平時家裡人生病,只要對著神像跪拜磕頭,疼痛感總能得到明顯緩解。

    但是死亡這種事情不可避免。老了上年紀的人總會死去,也有人因為疾病而死……對此,「蛇虎雙頭神」也會在夢中給予解釋:我不是死神,地下世界不是我可以插手的範圍。人心要知足,能力有長短,我能保佑一方平安,但我不可能讓信徒們長命百歲,萬壽無疆。

    只有接地氣的神靈,才是真正值得信賴的神。類似的夢境在很多信徒腦海裡都出現過。他們的信仰狂熱程度也隨之增加。為了把更多人拉進「蛇虎雙頭神」教派,諾溫素打算從叫團裡分出一半的人,由自己親自帶隊,前往鄰近的城市,或者首都,進行傳教。

    必須讓神靈的光輝照耀大地。何況「蛇虎雙頭神」絕對不是偽神,它的法力和存在都足以經受考驗。

    信我者,得永生。

    ……

    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郁了,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暖和的陽光下。

    謝浩然起得很早,他非常仔細地洗漱,用電動剃鬚刀把臉刮得乾乾淨淨,換上一套事先準備好的新衣,等到穿上剛拆開包裝的新鞋,繫上鞋帶,外面也傳來了敲門聲。

    與廖秋約好的就是這個時間。他一秒鐘也不會耽誤。開門,讓他進來,看看房間裡的擺設,廖秋不禁發出感慨:「我退休以後,還是到你的青靈集團找個閒職乾乾吧!」

    謝浩然對著鏡子做著最後的整理:「行啊!到時候儘管來。我可不是說反話,好位置我一定給你留著,工資收入包你滿意。」

    廖秋笑道:「那就說好了。我是個很貪財的人。」

    謝浩然整理好衣服,轉過身:「對了,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廖秋抬起頭:「什麼?」

    「其實你家裡情況挺不錯的,父母都是公職人員,退休金很高。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成家了,工作也不錯,不需要你負擔。可你為什麼偏偏不結婚,非要一個人晃蕩?」謝浩然對此很不明白,一直想找機會好好問問。

    廖秋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謝浩然會提起這件事。他隨即笑道:「我結過婚,後來又離了。」

    謝浩然覺得很意外:「你沒有孩子?」

    廖秋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沒來得及要。」

    謝浩然的興趣被勾起來,也變得越發八卦:「為什麼離婚?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被你老婆發現了?」

    「有你個頭!」廖秋曲起手指,狠狠給了謝浩然腦袋上一個爆栗,大步朝著房門走去:「再胡說八道老子就不管你的閒事。我走了,你要呆著就自己留下。拜拜!」

    謝浩然連忙追了出去:「等等我。」

    ……

    中央美術學院是國內最頂級的藝術院校。長久以來,滬州美術學院一直想要爭奪「國內第一」的名頭。因為區域上的優勢,前者在眾多藝術愛好者心中的地位明顯重要得多。

    廖秋答應過的事情就不會反悔。他帶著謝浩然上車,直接開進了中央美術學院的附屬住宿區,找到蘇恆聯教授的家,按下門鈴。

    房子很大,因為是蘇恆聯老兩口居住,顯得很空。不過他們進去的時候,房間裡有好幾個人。看見廖秋進來,蘇恆聯從椅子上站起來,笑道:「小廖,你來得挺早的,還是像從前一樣準時。」

    這是一個上了年紀,卻精神矍鑠的老人。一件灰色毛背心與白色條紋襯衫搭配著,顯出學者特有的儒雅氣質。眼鏡度數很高,目光卻炯炯有神。他的視線越過廖秋,看到了跟在後面的謝浩然,笑著問:「這就是小廖你提到過的那個人?」

    廖秋側過身子,把謝浩然推上前來,笑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小學時候的美術老師蘇恆聯,現在我得管他叫「蘇老」。這位是我的朋友謝浩然。他現在是中央美術學院的見習研究員,上個月剛進去,還請蘇老師多多照顧。」

    因為是之前就談好的事情,蘇恆聯也不覺得意外,廖秋這種調侃的說話風格彼此之間都很熟悉。這時候,老妻端上兩杯熱茶,她也認識廖秋,一邊招呼著喝茶,一邊指著坐在側面沙發上的幾個人笑道:「小廖,你這麼久沒來,是不是把你的師兄師姐們都給忘了?」

    一席話,把在場的人都說得笑起來。

    廖秋臉上帶著苦笑,他走近沙發,指著為首那個,也是個子最高,體格強壯,看上去與拳擊手沒什麼區別的壯漢,向謝浩然介紹:「這是周嘉林,那時候他比我高兩個年級。蘇老師在小學時候是我們的美術老師,我畢業那年,蘇老師就進了中央美院任教。你別看老周這身子壯實得跟狗熊似的,其實他是學國畫的,尤其擅長工筆仕女,一直跟在老師身邊。你要是多關注一下美術品市場,經常可以看到他的名字。」

    周嘉林笑著給了廖秋肩膀上輕輕一拳:「你才是狗熊。就不能換個形容詞嗎?」

    他隨即對謝浩然伸出手:「你好。小秋之前跟我在電話裡說過了,如果今天你能拜入老師門下,你就是我們的小師弟。」

    謝浩然大有深意地看了廖秋一眼:「小秋……很好聽啊!」

    房間裡頓時哄堂大笑。

    廖秋很是無語地瞪了一眼周嘉林,帶著謝浩然來到一位中年婦人面前。她盤著頭,身材有些胖,笑意盈盈:「這位是杭子琪,我們的大師姐。你別看她文文弱弱的,周嘉林在杭姐面前就是隻兔子,老老實實,連個屁都不敢放。」

    杭子琪很隨和,笑道:「小謝你別聽小秋胡說八道,叫我杭姐就行。」

    輪到最後一個,也是步入中年的男人。廖秋介紹:「這位是林曉生林哥,以前剛認識的時候,我們都管他叫「百曉生」。這可不是胡編亂造,誰讓他名字裡帶著那兩個字呢!」

    氣氛很活躍,這裡的人都很友善,謝浩然很喜歡。

    茶是普通的苦蕎茶,聞起來有股特殊的香氣。廖秋把杯子握在手裡,對蘇恆聯笑道:「上次我跟您提過,謝浩然想拜入您的門下。怎麼,您今天把師兄師姐們都叫來,是故意給我增加難度啊?」

    周嘉林笑著抬手朝著廖秋點了點:「這可不是老師的主意。其實沒人想要故意整你,只是剛好湊巧,我們今天約著來老師這裡商量事情,正好被與撞上了。」

    廖秋頗感興趣地問:「什麼事情?」

    坐在上首,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蘇恆聯笑道:「莫高窟那邊的考古工作最近有了重大發現:距離景區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又發現了一個中等規模的繪畫石窟。那裡被風沙掩蓋,當地典籍上也沒有記載,是一個地質考察隊發現了破碎的彩繪,最後才上報給相關部門。」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1



正文卷第四百七九節師門眾人

    廖秋雙腳分得很開,兩隻手肘分別杵在膝蓋上,他抿了一口茶水,饒有興趣地問:“前段時間老師您一直在外面考察,就是為了這件事?”

    蘇恆聯點點頭,緩緩地說:“新發現的這些石窟被破壞得很嚴重。主要是風蝕,還有地下水的滲透,造成壁畫大面積脫落。當地政府對此很重視,已經在發現地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但是壁畫的修復工作必須立刻進行。上個星期我離開北風省的時候,專項資金已經從他們省裡撥下來。這不,我回來以後就把你的師兄師姐們叫上,看看他們谁愿意幫我。”

    廖秋輕輕點頭:“原來是這樣。”

    壁畫修補是一件需要耐心與高超技巧的工作。原則上,此類工作是由專業技術人員負責。但是在特殊情況下,也可以邀請具有相關技能,得到認可的業內人士參與。蘇恆聯的這些弟子都有著相當深厚的美術功底,他前段時間在發掘現場繪製了大量紙面上的複原模擬圖稿。只要對照圖紙進行填色,就可以大幅度提升修復速。

    (注:的確有這種情況。繪畫修復可以在確定面積、繪畫風格、框架、歷史背景等因素下,邀請或聘請專業美術人員參與工作。)

    平心而論,這種事情得到的報酬不是很多。即便是上面下撥了專項資金,真正能分到個人頭上的部分其實很少。蘇恆聯是國內名氣很大的美術界權威,只要願意,多參加幾次商業活動,現場作畫,收入就能成倍增加。但是他對那些事情沒什麼興趣,就像這一次,其實莫高窟那邊的發現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不是一個老朋友在電話中無意中說起,蘇恆聯也不會知道。他連忙打電話找到北風省的熟人,主動要求參與壁畫修復工作。

    “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當然,不是所有遺留都是精華,其中也有糟粕。說起來,莫高窟這個地方也是多災多難。戰亂的時候,沒人把那些壁畫當回事。後來又被王道士隨隨便便賣給外國人。當地人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早年沒有開發,尚未設立旅遊景點的時候,還有小孩子跑到裡面,在壁畫上寫寫畫畫……我前年去了一趟倫敦,大英博物館的收藏真正是讓我開眼啊!琳瑯滿目,什麼都有。聽說還有不少是他們作為秘藏,不會輕易拿出來公開展示的… …從前的國家恥辱就不提了,誰讓咱們落後呢?落後就得挨打!不管怎麼樣,咱們都得把現在的事情做好。要是發現了,撒手不管,什麼都要等到上面的人發號施令,那乾脆什麼都不用做了。”

    “我是這麼想的:除了嘉林,包括小秋,其實子琪和曉生跟著我學畫的時間不長,但是你 們很有天分。尤其是曉生,你的工筆花鳥畫風細膩,很適合這次的壁畫修補工作。我離開北風省的時候,那邊的領導約我吃了頓飯。話說的很直接,也很誠懇:說是他們北風省文化人員數量不多,希望我能給予幫助和支持。報酬之類的話就不說了,錢不多,以你們現在的收入,我估計也看不上那點兒錢。今天算是在我這裡開個動員會,前提是不勉強,也不強迫,你們看看自己手上的工作,還有時間安排,可以的話,就在我這里報個名,下週跟我去莫高窟。總之,這是自發自願的事情。”

    話音剛落,周嘉林第一個附和道:“我跟著老師一塊兒去吧!我在文聯那邊的事情不多,工作也很清閒。等我回頭給單位說一聲,打個報告,這也算是“文化支援”的一種形式。”

    杭子琪想了想,有些猶豫:“……我……老師我想問一下,這次的修復工作,要持續到 麼時候?”

    蘇恆聯回答的很快:“那片區域的考古核查正在進行,目前只有是半數左右的面積被鑑定出來。這次的修復工作分為兩部分,第一是全面搶救,第二是重點修復。北方省對此很重視,除了我,還邀請了滬州美術學院的幾位教授一同前往。到時候會有專業的考古人員帶領,分到我這裡的修復壁畫面積不大。按照我事先畫好的模擬復原圖,所有工作全部完成,大概要一個月的時間。”

    杭子琪搖搖頭:“我恐怕去不了那麼久,最多只能一個星期。”

    蘇恆聯微笑著擺了擺手:“沒關係,剛才我就說了不勉強。子琪你家裡事情多,能去就去,不能去就說一聲。我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學習與實踐機會。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吧,你在那裡也能幫上很大的忙了。”

    杭子琪連忙點點頭:“謝謝老師。”

    坐在沙發側面的林曉生插進話來:“我也沒有問題。具體什麼時候 ,老師您在微信群里通知一聲。”

    看到眾人都在表態,廖秋有些慌了,聲音也大起來:“餵,餵,餵,你們一個個都表忠心,我還是厚著臉皮做個反派好了。先說好,我是無論如何也去不了。各位師兄師姐,還有老師,你們還是饒了我吧!”

    林曉生笑著打趣:“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去。你沒見老師今天只是約了我們,沒約你嗎?要不是你不請自來,恐怕等到我們回來了,你還不知道呢!”

    杭子琪寬容地笑道:“小秋的工作跟我們不太一樣,在國家機關很忙的,沒有時間。”

    周嘉林明顯是想報之前的“狗熊”之仇,他“嘿嘿嘿嘿”陰笑著:“曉生和子琪你們是往他臉上貼金了。就小秋那三腳貓的畫畫功夫,就算他到了那邊,非但什麼忙也幫不上,恐怕到時候只會給咱們添亂。不過嘛……你要去也行,端茶送水什麼的,還真是少了這麼個人。”

    房間裡 笑聲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蘇恆聯注視著坐在廖秋旁邊的謝浩然,微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玩笑話到此為止。廖秋今天帶著小謝過來,是給我行拜師禮的。你們這樣一搞,說不定就把人家小謝給嚇跑了。”

    周嘉林把話題轉移到謝浩然身上:“小謝,小秋之前對我們說過一些你的事情。他說你是去年剛考上燕京大學,怎麼會突然之間轉到中央美院這邊做研究員?”

    謝浩然已經大體上對面前這些人有了初步了解,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淡淡地笑笑:“我被開除了。”

    開除?

    笑聲一下子戛然而止。除了坐在上首,已經從廖秋那裡知道事情經過的蘇恆聯,其餘的人紛紛面面相覷。良久,身材頗胖的杭子琪才扶了一下眼鏡,試探著問:“為什麼?”

    “因為我打了一個外國留學生。”謝浩然簡單說了一下當時的事情經過:“那傢伙在本國估計有點兒勢力,通過外交渠道施壓,燕大那邊想要把事情壓下去,就讓我自己申請退學。說起來,其實跟開除沒什麼區別。”

    “怎麼能這樣?”周嘉林火氣一下子就冒了上來。他憤憤不平道:“咱們自己的學生受了欺負就得忍氣吞聲,對外來的留學生就得點頭哈腰。這算哪門子的“公平教育”?真不知道燕大這些領導究竟是怎麼當的?”

    杭子琪搖著頭嘆道:“太可惜了……小謝你當時應該往上面反應一下,這件事情其實你做的沒錯,最多就是出手重了點兒。要是有關係的話,完全可以……等等,小秋不是你朋友嘛,怎麼他也不給你幫幫忙?”

    廖秋在旁邊一本正經地說:“我幫了啊!這小子能到中央美術學院做研究員,今天還能來到老師這裡,都是我在幫忙。”

    林曉生笑著一語點破:“小秋,你這是把話給說反了。應該是先到老師這裡,然後才是美術學院的研究員。”

    廖秋嬉皮笑臉地點點頭:“都一樣,前後順序顛倒一下也沒什麼。”

    房間裡逐漸安靜下來。蘇恆聯注視著謝浩然,微笑著說:“想拜入我的門下,倒也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我收徒弟,從來只看重兩個字。一為“德”,一為“才”。小秋的人品我是知道的。既然小謝你是他的朋友,小秋也願意幫你,就說明你在“德”的方面沒有問題。那麼接下來,我就考考你的“才”。只要你通過考試,我就認下你這個徒弟。”

    謝浩然連忙站起來,恭恭敬敬朝著蘇恆聯拱手行了一禮,認真地說:“請賜題。”

    現在很少有他這麼標準正式的古禮,除了廖秋,所有人都微怔了一下,氣氛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蘇恆聯鄭重地說:“我出的題很簡單。一副字,一幅畫。字體隨意,畫風不拘,隨便你怎麼發揮都行,具體的表現形式隨意。毛筆、鋼筆、鉛筆均可,國畫、油畫、素描都行。總之看你的喜好,至於時間嘛……西洋畫派很費功夫,咱們就暫定一個月,以我從莫高窟回來的時間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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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十節字與畫

    謝浩然笑了:“太久了。而且我擅長國畫。”

    蘇恆聯眼睛一亮,抬手指著側面房門敞開的書房:“我這裡有地方。走,走,走,畫給我看看。”

    他是真正愛才之人。

    寬大的條桌上鋪著白毛氈,周嘉林在桌上鋪開捲筒狀的宣紙,杭子琪在旁邊用鎮紙壓住邊角。謝浩然從旁邊的筆架上選了一支狼毫中楷,在硯池裡蘸墨順筆,抬起手腕略一凝神,落筆之時,便筆走龍蛇。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滿江紅》這首詞是眾人熟悉的,紙上的字體也沒有什麼特別,很普通的“趙體”。

    照例還是從右往左書寫的習慣,只是謝浩然寫完最後一個“闕”字,卻沒有放下筆。他繼續蘸墨,與前面《滿江紅》之間留了足夠的空白,繼續開始寫下一首。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蘇恆聯怔住了,所有在場的人都怔住了。倒不是因為文字本身,而是前後兩首詞的風格轉換太快,截然不同。

    謝浩然一聲不吭,繼續第三首。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字體全部都是“趙體”。只是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短短五分鐘的時間,他一口氣連寫了十二首詩詞。最後一首是陸游的《示兒》。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廖秋在旁邊看著,眼睛裡明顯多了一些比平時復雜的多的東西。他下意識的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拿出一支叼在嘴上,沒有點燃。

    他知道老師這裡的規矩,只是有些忍不住,不能點火,就這樣聞聞味道,過過乾癮。

    看到謝浩然放下筆,蘇恆聯這才走過來,從第一首《滿江紅》開始,仔細順序往下看。良久,才抬起頭問:“小謝,你練趙孟頫的字多久了?”

    “六年,只是時間不怎麼連貫。真正練的時候,還是初中那三年。”謝浩然認真的回答。

    “古書上說趙孟頫“日寫萬字”,如果真是按照你這個速度,不要說是萬字,就算是好幾萬字也並非沒有可能。”蘇恆聯手撫宣紙笑道:“現在練書法的人多了,個個都想要創新出奇。什麼怪字、亂字、以字作畫、畫筆改良、以朱色代替墨色……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出接著一出。說起來,都是為了吸引眼球故意搞出來的噱頭,反倒把咱們中國字真正的基礎給扔了。各種上古字體沒人練習,前段時間有人找我指點,說是在學顏體。我讓他臨一下《神策軍碑》,他反倒說是“只會寫大字,不會寫小字”。”

    謝浩然聽了頻頻點頭,深以為然。

    “大字”與“小字”之分,其實是書法界的一個誤區。很多人都覺得大字寫得越好,書法技巧就越是高超。其實不然,現在練習書法,很多人只是為了出名,而不是為了練習文字,提高書寫能力。正如蘇恆聯所言:很多人都在搞“以字為畫”,其實字就是字,一副優秀的書法作品,寫出來會讓人看了覺得心曠神怡,心生敬佩。而不是單純在紙上狂草,亂搞飛白殘墨,把好端端的文字故意寫的讓人看不懂。

    縱觀古今,只有一個張旭能稱之為“草聖”。懷素的“狂神醉草”在那個時代被傳為佳話,也是因為其本身有著深厚的書法功底。現在很多人沽名釣譽,小字正楷寫不好,偏偏對大字情有獨鍾,頻頻在各種公開場合露臉表演,把好端端的文化功夫硬是沾染上骯髒的銅臭味。

    若是謝浩然上來就選大號提鬥,直接在紙面上幾個大字下去,蘇恆聯對他的評價肯定沒有現在這麼高。這畢竟是拜師,不是當眾表演,更不是賣弄。為師者,都希望名下弟子勤勤懇懇,在某個領域做出一番事業,而不是整天惹事生非,無端端給自己招惹禍亂。

    就像孫悟空拜入菩提祖師門下,學成離開之日,菩提祖師留給猴子一句話:“日後你在外面惹出事來,不把師傅的名字說出去,也就夠了。”

    蘇恆聯之前說過要帶著弟子們遠赴莫高窟,修補殘破的壁畫。由此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務實的人。謝浩然紮紮實實,以“趙體”連寫十二首詩詞,就是想要在蘇恆聯面前表露自己的基本功。

    這樣做,的確收到了最好的效果。蘇恆聯看著紙面上那一個個端正文字,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這“字”一關,你算是過了。”

    說著,他抬起頭,視線順序從三位弟子身上掃過,笑著問:“嘉林、子琪、曉生,你們的意見呢?”

    周嘉林說話很實在:“小謝這手趙體,比我寫得好,好多了。”

    杭子琪笑著問:“小謝你平時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你來指導一下我的孩子書法。他也喜歡趙體,偏偏我是練柳體的。”

    林曉生幫襯著打趣道:“小謝這手字,足可登大雅之堂。以後去杭姐家裡教孩子,一定記得多收點兒學費,回頭也好請我們吃飯。”

    說笑歸說笑,換紙的工作還是由周嘉林來做。美工刀把之前寫過的宣紙部分細細裁掉,白毛氈上換上新紙。謝浩然換過硯台裡的墨,又打來一小桶清水,伸手從筆架上拿了大、中、小三支筆。大號提鬥與小號狼毫分別用左手指夾住,右手握著中號羊毫,懸提在半空,凝神靜思片刻,卻把那支小號狼毫又放了回去,將手中的羊毫換成提鬥,拿起擺在桌邊的小瓷碟,裝入清水,然後滲墨,不等墨色在水中完全滲開,便以最快的速度端起,朝著白淨的紙面上潑灑下去。

    一片灰濛蒙,濕漉漉的墨色,就這樣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大號提斗在紙面上將水漬“刷刷”攆開,然後飽蘸濃墨,在清水中略微一蘸,直接落在潮濕的紙面上,形成一大塊以筆墨暈開的漸變層次。大筆揮毫,墨色清淡,等到紙上的濕度略微變乾,謝浩然再次用提鬥蘸著濃墨,沿著此前潑墨形成的邊緣,從上到下,抹出了大面積帶有飛白的黑色。

    沒有人說話。

    這片墨色像山,也像水。潑墨技法就是這樣,在沒有勾勒出關鍵部位以前,墨色可以看做是任何東西,一切輔助工作都是為了的點睛之筆。

    他換了一隻乾淨的羊毫,蘸上調好的朱色,很淡,抹在紙上形成鮮明的層次感,尤其是向上飛挑的那一筆,讓所有人都看出了謝浩然真正想要表現的畫卷主體。

    是人物。

    準確地說,是一個半側著身子,身披黑色大氅,抬頭仰望蒼天,頭頂扎著紅色束冠的年輕人。沒有名姓,沒有具體的指向,只有畫卷下半部分以墨色勾勒出來的身體部位,有著一塊塊之前潑墨,然後以破墨技法畫出的鎧甲,表明這是一位古代軍人。

    最後的收尾,是對人物面部的仔細刻畫。一抹唇、一支眼、高挺的鼻樑,寥寥幾筆,竟然有種西方油畫才有的透視,充滿了厚重與層次。

    周嘉林慢慢將雙臂橫抱在胸前,右手撫摸著下巴,久久望著這張畫。

    杭子琪在謝浩然剛畫到一般的時候就拿出手機現場拍攝。她很後悔沒有早點兒這樣做,只錄下了臨場繪畫的下半部分。

    林曉生看得很仔細,他幾乎是睜大眼睛把所有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謝浩然將最後的勾勒筆劃完成,將手中的筆放下,林曉生這才直起身子,用佩服的目光看著他,雙手抬高,“啪啪啪啪”拍起了巴掌。

    “好!畫得真好!”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林曉生從來都很佩服:“小謝這手潑墨的功夫非常紮實,各種因素都考慮到了。不要說是我了,恐怕美術學院國畫系的研究生也不一定畫得出來。”

    蘇恆聯走到畫卷正面,連聲讚歎:“國畫向來講究意境,小謝你這幅畫兼重西洋畫法,無論構思還是具體手法都很難得。如果參加國畫比賽,送出去,肯定是可以拿獎的。”

    謝浩然謙虛地笑道:“蘇老師謬讚了。”

    蘇恆聯突然板起面孔:“這怎麼能算是謬讚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別學著外面那些人空口白話。太謙虛不好,太驕傲也不好。明明是一副優秀作品,非要自謙到把作品貶得一文不值……那可不叫謙虛,那叫腦子有病。”

    謝浩然心神一凝,連連點頭。

    蘇恆聯滿意地看著他:“你這個學生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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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一節師尊

    他隨即把目光轉向其他人:“你們的意見呢?”

    周嘉林鬆開雙臂,認真地說:“小謝的書畫功底非常紮實。其實你根本不該去考什麼燕京大學,直接來我們中央美術學院不是多好?”

    杭子琪很乖覺。她笑著說:“恭喜老師收得佳徒。”

    林曉生摸了摸鼻子,開著玩笑:“小謝很年輕啊!入門也比咱們都晚,以後就管你叫小師弟。看來這端茶送水之類的活兒,以後是有人乾了。”

    廖秋也笑著插進話來:“我就是想著以後有人替了我的位置,才把這小子介紹過來。”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道:“蘇老師,其實小謝的工筆很不錯,比他剛才畫出來的要好多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上紛紛露出驚喜。蘇恆聯更是扶正眼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謝浩然,頗為意外地問:“真是這樣?”

    謝浩然想要自謙幾句,卻被廖秋在旁邊直接戳破了表皮:“在蘇老師面前,你就不要遮遮掩掩了。這裡有紙有筆,趕緊的,把你拿手的《八十七神仙卷》畫出來,給大家看看。”

    加入防保局的人都要接受相關調查。發生在滇南的事情被廖秋記錄在案。尤其是現在這種場合,謝浩然知道躲不過去,也就不再多說。他從筆架上選了一隻狼毫,蘸著濃墨,在白淨的紙上隨手畫起來。

    這幅畫考校的是白描功底,也是工筆國畫最重要的基本功之一。因為層次渲染需要時間,一副工筆國畫從開始到完成,至少需要一個多星期。臨場發揮當然是挑自己拿手的上,廖秋算是從某種程度上幫了他一把。

    周嘉林那雙眼睛幾乎看直了。長時間俯低身子頸椎很受罪,他乾脆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將椅背倒過來,雙手抱著坐在那裡細細觀看,不時發出讚歎聲。

    “小謝,你這手白描簡直絕了。沒有好幾年的訓練絕對畫不出來。”

    杭子琪看著紙面上接連出現的一個個白描人物,發出帶有驚嘆的問號:“小謝的畫功很熟練啊!人物佈局與結構都很緊湊。你這是把《八十七神仙卷》都背下來了嗎?我怎麼看你好像是一根線條都沒有錯呢?”

    林曉生說話很樸實:“畫得好……比我畫得好多了。”

    蘇恆聯在旁邊看著,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看著謝浩然畫完一條衣線的最後一筆,連忙伸手將他攔住,認真地問:“小謝,你是不是滇南人?”

    廖秋在旁邊微微地笑了。不等謝浩然回答,他直接代替著說了一句:“蘇老師記性真好。沒錯,就是他。”

    周嘉林等三人聽得莫名其妙。蘇恆聯臉上全是意外的喜色:“怪不得!我上次聽滇南文聯的一個朋友說,省裡書畫大賽的時候,有個年輕人當場畫出了《八十七神仙卷》,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那個人就是你。”

    謝浩然放下手中的筆,笑道:“原來蘇老師知道這件事。”

    蘇恆聯看了一眼廖秋,埋怨道:“小秋你怎麼不早點兒把小謝介紹過來?像他這樣的學生,再多我也收。”

    廖秋笑嘻嘻地說:“老師您不是忙嘛……再說了,這小子以前根本沒有考慮過要往書法繪畫方面發展。他眼光高著呢!”

    蘇恆聯聽得連連點頭:“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小謝這麼好的天賦,這麼紮實的功底,不來我們中央美術學院實在可惜。還好現在也不算晚。這人啊,總不可能文化藝術方方面面什麼都好,五個手指頭還有長短,總的有自己擅長的一面。小謝你離開燕大也好,美 學院這邊我明天就去給你辦手續。你暫時掛著研究員,如果想要轉成正式學生,我估計院裡那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林曉生認真地問:“老師,小謝之前過了您要求的“字”關,現在這“畫”的一關,是不是也過了?”

    蘇恆聯直接道:“當然過了。小謝,你以後出去,大可以對別人說:我是蘇恆聯那個老頭的徒弟。”

    人雖老,他其實也喜歡開玩笑。

    杭子琪在旁邊也笑道:“其實小謝你應該直接考中央美術學院,至於燕大……我倒是覺得那邊不適合你。”

    這話既是寬慰,也是勸導。

    廖秋今天好像是要把謝浩然的全部老底都賣出去:“杭姐你不知道,這小子學習成績不錯,是真正的學霸。”

    杭子琪一愣,下意識問:“小謝你去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不等謝浩然回答,廖秋已經搶先炫耀著說:“他考了八百分。”

    杭子琪被廖秋過快的速度說得有著著惱。她瞪了廖秋一眼:“我在問著小謝,你別跟我添亂。高考滿分也才八百分,別搗亂好不好?”

    廖秋臉上全是無辜的表情:“我真沒亂說,這小子的確是考了八百的滿分。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查啊!雖說是去年的新聞,但只要輸入關鍵字,還是可以查到的。”

    周嘉林從椅子上站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謝浩然:“等等……我想起來了,去年高考狀元的事情我好像在新聞上看過。當時就提到滇南……小謝是滇南人……難道真的是你?”

    林曉生為人比較實際。他一言不發拿出手機,點開網絡搜索,很快找到了相關的頁面。看著報導內容和照片,他對比了一下謝浩然,誇張地發出聲音:“嘿!小秋沒撒謊,去年的高考狀元還真是小謝。”

    這在眾人當中再次引起一陣轟動。

    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蘇恆聯看著謝浩然,認真地笑道:“小謝,我規定的兩關你都過了。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全國高考狀元。說起來,燕大簡直是白白放過了你這種優秀人才啊……不過拜師這種事情,講究一個你情我願。現在我是願意收你為徒,你自己的意思呢?願意叫我一聲“老師”嗎? ”

    這位老人很有意思,給謝浩然的感覺很不錯。親切、和藹、也有著專屬於他的一股正氣。

    “我願意!”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到桌前,拿起放在那裡的手提袋,打開,拿出一個很大的黑色木盒,恭恭敬敬送到蘇恆聯面前。

    “拜師須有禮,還請老師收下。”

    在謝浩然看來,這是絕對不能廢棄的規矩。

    蘇恆聯也不矯情,點點頭,雙手接下木盒,走到旁邊的茶几上打開。所有人都看見木盒裡面放著五個橘子,擺成一個麻將牌“五餅”的形狀。

    從杭子琪所在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一隻橘子貼在表面的商標。她不由得意外地叫起來:“這是靈玉橘?”

    “靈玉橘?”周嘉林反應很快:“就是那種只能在青靈超市裡買到,而且每個人限購一個,必須現場吃掉,不能帶走的橘子?”

    杭子琪點點頭:“一百塊一個橘子,還是挺貴的。”

    林曉生附和著笑道:“我也買過。只是他們的規矩太麻煩了,必須有身份證才會賣給你。而且現買現吃,我老婆還在超市裡抱怨過……咦!這橘子不是每人限購一個嗎?小謝你怎麼會有這麼多?”

    謝浩然不方便對這種事情做解釋,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我剛好有個有朋友是青靈集團的高管,託了他的關係才弄到。今天拜蘇老為師,聊表心意。”

    廖秋在旁邊嬉皮笑臉地說:“你這五個橘子可不便宜。要說一個也就罷了……五個……呵呵!呵呵呵呵……”

    他記得清清楚楚,之前在防保局長怒風面前,謝浩然曾經說過:想要多買靈玉橘也可以。但是價格很好。第一個一百,第二個十萬,第三個一百萬,第四個五百萬……現在,木盒裡的靈玉橘就多達五個。按照這種價格遞增,至少也是價值上千萬的禮物。

    只不過,一切都還沒有公開。

    橘子這種東西只是水果,雖說是貴了點,但是在蘇恆聯看來也只是普通禮物。他笑著點點頭:“好,好,好,這份禮物我收下了。”

    謝浩然在蘇家一直待到晚上。

    師母的手藝很不錯,蘇家也足夠寬敞。一桌菜讓大家吃得都很滿意,只是因為開車的緣故,周嘉林和廖秋沒有喝酒。他們嚷嚷著說要另外找個時間約出來,多弄幾瓶酒,把剛剛拜入門下的小師弟灌醉。

    ……

    第二天,謝浩然早早來到了中央美術學院。

    研究員手續之前已經由廖秋辦好,蘇恆聯只是帶著他走走過場,認識一下院長和幾位系主任,以及主要領導,混個臉熟。聽到蘇恆聯說“這是我新收的徒弟”,院長和幾位系主任都很感興趣,紛紛要謝浩然當場表演一番。不得已,又是提筆寫字。

    研究員這個職位在很多大學裡都有。不佔官方編制,相當於校方對外聘請的專業人員。近年來,不少企業與大學搞聯動,只要願意花錢,都可以在大學裡弄個“研究員”的頭銜。另外就是大學本身為了提高知名度,會聘請在專業領域有突出貢獻的人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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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八二节 画室

    (書友真大力熊角色“蘇火山”出場。撒花!鼓掌!)

    總之,研究員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只是一種沒有太多規矩束縛,在大學裡來往自由的“研究項目參與者” 。

    謝浩然不敢忘本。他無時無刻都在牢記著自己是魁星傳人,是文昌帝君在人世間的代言人。《文曲》功法想要登峰造極,就絕對不能失去學業根基。現在既然拜入蘇恆聯門下,他也把集團內部事務交給賀明明處理,也專門給遠在國外的王倚丹打了電話,然後認真待在美術學院,潛心靜修。

    ……

    四月份的燕京,已經可以感覺到絲絲熱意。雖說氣溫與秋天的時候差不多,但只要稍微運動一下,就會覺得身上開始冒汗,忍不住想要脫去厚厚的外套。

    帶班講師方玉德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這裡所說的“年輕”,當然是按照時下的標準。反正六十歲還得繼續上班,再過五年才能退休……其實想想也是,現在與過去不一樣了,四十歲的男人也算青年。還有各種逆生長的老怪物站在前面做標杆,六十多歲的老婦仍然活躍在影視劇裡,裝天真扮可愛,依靠化妝師一雙精妙的手,硬是裝模作樣聲稱自己是“花季少女”。

    用本地話來說,方玉德“很有藝術家的範兒”。長長的頭髮在腦後束著,偏偏還是像喜兒一樣的紅絲帶。不過他說話風格挺有意思,很活潑,也很風趣。系主任帶著謝浩然介紹給他認識的時候,方玉德直笑道:“歡迎謝研究員來我們油畫系三班檢查視察。”

    總之,這是一個頗有意思的人。

    週一,謝浩然早早了來到教學大樓,敲開了方玉德的個人畫室。昨天約好了今天在這裡見面,方玉德的外形與本人對教學的認真程度形成鮮明對比。之前兩個人就聊過,方玉德對謝浩然的情況大體有所了解。蘇恆聯教授在國畫系名氣很大,偏偏謝浩然要選擇油畫系。因為拿不准他的繪畫基本功,方玉德就試探著問了一句:“小謝,你的素描怎麼樣?”

    既然選擇了在這里當研究員,謝浩然倒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想了想,說:“靜物素描問題不大,色彩要還可以。不過我是半路出家,與常年訓練的專業學生肯定還是有區別的。”

    方玉德笑著問:“大衛和拉奧孔有沒有畫過?我指的是“全開”紙的那種。”

    謝浩然搖搖頭,老老實實回答:“沒有。”

    “那就先跟著我到班上畫著看吧!”方玉德寬慰道:“你要是上個學期過來就好了,新生入學有一個調整期,那個階段通常都是以大型石膏塑像為主。按照正常的教學進度,這個月應該是進入色彩階段,也就是多變化的複雜靜物構圖。不過我那個班剛好在素描方面拖了一個月,你剛好趕上末班車。從這個星期開始,還有一個月的大型石膏素描課。”

    “我之前只畫過太陽神阿波羅和巴爾扎克。”謝浩然有些躍躍欲試:“我先試試,要是畫的不好,還請方老師多多指教。”

    因為彼此之間不是正式的師生關係,方玉 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麼說,都是互相學習。你是蘇教授的得意弟子,國畫和書法方面還得向你多多請教。”

    ……

    三班的專業課教室在四樓,是一個面積很大的房間。謝浩然扛著畫架,方玉德幫他拿著畫板,兩個人就這樣走了進去。

    房間正中有一個木製平台,上面放著一尊兩米多高的拉奧孔塑像。沒有手腳,只有上半身的那種。二十多個男女學生以石膏塑像為核心,各自佔據著自己喜歡的位置,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

    方玉德放下畫板,用力拍了拍手掌,清了清嗓子:“同學們先停一停。”

    他把謝浩然叫過來,笑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班的新同學,謝浩然。現在,我們掌聲歡迎。”

    來的時候,謝浩然就特意說過:不要公開自己的研究員身份。只說自己也是學生就行。

    周圍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一來是因為人少,二來這種事情沒什麼特別的。何況大家都很陌生,不是每個人都會對外來者持歡迎態度。

    方玉德對此並不在意,專業課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繪畫空間,老師只是負責引導。他看著謝浩然在側面選了個位置,幫著他在大號畫板上固定素描紙,隨口問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美術學院上專業課都是這樣,教師不會全程都在。必須先個人繪畫,然後根據畫面上出現的情況,教師在具體指出問題,加以修改。

    大型雕塑歲謝浩然來說是個新事物。不過他的透視不錯,也不畏懼。教室裡很安靜,偶爾有人用好奇的眼光朝這邊看來,他都是報以友善的微笑。拿起削好的鉛筆,在紙面上“刷刷”開始勾形。

    時間在這種時候會過得很快,專心致志作畫,不知不覺一個多鐘頭就過去了。謝浩然對紙面上呈現的大體輪廓很是滿意。他後退了幾步,站在距離畫板三米多遠的位置,對比著位於房間正中的石膏塑像,查找著自己畫面上的各種優劣。前者加以發揚,後者慢慢修改。

    謝浩然之前學過一段時間素描,也的確畫過幾次石膏人像,但都是四分之一,或者半開紙的那種。畫畫就是這樣,幅面越大,對物體及構圖的控制難度越高。站在畫架前畫個十多分鐘或者半小時,就得後退站遠了看看,對比實物與畫面之間的關係是否正確,其實就是以視覺形式將畫面縮小,對比修正。

    整個上午都是專業課。美術學院不像其它大學,專業課的時候沒有課間鈴,上課下課都很隨意,只看各自的作業完成情況。差不多看著到了中午的時候,就離開教室打飯,然後休息。

    謝浩然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現在是十點二十二分。這裡的氣氛很不錯,偶爾聽見低聲交談,鉛筆在紙面上“沙沙”劃過的聲音很輕,不會對旁邊的人造成影響。

    看著自己紙面上的剛畫出來的東西,謝浩然慢慢皺起了眉頭。

    拉奧孔是一件大理石雕塑作品,作品描繪了祭司拉奧孔和他的兩個兒子被巨蛇纏死的情形。該雕塑內容取材於希臘神話中特洛伊之戰的故事,祭司拉奧孔在特洛伊戰爭中告誡同胞,把希臘人留下的木馬搬進城中是危險的。因此,希臘的保護神雅典娜派了兩條巨蟒到拉奧孔那裡去,纏死了祭司和他的兩個兒子。雕塑表現的就是這一觸目驚心的場面:大蛇用它致命的絞纏來扼殺拉奧孔和他的兒子們,一條蛇抓在小兒子的胸部,另一條蛇纏住父親的大腿。拉奧孔的頭部向後仰著,嘴唇微張,臉由於痛苦而變形。一旁同樣被蛇纏繞住的大兒子,絕望地望著父親

    這件作品中,拉奧孔位於中間,神情處於極度的恐懼和痛苦之中。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想把自己和孩子們從兩條巨蛇的纏繞中掙脫出來,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一條蛇,但他的臀部卻被咬住了,他表情痛苦,似在吼叫,身體扭曲,肌肉強烈收縮,看上去都顯得那麼徒勞。

    現在用作繪畫的雕塑,只是位於整個雕塑群正中的拉奧孔。只有臀部略上的部分,而且沒有胳膊,與沒有纏繞身體的蟒蛇。雕塑本身沒有極度掙扎,而只是表現為剛毅的嚴峻,他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裸體與肌肉之間產生的特殊美感就這樣表現出來。通過他的身姿和神情來傳達內心的抑制,坦蕩、無怨無悔。這樣的處理避免了恐怖、臃腫等不舒服感覺的產生,而使整座雕像有一種平靜、肅穆,莊重的風格。

    自己的畫……看起來很有些彆扭,問題很多。

    一個胖胖的男生從側面走過來。他的位置距離不遠,就在謝浩然左前方五米左右。頭髮很短,胖乎乎的圓臉上帶著幾顆尚未消去的雀斑。看著謝浩然右手插在褲兜里的這個動作,他不禁笑了起來,問:“怎麼,憋不住了?”

    經常抽煙的人都知道這句話的具體含義,也算是香煙發燒友之間的一種問候。

    能夠成為修士的人,都有著較好的自我控制能力。謝浩然對香煙的需求很大程度只是為了那股燃燒中的香氣。此時此刻,他對尼古丁沒有絲毫嚮往,卻也不打算糾正對方話裡的錯誤。笑了笑,點點頭,順著對方的話回了一句:“還行吧!”

    胖男生……準確地說,應該是胖胖的青年,他從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抬頭對謝浩然道:“差不多兩節課了。走吧!咱們到外面去透透氣。”

    大學雖不提倡抽煙,卻並不禁煙。謝浩然跟著胖子走出畫室,來到走廊盡頭,靠近洗手間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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