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節 我不喝酒
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上他的話頭往下說。
伍家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賀明明身上,絲毫沒有留意到周圍的變化。他「嘿嘿嘿嘿」笑著:「謝先生很年輕。不錯……真的很不錯。」
他以前是從軍隊轉業,來到地方上擔任職務。粗豪的性格多年來一直未變,熟悉伍家穩的人背地裡一直管他叫「瘋子」。
服務員開始上菜了。
伍家穩轉過身,隔著桌子,拿起酒杯,也沒朝著任何人敬酒說話,一口就把杯子裡的茅台喝乾。看了一眼給空杯加滿的侍者,他把目光轉向對面的龐寧,隔著餐桌高聲笑道:「老龐,說吧!你今天約我出來喝酒,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在地方上任職,伍家穩學會了一句話:尋常無事不為宴。
不是親朋友好,也不是兒孫長輩,只是見過一、兩次面的人請客吃飯,除了有求於自己,根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謝浩然一直保持著克制。他面皮緊繃,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沒有伸手動筷,更沒有想要舉杯喝酒的意思。
這裡畢竟是匡州。身為藥神院的掌控者,無論如何也要給龐寧一個面子。人是他找來的,事情也必須由他來解決。修士不會自降身份去對付一個普通人。可那是專指頭普通人沒有得罪修士的前提。若是普通人不知好歹,肆意妄為,暴怒中的修士自然有著隨心所欲瘋狂殺戮的權力。
賀明明把椅子朝著謝浩然那邊挪了一些。伍家穩屬於那種菸酒不斷的男人,他的口氣很重,煙燻夾雜著濃烈的酒味,難聞到極點。
龐寧當然知道好歹。他連忙拿起杯子從椅子上站起,快步繞過餐桌,在伍家穩旁邊坐下,笑道:「伍局長,我敬你一杯。」
伍家穩對這一套早已熟稔。他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看著龐寧:「敬酒的必須干,被敬的隨意。」
龐寧心裡一下子騰起火苗。他很好的掩飾住表情,爽快地回答:「行,那我就先乾為敬。」
仰脖一口把杯裡的酒喝乾,龐寧把空杯擺在旁邊,趁著侍者倒酒的時候,對伍家穩笑道:「伍局長是爽快人,我也就不矯情了。今天還真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伍家穩淡淡地「唔」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偏頭朝著賀明明望去。
龐寧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隨即認真地說:「青靈集團開發了一個新產品,叫做「靈玉橘」。伍局長應該聽說過吧?」
「靈玉橘?」伍家穩顯然對這三個字產生了興趣。他戀戀不捨地把視線從賀明明身上挪開,注視著謝浩然,饒有興趣地問:「怎麼,那種個頭很大,賣到一百塊錢一個的大橘子,是你們公司種的?」
謝浩然根本沒有想要與他搭話的意思。如果今天請客的人不是龐寧,他早就一腳掀翻桌子,把伍家穩當場打成殘廢。
龐寧連忙道:「是的,就是靈玉橘。」
伍家穩點點頭:「那橘子我吃過,很甜,很好吃。但是你們青靈超市的規矩也太古怪了,非得要現買現吃,想要多買還不肯賣。」
龐寧不失時機插嘴進來:「最近市面上出現了靈玉橘的仿冒品。謝先生已經查到線索,制假售假的源頭就在咱們匡州。」
伍家穩不是傻瓜。他笑了笑:「怎麼,你們想要我出面,幫著你們找到賣假橘子的那些人?」
龐寧把筷子伸向擺在面前的豉油烤乳鴿,笑道:「要是沒有準確的消息,我怎麼敢勞伍局長您的大駕?他們畢竟是制假售假,謝先生才是正牌的靈玉橘銷售商。」
伍家穩看到賀明明把椅子朝著謝浩然那邊挪動,也不把話說破。他斜著眼睛朝那個方向瞟去,臉上明明白白寫滿了「鄙夷」兩個字。
「這麼說,你們是十拿九穩,確認就是那些人幹的?」伍家穩把視線回轉到龐寧身上,拿腔拿調地說:「老龐,這事兒可不好辦啊!你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按照程序,這應該歸工商局管才對。」
龐寧臉上幾乎笑成一朵菊花:「管是肯定歸工商局管,但是工商局那邊派不出人來,我跟孫副局長提起過,還是他指點我找到伍局長您這尊大神。」
「派不出人……」伍家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工商局老孫那邊的確沒什麼人手。他們執法隊總共也才十幾個人。老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我們市局出面,幫著工商局那邊打下手?」
類似的情況很常見,工商與公安部門協同辦案的時候很多,尤其是一些知名品牌的制假窩點,往往需要多個部門聯合參與,在現場查獲證據,然後向法院和檢察院聯合提請公訴。從這方面來看,龐寧直接找上伍家穩也很正常,不算違規。
龐寧臉上帶著笑,從餐桌底下悄悄塞過去一張銀行卡。伍家穩對此很是熟悉,他不動聲色把卡裝進衣袋,覺得事情談到現在也差不多了,於是端起杯子,轉過身,對謝浩然笑著說:「很少看見謝總這麼年輕的企業家。來,來,來,今天大家認識了就是朋友,咱們喝一杯。」
謝浩然平靜是注視著他,淡然拒絕:「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從伍家穩走進這個房間,謝浩然對這個人就沒有什麼好印象。喝酒這種事情要看人,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坐在一起幹杯。
「那謝總的夫人一定會喝。」伍家穩直接把裝著白酒的杯子伸過去,帶著幾分酒意大聲笑道。
賀明明坐在謝浩然旁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很自然地抬手順了順頭髮,與謝浩然一樣,臉上一片平靜。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沉悶起來。
龐寧坐在那裡有些尷尬。他在按捺著怒火。要不是今天這事有求於伍家穩,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先賠笑後陪酒。原本想著自己吃點兒虧忍忍那就過去了,總之先得把謝浩然交代的事情辦好。可是誰想到伍家穩收了錢還不滿足,現在又把矛頭對準了賀明明。
修士與普通人之間的區別很大。正常情況下,修士不會對普通人出手。這是修煉世界千萬年來的禁忌,也是普通人世界能夠安安穩穩發展到現在的根本原因。
良久,謝浩然冷冷地發出聲音:「我的妻子從不喝酒。」
伍家穩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粗獷多毛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聲音大得在房間裡帶起陣陣迴響:「凡事都有第一次,誰也不是從娘胎裡生下來就會喝酒。謝總的夫人這麼漂亮,想必肯定有很多人追。這人活著,就不能太拘束。只有大家閨秀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天既然來了,就是緣分。謝夫人,我老伍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可無論如何都得賞我這張臉啊!」
賀明明美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怒意。
伍家穩說的這些話,她實在太熟悉了。以前賀定元把她當做籌碼與外人做交易的時候,在酒桌飯局上,那些垂涎自己美色的男人總會端著杯子說上一通類似的話。接下來的劇目就是賀定元強迫自己喝下一瓶又一瓶的酒。茅台、五糧液、白蘭地、威士忌、啤酒、紅酒、泡酒……那些日子對賀明明來說簡直就是噩夢。她終日裡昏沉沉的,被認識或者不認識的男人抱上床。無法掙扎,不能抗拒,像行尸走肉般渾渾噩噩過著一天又一天。
伍家穩算是相貌堂堂,渾身上下充滿了雄渾的男性魅力。很粗豪的那種男人,說話做事都很爽快。可越是如此,賀明明心中的厭惡就越深。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男人征服女人總要在床上?要不就是在餐桌上用烈酒把女人灌翻灌倒?看著女人不勝酒力趴在那裡暈暈乎乎,噁心難受吐得不省人事,他們卻站在旁邊笑得張牙舞爪,得意忘形。
她用清冷的聲音拒絕:「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謝浩然幾乎與她同時發出聲音:「我已經說了,我的妻子從不喝酒。」
他加重了語氣,說得斬釘截鐵。
無論任何事情都有底線。伍家穩目前為止只是要賀明明喝酒,言辭上也沒有越過謝浩然的底線。殺人或打人都有其緣由,他在努力控制情緒,卻已是處於爆發邊緣。
「不喝?」
伍家穩瞪起眼睛怒視著謝浩然,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在了桌上,酒液四濺。
他轉身對龐寧道:「老龐,你的朋友真不給面子。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們卻連一杯酒都不陪我喝。哼!」
不等龐寧說話,伍家穩又道:「我看謝總沒什麼誠意,不是做大事的人。算了,今天就當是我來錯了地方。不喝就不喝,這飯吃的有沒啥意思。」
他站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賀明明,皮肉不笑道:「謝夫人,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我的要求不高,就一杯酒。只要你喝了,任何事情都好商量。」
賀明明連看不看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