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30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1
第三百八三節 詭異視頻

    張念不僅覺得天塌了下來,還覺得有無數沉重的東西死死壓在身上。

    會議結束,他緊跟在褚副市長後面,走進了辦公室。關上房門,褚副市長怒沖沖地低聲質問:「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你看看外面,那麼多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話一出,張念額頭上頓時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明擺著是在推卸責任。怎麼褚副市長你忘了,當初不是你讓我去找青靈超市麻煩的嗎?

    想歸想,嘴上絕對不能說出來。把怒意深深壓制在心底,張念走上前,很是疑惑地低聲道:「我查過青靈集團的資料,他們在滬州沒有什麼擴展性計畫啊!」

    「這種事情人家怎麼可能告訴你!」褚副市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他們明擺著是故意的。」

    「故意?為什麼?」張念覺得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說不通:「領導,那可是整整一百五十個億的資金啊!市裡的政策您不是不知道,我們是開放城市,對外來投資從來都是持歡迎態度。如果投入的資金量不大也就罷了,那麼龐大的投資項目,三十家大型超市,只要他們提出來,市裡就會給他們相當幅度的優惠政策。無論稅收還是水電損耗,都可以享受普通企業所沒有的額度。」

    褚副市長眉頭緊皺,右手擺在桌面上,手指一下一下地彈著:「這件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如果當初他們直接提出三十個超市的建設計畫,我怎麼可能從中插上一腳?」

    張念試探著問:「難道他們是故意的?」

    窗戶開著,外面傳來嘈雜聲音。

    「我們要吃飯!憑什麼不讓我們的超市開張?」

    「是啊!如果真有違規的地方可以指出來,憑什麼說我們銷售假冒偽劣商品?把證據拿出來。」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工作,你們說封店就封店,還講不講道理啊?」

    「我算是看開了,自古以來,「官」字兩張嘴,怎麼說都是他們對。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的死活誰會管?不行……今天你們一定要給個說法,否則我就不走了。」

    市府辦公區擠擠挨挨到處都是人。整個前院廣場已被佔領。青靈集團的主管人員在現場維持著秩序,還有從其它地方緊急抽調的上百名保安。只能說是勉強維持著秩序,就像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只要稍有一點點火星,立刻就會引爆。

    褚副市長心煩意亂的關上窗戶。他拿出香菸,大口大口狠狠抽著,房間裡很快煙霧瀰漫,張念這種不抽菸的人對這種環境非常敏感。他儘量憋著氣,減少呼吸頻率,卻還是被嗆得連聲咳嗽,涕淚直流。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那批被你們查扣下來的貨物上。」褚副市長很快理清了思緒。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在菸灰缸裡把菸頭摁熄。帶著口腔裡噴出的濃濃煙味,發出極其嚴肅的聲音:「你馬上去質監局,跟那邊的人統一口徑。無論如何,都要以一口咬死從青靈集團倉庫裡查抄的商品是假貨。只有牢牢抓住這一點,我們才不會被動。」

    張念貪隨貪,腦子卻很靈活。他立刻點點頭道:「我現在就去質監局。」

    局勢很明顯,青靈集團全面進駐滬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論當初對青靈超市進行刁難的原因是什麼,市裡都不會忽視多達上百億投資帶來的連鎖反應。其實想想就能明白,三十家大型超市可以解決上萬人的就業問題,哪怕是腦子再遲鈍的執政者都不可能忽視這一點。

    只要死死扣住那批「假冒偽劣商品」,張念與褚副市長就基本立於不敗之地。到時候無論怎麼說都行,對內對外都可以交代。

    張念剛轉過身,想要邁開腳步朝著房門走去,忽然裝在衣袋裡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陳周全的號碼。

    「喂,我正要去你那兒,等會兒見面再說。」張念現在無心在電話裡說事,三言兩語就要掛斷電話,卻聽見話筒裡傳來陳周全又急又怒的低吼聲。

    「張主任,你的手機沒有聯網嗎?我剛才發過去的視頻你看了沒有?」

    張念愣住了:「視頻?什麼視頻?」

    陳周全的聲音充滿了恐懼:「我已經發過去了,你趕快看看,這次我們有大麻煩了。」

    張念下意識地掛斷電話,在屏幕上點開網絡連接,從陳周全的頭像上跳出一條信息,他隨手點開,看著手機上顯示的畫面,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視頻拍攝的位置很高,畫面上可以看到人像頭頂。那應該是一間倉庫,裡面有貨架,擺滿了各種包裝箱。電動裝卸車的叉架上抬著紙箱,外包裝上的文字標識有罐頭、餅乾、調味料和糖果。

    視頻畫面是鎖定的,正對面牆上有幾個清晰的大字:「青靈集團四號倉庫」。

    很多人出現在畫面中央,他們身穿深藍色的制服,一看就是質監局的下屬成員。人數很多,林林總總有五、六個,為首的男人是陳周全,他左手叉在腰間,右手在空中用力揮舞,一看就是在指揮眾人行動。

    穿制服的人從外面抬起好幾個箱子,一個是木質板條箱,另外幾個是不同規格的紙箱。他們把這些箱子匆匆忙忙堆在貨架上,然後在陳周全的帶領下迅速離開。

    長達半分鐘的時間裡,畫面上空無一人。

    再往後,畫面上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制服的人,他胸前掛著一塊「青靈集團」字樣的銘牌。陳周全再次帶著之前那些人出現,他從那些擺好的箱子旁邊走過,忽然好想發現了什麼,打開最上面的一層,然後抬起頭,揮手讓其他跟隨者把那幾隻箱子抬了出去。

    天知道這段視屏到底是用什麼設備拍的,竟然有聲音。

    「動作快點兒。喂,後面那幾個,趕緊的,把準備好的箱子抬進來,別讓超市裡的人看見。」

    「老周,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嘿嘿嘿嘿!全是假貨。青靈超市那些人不說是他們做正經生意嘛,這些東西往他們倉庫裡一放,我們回頭再找進來,到時候他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臥槽,這麼搞也行?」

    「噓,小聲點兒,動作要快,趕緊把箱子擺好就走。」

    中間沒有人的那段畫面過後。

    「老乾媽……噝,這……這明明是「者干馬」。一模一樣的包裝,都是干辣椒豆豉,哪有這種牌子?明明是假冒的啊!」

    「你們快來,把下面這些箱子打開」

    「把這些東西帶走,全是假的,沒有一樣是真的。」

    「開單,貼封條,還有你,把執法記錄儀打開,都給我仔細拍下來。」

    活生生的上演了一出調包計。

    已經到了視頻末尾,進度條到了最後,畫面定格。

    張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覺得心臟彷彿被一隻巨手死死攥住,渾身上下血液凝固,手腳冰涼,徹底窒息。

    這……這到底是誰拍的視頻?

    從拍攝角度看,好像是個監控攝像頭。

    褚副市長注意到張念臉上的神色變化,疑惑地問:「小張,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

    他的發問把渾身僵硬的張念從渾噩中喚醒。張念連忙吸了口氣,努力調整情緒讓自己變得不那麼恐懼。他握住電話的那隻手在發抖,聲音也在發顫:「褚副……您……您看看這個。」

    他慌慌張張點開微信通訊錄,找到褚副市長的頭像,把剛接收到的視頻發了過去。做完這件事,張念像丟了魂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木然的雙眼幾乎不會轉動。

    房間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良久,看完視頻的褚副市長臉上顯現出毫不亞於張念的驚恐。他舉著手機連聲低問:「這是誰拍的視頻?誰傳給你的?」

    張念的嗓音明顯失去了平時的沉穩,他結結巴巴地回答:「陳……陳周全,就是這次派去青靈超市檢查的質監局隊長。」

    「質監局?」褚副市長臉上全是難以置信:「視頻上這些明明是質監局的人。為什麼……等等,小張你的意思是,他們行動的時候……被……被別人拍到了?」

    張唸好不容易才從惶恐與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機,又驚又怒:「陳周全這個笨蛋,他一定是沒有發現青靈超市倉庫裡的監控攝像頭。褚副,您先等等,我這就打電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很快接通。不等對方說話,張念劈頭就連聲怒道:「陳周全,你是怎麼做事的?你們在青靈超市倉庫的時候,為什麼會被監控攝像頭拍下來?」

    「張主任,我也不知道啊!」電話裡傳來陳周全戰戰兢兢的聲音:「我……我……當時我進倉庫到時候特意看了一下,周圍牆上沒有監控啊!」

    張念咬牙切齒道:「你還給我嘴硬。要不是你疏忽大意,事情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你……等等……我說,這段視頻哪兒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2
第三百八四節 那個人真的不是我

    電話那端沉默了近五秒鐘,張念才聽到陳周全乾澀沙啞的聲音:「十多分鐘前,有個自稱是褚副市長助理的人加我的微信,我剛把他添加進來,他就給我發了這段視頻。」

    張念迫不及待地問:「那他人呢?」

    「聯繫不上。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微信上我一直在問他,可是沒有回覆。」陳周全對此也很無奈。

    張念說話速度極快:「把他的微信號發給我。還有,把他與你對話的部分截圖,你那裡留下一份,再發一份給我。」

    這些正常的應對方法沒有收到任何效果。陳周全把對方微信號傳過來,張念加了,對方也添加他為好友,可是面對張念短短幾分鐘內多達數十條的詢問信息,對方一直沉默。

    截圖也沒有任何意義。除了屏幕最上端的一個笑臉,以及接下來的視頻內容,再往下,就是陳周全一大串個人詢問。無數的問號,還有無數的「你到底是誰?」

    對方隻字不回。

    褚副市長也在問著同樣的問題:「這段視頻是誰發的?微信上那個人到底是誰?」

    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人絕對不是他的助理。

    樓下的吵嚷聲更大了。

    「青靈集團各種手續齊全,我們是正規企業,所有審批項目都按照國家法律規定辦理,憑什麼不讓我們開業?」

    「我們超市所有商品都有進貨審核清單,生產廠家也都是國內外知名企業。要說我們銷售假冒偽劣商品,那是不是應該先查查生產源頭?」

    「要封店也可以,請把事實證據擺出來。我們超市的衛生哪裡不合格?你們憑什麼要對我們的商場噴灑消毒水?環保一直說我們超市的公共衛生間有問題,禁止使用,也請你們拿出詳細的檢查報告。否則,這些事情我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沒錯,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哪有隨隨便便找個藉口就封店的道理?你們這算什麼?強盜?還是土匪?」

    褚副市長眼角的皺紋越發密集。他走回辦公桌前,拿起香菸,夾在手指中間卻沒有點燃。思考了幾秒鐘,他叫過張念,嚴肅地說:「小張,這件事情現在很棘手。這樣,你還是質監局跑一趟,找到陳周全,仔細問問他那天到青靈超市倉庫檢查的情況,搞清楚每一個細節。我再另外想想辦法,盡快把事態平息下來。」

    張念想都沒想就連連點頭,隨口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他與褚副市長是一根繩子上拴著的螞蚱。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選擇。

    ……

    辦公室裡只有陳周全一個人。他關著門在裡面不停地走動,坐立不安。外面傳來敲門聲的時候,陳周全被嚇了一跳,顫顫巍巍地問:「誰?」

    聽到外面傳來張念熟悉的「我」字時,陳周全才猛然從恐懼中清醒,帶著說不出的緊張亢奮,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拉開房門,頭伸出去,左右看看兩邊無人,這才側身把張念讓了進來。

    「張主任,你終於來了。」陳周全就像一條時刻緊跟在主人屁股後面的哈巴狗,忙不迭招呼著:「坐,坐下說。」

    張念在來的路上已經理清思路,高吊著的心情也逐漸放鬆。他很不高興地瞪了一眼陳周全:「這不像是平時的你啊!你是怎麼搞的,放鬆點兒,別那麼緊張。」

    這番勸慰對陳周全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他拖過一把椅子,在張念對面坐下,提心吊膽地問:「張主任,我聽說青靈集團的人今天去市府那邊堵大門了?」

    堵大門,這是民眾最近幾年發展出來的新戰術。比如某個城中村拆遷,開發商承諾的補償款一時間沒有發放到位,村民就會集體約著到所轄鄉、鎮級別的政斧辦公區域,帶上馬扎和小板凳,以村裡的老頭老太太為首,少的幾十,多的上百,就這樣排排坐吃果果,往鄉鎮辦公區的大門前一坐,裡面的出不來,外面的也進不去。無論誰來勸說都不聽。總之就一句話:你們今天必須得把答應我的事情兌現,否則誰來沒用。

    你要強行把我拖開?很好,反正我七老八十土埋脖子,只要你小子敢伸手摸老子一下,我立刻手捂胸口哼哼唧唧連聲高喊著「我心臟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接下來,你要麼送我上醫院然後你自己掏醫藥費,要麼你給我個幾萬塊錢我自己找醫生。總之別碰我,碰了我就下半輩子像牛皮糖一樣死死粘在你身上,甩都甩不掉。

    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見慣了開發商與上級人員相互推諉打太極,他們很快找到了具有強烈針對性的制勝法寶。光是搬著小板凳堵大門還不夠,還要拉上醒目的白色橫幅,上面大書特書「還我血汗錢」之類聲淚俱下的悲慘字句。村裡的年輕人在旁邊紛紛掏出手機拍攝視頻,第一時間把內容上傳,然後就傳遍整個網絡。短短幾小時的功夫,所在鄉鎮管理機構的官員、事件、問題迅速曝光,就算想要摀蓋子打悶棍,也再不可能像從前那樣簡單,那麼順暢。

    手機是個好東西,網絡取代了報紙,現在人人都可以把社會上最醜陋骯髒的一面展示在公眾面前。在這種情況下,鄉鎮官員只得聯絡開發商,把原本打算拖個一年半載慢慢解決的問題,在短短幾天,甚至一天之內就迅速解決。

    人都是逼出來的。現在當官,無論難度還是風險程度,都要比過去高了很多。如果說以前的為官難度指數為數字「一」,那麼現在的難度指數至少是數字「六」。

    張念悶悶不樂地回答:「他們沒堵大門,市府那邊的秩序還算正常。不過……其實跟堵大門也差不多。市委已經成立調查組,他們可能今天下午就回進駐青靈超市。」

    陳周全徹底失去了平時的冷靜與嚴肅,他臉色發白:「這麼快?」

    張念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他正色道:「我問你,那段視頻到底怎麼回事?我說你也太不小心了,竟然會被倉庫裡的監控攝像頭拍到,你真的是太馬虎了。」

    「我沒有!」陳周全想也不想就張口否認。

    張念對他的這種死硬態度很不滿,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沒有?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視頻上?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有多被動?搞不好,這件事情會演變成最糟糕的局面。」

    陳周全連續張了好幾次口,都沒有發出聲音。他的胸口在劇烈起伏,臉上全是急迫與怒意。喉嚨用力吞嚥著,三角形的喉結上下聳動。他不斷張握著雙手,骨節把皮膚緊緊蹦起,又帶著大量皺褶慢慢鬆開。

    「我沒有……張主任,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天我進青靈超市倉庫的時候,特別留意過周圍的監控攝像頭。倉庫裡就沒有安裝那種東西,牆角連支撐架都沒有,也沒有電線鋪排的痕跡。」

    張念覺得陳周全說的這些全都是廢話。他冷冷地問:「那你怎麼解釋那段視頻?你可是視頻上的主角,你這張臉太明顯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你。」

    「那不是我!」

    陳周全「嗖」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他神情緊張,混亂的字句無比激烈:「我那天帶著人進了倉庫,我們直接從貨架上搬了幾箱東西就離開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為什麼……等等,你說什麼?」

    張念被陳周全死不認罪的態度激怒,可正當他想要反唇相譏的時候,忽然察覺陳周全的話裡有問題,於是瞬間放緩語速,發出極度震驚的聲音:「你們進了倉庫,直接搬了幾箱東西離開?陳周全……你的意思是,你們只進了一次倉庫?」

    能夠有人理解這其中的區別真是很不容易。陳周全臉上的憤怒很快變成了苦笑:「是啊!我們就進了一次倉庫。可是張主任你也看到了,視頻上那些人總共進了兩次……兩次啊!」

    張念覺得腦子裡暈乎乎的,一些從未想過的事情和問題,像蝗蟲群那樣鋪天蓋地砸了過來。他低下頭,右手舉起扶著腦袋,拇指輕輕揉著太陽穴,屏氣凝神迅速思考:「難道視頻是被加工合成過的?」

    「……我不知道。」陳周全彷彿只會說著同一句話:「視頻上的那個人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張念被他絮絮叨叨的心煩意亂,瞪起眼睛看著對方:「別再說了。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

    陳周全彷彿沒有聽見張念的話。他拿出手機,點開那段視頻,在畫面播放到「自己」出現的時候,按下了暫停鍵。然後,把手機遞到張念面前。

    「張主任,你看看這裡。」陳周全指著畫面上的「自己」,認真地說:「這個人比我胖,區別雖然不是很大,但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

    被他這麼一說,張念也看出來了。畫面上的男人的確面頰較寬,輪廓線條也沒有陳周全那麼堅硬。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3
第三百八五節 小花招,沒用的

    張念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視頻是偽造的?」

    陳周全壓低聲音:「張主任您安排下來的事情,我當然要做到最好。質量檢查只是個藉口,只要從青靈超市倉庫裡隨便找到幾件「假冒偽劣商品」也就夠了。你想想,當時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大張旗鼓帶著幾箱假貨從外面送進他們倉庫,然後再把這些故意塞進去的東西「檢查」出來?這根本就是多次一舉。」

    只要有心整人,陳周全有的是辦法。比如一定要在某個企業倉庫裡「發現」假貨,他會帶著質檢人員進行常例檢查,執法記錄儀的拍攝角度一定要巧妙,眾人列隊進入倉庫的畫面必不可少。「發現」假貨的時候,鏡頭要儘可能晃動,讓畫面上只露出商品很少的部分,比如沒有標籤的瓶身,或者是蓋子與邊角。然後就是檢查人員把該物品裝箱帶走,滿面嚴肅的離開畫面。

    東西到了質監局,隨便怎麼改換都行。總之,只要帶著東西離開倉庫,說它是「假冒偽劣商品」,它就是假冒偽劣商品。

    張念死死盯著腳下的那塊水泥地面,喃喃自語:「原來他們早就有所預防。這是一個陷阱……我們都被坑了進去。」

    陳周全很高,足足超過張念一個半頭。牛高馬大身體壯實的他蜷縮著身子,徹底失去了平時嚴肅威武的模樣,在張念面前苦苦哀求,彷彿被幾十個壯漢輪番蹂躪過,還要繼續面對同樣數目男人的可憐無助小女孩:「張主任,這次你一定得幫幫我。我老娘八十七歲了,我兒子今年剛上初中,要是我因為這件事情受牽連……那,那就一切都完了。」

    張念有些苦笑不得。都到了這種時候,陳周全居然還給自己上演如此悲情的劇目……尼瑪的,這傢伙難道以為自己是開善堂的嗎?早知現在,當初我讓他辦事的時候為什麼不拒絕?再說了,陳周全你從我這裡拿到的好處可不少。你以為就憑你一個高中文憑的質監局臨時保安,怎麼可能得到事業單位人員的正式編制?而且還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坐到現在隊長的位置?

    「我知道了,先不說這些。」張念頗為煩躁地擺了擺手:「現在的問題是盡快解決麻煩,」

    陳周全試探著問:「褚副市長那邊能擺平嗎?」

    張念很是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陳周全好像直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已經不是褚副市長的力量就能把事情壓下去。青靈集團的力量太大了,上百億的投資額度,三十家大型超市,上萬名失業者……無論換到任何一個城市,任何一個地區,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成為讓執政者焦頭爛額的問題。

    你陳周全以為能夠獨善其身?

    別做夢了!

    裝在衣袋裡的手機響了。張念很是煩躁地拿出來一看,臉上頓時露出意外的神情。

    是青靈超市經理賀瑩的號碼。

    他趕緊點開通話,帶著幾分下意識的恭敬語氣,忙不迭道:「喂,賀經理嗎?」

    賀瑩的聲音與平時相比沒什麼變化:「張主任,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今天晚上?」張念一怔,然後迅速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有什麼事嗎?」

    賀瑩笑道:「我們董事長想請你吃飯。」

    吃飯?

    吃飯!

    無數個問好從張念腦子裡冒出來,數量之多,密密麻麻,搞得他甚至覺得眼睛裡已經看不到東西,充滿了無數彎曲帶點的符號。

    青靈集團的董事長謝浩然,就是上次在他們辦公室裡見過,那個做事情不講規矩,口口聲聲說著「你們去吃屎」的年輕人。

    張念忽然感覺有些噁心。想要發作的大腦卻被理智死死壓住,迫使他對著電話,甕聲甕氣說出:「幾點鐘,什麼時候」幾個字。

    賀瑩的聲音有些張揚,充滿了冷傲:「今天下午六點,就在我們集團公司二樓餐廳。順便說一句,張主任你一定要準時,我們董事長不喜歡等人。」

    她隨即掛斷電話。

    張念保持著手握手機貼近耳朵的狀態。一種說不出的屈辱正在身體裡迅速蔓延。商改辦主任是副處級,他花了很多年時間才坐到這個位置。迎來送往的人多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對自己露出諂媚微笑。但是這一刻,張念有種從高高雲端被打落下來的失重感。

    他真的很想撥通電話,把賀瑩劈頭蓋臉狠狠罵一頓。

    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做。收起電話,站起來,隨口給陳周全打了個招呼,快步走出房間。

    ……

    青靈集團的餐廳很大,足夠容納上千人就餐。

    賀瑩帶著張念穿過裝修豪華的走廊,進入位於餐廳後部的休息區。這裡是一個分隔地帶,再往後,就是一間間獨立的包房。

    房間很大,牆壁裝飾是具有喜慶氣氛的橘紅色剪紙圖案。按照十二生肖的排列順序,在四周牆壁上環繞。天花板上掛著水晶吊燈,整體格調華貴,讓人有種暖烘烘且舒服的感覺。

    謝浩然與王倚丹坐在餐桌對面。賀瑩引著張念走進來,看著張念在圓形餐桌對面坐下,她朝著謝浩然略微欠身,行了個禮,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桌子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佳餚。一大盤蒸熟的螃蟹放在中間,按照東南西北不同方位,四個盤子裡分別是蔥爆海參、清蒸海鰻、大蝦爆鱔、涼拌海蜇絲。

    除了中間的那盤螃蟹,其餘的盤子很小,直徑與成年人的巴掌差不多。另外還有四盤時鮮蔬菜間空擺放。姹紫嫣紅與碧綠青嫩交錯,真正是賞心悅目。

    張念從坐下來就沒有說過一個字。他保持著幾乎是固定的僵硬坐姿。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對面的謝浩然,目光絲毫沒有朝著旁邊的王倚丹身上偏移。

    喜歡一個女人首先要有資本。窮小子與公主的童話故事人人都喜歡聽。可是在現實生活當中,這種事情的發生概率幾乎為零。即便真有那麼一、兩起,也是女方腦袋被門夾過,要不就是長相實在醜陋,嫁不出去的那種。

    在昨天,張念還覺得自己有可能與謝浩然拚上一拚,有機會把王倚丹弄到手。

    現在,他已經徹底沒了這種想法。

    他從來就是一個理智高於幻想的人。

    謝浩然手裡拿著一隻螃蟹,正用精巧的精鋼鉗夾開蟹爪。他看了一眼沉默中的張念,揚起手中的蟹爪,笑道:「我請你是過來吃飯的。這螃蟹很新鮮,自己動手,趁熱,涼了就腥氣了。」

    他的態度轉變非常大。張念很驚訝。原本以為謝浩然見面就會衝著自己說出一大堆極其難聽的話,沒想到他真的請自己吃飯,而且規格不低。

    現在是十二月份,已經過了金秋時節的十月。雖說不是吃螃蟹的熱鬧季節,可是留養到現在的大閘蟹卻更加肥實,價格也更加昂貴。

    謝浩然一邊剝著蟹殼,一邊留意張念臉上的神情變化。他平靜地笑道:「張主任,那段視頻你看過了吧?」

    張念剛把一隻螃蟹拿在手裡,聽到這句話,雙手一鬆,螃蟹「啪嗒」滑落在桌上。他猛然站起來,動作很大,帶翻了擺在面前的餐盤碗筷,發出「叮鈴咣啷」的清脆撞擊。他睜大雙眼,又驚又怒道:「原來那段視頻是你拍的?」

    「那麼激動幹什麼?坐下,坐下說。」謝浩然不以為意地抬起手,對著張念做了個往下按壓的動作。渾身緊繃的張念被他搞得想要發作又找不到藉口,想要離開卻想知道事情究竟。他僵立片刻,還是只能坐下,滿面頹然。

    手指捏著從蟹殼裡剝出來的白淨蟹肉,在蘸料裡浸了一下,塞進嘴裡慢慢咀嚼。謝浩然拿起餐巾擦抹著手上的汁水,認真地說:「我也不瞞你,視頻是我拍的。」

    張念冷笑道:「你終於承認了。」

    謝浩然注視著他的眼睛:「張念,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別費力氣了。你以為你把手機裝在口袋裡,打開錄音,就能把我說的這些話錄下來?」

    張念臉色驟變:「……你……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謝浩然淡淡地說:「把你的手機拿出來,自己看看。」

    張念本能地想要出聲反駁,右手卻鬼使神差般插入衣袋。他拿出手機,屏幕上一片黑暗。無論怎麼用力摁下側面的啟動按鈕,手機就像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謝浩然冷漠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有些特殊裝置可以發射電子信號,封閉並斷絕手機在特定區域內的使用。你以為我今天請你過來只是吃飯這麼簡單?你以為偷偷摸摸把你我之間的對話錄下來就能充當證據?要是我連這一點都想不到,怎麼可能把你和你身後的那些人耍得團團轉?質監局的那個隊長叫做陳周全是吧?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陳周全這次廢了,誰也救不了他。」

    張念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對面:「陳周全說,視頻上的那個人……不是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4
第三百八六節 我給你個機會

    謝浩然臉上掛著譏諷的笑意:「是不是他這個問題,陳周全說了不算,而是看的人說了算。」

    張念覺得腦子裡「嗡」的一下幾乎要炸開。他猛然提高音量,幾乎是在吼:「你要把視頻公開?」

    謝浩然很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不呢?你知不知道為了製作這段視頻我花了多少錢?你以為只是找個與陳周全相似的人就行了?張念,你看過科幻電影吧!你以為《變形金剛》裡那些特效畫面是怎麼來的?我花了六百多萬,才讓「陳周全」在視頻裡露了個臉。你以為我人傻錢多沒地方花?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段視頻明天早上就會發到網絡上。到時候,陳周全那身質監局的制服就別想穿了。他自己做的事情,必須付出代價。」

    張念彷彿被雷電擊中,渾渾噩噩站在那裡,發出空洞無意義的聲音:「你不能這樣……不能……」

    謝浩然把一塊蟹黃送進嘴裡,慢慢地嚼著:「你以為我很好欺負是不是?在你看來,我就是那種靠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帶著年輕漂亮女人到處胡作非為的富二代?別以為有些事情你不說出來就沒人知道。我對你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今年把你叫過來,跟你說這些。」

    張念緩緩直起身子:「你是故意的?」

    謝浩然瞟了他一眼:「你是指青靈集團今天上午向滬州市委遞交的那份投資計畫書?」

    張念的聲音裡帶著恐懼:「你明明……明明可以向市裡要求更好的優惠條件,但你只開了一家超市,也沒有向商業部門提交後續計畫。」

    謝浩然的笑容充滿了邪惡:「誰規定開店建廠就一定要事先說好具體的投資額度?我自己的錢,該怎麼花難道還要別人來幫我拿主意?我先開一家超市試探一下市場不行嗎?誰說的我必須在滬州開設三十家門店就一定要先做計畫書,還要交給上面那些當官的審核?對,你說的沒錯,投資金額達到一定規模的時候,的確可以享受各種優惠便利。但是你應該聽過一句話: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在滬州剛開了第一家分店,就被你們衛生、消防、環保、質監輪番上來蹂躪,真正是要把人往死裡收拾啊!你們也太狠了……既然滬州遍地都是身穿制服的地痞流氓,偽裝成人類的老虎鱷魚,我憑什麼還要繼續把肉往你們嘴裡送?憑什麼還要繼續裝作開始那種軟弱無力的樣子?」

    「你不是很屌嗎?開口閉口就是要我們青靈集團停業整頓。姓張的,我草尼瑪,給你狗日的幾分面子,你就給我蹬鼻子上臉。」

    謝浩然的聲音突然變大,怒意在他的臉上浮現。張念根本沒能看清楚他的動作,直覺一股冷風撲面而來,眼前的景物瞬間變得模糊。等到視線再次變得清晰,謝浩然已經離開座位,站在自己面前。

    他居高臨下注視著他:「說,青靈超市的衛生哪裡有問題?感染性病毒……哼!這種謊話拿去騙騙三歲小孩還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得如意算盤?換了你呆在到處都是消毒水的房間裡試試,你能熬上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還有環保,我那超市的公共衛生間哪裡不合格?尼瑪的張口閉口就是地下管道破裂污水滲漏。尼瑪的你們自己把滲透位置標給我看看。告訴你,我現在算是很有耐心跟你說這件事情。要是老子存心想把事情搞大,就把全市所有記者請來,當著他們面,把整個超市上層建築全部推倒,然後開挖地面。我相信那下面根本沒有什麼滲透缺口,到時候我看你的商改辦怎麼收場!」

    「那張消防器材購買單是誰開出來的?一個常規尺寸的泡沫滅火器居然要九百多塊錢。你還真把我當做是隨便宰割的肥羊啊!所有樓道拐角都要配備消火栓,滅火器要擺放到樓層的每一個角落。草擬嗎的,你家裡怎麼不買兩個放著過年?還是你狗日的全家人都不怕死,就像葫蘆小金剛,屬於在幾千度高溫裡燒都燒不死的那種?」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張念憤怒了:「你怎麼罵人?」

    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耳光。張念左邊面頰當場變得浮腫,皮膚表面很快顯出血一般的鮮紅。

    「別說是罵你,老子今天就算打死你又能怎麼樣?」

    臉色陰沉的謝浩然傳說中的魔神:「質監局就更離譜了,陳周全帶著人栽贓陷害,從我的倉庫裡明明拉走了合格商品,卻要安上一個「假冒偽劣」的名頭。我說,你們還有沒有良心?這樣做真的不怕天打五雷轟?不過想想也是,你們根本沒有信仰,你們心裡只有權力和金錢。陳周全……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搞他?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看起來威武正義,外表模樣比傳說中的海瑞還要剛正不阿。可實際上呢?一肚子黑水臭屎爛腸子。我要整廢他,沒得商量。」

    張念覺得身體裡所有支撐物在瞬間倒塌。他死死摀住被扇過耳光的那半邊臉,側身靠在椅子上,眼睛裡釋放出無比驚恐的表情。

    「殺人」這種事情以前只是在電影裡看過,看新聞的時候見過。可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甚至就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張念才忽然覺得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無助。

    他絕對相信謝浩然不是在恐嚇自己。對方……這個凶悍到極點,滿臉都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年輕人,他的確有這個能力。

    謝浩然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你以為我就沒有後手了嗎?要你死太簡單了。但是我要讓你變得更慘。你們可以無視一個人的聲音,但如果聲音更多,更大,就會引起你上面那些人的注意。「查封青靈集團下屬所有的門店」。沒錯,我就是這樣理解的,我手下的企業員工沒飯吃,他們不找你們的麻煩,還能找誰?」

    他俯低身子,陰測測地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見過餓到極點的人是什麼樣子嗎?他們連自己的同類都吃。他們沒有瘋,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是你把他們逼上了絕路,你得為這一切負責。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張念的聲音在發抖,他在連聲哀求:「不要殺我,你不能這樣。」

    謝浩然身體壓得更低了。他抬腳踩在張念坐的椅子上,上身如山一般壓下去,鼻尖幾乎觸到對方的額頭,可以感受到從他口腔裡噴出的熱氣:「我怎麼會殺你呢?那種蠢事我當然不能做。但我可以把你的家庭住址公佈出來,寫在很大的紙上,貼在我公司的牆上,讓每一個員工都能看見。還有今天發給你們的那段視頻……張主任,換了是你會怎麼想?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是你讓他們沒有活路,是你讓他們沒有飯吃。《人民的名義》看過沒有?二十萬的股權可以讓一個老實人發瘋,先是單挑整個拆遷集團,然後幹出綁架殺人的可怕行為。嘿嘿嘿嘿……你覺得青靈集團的工人就那麼好欺負?我保證,他們會衝進你家裡,把你所有的東西搶走,還會把你的骨頭拆下來,把你的腦袋當做皮球踢來提去。」

    張念被徹底驚呆。摀住臉的那隻手慢慢滑下,他徹底忘記了疼痛。

    是的,這絕對不是恐嚇,而是完全有可能,而且發生幾率極高的事情。

    走投無路的人會變成瘋子。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瘋子。

    那些在挖掘機面前點燃汽油自焚的人當然不是活膩了。

    家有妻兒卻從幾十層樓頂縱身跳下的人也並非想要玩蹦極找刺激。

    如果不是對未來失去希望,誰會這樣做?

    他們是絕望中的懦弱者。

    但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軟弱怕事,遇到事情獨自嚥下,然後默默尋找適合自己的自殺方法。

    有激烈狂暴的人,他們在臨死前總要拖著其他人一起下去。

    反正都是要死,老子就帶著你狗日的一起死。是你讓我沒了活路,我也不會讓你好過。先殺你媳婦,再殺你兒子,然後幹掉你父母雙親,最後一刀割斷你的脖子,老子會把你的腦袋栓在褲腰帶上,從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築頂上跳下去。

    張念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渾身顫抖。

    他像條失去反抗能力的蛆,蜷縮在椅子上,發出空洞無用的呻吟:「……不……不要……」

    謝浩然盯著他那雙在恐懼統治下徹底失去本能意識的眼睛。看著滿面呆滯的張念,謝浩然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他側過身子,衝著坐在餐桌對面的王倚丹捏了個響指,後者會意地點點頭,拿起擺在桌上的冰桶,送到謝浩然手上。

    「嘩啦!」

    無數冰塊混合著冰水劈頭蓋臉澆下,刺激著張念瞬間清醒過來。

    謝浩然看著滿頭滿身濕漉漉的他,淡淡地問:「說吧!是誰要對付青靈集團?」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5
第三百八七節 腳下的大地

    這是他一直在思考,卻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

    這個世界很黑暗,但事情之間總存在著關聯。無論張念也好,陳周全也罷,對於謝浩然來說,他們都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沒有理由直接把攻擊矛頭對準自己。

    在其中,必定有一個隱藏的敵人。

    如果不弄清楚這一點,所有反擊就沒有效果。

    張念身敗名裂能怎麼樣?

    陳周全永遠脫下制服又能怎麼樣?

    他們顯然只是衝鋒陷陣的馬前卒,死得最快的那種。

    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

    「是褚副市長,還有家樂福華夏分公司。」被恐懼和絕望死死攥住大腦的張念絲毫沒有猶豫。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說出來:「家樂福……就是你在人民廣場對面的那間超市,因為你們連續壓低商品售價,折扣低至七成,家樂福方面覺得繼續下去毫無利潤,他們想要一勞永逸解決青靈超市,就走了褚副市長的路子,讓我們從市場監管方面下手。」

    家樂福!

    「家樂福?」愕然的謝浩然實在忍不住問:「為什麼?」

    具體原因張念已經說過了,但他還是覺得超出了自己的忍受底線。

    如果說是國人窩裡鬥,滬州主管商業的官員看自己不順眼,或者是國內其它企業暗地裡使絆子,謝浩然都可以接受。可偏偏牽扯到了外國人,而且還是就在自家超市正對面,每天同樣貼出「八折優惠」標牌,與自己打擂台的外來者。

    「把我的超市搞垮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如果在人民廣場對面開設超市的人不是我,而是國內其它商業集團,你們是不是也會這麼幹?」

    「你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謝浩然的一連串問題張念根本無法回答。他頭上直冒冷汗,在如此近的距離,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謝浩然眼中的殺意。那雙眼睛正在充血,可怕的紅色籠罩著整個眼眶。儘管謝浩然自言自語的聲音不大,可是在張念聽來卻極其恐怖。

    「……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商改辦的主任,褚副市長叫我做什麼我就只能做什麼。我……我無法選擇,也無法拒絕。」

    謝浩然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冷冷地注視著滿面惶恐的張念,久久沉默著。

    王倚丹看出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兒,連忙站起身走過來,扶助謝浩然的胳膊,柔聲問:「你怎麼了?」

    謝浩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把身子往下壓得更低,被嚇壞了的張念只能將身體儘量後仰,肩膀被椅子靠背抵得很緊,他的呼吸節奏越來越快,彷彿站在面前的謝浩然根本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頭專吃人肉的餓龍。

    「我可以給你個機會。」謝浩然發出森冷猙獰的聲音。

    張念根本不管後面的話,迫不及待張口發出尖叫:「我願意……我要……我聽你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他感覺這是自己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深深的明白,如果拒絕,自己恐怕連這個房間都走不出去。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做事情肆無忌憚,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如此。

    「我要你指證褚副市長,要有切實的證據,把他拉下來的那種。」

    謝浩然彷彿從地獄深淵裡走出的上古凶魔:「辦得到嗎?」

    張念拚命點頭,就像上足了發條的磕頭玩偶。

    謝浩然死死盯了他近半分鐘,看得張念渾身發毛,精神達到崩潰邊緣,幾乎快要哭起來,這才將身子緩緩直起,眼裡的凶光絲毫沒有減弱,更有一種嗜血的悍然。

    「記住你說過的話。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

    滬州市委對青靈集團事件非常重視,第一時間派出了調查組。明白內幕的謝浩然對辯白與自證失去了興趣。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給王倚丹和賀瑩,由她們出面,與那些官員打交道。

    大樓很高,寬敞的辦公室裡光線明亮。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城市很遠的地方。有著名的三角形尖塔,還有那條穿城而過,直接流入大海的河。

    謝浩然背著雙手站在玻璃幕牆邊緣,低頭俯瞰著腳下的一切,喃喃自語。

    「廖秋啊……我終於明白你那些話的意思了。」

    神魔戰爭的結果,直接影響著普通人的世界。孱弱的力量並非永遠如此。在過去的幾萬年裡,東方修士牢牢佔據著上風,是歷次戰爭的勝利者。然而隨著那些最勇敢的人死去,或者飛昇,他們的後輩逐漸失去了爭鬥的雄心。我們變得懦弱,懼怕死亡,面對敵人手中的屠刀,變得畏首畏尾,生怕自己擁有的一切就此失去。

    一旦畏懼了,就再也沒有了以後。

    誰還會記得三清祖師?

    誰還會記得《封神演義》裡的准提道人……「道人」,他那個時候只是一個道人,不是佛,也不是碾壓那隻猴子,在玉皇大帝被嚇得尿褲子時候拚命呼喊的救世主。

    遍地都是清真寺啊!

    到處都是高高矗立有十字架的教堂。

    我們的世界,還能剩下什麼?

    藍眼睛白皮膚的外來者本該被看作是妖怪。他們卻偏偏成為了這片土地上普通人眼中的最高貴者。有著嫦娥般美貌的女子想方設法也要靠近這些人,心甘情願脫下衣服,任由他們肆意蹂躪,甚至侮辱。

    國界,是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線。每天都有太多的人在合眾國駐華夏大使館門前排隊,被移民官員用各種問題接受挑選。那些人,他們本該是華夏人當中的精英,卻毫不留戀這塊土地,寧願放棄財富和身份也要跑出去,在最低賤的平民窟裡,操持著最低等,最糟糕的生活。

    我唾棄這個國家。

    我要成為全世界最優秀人群的其中之一。

    那邊的空氣比這邊清爽,那裡才是我真正的家鄉。

    謝浩然感覺自己在顫抖,微微有些眩暈。

    我無法將這些人的腦子挖開,讓他們明白放棄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方玉鯤老了,劉蓓也是,范醉早已失去了鬥志。

    他們曾經是名聲顯赫,讓異國傳教士聞風喪膽的「北地三傑」啊!

    寧願縮在藥神院這個小圈子裡,成為諸多修士眼中的國王,也不願意率領修士大軍像從前那樣征戰殺伐……他們的勇氣在哪兒?曾經輝煌且被敵人咬牙切齒仇恨無比的高傲,又在哪兒?

    我們之間,只剩下相互嫉妒,出賣與被出賣,誣陷與被誣陷。看不起對方,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而證明身份比別人高貴的最重要資本,竟然是手牽手拉著某個醜陋無比的外國妞,或者被老邁不堪的異國流浪漢摟在懷裡,衣不遮體,對著鏡頭露出甜蜜滿足微笑,拍攝出來的一張照片。

    背棄五星紅旗,就像背棄世界上最骯髒的一塊紅色破布。

    他們怎麼能這樣?

    我得做點兒什麼……

    手機響了。謝浩然拿起一看,是賀瑩的號碼。

    「掌門,外面有人要見你。」

    謝浩然悶悶不樂地簡單問了一句:「誰要見我?」

    賀瑩回答:「滬州商業調查局的潘平生處長。」

    「商業調查局?」謝浩然有些奇怪:「我不認識這個人。他找我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問了他也不說,只說是必須要見你。」

    「嗯!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

    門開了,三個男人魚貫而入。他們都穿著夾克衫,一個是灰色,一個是深藍,還有一個是黑色。

    穿黑色夾克的中年人顯然是為首的領隊。他的黑色短髮上有點點銀霜,眼神凌厲,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一看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他直接走向謝浩然,腳步輕快,有序卻不失速度,伸出手:「謝先生你好,我是潘平生。」

    握住這只伸到面前的手,謝浩然感覺皮膚轉來一股微涼。他的手很乾淨,手指細長,像鋼琴家。

    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謝浩然不喜歡這個人。原因是他的手。很細,甚至偏軟,像女人又多了一點點硬度,絲毫沒有男人的陽剛之氣。

    潘平生精心修飾過的臉上帶著笑意:「沒關係,我們現在不就認識了?」

    謝浩然注視著他,目光在潘平生與站在他身後的另外兩名隨員身上來回掃視著:「你找我有什麼事?」

    笑容彷彿是潘平生臉上固定的招牌。他沒有直接回答,轉過身,看看房間裡的擺設,視線很快鎖定不遠處以茶几為中心,擺成一圈的沙發。抬起手,指著那個方向:「那裡不錯,我們坐下來說吧!」

    謝浩然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朝著沙發走去。

    幾個人分別落座,穿灰色夾克的隨員坐在側面。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一支錄音筆。穿深藍色上衣的隨員則拿出紙筆,用公文包裡拿出的硬殼文件夾墊著,一看就是準備記錄。

    謝浩然目光變得森冷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潘平生嘴唇上揚,嘴角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有幾個問題,想跟謝先生聊聊。」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6
第三百八八節 謝浩然,你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謝浩然揚起眉毛:「聊聊?我可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那可不一定。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潘平生整了整併不顯得亂的衣領,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冷傲與自信:「我這個人不喜歡暴力,也很反感野蠻刑訊那一套。我喜歡合作者,也喜歡與識時務的人交朋友。」

    「識時務?」謝浩然從他的話裡嗅出一些不怎麼好的氣味:「你什麼意思?」

    潘平生笑了:「別緊張。之前我就說了,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談話。只是出於公務方面的需要,我和謝先生之間的對話要錄下來。」

    謝浩然眯縫著眼睛看了他很久,發出帶有惡意與嘲諷的低語:「你大概是個小心翼翼連每頓吃飯碗裡有多少顆米都要數清楚的偏執狂,要不就是個裝模作樣別有用心的混蛋。」

    「也許你說得對,也可能在我身上還有更多連你都沒能看穿的東西。」潘平生應該屬於那種把厚黑學磨練且發揮到極致的人。他的笑容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平淡溫和:「謝先生,我之所以來到這個地方,可不光是為了跟你說笑聊天。客套話說得差不多了,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謝浩然的坐姿絲毫未動,冷漠的瞳孔也沒有改變視覺角度。

    「你今年十七歲。滇南省昭明市人。父親謝振國,原十四集團軍,現五五三集團軍駐博尚團上尉排長。母親蘇夜青,澤州籍貫。」

    謝浩然對潘平生的這些話毫無動靜。沉默了幾秒鐘,他嘴角漸漸鬆開:「你在查我?」

    「我只是對你進行必不可少的身份核查。」潘平生用正常角度與謝浩然對視著:「這是我的職責。」

    謝浩然冷冷地注視著他:「其實你沒必要大費周章,直接來問我不是多好?這些資料我可以告訴你。當然,你得付錢,幾千上萬的給點兒,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是嗎?」潘平生笑了:「那麼謝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當上青靈集團的董事長?又是通過什麼手段掌握了數量那麼龐大的資金?」

    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在謝浩然身體裡迅速躥起。他的目光從潘平生的那兩名隨員身上掃過,看到了他們一絲不苟,警惕且執著的面孔。

    「我的錢具體怎麼來的,跟你有關係嗎?」謝浩然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憤怒之類的成分。

    「當然有!」潘平生肯定地回答:「沒有人會毫無緣由突然間成為超級富翁,也沒有人會莫名其妙一下子失去家產成為窮光蛋。」

    謝浩然嘲笑道:「那可不一定。現在花兩塊錢就中了五百萬的傢伙到處都是。而且他們的眼光很高,區區五百萬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吸引力。一出手就是購買幾十上百張同一號碼的彩票,輕輕鬆鬆就能中個好幾億。偏偏彩票中心還不敢公開他們的身份,每次領獎都搞得像做賊,不是戴墨鏡化妝就戴頭套和絲襪。你怎麼不去查查那些傢伙?我跟你打十塊錢的賭,你們商業調查科一旦介入,那些傢伙的身份絕對不會成為秘密。要麼是彩票中心某個領導的小姨子或光屁股男寵,再不就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這些話對潘平生沒能造成任何影響。從他口中發出的聲音依然帶著沉悶節奏:「謝先生,你在昭明的時候,只是一個在校高中生,沒有任何收入來源。你的養母死得很早,家裡雖然留下一幢樓,也從開發商那裡得到了高達數百萬的拆遷補償款,但你沒有把這些錢投入任何一個商業盈利項目。在這期間,你也沒有得到任何經營性收益。」

    毫無預兆,謝浩然忽然張開嘴,「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我終於明白你的意思了。」謝浩然一邊笑著,一邊緊盯著對方:「你想知道我銀行賬戶裡那些錢是怎麼來的?」

    潘平生保持著習慣性的平靜:「你在四大國有銀行都開設了賬戶。其中,工商銀行一千億,建設銀行一千億,農業銀行一千億,交通銀行賬戶裡的錢要少一些,也達到了整整八百億……請告訴我,這些錢是怎麼來的?」

    修士掌握的財富,是不為世人所知,也沒有進入世界經濟循環圈的一個龐大數字。

    併吞賀家,滅掉圓法寺,前後兩次得到的財富就極其龐大。再加上藥神院對謝浩然徹底臣服,方玉鯤等人多年的心願已了,他們心甘情願將大筆錢財交給謝浩然,重新規整後的藥神院現在每月盈利超過此前百分之五十,流動資金前所未有的充裕。

    謝浩然笑吟吟地看著潘平生:「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必須把這些錢的來歷交代清楚。」潘平生不再是之前那種平和微笑的模樣,他臉上浮起一絲森冷,擴散速度和面積非常快:「按照國家法律:財產與收入不符,持有者就等同於犯罪嫌疑人。謝先生,你最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謝浩然對他說的這些話毫不畏懼:「我在地上撿的,不可以嗎?」

    「撿的?」

    這話剛說出口,潘平生略帶冰冷的臉上驟然變色。他身邊的兩名隨員也面面相覷,一個覺得好笑,另外一個搖搖頭,仍然低頭做著自己的筆錄。

    潘平生很好的控制住情緒,隨即笑道:「那你跟我仔細說說,是在哪裡撿的?」

    謝浩然面帶譏諷注視著他:「你沒停過那個民間故事嗎?天底下有種神奇的寶貝,名字叫做搖錢樹。還有一首兒歌也是這麼唱的。搖錢樹,兩個杈,每個杈上五個芽。搖一搖,開金華,幸福生活全靠它。」

    潘平生舉起右手,在謝浩然面前晃了晃,皮肉不笑地說:「搖錢樹……呵呵!正好我也有。喏,我現在搖了,而且搖得很使勁兒。但我怎麼沒看見有鈔票掉下來呢?」

    謝浩然目光如流水:「我今天興致不錯,所以才陪著你玩了這麼久。」

    潘平生搖搖頭,認真地說:「我可沒有在玩。我說了,我是商業調查局的人。謝先生,你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你必須配合,對我們說明這些財產的具體來源。否則……」

    謝浩然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怎麼,你要抓我?」

    潘平生點點頭:「這是我的權力。」

    「你們的動作可真快!」謝浩然毫不在意對方發出的威脅,冷冷地笑道:「青靈集團的員工剛去市府討要說法,商業調查局立刻就找上門。真是老套的故事,人生如遊戲,總是要面對一個個邪惡的boss。讓我猜猜你後面的那位大人物是誰。滬州市府的主控人?還是那個一直跟我作對,不要臉的褚副市長?」

    潘平生坐在那裡沒有動。

    旁人看不出他身上的變化,謝浩然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裡迅速閃過的一絲驚訝,還有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抽搐了一下……這些細微變化被潘平生很好的掩飾起來,他繼續用之前固定的語調說:「謝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說了,今天是公事公辦,請你說明巨額財產的具體來源。」

    「老子不說你又能把我怎麼樣?」謝浩然突然從椅子上站起,帶著狂野如風暴的強大氣勢,抬手直指著潘平生,怒罵之中唾液四濺,很多噴到他的臉上:「商業調查局?姓潘的你算個什麼東西?別以為你受人之託我就被蒙在鼓裡。好好呆在你的辦公司裡喝茶看報紙混吃等死熬到退休有什麼不好?偏要跳出來跟我作對,還他嗎口口聲聲調查我的財產來源……說白了,你就是個打前站跑腿的。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潘平生的兩名隨員立刻站起來,穿深藍色夾克衫的那人側身朝前走了一步,擋在潘平生面前,臉上全是嚴肅的神情:「謝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我們是正常執行公務,請你配合,也請你理解。剛才你說的這些話已經錄下來的,在法庭上,是可以成為證據的。」

    「你覺得你還有把這份錄音拿到法庭上的機會?」謝浩然沒情趣與這種小跟班浪費口水。他透過那人胳膊與身體之間的縫隙,盯著潘平生:「你說得沒錯,巨額財產與收入不符的確要接受調查。但這種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做。姓潘的,不是我看不起你,在我面前,你還不夠資格。」

    潘平生臉上一片鐵青。

    能做到處長這個位置,本來就是能力與資格的證明。潘平生努力了那麼多年,除了自身實力,經營人脈網絡也很關鍵。然而就是這些在他看來足以自傲的資本,卻在謝浩然口中變得一文不值……潘平生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他深深吸了口氣,發出森冷的話音:「既然謝先生你執迷不悟,那我就只好啟動司法程序了。」

    謝浩然笑得很張揚:「怎麼,你要抓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7
第三百八九節 查我,你有那個資格嗎?

    潘平生沒有與謝浩然做口舌之爭。他看出來了,謝浩然屬於那種極其不講道理,做事情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口頭上的威脅對他毫無作用,只有真正把他從高高雲端打落下來,才能讓對方知道厲害。

    只是潘平生百思不得其解:謝浩然的巨額財產來源的確不明。一旦啟動司法程序,這個年輕人即將面對著牢獄之災。他現在的神情非常篤定,彷彿之前的威脅根本不成立。這種無畏且看似滑稽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辦公室的房門從外面推開。

    廖秋在賀瑩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謝浩然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半側著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修士的感應能力非常敏銳,賀瑩守在辦公室外面,從潘平生進來以後,她的氣場核心一直沒有移動過。幾分鐘前,她忽然動了。然後朝著辦公室方向走來。謝浩然斷定:賀瑩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向自己匯報。

    這並非他對潘平生態度強硬的倚仗,而是對方所謂的「啟動司法程序」在謝浩然看來實在不值一提。只要把事情擺開,自己經得住任何調查。只是站在潘平生後面的那個人動作實在猥瑣,無論手段還是方法,都讓他覺得噁心。

    沒想到廖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謝浩然保持著坐姿,衝著他笑道:「你怎麼來了?」

    廖秋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潘平生等人,轉過身,從後面推過另外一張布藝沙發,在謝浩然斜對面坐下,視線在潘平生身上移動著,試探著問謝浩然:「你朋友?」

    謝浩然現在對潘平生等人的身份基本上有了把握。他發出譏諷的嘲笑聲:「滬州有個姓褚的副市長,你認不認識?」

    「姓褚的副市長……」廖秋思索片刻:「你說的是褚良辰?」

    「應該是吧!」謝浩然沒興趣在這個問題上仔細核查。他抬起手,指著潘平生道:「這些人,是他手下的狗腿子。」

    就算是潘平生的涵養再好,也被謝浩然的這句話激怒了。他「嗖」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連聲怒道:「謝先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們懷疑你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與多宗罪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廖秋對此一無所知,但也從雙方話裡多少聽出些苗頭。他把視線轉向謝浩然:「怎麼,終於有人開始調查你了?」

    謝浩然平靜地注視著他:「你怎麼會來滬州?」

    廖秋「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抬起手,指著潘平生等人,對謝浩然說:「你還是先關心一下你自己的問題。人家已經說了,讓你跟著回去接受調查。讓你的小女朋友趕緊去打包行李,再給你做頓好吃的。進去以後,吃到好東西的機會可不多。」

    謝浩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發出譏笑:「你就忍心看著我被抓進去?我可是掌握了你的不少黑材料。你知道我這張嘴什麼都敢說,到時候你跟我公司裡那幾個漂亮前台服務員勾勾搭搭的事情我會說,還能講出你與菜市場老太婆不可描述的故事,還有……」

    「停!停!停!」廖秋連忙抬起手,把他後面的話壓了下去:「胡編亂造也得有個度。我警告你,差不多就行了。」

    謝浩然聳了聳肩膀:「隨你的便,反正嘴長在我身上,想怎麼說,那是我的自由。」

    廖秋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他站起來,從上衣口袋裡拿出證件,遞給潘平生。

    什麼話也不用說。有些事情只要看看這本證件就能明白。

    潘平生眼睛裡流露出震驚。他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證件內頁中央那顆閃亮的國徽上移開。抬起頭,臉上全是不信:「你……你是防保局的人?」

    他聽說過這個名字。

    廖秋收起證件,很是隨意地側身指了一下謝浩然:「他是我們的合作對象。如果你對我的身份有問題,可以讓滬州市公安局向上面查證。」

    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夾雜著震驚,在潘平生腦海裡轟然炸開。他努力保持著表面上的冷靜,心中卻如同驚濤駭浪,強自做著無謂的掙扎:「青靈集團的資產結構有問題,我們必須要查明這些資金的具體來源。」

    廖秋頗為蠻橫地大手一揮:「這件事情現在由我接管。謝謝合作。」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看著他臉上的強硬與怒意,廖秋隨口說了一個名字:「要不要我讓他給你打個電話,再確認一下?」

    潘平生臉色驟變。他不再說話,嘴唇也閉得極緊。調整了一下情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廖秋,從茶几前跨步離開,帶著兩名隨員,臉色鐵青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他消失的房門方向,重新落座的廖秋若有所思道:「你在滬州鬧出來的動靜很大啊!我發現你就是個矛盾綜合體,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惹出一大堆麻煩。」

    謝浩然平靜地辯解:「我本來好好的呆在燕京,要不是滬州這邊出了問題,我怎麼可能放下手上一大堆事情專門過來?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廖秋菸癮很大,他照例從衣袋裡拿出煙盒與打火機,笑道:「我剛下飛機就去青靈集團總部,在大門口遇到你那位漂亮的表姐。」

    謝浩然眼前浮現出蘇曉凝的身影:「我表姐告訴你我在滬州?」

    廖秋把一支香菸塞進嘴裡:「她沒說,是她身邊那個姓宋的胖子說的。我看他們的關係很親密啊!宋耀陽現在獨掌宋家大權,對你也是俯首帖耳。你小子……利益聯姻這套玩得很不錯啊!」

    謝浩然臉上露出苦笑:「我說這是他們兩情相悅你相信嗎?」

    廖秋非常認真地搖搖頭:「不相信。一個是漂亮分值九十五以上的美女,一個是腆著肚皮的胖胖。要不商量一下,咱們倆的關係算是很莫逆了,你把宋家的胖子少爺支開,我代替他成為你那位表姐的護花使者。以後無論你遇到任何麻煩,我都幫你扛了。你覺得怎麼樣?」

    謝浩然用看待白痴的目光看著他:「你覺得我很容易受騙上當嗎?」

    廖秋笑了。

    他以熟練的動作點燃香菸,抽了一口,笑意漸漸從臉上消失,被鄭重與嚴肅取代:「我得對你說聲「謝謝」!」

    謝浩然笑了:「這次出去很順利?」

    廖秋點點頭:「你的人幫了大忙。如果不是他硬抗住兩名高階神父,我們根本不可能把目標帶出來。」

    「高階神父?」謝浩然目光一凝:「當初你告訴我,這次的任務危險程度不高,也沒有修煉世界的人插手。怎麼會……」

    「情報出現了誤判。」廖秋嘆了口氣:「逃出去的那個混蛋不光是貪污這麼簡單。他還把當地一家民營企業的花費重金研究的電池技術資料帶了出去。小型高性能電池,一旦研發成功,國際市場佔有率將重新洗牌。他們為此花費了幾十個億的研究資金,國外的同類技術一直沒有得到突破。那個混蛋在地方上主政,對此看得很準。他開價五億美元,對方覺得價格有些高,兩邊正在談判。還要我們及時過去,如果資料洩露,或者交易成功,外方搶在前面研發突破申請專利……以後我們要付出去的錢,至少也是以「百億」為單位。」

    聽了他的話,沉默了很久,謝浩然慢慢地問:「人帶回來了?」

    廖秋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我也想在外面找個機會,一槍打爆這傢伙的腦袋。但是他活著回來比死在外面更重要。只要他開口,很多事情就能順藤摸瓜查清楚。抓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群結隊。」

    停頓了一下,廖秋道:「對了,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謝浩然抬起頭:「什麼事?」

    「這次出去的任務,你是不是對你手下的人說過什麼?」廖秋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他先掩護我上了飛機,我回來以後才得到消息。被我帶回來的那個傢伙……他移民德國的妻子被一群中亞難民在街上抓住,法國警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被那些中亞難民控制了很多天,被迫將銀行卡和密碼交出,所有財產被洗劫一空,還被那些傢伙蹂躪得精神失常。」

    「還有他在英國伊頓公學上學的兒子,今天早上在一條臭水溝裡被人發現。下體嚴重受創,生殖器也沒了。」

    謝浩然滿臉無辜地攤開雙手:「這些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廖秋盯著他的眼睛:「真不是你做的?」

    謝浩然毫不畏懼狠狠反瞪回去:「我這幾天忙得要死。燕京滬州飛來飛去。要是不信,你可以查查我在燕京與滬州的往來記錄。我幹嘛要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以為我想管嗎?」廖秋瞟了他一眼:「要不是上面的人問起,我才懶得管這些破事。」

    平靜的笑容重新回到謝浩然臉上:「別忘了,你還欠我個人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22:49
第三百九十節 全面反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廖秋嘆了口氣:「我今天過來就是趕著給你還債的!」

    謝浩然微笑著問:「我還能回燕京大學?」

    「做夢吧!」廖秋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覺得鬧出那麼大的事情,燕大的那些人還能讓你回去?別再想著那種不切實際的事情。我託了關係,花了人情,給你在中央美術學院找了個進去的「可能」。」

    這話說得很是拗口,謝浩然一時間沒聽明白:「你說什麼?可能?」

    廖秋彈了彈菸灰:「聽過「蘇恆聯」這個名字嗎?」

    謝浩然想了想,眼睛裡透出異樣的光彩:「你是說那位在傳統工筆國畫方面造詣很深的蘇恆聯?」

    「人家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在職教授,還是國畫系的系主任。」廖秋提醒道:「蘇老德高望重,說話別沒大沒小的,你得尊敬他。」

    謝浩然頓時來了興趣:「你認識蘇老?」

    廖秋噴出一口煙霧:「我們局座認識。」

    謝浩然心中的驚訝越來越重了:「你的意思是,這是你們局長的關係?」

    「怒風也是你的局長,你的頂頭上司。」廖秋認真地說:「他給你安排了一個跟蘇老見面的機會。你想回去當學生是不可能了。不過,中央美術學院有個「美術研究員」的位置。聽清楚,不是學生,也不是裡面的老師,僅僅只是研究員。」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往好了說,是針對具體的研究項目。往壞了說,研究項目結束,學院方面想要解僱或者把你一腳踢出去,隨便怎麼做都行。

    「蘇老正在做一個關於莫高窟壁畫修復的項目,他需要具有相當美術功底,對華夏古文化也理解深厚的特殊人才。上次的事情我跟局座說了,他覺得你很適合,也有能力。但這種事情不是我們說了算,你得跟蘇老見一面,施展你的才華。得到承認,才能成為研究員。」

    謝浩然思考了近半分鐘,對廖秋認真地說:「謝謝!」

    廖秋滿意地笑了:「能從你嘴裡聽到這兩個字可真不簡單。算起來,我幫你夠多的了,你連飯都沒有請我吃過一頓……怎麼樣,是不是趁著今天這個機會,好好請我喝一次酒?」

    謝浩然也笑了:「你來得挺巧。丹丹前天買了些大閘蟹,還剩下不少,養在水池子裡。」

    廖秋沒有把話題朝著螃蟹身上轉移。他轉過身子,望著玻璃外面密集的城市建築:「你在滬州這邊搞出來的動靜可不小。怎麼,你想佔領這個地方?」

    這裡所說的「佔領」,指的是商業佔領。

    謝浩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全華夏商業最繁華的地方,無論如何也而不能少了青靈超市。我給滬州市委遞交的投資預案上,已經註明了要在全市範圍內開設三十家大型超市。」

    廖秋把香菸夾在手裡,神情有些感慨:「藥神院可真有錢啊!三十家超級市場,上百億的投資,你嘴皮子上下動動就出來了。我知道你現在身家億萬,光是銀行存款就多得嚇人。你這真的是在燒錢啊!」

    「其實我們並不缺錢。」謝浩然很平靜:「龍虎山和武當派的錢更多。但是他們很少使用,都存著。這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他們有很多黃金,還有大量的珠寶。」

    廖秋再一次笑了:「很正常,那是專屬於你們修士的財產。華夏如此,黑暗議會也這樣。還有那些教皇……其實這個世界的貨幣本來就是黃金白銀。你有的,他們也有。」

    謝浩然注視著廖秋的眼睛:「你好像是在故意攛掇我。」

    廖秋仰起頭,放聲大笑。等到笑夠了,他漸漸平息下來:「盡快把你在滬州的事情瞭解吧!找個時間,我帶你去見見蘇恆聯教授。欠人情的感覺很糟糕,我可不想每天跟在你身邊浪費時間。先說好,只是中央美術學院的研究員,不是裡面的在籍學生。超過能力範圍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就這樣。」

    ……

    一條關於質監局工作人員在青靈超市倉庫裡偽造「假冒偽劣商品」的視頻,最近在網上火了。

    因為拍攝的角度問題,視頻裡幾乎所有人都是背對著鏡頭。唯一例外的,就是當天帶隊的陳周全。

    視頻畫面是如此清晰,再加上清清楚楚的語音記錄。就算想要否認也不可能。

    質監局上上下下一片混亂。

    面對上級的質問,陳周全一再聲稱「那不是我。」

    這樣的辯解很蒼白,毫無說服力。

    「視頻上的人不是你是誰?」

    「陳周全,你到底是怎麼做事的?故意偽造證據,你的膽子很大啊!」

    「你這段時間先停職吧!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寫下來,一定要仔細,不能有任何遺漏。局裡和市裡現在被你搞得很被動,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你別以為事情小,現在跟過去不同了,報紙電台那邊可以打招呼把消息禁下去,可是網絡上的消息就沒辦法消除,你……好自為之吧!」

    滬州市委的反應非常迅速,很快查明是幾家文化傳播公司在背後做推手。可即便知道了,也對此無可奈何。對方公司出示了青靈集團遞交的信息,上面羅列著陳周全帶人在倉庫查抄貨物的時間,具體到了連「分鐘」都能確認的地步,根本由不得滬州市質監局否認。

    面對來自上層的質問和壓力,對方一句話就頂了過來:「按照國家法律,只要視頻內容真實無誤就可以上傳。我們可以接受調查,視頻本身的真實性已經得到確認。對不起,我們不會把視頻封禁,更不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對關鍵人物進行打碼處理。」

    把「臨時工」的身份安在陳周全身上的做法已經無法起到效果。謝浩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視頻播發當天,關於陳周全的身份信息就在網絡上傳得滿天都是。「質監局隊長」的名頭赫赫響亮,還配有一大堆人肉搜索出來的身份信息……總之,現在陳周全就是一個透明人。他感覺自己無所遁形,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陳周全開始了反擊。

    攻擊矛頭對準了副市長褚良辰。他在報告中聲稱:所有這些事情都是褚良辰一手安排,自己只是按照他的命令,把偽造的證據偷偷運進青靈集團超市,又裝作突然發現,把假冒偽劣商品當做了「證據」。

    張念向市委提交了檢舉信。信中聲稱:褚良辰與法國家樂福集團有利益來往,接受法國人的大筆賄賂。目的,就是為了從根本上斷絕青靈集團進入滬州市場的可能性。

    實名舉報,再加上張念是褚良辰的親信,滬州高層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對褚良辰啟動相關的紀檢程序。

    青靈集團在其中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高達一百五十億的巨額投資可不是嘴上說著玩玩那麼簡單。家樂福雖然是外資企業,但是在滬州的總經營項目只有那麼多,而且連年收益也在下滑。看過青靈集團提交的資產證明資料,以及在全國範圍內接連開設兩千多家超市的赫赫戰績,滬州市委高層都很清楚應該如何來做這道選擇題。

    ……

    格蘭維爾帶著安德森與周明玉走進青靈集團經理辦公室的時候,心裡充滿了憤怒與惶恐,驚訝與懷疑等多種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青靈集團的主人很年輕,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謝浩然的年齡與自己的兒子相仿。

    禮節性地伸出右手,嘴裡操著標準的法語:「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坐在主位上的謝浩然根本沒有握住格蘭維爾伸過來那隻手的意思。他冷冷地注視著對方,搖著頭,臉上全是傲慢:「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見狀,周明玉連忙走上前來,用標準的普通話道:「格蘭維爾是法國人,我可以對他說的話進行翻譯。不過,為了讓謝先生聽得更加清楚和明白,貴公司最好也派出一名翻譯人員。這樣的話,大家理解起來也就……」

    謝浩然偏過頭,奇怪地看了一眼周明玉:「這裡是我的公司,這裡是我的國家。憑什麼要我順著你們的意思,還要我來安排翻譯?」

    他隨即把目光轉移到格蘭維爾身上,淡淡地說:「連中文都不會說,你來華夏有什麼用?家樂福亞太地區總監……怎麼,你進入中國的時候,沒人告訴你要通過中文六級考試嗎?」

    格蘭維爾一句話也沒有聽懂。他看看表情不善的謝浩然,又看看站在旁邊的周明玉,一臉懵懂。

    周明玉根本不敢把他的原話照實翻譯。她臉上帶著苦笑,用法語低聲解釋:「謝先生要求用中文進行交流,而且他的集團公司裡沒有法文翻譯。」

    格蘭維爾很是驚訝地攤開雙手:「為什麼?這不符合國際慣例。我們從不使用中文,法語是高貴的。他聽不懂我的話,這還怎麼談?」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5 20:57
第三百九一節 翻譯

    周明玉無可奈何的用中文將格蘭維爾的話重複了一遍。她有種不妙的感覺:青靈集團這位年輕的董事長很難說話,而且屬於那種極端死硬的華夏民族主義分子。

    果然,謝浩然的回答證實了她的猜測:「那就不用談了。反正我對此也沒什麼興趣。青靈集團的優惠活動不會停止,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周明玉在集團公司的具體問題處理上必須請示格蘭維爾。她將這番話複述了一遍,格蘭維爾與安德森兩人不約而同驟然變色。

    「你不能這樣做。」格蘭維爾已經顧不上什麼客套和禮節,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山,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怒視著謝浩然,聲音很大:「這樣下去我們都不會得到好處。你的公司不可能永遠對客人進行優惠,這樣的折扣幅度你根本賺不到錢。這……這簡直就是最愚蠢的行為。」

    他的情緒很激動,言辭當中有些字句充滿了怒意。周明玉不可能把格蘭維爾的原話直接翻譯。她改變了一部分內容,使這些話聽起來更加柔和,不那麼生硬。

    看著格蘭維爾那張佈滿皺紋,氣沖沖的臉,謝浩然笑著發出譏諷:「要說愚蠢,你才是真正的傻瓜。」

    周明玉愣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謝浩然,有些不知所措,試探著問:「謝先生,您……懂法語?」

    謝浩然看了她一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要是連一個洋鬼子說的話都聽不懂,我怎麼可能坐在這裡,跟你們說這些事情?」

    周明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本能的怒意:「既然謝先生你懂法語,為什麼拒絕用法語交流?你對我們家樂福集團沒有絲毫尊重,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謝浩然注視著她,冷冷地說:「你搞清楚,這裡是華夏。在我的國家,就得說我們的語言。」

    周明玉氣得渾身發抖:「你根本沒有談判的誠意。」

    「能讓你們走進這間辦公室就是我的誠意。」謝浩然寸步不讓:「要是我想直接搞跨你們家樂福,你們連走進這個房間,跟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周明玉從鼻孔裡發出冷哼,擺出專屬於她的冷傲:「恕我直言,謝先生你太自大了。不管怎麼說,家樂福公司也是全世界五百強的大型企業。你的青靈集團無論資產與規模都不可能與我們相提並論。我勸你最好……」

    謝浩然毫不客氣打斷了她的話:「那你趁早給我滾出去。現在就滾,永遠不要回來。」

    周明玉被氣得臉色鐵青:「你……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實在太無禮了!」

    謝浩然對此毫不在意,放聲冷笑:「要說無禮,那也是你們在先。要不是你們找上市裡那幫臭不要臉的「管事先生」,我至少會給你們送上一杯茶水。」

    安德森與格蘭維爾在旁邊不明就裡。但他們都能看到謝浩然臉上的囂張神情,以及周明玉憤怒到極點的臉色。

    不用問,從這個年輕人嘴裡說出的話,絕對不會好聽,也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格蘭維爾上前一步。他眉弓很高,深陷的眼窩使整個人看上去極具威懾力。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的謝浩然,格蘭維爾用法語認真地說:「謝先生,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對於我們公司之前決策失誤給你造成的損失,我們願意為此做出補償。」

    周明玉站在那裡沒有動。她知道謝浩然能聽懂法語,拒絕翻譯。

    謝浩然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看了一眼格蘭維爾,目光轉移到周明玉身上,冷冷地問:「他說什麼?為什麼不翻譯?」

    血一樣的顏色沿著脖頸沖上周明玉的臉,擦抹著昂貴護膚品的兩邊面頰看起來就像火在燃燒。一種深深的屈辱感貫穿全身,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能夠做到這個位置,周明玉費了很大力氣,付出了多年的努力與艱辛。不誇張地說,在中國市場,她的位置僅次於格蘭維爾之下。精通英文和法文是她的驕傲,對於祖先所在的國度語言她恰恰不是很瞭解。學習中文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雖然有著來自其他家庭成員的幫助,周明玉還是磕磕碰碰學習了近三年時間,這才達到說用自如的程度。

    不是隨便什麼人說話都可以要求周明玉翻譯。大多數人都沒有這個資格。能夠進入世界五百強之一的家樂福任職,並且做到華夏地區高級主管的位置,本身就是對周明玉能力的認同。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人類群體中真正的精英。

    即便是到總公司開會,首席執行官也無權對她提出這類要求。眼前的謝浩然只是一個孩子,在周明玉看來,他屬於家中頗有資產的「富二代」。怒火就這樣隨著潛藏在心底的傲慢升騰起來,她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謝浩然看出了她心裡的糾結。淡淡地「哼」了一聲:「不想翻譯就算了。這裡是我的辦公室,既然你們沒什麼好說的,那就算了。」

    他抬起手,像攆蒼蠅那樣朝著房門方向揮了揮:「現在請你們出去。」

    格蘭維爾與安德森同時把目光轉向周明玉,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他說什麼?」

    周明玉覺得自己正處於爆發邊緣,但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這樣做。隨意改變謝浩然話裡的意思也不行,他就在那裡看著,一旦出錯,所有問題不管是不是與自己有關,都要自己背黑鍋。

    忍……周明玉深深明白了這個字的意義。

    她神情木然,就像一台機械人,把剛才的話用法語重複了一遍。接著,又把格蘭維爾的話用中文對謝浩然進行了一次複述。

    「誤會?」謝浩然盯著格蘭維爾,眼裡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僅僅只是誤會那麼簡單?你們惡意舉報,對我的青靈超市惡意搆陷,你們知不知道給我造成了多大的損失?現在輕描淡寫「誤會」兩個字,就想要我放過你們?」

    周明玉一個字也不敢更改,直接用法文複述。

    「謝先生,我想我們之間可以就這個問題達成和解。」格蘭維爾消瘦的臉上全是老謀深算的表情。房間裡的氣氛雖然緊張,他還是在椅子上從容坐下,帶著專屬於紳士的優越感侃侃而談:「我們都經營著同樣的行業。滬州是個超大型城市,這裡有著多達上千萬的居民。在同樣的利潤追求面前,我們可以合作,可以在友好的氣氛中分享這塊蛋糕。」

    「合作?」謝浩然眼底閃過一絲令人猜不透的笑意:「你想怎麼合作?」

    「我們可以把這座城市劃片。」周明玉翻譯的很快,格蘭維爾回答的速度也很快:「就以家樂福公司在滬州已經開設的商場超市為具體劃分標準,你覺得怎麼樣?作為公司在亞太地區的營銷總監,我在此鄭重承諾:從即日起,我公司將不再對滬州地區進行投資,不再開設新的超級市場。我們的目標以現有的十一家超市為準,不會把經營擴大化,也不會在滬州範圍內的新設區域拓展業務。」

    「聽起來好像挺不錯。」謝浩然把身子後仰,右腿以很放肆的姿勢橫架在左腿膝蓋上,意義莫名的笑從眼睛裡溢出,浮現在臉上:「你的意思是,讓青靈集團去佔領你們尚未佔據的地方?」

    格蘭維爾的笑容非常真誠:「一個地區,有一家超市就已經足夠。重複建設毫無意義,更是不會產生利潤的資金浪費。」

    「你說的不錯,很有見地。」謝浩然聽完周明玉的翻譯,「啪啪啪啪」拍起了手掌。就在格蘭維爾臉上表情略有鬆緩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森冷,神情話語也變得凶狠猙獰。

    「但是,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呢?」

    謝浩然用右手食指在空中輕輕朝著格蘭維爾點了幾下:「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格蘭維爾,是家樂福在華夏的最高級主管。如果你早幾個星期過來對我說這些,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會同意。但是現在不同,是你們先出手對付我,現在又裝模作樣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嘖嘖嘖嘖!真不愧是第二次世界大戰被小鬍子按在地上摩擦的國家啊!連佔便宜背後捅人刀子都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怎麼……你們以為我是白痴,什麼也不懂嗎?」

    對家樂福的戰爭,從轉發視屏給陳周全的時候就開始了。按照謝浩然的命令,人民廣場西側的青靈超市宣佈,在未來三個月內,對所有商品進行六折優惠。除此而外,還將在滬州市內主要地區開設六家分店。

    這些分店選址不偏不倚,要麼緊挨著家樂福超市,要麼隔著一條街,就在正對面。

    格蘭維爾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這才上門求和。

    他很清楚,青靈集團這是明顯被激怒了,才擺出不顧一切,寧願自傷八千,也要殲敵一萬的凶狠架勢。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5 20:58
第三百九二節 談崩

    那句華夏老話說得好:永遠不要招惹瘋子。

    格蘭維爾覺得謝浩然一定是瘋了。否則的話,怎麼可能在旗下超市打出「六折優惠」的攬客旗號。還有就是那六家已經選定位置,正在進場裝修的新超市,「青靈集團」嶄新的門頭標牌已經豎立起來,「六折優惠」的牌子就貼在玻璃門上。

    這對家樂福超市來說簡直就是無比震撼的噩耗。最近的客流量減少了百分之六十,人民廣場西側的青靈超市卻門庭若市,甚至出現了購物車與購物籃根本不夠用的情況。無奈之下,青靈超市只能對顧客進行分流,以「小時」為間隔,控制入場顧客。

    據說,他們現在每天的營業額就高達上千萬元。

    超市的利潤率很低,尤其是還是在六折優惠的情況下,純利潤已經被擠壓至幾乎可以不計,甚至還要倒過來補貼人工工資及水電等日常損耗。可即便如此,格蘭維爾仍然對公司在滬州地區的未來經營毫無信心。

    這樣的對手實在太狠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也絲毫不講情面。他們顯然是對「利潤」這兩個字沒有任何概念,也對賺錢毫無追求。

    也許是自己想錯了,他們應該是想要用這種方法強迫家樂福退出滬州市場。很簡單的思維,樸素得令人想哭。不計任何代價,寧願超市營業初期賠出大量金錢,倒貼著本錢做生意,也要從根本上斷絕家樂福的生路,把所有客人統統吸引過來。

    在格蘭維爾的授意下,家樂福公司在過去兩週時間裡,在滬州做了一個民意調查。調查問卷很簡單,只是詢問被調查者喜歡去哪家超市,以及具體的原因。結果,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選擇「青靈超市」,原因是「那裡的商品價格便宜」。他們同時表示,就算家樂福目前在滬州開設的分店數量較多,自己也會儘量選擇青靈超市進行購物。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在確保同樣的質量前提下,更便宜的價格自然是民眾首選。

    格蘭維爾覺得脖子上彷彿被栓了一根繩子,隨時可能被強行收緊,勒得自己活活窒息。

    就目前來看,家樂福無疑佔據著優勢。畢竟十一家門店的數量擺在那裡,區區一家青靈超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行對抗。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格蘭維爾在市裡的眼前不止是區區一個褚副市長。他探聽到青靈集團正準備對滬州發起大舉進攻的可怕計畫。足足三十家分店,每一間都是足具規模的大型超級市場。如果這些超市開設在滬州近郊,或者與城市鄰接的位置也就罷了。可是按照目前的情況看,青靈集團顯然把目標對準了自己,他們毫無疑問肯定要選擇家樂福超市附近開店。到時候,就是赤裸裸的打擂台。

    都說是有能者上,無能者下。可是格蘭維爾對這種事情毫無把握。

    他已經在通過電話問過總公司裡的朋友,「六折」這個優惠幅度在董事會那裡根本不可能得到允許。

    活見鬼,這些高高在上的傢伙根本不明白,在華夏這個遙遠的東方國家做生意有多麼困難。

    格蘭維爾與褚良辰是舊識。那時候華夏天朝的改革開放進行得如火如荼,全國各地都在拚命尋找外資項目。那是外企進入華夏的黃金歲月啊!格蘭維爾記得很清楚,自己剛下飛機的時候,褚良辰就跟著一群大小官員在機場迎候了。那時候的褚良辰還不是副市長,只是一個副處級官員。格蘭維爾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他身上。畢竟,與「褚副處長」比較起來,還是當時的滬州市長更能吸引自己的眼球。

    家樂福公司在投資過程中得到了大量實惠。格蘭維爾也享受了很多做夢都沒有想過的「超國民待遇」。還是那時候好啊!簡直爽到無論任何時候都會笑起來。更滑稽的是,這個國家的官員並不喜歡他們的本國鈔票。他們就像秋天裡最辛勤的松鼠那樣儲備外鈔,尤其是美元和英鎊,以及法郎。

    那個時候的華夏人,看到自己都會有種本能的畏懼。格蘭維爾能夠通過他們的眼睛察覺這一點。

    現在不同了。也許是見多了像自己這樣的「洋鬼子」,曾經的敬畏心理已經不在,他們開始露出獠牙,把自己當做是一塊美味多汁,只要時機恰當,就能撲上來狠狠吃掉的肉。

    家樂福在華夏國內的經營業績不是很好。這種狀況從好幾年前就開始了。一方面是其它外資企業的市場份額擠壓,另一方面則是華夏國內對民營資產的大力扶持。都說改革開放是華夏人對這個世界敞開心扉努力學習的最重要方式,他們的確從中學到了很多東西。比如經營超市……格蘭維爾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家樂福、沃爾瑪、易初蓮花等公司進入華夏市場,這些華夏人恐怕還需要很久,甚至到了現在,才會真正明白叫做「連鎖式經營」。

    這樣說並不奇怪。他們曾經自我封閉,與整個世界斷絕聯繫。就像他們古老祖先做過的那樣:禁海禁菸,到頭來,卻還是被槍炮與刺刀威逼著,被迫打開了大門。

    格蘭維爾請褚良辰吃了一次飯,悄悄塞給他一張兩百萬法郎的銀行卡。銀行是猶太籍法國人開設,華夏政府就算再神通廣大,也很難查到那裡。

    格蘭維爾只提出「要解決青靈超市」這個問題。具體的實施方法他沒有過問,也沒有插手。華夏人的韜略智慧舉世無雙,在古老的時代,最偉大的軍事家和思想家都誕生在這塊土地上。那時候的法國還是一片蠻荒,沒有建立國家,只有「高盧人」的稱呼。

    類似的事情格蘭維爾在華夏其它地方也做過。他從未失手,事情發展總是按照預料的劇本進行。原本想著只要熬過這幾個星期,等到青靈超市在滬州市政斧的干預下陷入各種泥潭,家樂福公司趁勢搞上一輪新的優惠活動,就能把失去的顧客重新吸引過來。沒想到青靈超市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他們的優惠活動絲毫不見減弱,即便是被質監局強迫著關門整頓的那幾天,大門口仍然貼著「內部裝修,開業有驚喜,六折優惠爽翻天」的震撼性廣告詞。

    事情沒有按照格蘭維爾設想的方向發展。

    青靈超市這位年輕的老闆也不是兩、三句話就能騙過去的小孩子。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謝浩然非常直接地告訴格蘭維爾:「你可以公平競爭,即便是輸了,我也會高看你一眼,覺得你是個信守規矩的傢伙。但是現在……你完了。」

    周明玉不知道「你完了」這三個字的真實意義究竟是什麼。她思考片刻,還是按照謝浩然的原話翻譯。

    格蘭維爾對此並不在意。威脅的狠話人人都會說,可說了以後究竟有多少真正實施的成分,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很惱火,經營不善的局面繼續下去,自己就有可能被召回國內,換個人來做亞太地區總監的位置。

    「謝先生,你這樣做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格蘭維爾試圖耐心說服謝浩然:「你的折扣太低了,我們大家都沒有利潤。市場需要經營,更需要維護。就像池塘裡的魚,你撒下太多的魚餌,它們吃飽了,就不會對你掛在魚鉤上的那部分感興趣。這樣做,是釣不到魚的。」

    謝浩然滿面平靜注視著他,點點頭:「沒錯,你說的對。」

    聽完周明玉的翻譯,格蘭維爾緊張的面孔稍微有些鬆緩,笑意也比之前越發濃厚:「希望謝先生您能仔細考慮我之前的分區規劃建議。對於青林集團和家樂福公司,那是最合理,也是最符合我們雙方利益的計畫。」

    「我承認你說的都沒有錯。尤其是站在生意的角度來看,的確是我們兩家公司的最佳選擇。」

    謝浩然微笑著,認真地說:「但是我從未想過要釣魚,也沒想過要跟你這種混蛋一起釣魚。」

    周明玉怔住了,她沒想到謝浩然說翻臉就翻臉,連中間緩衝的機會都沒有。看著格蘭維爾充滿希望與垂詢的目光,她只能硬著頭皮把這句話翻成法語。

    格蘭維爾與安德森都被激怒了。

    「你太狂妄了。」

    「這是我聽過最瘋狂的事情。」

    謝浩然早已料到對方會有這種舉動。看著被氣得雙手握成拳的格蘭維爾,他笑得很舒暢:「我的目的,就是要把家樂福公司攆出滬州。這裡是華夏人的地盤,你們呆在這兒賺了很多年的錢,可以了,現在到了你們離開的時候。別以為你們是世界排名前列的跨國企業,就擁有所謂的「規則制定權」。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從今往後,在這裡,沒有你們家樂福說話的份兒。」

    格蘭維爾目光變得陰沉下來:「這就是你的宣戰佈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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