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三節 現身
至於報警……呵呵!說句不好聽的,周圍都是我老虎的人,我的兄弟不報警,誰他嗎的敢玩手機?
李毅松外表懦弱,骨子裡卻有一股不服輸的狠勁。他努力仰起頭,怒視著老虎。那雙被血染紅了一半的眼睛讓老虎看著有些心裡發憷,不由得冒出了「是不是該這老頭眼睛挖出來」的念頭。
正想著,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那個人就是李毅松。」
不等老虎回頭,一股強大的力量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從地上狠狠拖起來。驟然的失重感貫穿全身,他甚至有些眩暈。沒有任何平衡,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轉變化,就像坐著過山車,直到腿腳膝蓋與臀部重重砸在地上,發出骨頭與水泥地面清脆的碰撞聲,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抓住肩膀在空中輪了一圈,狠砸下來。
隨著,老虎發出「哇」的一聲慘叫。
周圍很亂,李毅松感覺耳朵裡「嗡嗡」直響,他覺得踩在後背上的那隻腳離開了身子,於是雙手杵著地面,費勁兒的想要爬起來。只是努力了幾次,還是頹然的失敗了。
一雙手扶住肩膀,將他抱了起來。李毅松抬手抹掉粘在眼睫毛上的塵土,模模糊糊看到一張頗為熟悉,卻從未見過的年輕面孔。
那人扶著他走到牆邊,在台階上慢慢坐下,關切地問:「你是不是李毅松李叔叔?」
灰塵抹掉了不少,被刺激出的眼淚把眼眶裡的雜質沖洗乾淨。李毅松看得比剛才清楚了不少,他打量著來人,有些疑惑:「你是……」
「我叫謝浩然。」
他隨即補充了一句:「我爸爸是謝振國。」
謝振國?
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彷彿開了一個洞,塵封已久的往事在眼前浮現。李毅松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他雙手用力抱住謝浩然的肩膀,無比激動地盯住那張臉:「你……你真是振國的兒子?」
謝浩然笑道:「是的。」
場子裡很亂。賀明明單手抓住扔在地上摔得半死的老虎,兩名護衛把幾個衝過來想要解救老虎的手下一一打倒。看到這一幕,謝浩然不禁皺起眉頭,他站起來,快步走到賀明明面前,從她手裡抓過老虎,對著一片混亂的場子高聲喝道:「不想死的就給我住手。否則,我現在就割了他的喉嚨。」
嘴上的狠話從來就嚇不住人。一個距離較近,身材彪悍的傢伙聽都不聽,掄起手上的鋼管就朝謝浩然身上砸。
他力氣很大,管子揮舞在空中,發出「呼呼」的風聲。本以為是一下子就能把目標打倒,沒想到鋼管落下去的時候,卻被謝浩然直接伸手握住。他以不可抗拒的巨力將鋼管從那人手裡猛抽過來,瞄準對方的胳膊,帶著被侵犯的怒火,狠狠揮了過去。
那人的胳膊當場折斷。他捂著明顯變形的斷臂,慘叫著蜷縮在地,痛苦翻滾,身體扭曲。
「不怕死的儘管過來試試!」謝浩然眼睛裡閃過一絲猙獰:「我可以成全他!」
凶狠殘忍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足以震懾全場。..
雙方出現了僵持局面。
拖著痛苦無比的老虎,謝浩然走到李毅松面前,幾句話就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用森冷的目光盯著老虎:「大過年的,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打電話報警,讓警察過來處理……」
不等謝浩然把話說完,傷痛略有減輕的老虎立刻尖叫起來:「我選第二個,我選第二個。」
這一帶是棚戶區,分管的派出所雖說隸屬於宏州公安局,但是這裡的警察卻要比市裡的警察狠了太多……很簡單,每天都要處理一大堆類似的矛盾糾紛,甚至是升級版的案件,轄區派出所對著片地頭上的傢伙清清楚楚,只是礙於沒有證據不好抓人。今天事情鬧得很大,還有謝浩然這些外來者作證,派出所那邊的警察一旦過來,老虎這些人肯定要進看守所……狠歸狠,錢歸錢,他可不想在看守所裡過年。
「那就說說第二個選擇。」謝浩然注視著那張沾滿塵土和鼻涕眼淚的髒臉:「先給我叔叔賠禮道歉,然後按照事先談好的價格把那車蘋果買下來,必須現在付款,一分錢也不能少。」
老虎根本不敢想什麼「反抗」之類事情。他唯唯諾諾依照執行。先是在李毅松面前雙膝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慌慌張張給押車的女人銀行轉賬,在最短的時間裡完成了交易。
在黑道上混久了,有些事情就有經驗。謝浩然那雙眼睛裡充滿了冷漠,沒有絲毫感情可言。這種人老虎從未見過,卻聽說過。從前那些敢打敢拚,卻死的很早的「大哥」們說過:這種人,殺過人。如果不是殺父辱母的血海深仇,千萬不能招惹。有多遠跑多遠,絕對不要回頭。
司機老張和押車女人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翻轉。貨車車廂很快被清空,一箱箱蘋果在地上碼成了小山。駕車離開的時候,司機老張和女人對謝浩然千恩萬謝,他卻笑著說:「這是看在李叔面份上。你們是李叔的朋友,就是我謝浩然的朋友。」
大過年的,事情暫時就這樣解決。
……
李毅松租住的房子很小。
十平米左右的面積,一張床,一個破舊的櫃子,屋角還有一個用木頭拼著腳墊的置物架,上面擺著鍋碗瓢盆。
房子小,一下子進來太多人就顯得擁擠,甚至連轉身都困難。見狀,謝浩然讓賀明明與兩名護衛先到樓下轉轉,自己扶著李毅松進去。
雖然受傷,李毅松卻很熱情。儘管謝浩然一再表示不用那麼麻煩,他仍然堅持著用電熱壺燒了些開水,泡了一杯茶。
茶葉很碎,散發著一股子霉味。李毅松指著擺在地上的電熱壺,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是我從附近垃圾站裡撿的。其實只是插頭壞了,換一個就能用。現在的人啊……太浪費了。」
他並不懷疑謝浩然的身份。那張與謝振國相似的臉就是最佳證明。何況自己一窮二白,就算是再愚蠢的騙子,恐怕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謝浩然雙手捧著茶杯,打量著房間裡的各種擺設,疑惑地問:「李叔叔,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據我所知,你受傷退伍之後,按照政策分在宏州汽水廠。你當時是有編制的,怎麼會……」
李毅松擺了擺手,苦笑著打斷他的話:「別提了,汽水廠早就沒了。那時候廠裡經營狀況不好,連工資都發佈出來。後來搞產權變更,投資方進來,不要我們這些下崗工人。市裡與投資方談好了對我們進行工齡買斷,一次性給了兩萬多塊錢的補助。」
手中的茶杯有些燙意,謝浩然在沉默中微微點頭。那是一個特殊的時代,也有人說是那是「時代的變革」。但不可否認,很多人為此付出了代價,有些是一生的幸福,有些則是全部的財富。
那個時候有一首無良到極點的歌,叫做《從頭再來》。設身處地換位思考,把你已經擁有的一切徹底清空,高喊著讓你從頭再來,你願意嗎?
李毅松應該是很久沒跟人這樣談過。他話很多,嘮嘮叨叨說個不停:「我是沒有做生意的本事,還有就是這條斷腿。那時候拿到買斷款,先是買了條假腿裝上,接著又有親戚上門借錢……總之零七碎八的就這樣花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具體花在了哪些地方。不過現在也不錯,至少國家還能讓我們這些人有口飯吃,每個月都可以到街道辦事處領點低保費。呵呵!小然你今天來,等會兒我去菜市場看看,過年這幾天雖說很多鋪子不開張做生意,但買點兒肉還是可以的。晚上燉一鍋,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謝浩然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他有些疑惑:「李叔叔,當年你在廠子裡的時候,沒有分到房子嗎?」
退伍軍人,而且還是在戰場上受過傷的那種,按照國家政策,所在單位必須給予優待。
李毅松對此並不在意:「廠領導那時候跟我提過一下,說是要優先照顧新進的大學生,照顧人才嘛……我也是當兵人出身,廠子好,大家才好,這點兒道理我還是懂的。」
謝浩然又問:「那麼軍人補貼呢?像你這樣上過戰場的老兵,國家現在每個月都有補助款。」
李毅松沉默了幾秒鐘,慢慢地說:「小然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工齡買斷就什麼也沒有了。後來我去辦事處問過,他們說我這種情況當時沒有登記造冊,補助什麼的,也就發不下來……」
(上述是真實案例,並非胡編亂造,零三年發生過的)
也許是想要改變一下沉悶的氣氛,李毅松改變了話題。他笑著問:「小然,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怎麼會選在過年的時候來?那個……你家裡人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