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08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2



正文卷第四百八三節新同學

    這個身材圓胖的傢伙從衣袋裡摸出一盒“中南海”,抽出一支遞給謝浩然,笑道:“我這煙便宜,但是很過癮。”

    “中南海”分好幾個檔次。胖子手裡這盒的確不貴,十塊錢一包。

    謝浩然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掏出打火機先給胖子點燃,然後才輪到自己……香煙愛好者的世界就是這樣,兩個陌生人可以因為共同的喜好聊天談論。這一刻,沒有身份卑賤,也沒有警惕與防備。

    胖子性格開朗:“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火山。我知道你叫謝浩然。老方早上帶你進來的時候就說過。對了,你怎麼會現在進來?是轉學嗎?”

    大一的學生,很多思維都還停留在高中時期。“轉學”這種事情在大學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只是一時間胖子找不到合適的字句,就選擇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種。

    “我是過來插班學習的。”謝浩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隱瞞:“我以前學的是國畫,現在想轉行到油畫,就跟著方老師這個班先學著,看看情況再說。”

    “國畫啊!那可真是跟咱們油畫專業沒什麼關係。”蘇火山口鼻裡噴出濃濃的煙霧,也笑了:“國畫講究意境,油畫講究的是光影透視。說起來,都是美術。但是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不同,你這一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於從頭學起。”

    不等謝浩然回答,他繼續道:“我就說你畫的那張拉奧孔怎麼看著很是彆扭。形不准,關係也不對,很多基礎性的東西都還停留在初學者階段……餵,說句實話,不准生氣啊!就你現在這水平,跟我兩年前在美術備考的時候差不多。”

    這話說得很認真,沒有絲毫的鄙視,純粹只是技術層面上的交流。

    謝浩然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才跟著方老師學習。”

    蘇火山連連點頭:“老方的油畫在中美(簡稱)名氣很大。我有個同學去年考上川美,老方去那邊辦個人展覽,他的作品在川美很受推崇。聽說當時就有不少粉子看上了他,想要到貼著追……”

    (成都方言,極品美女就叫“粉子”)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著煙差不多抽完,謝浩然從衣袋裡拿出自己的那包,同樣遞了一支給蘇火山。胖子也是人精,看看他煙盒上頂級雲煙的包裝,抽起來香氣濃郁,也沒把話題往錢的方面扯,兩個人只是站在那裡聊美術,聊素描,以及國畫與油畫之間的文化差別。

    畢竟還在上課,休息時間不能太長。蘇火山把手上最後一口煙抽完,把煙頭在垃圾桶上層的痰盂池裡摁熄,對謝浩然說:“走吧!差不多該回去了。”

    回到畫室,很多人都停下手上的筆,站在靠近窗戶的位置,聊天休息。美術學院專業課的氣氛很輕鬆,也沒有老師監管。願意畫多少,畫到哪個程度,全憑自覺。等到交作業的時候,教師會按照作品認真程度打分。也有自己感覺平時上課時間不夠用的人,晚上會主動來到畫室加課。

    看到蘇火山和謝浩然進來,畫室裡的聲音頓時少了很多。一雙雙眼睛朝著謝浩然看過來,彷彿他是動物園里新來的大熊貓。

    性格活潑的蘇火山很會調節氣氛。他伸手摟住謝浩然的肩膀,對眾人笑著說:“你們沒聽老方說嗎?謝浩然是咱們班的新同學。怎麼你們一個個都用那種眼神看人?沒見過一年級的新生啊?來,來,來,撒花!鼓掌!還有那個誰……班長,你是不是該出來唱個歌,歡迎一下咱們班的新人?”

    隨口幾句話,把大部分人逗得笑起來。

    一個身穿淡紫色上衣,黑色緊身褲的年輕女子走過來,笑道:“蘇火山,就你這張嘴能說會道。要唱歌也是你唱,出去抽煙也不叫我一聲,過分了啊!”

    她隨即把目光轉向謝浩然:“你好,我叫牛萍。”

    蘇火山在旁邊適時地補充:“這是咱們班的班長大人。牛氣沖天,牛逼哄哄,牛肉乾……她的外號很多,想怎麼叫都行。”

    牛萍雖然不是賀明明與王倚丹那種級別的美女,但是身材不錯,與班上眾人也玩得在一起。胖子剛這麼一說,她立刻伸手過去抓住他的肩膀,蘇火山對她接下來的動作已經非常熟悉,連忙低著頭,像受驚的老鼠一樣在畫架之間躥來躥去,再次引起哄堂大笑。

    氣氛就這樣活絡起來。謝浩然也趁機與附近的幾個人打著招呼,大家彼此介紹著,關係就這樣建立起來。彼此交談,話題大多是關於繪畫。有些同學很會說話,指出“謝浩然你的畫要好好修改”,也有人直言不諱“你平時得加時間好好練練”。牛萍與蘇火山鬧夠了,也追不上古靈精怪的胖子,她氣喘吁籲走過來,笑著對謝浩然說:“你平時多找找老方,讓他多指導一下。別擔心,畫畫這種事情,只要肯花時間,早晚都能趕上來。”

    都是些善意的建議,謝浩然也微笑著一一笑納。

    偏偏在這個時候,敏銳的修士聽覺發現了一個充滿冷漠與譏諷,被壓得很低的嘲笑聲。

    “這傢伙畫的是什麼啊!拉奧孔……我看是怪物還差不多。亂七八糟的構圖,形準差得太多了,畫面關係也沒有章法,簡直比初學者還不如。就這種水平,我看就連考美院附中都夠嗆,居然還能跑到咱們這兒來上課。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連這種人也能放進來。”

    幾十張畫架畫板把整個教室擠得滿滿噹噹。謝浩然不動聲色朝著側面走了幾步,透過幾塊畫板中間的縫隙,他看到一個身材略瘦,但是個子很高,穿白色襯衫與黑色毛背心的年輕男子。從對方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自己的畫。

    他當然不會自言自語,這些話是對站在旁邊的一個女孩所說。他們倆的畫架並放在一塊兒。從謝浩然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的半側面。頗有幾分姿色,比班長牛萍漂亮,身材也不錯。粉紅色大毛衣衣擺上綴著幾隻小毛線球,淺咖啡色的連褲襪很厚,勾勒出修長的雙腿。她站在那裡,絲毫沒有發覺謝浩然朝著這邊窺探。一邊用鉛筆在紙上刷著調子,一邊聽著高個男生在旁邊說話,不時用手摀住嘴,發出“吃吃”的笑聲。

    “徐連偉,我說你是不是狐狸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啊?人家一個插班生而已,你又不認識人家,隨便說兩句就行了,別那麼刻薄。”

    “我這怎麼能叫做是刻薄呢?呂婕我告訴你,我是最看不慣用套路和錢找關係進來的那種人。這大學校園本來就是最乾淨最聖潔的地方,想要進來就憑自己本事考,沒本事就老老實實待在外面,該干什麼就乾什麼。別以為手裡有點兒關係,有錢,就能進來作威作福。反正那種人我是看不上,光是聽听就覺得噁心。”

    “你啊,太偏激了。”

    “這不是偏激。我這是在維護遊戲規則。”

    謝浩然沒有做聲,安靜地收回目光,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記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

    男的叫徐連偉,女的叫呂婕。

    ……

    每週三天半的專業課,文化課除了幾項必修科目,大部分都是自選。下午的文化課謝浩然不用參加,他中午就打電話約了方玉德,兩個人吃過午飯就在畫室裡碰頭。對於上午的“作品”,方玉德沒給謝浩然留面子,直接罵了個狗血淋頭。謝浩然沒有爭辯,站在旁邊虛心受教,然後看著方玉德把自己的畫板翻轉過來,另外鋪上一張新紙,當著自己的面,從構圖開始,在短短一個鐘頭的時間裡,畫出一張有著基本關係的《拉奧孔》素描。

    能夠在中央美術學院這種地方成為專業講師的人,基礎功底的確是深厚得令人佩服。方玉德也不矯情,他幫著謝浩然把兩張畫從畫板上取下來,並排放在地上,對比對照著分析,直言不諱:“就你現在的基礎,我估計再這樣下去,恐怕很難跟上這個班的學習進度。要不這樣吧!你跟蘇教授說說,讓他給你安排,跟著明年的新生一起。這半年時間你好好練練,應該還來得及。”

    話說的比較委婉,謝浩然也不反對,只是笑著連連點頭。

    他很清楚自己的問題。但是繪畫練習這個過程對他來說,遠沒有方玉德想像中那麼困難。送走方玉德,謝浩然獨自呆在畫室裡,對著擺在房間正中的石膏塑像潛心研究,仔細觀察著不同光線下的明暗關係。大約到了下午三點多,他才換了一張新紙,拿起鉛筆,在紙上“刷刷”勾起了調子,重新作畫。

    《文曲》功法起到了極好的心神調節作用。

    在過去的這個上午,謝浩然沒有閒著。他默默觀察著班上其他同學,從鉛筆運用到線條的排列,他都在吸收其中精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2



正文卷第四百八四節能力不足

    對於線條,有些人排列的很是細密,有些人則較為粗獷。風格不同,造就了不同的畫面內容。謝浩然選擇了對自己來說最合適,也是最喜歡的類型。他把線條排得很密,先固定畫面大局,然後從細節方面著手……等到下午五點多,新的作品在紙上成型,可以看出大體的框架,整體效果比上午那張好了很多。

    方玉德結婚了。看看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謝浩然給他打了個電話,約著兩口子一起出來吃飯。方玉德在電話裡推辭了幾句,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

    因為人不多,就在電話裡說好了謝浩然開車。黑色“薩博班“在教師住宿區樓下停穩,方玉德夫婦從樓上下來,坐進車裡,謝浩然發動引擎,緩緩駛出了校園。

    他的妻子婁婷婷也是院裡的講師,主授版畫。

    “鐫意”西餐廳謝浩然來過很多次,這裡的格調與菜式他都很喜歡。很巧,婁婷婷對這裡很熟,經常約著閨蜜一起過來。越野車剛駛入餐廳後面的停車場,婁婷婷就摟著丈夫方玉德的肩膀,湊近他的耳邊,好奇地低聲問:“看不出來!你的這個學生家裡條件挺不錯的。鐫意的菜很貴,這裡隨便一頓吃下來,至少也要上千塊錢。”

    方玉德低聲笑著解釋:“小謝不是學生,他是蘇恆聯蘇教授的徒弟。蘇老給他在院裡弄了個美術研究員的名額,安排他在我班上暫時跟著。”

    婁婷婷的好奇心更重了:“研究員?院裡不是早就沒有編制了嗎?”

    “小謝這個編制是擠出來的。”方玉德對此知道的比較多:“他跟咱們不一樣,工資這塊補充財政撥款,走的是院裡的銀行賬號。我聽蘇老說,小謝就是在院裡掛個名學習,搞研究。他的工資是從他公司那邊撥過來,然後按月下發。”

    婁婷婷聽得怔住了:“照你這麼說,其實就是他自己給自己發工資?”

    方玉德輕輕點頭:“這就是院裡的高明之處了。表面上是讓小謝跟咱們看起來一樣,都是領工資搞研究。其實吧,相當於院裡憑空佔了一個編制名額。小謝在院裡註定是不可能呆久的,他早晚要走。到時候,院裡就多了一個可用名額,再往上面一報,到時候無論怎麼安排都行。”

    婁婷婷聽著很是感慨:“這年頭大家都在忙著賺錢,像小謝這樣在外面經商,自己還想著學習的人,的確不多了。”

    方玉德連忙低聲警告:“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別拿出去亂說。”

    婁婷婷笑著白了他一眼:“我知道!”

    ……

    老闆晏恆與謝浩然已經很熟,上菜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一些。

    一頓飯吃下來,三個人關係近了很多。方玉德屬於那種酒量不大,卻很喜歡喝,自我控制能力也還可以,總之不會超過限量,兩杯酒下肚就開始話多的人。三個人點了一瓶紅酒,因為要開車,謝浩然沒喝太多。方玉德喝得很高興,婁婷婷也吃得很滿意,在酒桌上就開始稱兄道弟。婁婷婷人很豪爽,當場表示認下謝浩然這個“幹弟弟”,說是“以後有什麼事情就找我,學畫就找我們家老方。”

    回到院裡,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謝浩然沒有浪費機會,直接把方家兩口子帶進了畫室,請他們對自己下午的那張畫提出意見。

    美術學院畫室的鑰匙可以自己配,畢竟這裡沒什麼貴重物品,有興趣自己加課的學生老師都很喜歡。按開電燈,走到謝浩然的畫架前,婁婷婷不由得皺起眉頭,認真地說:“小謝,你得多練練基礎功了。就你現在這水平,在老方這個班上,恐怕很難跟著走。”

    方玉德雖說喝了幾杯酒,意識卻很清醒。他怔怔地註視了畫面近半分鐘,才抬起手,指著畫紙問:“小謝,這是你畫的?”

    謝浩然點點頭:“上午那張被我撕掉了,這是下午重新畫的。”

    “你這前后區別也太大了。”方玉德用力抹了幾把臉,很是疑惑:“你之前那張畫恐怕連及格分都打不到,可是這一張……我可以給你打七十分。”

    謝浩然笑了:“麻煩你再幫我看看,具體問題再給我說說。教學樓十一點關燈,我趁著晚上這點兒時間修改一下。”

    方家兩口子剛結婚一年多,還沒有孩子,家裡也沒什麼事情。方玉德要求謝浩然拿起筆現場畫著,自己就在旁邊指出問題。雖說晚上的燈光光線與白天自然光線區別很大,可是謝浩然現在計較不了那麼多,何況光影部分大體上變化很小,整體誤差幾乎可以不計。

    ……

    晚上休息必不可少。修士雖然可以打坐,卻畢竟是人類,仍然要遵從人類正常的生物鐘。只是到了謝浩然這個境界,每天只需要很短的睡眠時間。有時候睡得早,那是因為沒事可做,也沒有更好的消遣。

    蘇火山早上來到畫室的時候,就發現門虛掩著。他有些奇怪:自己來得很早,正常情況下,這個時間畫室裡沒有人。偏偏現在門開著……到底是誰比我更早?

    推門走進去,一眼就看到站在畫架前面忙碌的謝浩然。

    “嘿!你怎麼來的這麼早?”蘇火山揚了揚手裡裝著燒餅的食品袋,意外地叫起來:“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來點兒?”

    昨天,謝浩然就對學院周邊的商舖情況作了個大體了解。看著胖子手上的燒餅,他不禁笑了:“李家鋪子的酥皮燒餅?夾熏肉的那種?”

    胖子連連點頭:“他家的燒餅要去早了才能買到。晚了就得排隊,根本趕不上上課。”

    謝浩然善意地笑笑:“你要是喜歡吃,明天我幫你帶幾個。你從宿舍那邊過去遠了,我從外面進來,正好順路。”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蘇火山不是那種做事情含含糊糊的人。他張口咬了一口燒餅,還沒來得及在嘴裡咀嚼,就抬頭看見謝浩然紙上的畫,不由得一愣:“那個……怎麼你換紙了?”

    學美術的也有忌諱。畫得不好,另畫一張,就叫做“換紙”。

    謝浩然點點頭,他從畫板前面退開,給胖子讓出足夠的視覺空間:“昨天下午和晚上畫了會兒。你幫我看看,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火山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肯定地點點頭:“不錯,比你上一張好多了。”

    謝浩然想听見更加具體的說法:“別那麼含糊,具體點兒。”

    胖子大口啃著燒餅:“要我說,你前後兩張畫根本不像是一個人畫的。怎麼樣,夠具體了吧?”

    謝浩然笑著給了他肩膀上一拳。

    陸續有學生走進了畫室,他們對謝浩然打著招呼,所有人都對他的新畫表示出驚奇,看法也都與蘇火山一樣:這張作品的確要比昨天那張好了很多,進步是飛躍性的。

    謝浩然又聽到了徐連偉與呂婕之間的低聲交談。

    “新來的那個傢伙裝模作樣,明明可以畫好,偏要裝得跟初學者似的。說起來,也就是蘇火山那種沒腦子的傢伙會相信他的話。”

    “別這麼說。我估計可能是昨天剛來,不太適應。他應該是昨天下午換了紙,修改以後好多了。”

    “對了,昨天我在學生處那邊問了,說是謝浩然不是咱們班上的學生。”

    “呵呵!你怎麼想起去問這個?”

    “我就是覺得奇怪,憑什麼莫名其妙進來了一個插班生?要是符合規矩也就罷了。要是違規進來的那種,我現在就去院裡舉報他。”

    “你啊……真是的。算了不說了……”

    ……

    謝浩然覺得很奇怪,也不明白徐連偉對自己的那種敵意和戒備究竟從何而來。

    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聽力與感官出了問題。可是等到第三天上午專業課的時候,徐連偉與呂婕之間的談話主體還是關於自己,他這才確信,徐連偉對自己的確產生了詭異莫名的敵意。

    這是謝浩然第三次換紙。結果很明顯,幾天的努力與學習成果在紙面上清清楚楚顯露出來。畫得很不錯,已經追上了同班同學的基礎水平。雖說在一些細節化部分的處理稍顯幼稚,可是作為一張美術學院大一年級素描作品,已經稱得上是“合格”二字。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廖秋的電話。

    “上次你跟局座說過的事情,軍部那邊批復下來了。”他在電話裡的聲音很平淡。

    謝浩然不明就裡:“上次說過的事情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廖秋的笑聲有些得意:“你不是說,要監督靈玉橘在軍方的具體發放情況嗎?軍方對此很歡迎,他們同意給你這樣的機會。”

    謝浩然對此很是敏感:“機會?”

    廖秋收起玩笑的心態,認真地說:“軍部要求你跟著後勤補給團隊進藏,親臨第一線進行靈玉橘的發放工作。”

    “為什麼?”謝浩然下意識地問:“這是你們安排的?”

    廖秋平靜的回了一句:“你是爺爺安排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9 21:12



正文卷第四百八五節安排

    突然間停下學習,被迫前往遙遠的藏區,對謝浩然來說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平心而論,他不反對這樣的安排。畢竟,這的確是自己對怒風提出的訴求。只有這樣,才能做到靈玉橘一對一的發放,從根本上杜絕貪腐。

    可是,安排自己進藏,親自去做這些事情……在謝浩然看來實在是浪費時間,尤其現在自己對素描已經產生了熟悉感,正從生疏到熟練轉化的過程中,突然離開學院,他真的是不太願意。

    考慮再三,謝浩然決定接受安排。

    在蘇教授那邊說明情況,請了假,又去了防保局那邊領取相關手續。

    父親在遺書上說過:不要怨恨你的爺爺。

    他沒提到過“奶奶”兩個字。

    而且從上次去謝家的情況看,那位自始至終沒有露面的爺爺,仍然對謝浩然保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既然做出了這樣的安排,就應該接受,至少可以試試,看看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另外,也可以真正了解一下,軍部方面對靈玉橘的真實態度。

    ……

    在貢塔機場下了飛機,謝浩然在後曲的軍方招待所裡住了兩天,終於等來了青靈集團的運輸車隊。

    賀玲負責押車。這一批靈玉橘是之前與怒風談好的配給部分,精確到個位數。考慮到沿途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謝浩然臨時又在這個基礎上增加了五千枚備用。

    “後曲”是地名,也是軍部在藏區的後勤供應物資重要集散點。軍部顯然對謝浩然與呂家之間的關係很清楚,負責接待的軍官謝浩然認識,正是在滇南省軍區地下靶場有過一面之緣的呂毅。

    他現在扛著少校軍銜。這其中固然有著呂夢宇及整個家族在背後的推動作用,更重要的,還是他個人努力的結果。

    呆在後曲軍分區招待所的這幾天,呂毅全程陪同。等到公司裡的運輸車隊抵達,呂毅又跟著對靈玉橘進行發放。工作做的很到位,非常細緻,沒有出現謝浩然想像中的冒領、強領等情況。

    軍分區發放工作結束的當天,呂毅就找到謝浩然,把一個牛皮紙信封交給他。

    “這是上面讓我給你的。謝先生,明天我會陪著你去這個地方。”

    打開信封,裡面信紙上只寫著一句話————去5704號哨所看看。

    謝浩然沒有問。他默默將看完後的信紙對折,照樣裝進了信封。

    字跡很陌生,但是看寫信人的方式和口吻,他可以確定,應該是自己那位從未謀面的爺爺。

    他為什麼要求我進藏?

    還有……想到這裡,謝浩然抬起頭,忍不住問呂毅:“5704號哨所在什麼地方?”

    呂毅遲疑了一下:“……這個……位置有些遠。謝先生,我是奉命帶你過去,然後再把你帶回來。”

    謝浩然皺起了眉頭:“不在後曲?到底有多遠?”

    呂毅沉吟片刻:“謝先生,有些情況我需要向上面請示,得到允許以後才能告訴你。這麼說吧,5704號哨所是去年八月份才剛剛接上電。在這以前,那裡的照明電力只能使用蓄電池。”

    呂毅畢竟是呂家的人。他善意地提醒道:“謝先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上面會這樣安排。但是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5704號哨所不是普通的地方。那裡條件艱苦,明天出發的時候,你最好多帶一些東西。”

    謝浩然點點頭,隨口回答:“我知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呂毅的表情明顯在猶豫:“明天出發……只能是你一個人,身邊不能有任何青靈集團的隨行人員。”

    這個消息的確讓謝浩然感到意外:“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呂毅搖搖頭:“這是上級首長的命令。還有就是謝先生你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這是上級一再讓我轉告你的。”

    謝浩然沉默片刻,冷笑道:“呂毅,你的上級,是不是姓謝?”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呂毅認真地說:“謝先生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會過來叫你。”

    ……

    清晨,起的很早。招待所餐廳的伙食只能說是一般,卻勝在量大。呂毅看著謝浩然三口兩口把盤子裡的饅頭吃完,又吃下去兩個白煮雞蛋,笑道:“多吃點兒,這頓一定要吃飽。”

    謝浩然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中午沒飯吃?”

    “這個要看情況。”呂毅解釋道:“因為去的地方遠,原則上不會專門留時間停車吃飯。另外就是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

    謝浩然沉默著點點頭。他相信呂毅不會故意撒謊調侃自己。雖說身上都帶著乾糧,但是他從呂毅的話裡,聽出一絲自己不熟悉,也極其陌生的味道。

    五分鐘後,兩輛軍用卡車緩緩駛出了軍區大門,朝著西北方向駛去。

    除了駕駛室裡的正、副兩名司機,每輛卡車車廂裡還另有四個人。謝浩然乘坐的這輛有呂毅陪同,其餘的,都是荷槍實彈的年輕士兵。

    越往北走,天氣就越冷。坐在車廂里左右搖晃,謝浩然發現除了中間留出一條可供四人坐下的縫隙,周圍全是用繩索固定住的各種箱子。應急燈開著,光線倒也充足,可以看出這些箱子大多是食物,以及藥品。

    謝浩然知道這輛車最下層部分的那幾個箱子裡裝著靈玉橘。不由得問:“呂毅,這趟出來,是運送補給的嗎?”

    這個問題呂毅此前問過上級,得到了“可以答复”的回复。他點點頭,聲音壓得很低:“我估計這次上面要求你跟著我們一起運送補給,是想要讓你親眼看看5704號哨所。”

    謝浩然心中的疑問更濃了:“那裡有什麼特別的嗎?”

    “那裡只是一個普通的哨所。”呂毅停頓了一下,認真地說:“但是巡邏的範圍很廣,而且大部分都是無人區。”

    無人區?

    謝浩然不由得怔住了。

    呂毅繼續道:“我想說的是,那裡是我們國家的領土。”

    謝浩然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好像有點兒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安排自己來到這個地方。

    起初,車速很快。大約兩小時後,漸漸慢了下來。又過了十多分鐘,謝浩然感覺車停了,然後看見呂毅推了推自己的肩膀:“謝先生,我們下車吧!”

    他疑惑地站起來:“怎麼,這就到了?”

    呂毅搖搖頭:“還沒有。這是一個特殊的地方。只要是運送補給品的車,到了這裡都要停一下。”

    掀開蓋住車廂的篷布,身穿旅行服的謝浩然跳下來。他看到眼前是壓著皚皚白雪的群山峻林,公路側面是萬丈深溝。公路就像是用特殊工具沿著山腰等高線硬生生鑿出來,旁邊的坡面山谷傾斜約為四十五度。站在路邊,只能看見谷地凌亂的石頭。

    包括呂毅在內,所有司機和戰士在路邊排成一列,對著深深的谷地嚴肅行禮。

    謝浩然看著這一幕,等到行禮結束,這才走過去,疑惑地問:“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在這裡行禮?”

    呂毅解釋道:“這個隘口沒有名字。部隊早先時候進藏,這裡還是土路,而且很窄,只能容許一輛車通行。有時候遇到兩邊會車,就需要有方後退到寬敞的位置。像這種地方,在懸崖邊倒車幾公里出去,那是常有的事情。運送補給的卡車出了好幾次事故,最慘的一次,一輛卡車翻下去,車上九個人全部遇難。”

    謝浩然聽了,轉過身,對著腳下那片被寒風“呼呼”刮過的山谷,久久注視著,沒有說話。

    呂毅從旁邊遞過來一樣東西:“這是今天早上出發前,軍分區副司令讓人送過來,讓我轉交給你的。”

    那是一本小冊子,紅色封皮。打開,內頁裡寫著幾行字。

    “長夜來臨,守望開始,至死方休……我是黑暗中的刀劍,城牆上的崗哨。我是御寒的火焰,啟明的光線,醒世的號角,護國的盾牌。”

    謝浩然輕輕地問:“這是什麼?”

    “誓言。”呂毅解釋道:“軍分區戍邊部隊專用,每個人都有一本。”

    ……

    5704號哨所真的很遠。

    謝浩然終於明白,呂毅為什麼早餐的時候讓自己“多吃一些”。

    午餐在車上解決。壓縮餅乾,外加一個肉罐頭。可以自選午餐肉或者紅燒牛肉。因為氣溫驟降,瓶子裡的飲水變得冰涼。呂毅勸謝浩然“隨便吃點兒餅乾,撐過這頓就行”。問起為什麼不吃罐頭,他和身邊的幾位戰士紛紛笑了起來:“天太冷,罐頭打開全是油。”

    這是第一天。

    中途住宿的位置,是一個兵站。那裡雖然小,卻有熱水和乾淨的床鋪。

    接下來,車隊繼續朝著西北方向開了兩天。只是速度一天比一天慢,有時候最多只有三、四十公里。謝浩然知道這是高原反應導致的機械疲勞。這東西跟人一樣,在這種地方無論如何也跑不起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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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六節巡邏路線

    5704號哨所位於一座山上。夜里黑,車燈照著前面,路面顛簸得厲害。呂毅介紹說:去年軍部專門調了一支工程隊過來,好不容易才修通從主幹道至哨所之間的連接部分。要換了從前,車子半小時就得停下,然後完全依靠人力,才能把補給品運過去。

    謝浩然也開始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安排自己來到這個地方。

    呂毅這些話說的很簡單,但是通過車廂顛簸,以及車速的緩慢,謝浩然完全可以感受到這段路程對司機來說有多麼危險。他掀開篷布一角望出去,驚訝的發現道路兩邊是萬丈深淵。儘管外面一片黑暗,但是憑藉修士敏銳的感知能力,他發現這條路很窄,最多只能算是工程半成品。

    它連接著一座山峰。

    這段距離,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

    車子挺穩,從車廂裡跳下來的時候,謝浩然正好看見從駕駛室裡出來的司機。他額頭上全是汗,臉色有些發白,那是精神高度集中,極其緊張所導致。

    哨所的所長姓楊,楊保平。

    駐守在這裡的部隊有一個班,經過加強的那種。連同楊保平在內,總共二十一個人。

    補給到來對哨所成員來說,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開了一個簡單的歡迎會。楊保平帶著晚上不用輪排站崗的戰士,為補給隊做了一頓熱食。雖說只是簡單的罐頭肉燒湯,卻讓謝浩然覺得在冰天雪地裡坐了一整天卡車的身體,終於有了恢復的動力。

    靈玉橘直接送到每一個戰士手中,謝浩然親眼看著他們當面吃完。

    楊保平已經接到上級通知。他告訴呂毅和謝浩然:“早點兒休息,明天跟著我們一起巡邏。”

    ……

    謝浩然越來越相信,這是爺爺謝偉長故意安排的一幕話劇。但是很真實,自己無法推辭,必須參與。

    按照標準,楊保平給謝浩然準備了一個三十公斤重的背包。裡面裝滿了各種補給及必需品。這個重量與正常士兵負重差不多,甚至應該說是更輕。

    “小謝,我們要走的路很遠,得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多背一些,路上都用得著。”

    這點兒分量對謝浩然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不要說是三十公斤,就算三百公斤他也不會眨下眼睛。只是他不想惹人重視,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天亮了,跟隨巡邏小隊離開哨所營房的時候,謝浩然才發現營房內側的牆壁上,刻著“提高警惕,保衛祖國”幾個大字。走出去,在營房外牆的部分,則是“站在最前線”的醒目標語。

    巡邏隊離開哨所,一路朝著北面走去。

    士兵們沿途幾乎不說話。呂毅走在謝浩然旁邊。軍用背包品質相當不錯,幾十公斤的重量承載解結實。與其他人比較起來,謝浩然所缺少的,就是一支突擊步槍,以及子彈。

    他畢竟不是士兵,沒有軍籍。

    楊保平負責在前面開路。他的背包上斜插這一把大砍刀,繩索掛在背包外面,一晃一晃的。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山。剛走出哨所的這一段植被稀少,幾乎全是岩石地層。

    呂毅伸手扶了一下謝浩然身後略有些歪的背包,笑著低聲道:“怎麼樣,還習慣嗎?”

    “還行!”謝浩然點點頭,正了一下頭上被摘去五角星的軍帽:“其實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嬌貴。如果不是安排我來到這裡,恐怕……我也不一定會來。”

    這句話是雙關的。呂毅對謝家的事情從族叔呂夢宇那裡多少聽過一些。他低聲勸道:“上級首長之所以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多出來走走,看看軍營裡的真實生活,對你沒壞處。”

    謝浩然淡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整整一個上午,走在山間行軍。

    在這裡,謝浩然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地圖上只有一個方向,因為地形複雜,很多地方需要來回往返,才能穿越大山進入到另外一邊。為了節省時間,午餐都是在中途臨時休息的時候自行解決。主食仍然還是餅乾和罐頭。謝浩然留意到,即便如此,戰士們也不敢多吃,背包裡攜帶的食品大多是能量棒。這東西熱量很高,卻無法填飽肚子,主食不夠的情況下,仍然會感到生理上的飢餓。

    他把嘴裡的一口餅乾嚼碎嚥下去,忍不住問呂毅:“一直都是像這樣走嗎?大概要走多久?”

    呂毅以前參加過這種巡邏,對此有了經驗:“正常情況下是六天往返。有時候遇到突發事件,就肯定會延誤。七天、八天,甚至十天以上都有可能。”

    謝浩然計算了一下出發前背包裡裝的食物和水,覺得很驚訝:“除了武器裝備和登山工具,你們攜帶的食物只有七天的量。照你這麼說,還真是不能多吃。”

    “沒那麼誇張,營養和熱量還是可以保證的。”呂毅解釋道:“如果外出巡邏超過規定時間,有沒有及時發回聯絡信號,兵站就會派人尋找。緊急情況下,可以空投物資。但是這種情況不多。”

    謝浩然點點頭,把包裝紙裡剩下的半塊壓縮餅乾裝好。

    楊保平能夠成為哨所所長,的確對這片荒蕪之地非常熟悉。他帶的路線雖然有時候需要往返,卻不算難走。他為人和藹,沒什麼脾氣,謝浩然找機會跟他聊了聊,楊保平很謹慎,關於軍事方面的問題絕口不提,對謝浩然一路上也多有關照。

    到了下午,路途開始變得艱難起來。植被開始多了,沿途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冰河、雪山,以及原始森冷。最可怕的是山與山之間經常會斷了一截,偏偏這種地方又在正常的巡邏路線上。這種時候就得利用各種工具,利用粗大的樹枝,用繩索拴住,做成簡易梯子,然後手拉繩索,從空中走過去。

    站在兩座山之間,腳下踩著晃悠悠的登山索,謝浩然看到腳下是數百米深的懸崖。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去。

    修真者有著強大的體能。楊保平看著他身輕如燕,以標準的跨越動作走過去,不由得翹起大拇指讚道:“小伙子,你挺不錯的。跟著我們走了一天,還能有這麼好的體力,看來你平時沒少鍛煉。”

    謝浩然謙虛地笑笑,指著前方遠處的山脈問:“楊隊長,像這樣的路,前面還有嗎?”

    “有,而且很多。”楊保平肯定地點點頭:“我從十七歲就呆在在這個,這條路我很熟。很多地方都是我們一步一步開出來的。像這樣的危險路段,沿途至少有上百處。”

    謝浩然很驚訝: “這麼多?那為什麼不能換條安全的路?”

    楊保平苦笑著搖搖頭:“換?怎麼換?用上一任哨長的話來說:最危險的路必須有人走。”

    謝浩然皺起眉頭:“為什麼?”

    “因為我們必須到達指定地點,也就是地圖上標註的各個位置。”楊保平說話很認真:“這是我們的領土,必須以巡邏的方式,宣布我們的主權存 。像這樣的路我們必須走下去,而且路況還會隨著季節與氣候不斷變化。有山洪,也有泥石流。也許這次走了沒有問題,下次過來就走不通。剛才那個地方你也看到了,我前幾次帶隊過來,已經用樹枝架了一座簡易的橋。但是幾個月前冰川融化,山石把搭好的橋沖垮了……沒辦法,只能是來一次搭一次。”

    謝浩然聽了很震驚:“每次巡邏都要這樣?怪不得你們的負重那麼多,每個人都要背著幾十公斤的裝備和食物。”

    楊保平憨厚地笑笑:“這裡距離鄰國很近,但是這些路必須由我們去走。這是陸地邊防的一個意義所在。畢竟這裡沒有界碑,也沒有“你已經進入華夏”的邊境警示牌。不光是我們,對面那邊的國家也是如此。只是他們的巡邏次數沒有我們多,很多地方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具體的狀況。”

    說著,楊保平在潮濕的地面上用力踩了一腳,地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清晰的腳印。

    “看見了嗎?這是我的軍靴,靴子印記就顯示這裡使我們的地盤。”說這話的時候,楊保平臉上全是自豪:“個人代表國家,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我們這樣清楚的存在感。”

    ……

    夜幕降臨。

    在規定地點,巡邏隊紮下了帳篷。到了這個時候,謝浩然菜發現戰士們的負重其實比自己多得多。有人帶著便攜式鋼梯,還有人背著高壓鍋與汽油。宿營後,從小溪里打來融化的雪水,先用鍋做飯。汽油澆在乾燥的木柴上,頓時燃起了熊熊旺火。菜只有一個:那是把火鍋底料與罐頭混合煮在一起。夠咸,也夠辣,冰冷的身體很快變得暖和起來。

    呂毅端著一碗米飯,上面澆著煮熟的辣菜,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著。吃飯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都在搶時間拼速度。謝浩然第一次隨隊巡邏,手腳慢了些,等到吃完,碗裡已經凝起一層紅油,吃在嘴裡全是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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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七節嚴酷環境

    “晚上宿營必須得吃點兒熱的,否則明天就沒有體力。”在這種地方無法洗碗,呂毅看著謝浩然把剩飯吃完,遞給他一支香煙。

    謝浩然就著篝火把煙點燃。看著黑黝黝的山坳,稀疏只能看到幾點星光的天空,問:“晚上在這裡睡覺安全嗎?山上有沒有野獸?”

    “附近沒有大型野獸,但晚上還是要留人值班。”楊保平嚼著一塊口香糖走過來,笑著說:“如果遇到天氣變化,或者山洪,大家全都睡死了,那就麻煩了。”

    謝浩然的適應能力很強。收起碗筷,他學著呂毅,從背包裡拿出防水睡袋,在乾燥的地面上鋪開。看著同樣在嚼口香糖的呂毅,奇怪地問:“睡前不清洗一下嗎?”

    呂毅笑了:“在這兒沒人用牙刷。”

    “為什麼?”

    “嚼口香糖就相當於刷牙。要帶的東西太多了,能少拿一點兒就是一點兒。再說了,牙刷沒用。多帶幾塊口香糖,至少餓的時候嘴裡不會閒著。”

    第二天,走上了更加艱難的路。

    巡邏隊在超過兩千密度海拔落差裡爬高起伏,上上下下。如果是在平均海拔相同的地方行進,還會略感輕鬆。可是在這裡,謝浩然覺得自己的肺部和雙腳正在經受考驗。尤其是肺,上山下山都覺得困難。他甚至聽見旁邊幾個戰士的呼吸粗重,整個途中都像是快要拉破的風箱,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今天的路與昨天明顯不同。

    下午休息的時候,呂毅坐在石頭上,他脫掉靴子,倒過來控了控,從靴裡掉出一塊指甲。

    看著謝浩然驚異的眼睛,呂毅很隨意地笑笑,解釋道:“是腳上的指甲,走著走著就掉了。”

    那塊指甲很大,是中趾上的。

    “這裡缺氧,不經常走這種路的話,腳趾甲很快就會充血,然後從裡面頂起來。我這次接到任務,先是在後曲那邊短期訓練了兩個星期。大概是路走多了,結果現在指甲也掉了。”

    謝浩然注視著那塊落在碎石間帶血的指甲,覺得心裡彷彿有種東西被狠狠揪住。

    “疼嗎?”

    “還行。”呂毅穿上靴子,看著坐在對面休息的戰士們,嘆了口氣:“我算是好的,這次任務結束就可以回去。他們常年駐守在這裡,很多人的十個腳趾甲都掉了,然後重新長出來。尤其是剛脫落的那幾天,最疼。”

    繼續往前走。

    說的話多了,人也就熟了。楊保平其實是個熱心腸,謝浩然也不是那種嬌氣的富家子弟。尤其是在軍營裡的糙漢子看來,能夠跟著從哨所走到現在的人,無論耐力還是毅力都很不錯。他給謝浩然介紹著沿途的情況,還有各種聽起來令人恐怖的地名。

    刀鋒山、獠牙口、虎爪坡、絕情譚……這些地名的正式出處已不可考,除了極少數是從前幾代老戍邊戰士那裡口口相傳,大多數都是後人根據實際情況自行修改。比如楊保平,就給沿途大大小小幾十個地方編了名字。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身體會,永遠無法想像這些地方的可怕。

    虎爪坡非常的陡峭,最好的辦法就是埋著頭往上爬,什麼也不管。因為只要抬頭往上看一眼,都會被近乎直立的懸崖所阻擋,失去翻越的勇氣。楊保平說:他當年還是新兵,第一次爬這個坡的時候,真正是“越看越沒有力氣”。還有就是刀鋒山,這可不是網絡遊戲裡的地名,它的山脊線非常窄,只有沙發椅背那麼寬,側面的坡度接近直角,下面則是萬丈深淵。

    無論再怎麼艱難,這些地方必須走。否則,就失去了巡邏的意義。

    晚上七點二十四分,楊保平終於下令就地紮營。很多戰士累得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想起來……實在太累了,從凌晨四點多就開始行軍,直到現在才可以休息。謝浩然看了一眼癱坐在旁邊的呂毅,他靠著沉重的背包,疲憊得連話都不想說。其實這種感覺謝浩然也有,尤其是在半小時前,他雖是修士,精力充沛,走到後來,也被走得感覺麻木,幾乎失去了自我意識,只是跟著前面人的腳後跟,機械地朝前移動著。

    真的很崩潰,但是天已經黑了,無論如何也要吃晚飯。

    趁著無人注意,謝浩然悄悄往嘴裡塞了一顆補元丹,又把一顆同樣的丹藥遞給呂毅。這東西只有修士才能服用,對普通人來說就是劇毒。

    淘米做飯,拾柴生火。有他們兩個在,巡邏隊的晚餐時間比平時提前了很多。與昨天一樣,還是幾袋子火鍋底料在大鍋裡煮開,順序倒進去用匕首撬開的鐵皮肉罐頭。捲心菜是從哨所一路上背過來的,冰涼的溪水只能洗去表面的泥,無法像平時在家那樣一片片剝開,清洗內部。沒有案板,就這樣一手托著捲心菜,一手握著格鬥軍刀,成塊連片的往鍋裡削。

    很簡單的飯菜。有戰士打趣說“磁器口的毛血旺就是這個做法”。

    楊保平對謝浩然和呂毅今晚做飯的事情表示感謝。他很感慨,自己也許是真的老了,這條路再帶上幾年,恐怕也走不動了。他笑著說:等到這次回去,一定要請謝浩然吃頓好的。

    看著楊保平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呂毅輕輕嘆了口氣:“老楊變矮了。”

    謝浩然轉過頭看著他,眼睛裡全是疑惑。

    他聽不懂這句話。

    “我認識老楊很多年了。”呂毅解釋道:“我九年前就來過這裡,那時候在後曲軍分區參加高原集訓。滇南與這邊很近,又是鄰省,當時參加國際軍事比賽,滇南省軍區特種大隊每年都要來這兒訓練一段時間。我跟老楊喝過幾次酒,關係還算不錯。後來有一次在昭明遇到他,問了才知道他是來軍區醫院看病。說是一直背疼得厲害,檢查以後,才發現身高縮短了近兩公分。”

    謝浩然眉頭皺得很緊:“身高縮短?怎麼會這樣?”

    “像這樣的巡邏每個月都有。平均下來,哨所裡的人差不多每三個月就得輪上兩次。每次外出都要負重三十公斤以上,長期負重會造成脊椎下陷。正常情況下,這種症狀最早會在五、六十歲的人身上出現。可是你看看老楊,他現在才三十來歲,就已經這樣了。”

    謝浩然沒有說話。

    這一路上,他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一方面是為了保留體力,走更遠的路。另一方面,他的確覺得心裡有些東西被震撼著。

    睡到半夜,他被凍醒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睡袋裡進了水。不光是自己,所有人都是這樣。到了後來實在冷得不行,只好早早起來,撿了個乾燥的地方,做著打了個盹。

    早餐是煮開了的方便麵。這東西很輕,裝在防水袋子裡鼓鼓囊囊一大包。照例還是各種調料和著麵餅扔進鍋裡,煮開以後每人端著碗過來自己挑,不夠再加。熱辣加著滾燙的溫度,驅散了濕冷的寒意。

    謝浩然把空碗裝進背包,看著正在忙碌的那些戰士,很是感慨地問呂毅:“每天這樣巡邏,遇到下雨的時候應該很多吧?”

    呂毅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點點頭:“他們很多人都有風濕。只要出來,衣服就很少有乾的時候。對體能的消耗也很大,巡邏一次回去,有些人會瘦好幾斤。”

    “有個事情我一直想問你。”謝浩然抬手指著一名戰士系在左臂上的紅布條,很是不解:“那是什麼?”

    那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紅布條。大約兩厘米寬,在左臂與陸軍臂章鄰接的地方環繞著,打了一個結。

    按照軍規,軍人在身穿軍裝的時候,不能佩戴任何與軍服本身無關的裝飾品。然而,這根紅布條是如此顯眼,從哨所出發的時候謝浩然就注意到:包括哨站楊保平在內,所有人的左臂上,都掛著這個東西。

    呂毅沉默了幾秒鐘。

    “那是一個記號。”他側過身子,抬高左手,伸至謝浩然面前,指著自己的衣服袖子說:“這是山地專用的迷彩軍服,有著很強的偽裝效果。如果我趴在草叢裡不動,即便是你,也很難發現我的存在。”

    謝浩然點點頭:“這我知道。可是,這與那根紅布條之間有什麼關係?”

    “主要是為了便於尋找。”呂毅解釋道:“從實用角度來看,紅色是一個容易辨認的信號。另外……在戰士們的心理上,也是一個寓意平安的信號。”

    “平安?”

    “犧牲在這裡的戰士……太多了。”呂毅的聲音有些低沉:“現在是和平年代,但是這裡的死亡率很高。從上個世紀至今,在老楊的這個哨所,有據可查,被追認為烈士的就有十五個人。除此而外,是因公犧牲的軍人。下至普通士兵,上至將軍都有。八四年的時候,當時的軍區司令員來到這裡踏勘道路,因為海拔高,氧嚴重,他當時心髒病發作,那時候這裡沒有路,上上下下都得拖著馬尾巴走。發現情況不對,想要下山已經來不及了。他當時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死在馬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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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八節我們的國家

    “還記得昨天咱們走過的虎爪坡嗎?那也是一個要人命的地方。那條山道很窄,到了雨季特別濕滑。石頭和樹枝上全是青苔,下面又是懸崖。以前巡邏到了那個地方,就的一個一個順序過去。零四年的時候,一個剛入伍的新兵隨隊巡邏,那天他剛好走在最後,他前面的一個戰友正在過去,眼睛只看著前面,就沒法看到後面。當時山體滑坡,泥石流正從左面方向滾過來,那個新兵一把衝上去把戰友推開,他自己卻被石頭砸了下去。”

    “還有一個更早。那是九九年,一個戰士從坡上摔了下去,巡邏隊當時只能把繩子系在石頭上,慢慢走下去找他。登山索一直放了近兩百米,才發現他掉在一顆樹上。樹尖刺破了他的心臟,當時就沒救了。而且地形複雜,枯枝太多,要不是那根綁在胳膊上的紅布條,恐怕永遠也找不到他……”

    繼續往前走。

    謝浩然變得更加少言寡語。

    他幫著一名體力較弱的戰士扛起了背包,默默走在前面。

    現實對人類思想有著紙面文字難以比擬的影響力。這句話,在他身上,在這裡,得到了真正的體會。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強烈期盼著盡快到達一個地方。

    那就是這次巡邏之路的終點。

    他也真正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美好的事情都關乎風花雪月,也不是用金錢就能驅使別人為自己賣命……有太多崇高的理想與使命,需要以近乎冷酷的執著才能完成。

    一天.

    又一天。

    簡單機械的生活就這樣過去,終於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謝浩然覺得渾身一片輕鬆,酸軟的肌肉也彷彿被重新註入了活力,整個人變得亢奮起來。

    那其實就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山坡。

    可是在地圖上,那是一個具有重要意義的點。用巡邏隊長楊保平的話來說:這是我們宣示國家主權的地方。

    一面鮮紅的國旗從背包裡拿出來,所有人都圍過來,各自牽著一個角,集體將國旗展開。

    楊保平手裡拿著便攜式攝像機,一邊錄製,一邊通過衛星電話向上級報告:“現在是帝都時間……,巡邏分隊已經到達指定位置,坐標……”

    這是每次巡邏必須完成的儀式。影像資料會傳入軍部檔案部門,先通過審查,確認無誤後進行歸檔。這是極其重要的史料,也是為了現在,以及將來處理與鄰國邊界爭端的重要依據。

    這裡是無人區,甚至連野獸也不願意來。

    這裡的土地貧瘠。

    這裡氧氣稀薄,不適合居住。

    這裡沒有路,也沒有界碑,必須一個腳印跟著一個腳印,丈量寸挪,才能抵達。

    這裡的土地,浸潤著前人的血。

    楊保平把手中的攝像機舉高,強忍著缺氧導致的肺部腫痛,帶頭高喊了一句:“我們站立的地方是————”

    “華夏!”所有人高聲回答,然後敬禮。

    謝浩然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發出音量最大的時候。

    ……

    返回燕京的時候,謝浩然沒有驚動任何人。

    下了飛機,帶著行李,直接去了謝家。

    大院門口的衛兵是一張陌生面孔,他卻沒有像上次那樣攔住謝浩然。只是多看了幾眼,然後返回值班崗亭,等到片刻後出來,便抬手放行。

    院子裡仍然可以看到保衛人員在走動。其中兩個應該是認識謝浩然,或者就是看過他的資料。他們跟在後面不遠的地方,看著謝浩然扛著行李穿過綠化帶,一直走到小樓前。

    一名身穿護士服的中年女子推著一輛輪椅從樓裡出來,正好與迎面走來的謝浩然撞上。就這樣面對面,謝浩然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謝宏。他的傷勢正在恢復,穿著一件寬鬆的厚衣服,只是手腳不能活動。目光觸及謝浩然的一剎那,謝宏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原本懶洋洋呆傻傻坐在輪椅上的他觸電般跳起,被繃帶捆吊著的胳膊也被扯脫。他臉上全是驚恐,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尖叫聲,只是意義不明,誰也聽不懂。護士在後面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卻被謝宏拼命掙扎,從輪椅上單腿跳起來,就像拼著最後電力做著最後瘋狂行為的玩偶,拖拽著輪椅歪倒,整個人摔在地上。

    他應該是被打怕了。上次爭鬥的結果,清清楚楚在他身上留下了記號。謝宏現在的狀態跟全身殘廢沒什麼區別。他有生以來還是真正對某個人產生了無法言語的恐懼感。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寧死也不願相信,父親謝定東會被謝浩然當著眾人的面活活打死,自己也只能坐在輪椅上,也許永遠都是如此。

    憤怒?

    呵呵呵呵……最初的那幾天,我也許還有一點點憤怒。只是這種東西從來都是隨著時間不斷縮減。到了現在,怒火早就被磨滅,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恐懼,還有無數次從夢中出現,把自己活活嚇醒的猙獰面容。

    現在,他無比清晰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滾!滾!滾!我死也不要看到了,這輩子也不要看見你。

    謝浩然沒理滾落在地的謝宏,抬腳跨過他的身體,徑直走進了小樓。

    謝宏發出的聲音不大,可是護士的驚叫卻被其他人聽見,紛紛從各自的房間裡跑出來。

    謝淑彤從二樓上探出半邊身子,正好看見走進來的謝浩然,不由得呆住了,下意識喊了一聲“表弟?”

    陳鳳英雖然年邁,精神卻很好,體力也不錯。她沒要護理人員的攙扶,從一樓臥室裡跑出來,迎面看到謝浩然,臉上表情先是變得驚訝,瞬間就變成了怨怒。帶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恨意,想也不想就抬手指著對面張口發出尖叫:“你……你居然還有膽子回來?王猛,王猛快來,打死他,打死這個不孝的傢伙。”

    謝浩然用森冷的目光注視著陳鳳英,發出的咆哮徹底蓋過她的尖叫:“謝偉長在哪兒?”

    站在樓上的謝淑彤反應很快,她以最快的速度叫道:“爺爺在樓上書房。表弟你快上來,我帶你去。”

    陳鳳英仰起頭,衝著謝淑彤連聲怒吼:“不准帶他去。你是不是也要跟這個不孝子孫站在一起?滾,你也給我滾出這個家。”

    謝浩然側身瞥了她一眼,轉身上了樓梯。

    護衛人員應該是得到了命令,自始至終也沒人出現,只有一名女性護理陪在陳鳳英身旁,扶住她的胳膊,不斷低聲勸說著。

    尖叫與怒罵在小樓裡迴盪,感覺就像走進一個亂哄哄的菜市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獨自一人製造出來。

    書房的門關著,謝浩然站在門口,轉頭看了看站在側面的表姐謝淑彤,從對方那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這才抬起手,用力敲響。

    “進來。”

    裡面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推開門,走進去,謝浩然看到一個坐在藤椅上的老人。

    他頭髮花白,精神卻很矍鑠。瘦瘦高高的個子,一件軍綠色的外套穿在身上,沒有系鈕扣,露出穿在裡面的軍制背心。

    謝浩然關上房門,邁步走過去。沒有絲毫客套,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在老人對面坐了下來。

    一老一少,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著。

    從如此近的距離看著對方,謝浩然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卻也帶著幾分熟悉。那張佈滿皺紋的面孔與照片上的父親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釋放出銳利目光的眼睛,彷彿能夠看透一切,看穿自己的心。

    “你跟你爸爸長得很像。”謝偉長張口第一句話,就說出了謝浩然心中所想:“你一定很恨我?”

    謝浩然沒有否認:“我曾經想過要殺了你。”

    謝偉長淡淡地笑了,從鼻孔裡發出不屑一顧的冷哼:“想要我死的人多了。從戰爭時代的小鬼子,然後是反動派……沒想到,現在連我的親孫子也有了這個念頭。”

    房門雖然關著,卻不斷從外面傳來陳鳳英鬼哭狼嚎般的尖叫聲。她在呼喊著護衛,呼喊著謝偉長的名字,用最惡毒的字句咒罵著謝浩然,也順便把謝淑彤罵了進去。

    謝偉長聽得眉頭漸漸皺起。他不是沒想過暫時忍耐,只是陳鳳英在樓下實在罵得難聽,骯髒字句遠遠超過菜市場的大媽,整個小樓裡全是噪音。謝偉長沉默了近半分鐘,看著謝浩然眼裡露出嘲諷的目光,哪怕是涵養再好,遇到這種情況也實在忍不住。他猛然從藤椅上站起來,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門口,拉開房門走出去,站在二樓走廊上,低頭對著樓下發出猛虎般的厲聲咆哮。

    “別叫了,再叫給我滾出去!亂哄哄的像什麼樣子?”

    陳鳳英對自己的老伴有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感。只是因為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熟悉的感覺將恐懼沖淡很多。她想也不想就仰起頭,扯著脖子朝樓上發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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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八九節家國

    “老頭子,那個孽種進了你的房間……是不是你把他叫回來?你是不是吃多了撐瘋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你的命,你還把他叫回來幹什麼?”

    “你給我閉嘴!”謝偉長怒沖沖地向樓下吼道:“回你的房間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來。”

    陳鳳英脖子高揚著,怒聲中充滿了不甘:“我在這個家裡也有說話的份兒。”

    謝偉長身上釋放出軍人特有的威嚴:“現在是我說了算。夠了!你要是再說一個字,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陳鳳英像是尾巴被人踩了一樣猛跳起來:“老都老了,都到了這把歲數,你還要管著我?”

    謝偉長的聲音沉穩冷漠:“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可以走。我不會攔你。反正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這個問題我們很多年前就談過,反反复復談了很多次。陳鳳英,你自己心裡有數。大不了我老謝不要這張臉,直接向組織上提出離婚。”

    陳鳳英身 體驟然一僵,臉上的恨意比之前越發深厚:“你……你還在想著那個狐狸精?都那麼多年了,你還……”

    這些話深深刺中了謝偉長心裡的憤怒之源。他想也不想,再次張口發出獅子般的咆哮:“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個字,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這句話對陳鳳英產生了難以想像的震懾力量。她知道自己丈夫說得出就做得到。他只認道理,不講規矩。想到這裡,陳鳳英連忙縮回了脖子,牙齒在嘴裡咬得“格格”直響,卻再不敢多說一個字,轉過身,帶著無法釋放的怒怨與憎恨,身體顫抖著,緩緩走進自己的房間,“砰”的一下,重重關上房門。

    樓下徹底安靜了。

    謝偉長轉身走進書房,照例關上房門,重新做回原來的藤椅。

    看著那張略帶著幾分倦意的蒼老面孔,謝浩然淡淡地問:“你好像不怎麼喜歡她?”

    謝偉長平靜地註視著他,眉頭在皺紋中變得越發深陷:“不管怎麼樣,她畢竟是你的奶奶。”

    謝浩然直接從椅子上站起,冷冷地說:“看來我今天是來錯了地方。估計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

    謝偉長顯然沒想到這個孫子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他一時間被搞得措手不及,愣住了,直到謝浩然轉身走到門口,已經伸手去握門把的時候,才帶著幾分急意道:“去了一趟藏區,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謝浩然緩緩收回了已經接觸的門把的那隻手。沒有轉身,就這樣站在那裡發問:“怒風之前找過我。如果我沒有猜錯,軍部對靈玉橘的配額要求,應該是你提出來的吧?”

    看著孫子的背影,謝偉長頗有幾分無奈,也強壓著怒意,讓自己的語調盡量偏於緩和:“回來,坐下說。”

    如果換了另外一個人,謝浩然肯定想也不想直接離開房間。他沉默了幾秒鐘,轉過身,回到椅子上坐下。看到他臉上一片平靜,謝偉長的心中也略微變得安定。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有這番際遇,從普通人成為了修士。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修煉之人,你讓我很驚訝,也很寬慰。”

    謝浩然冷冷地笑道: “你想的太多了。我原本想過要改姓的,隨從我媽媽那邊。對於這件事,你應該感謝我的父親。如果不是他在遺書裡交代過,我現在應該叫做“蘇浩然”,而不是“謝浩然”。”

    謝偉長臉上的神情一僵,他立刻轉換了話題:“這次去5704哨所感覺怎麼樣?”

    謝浩然反問:“你為什麼要安排我去那個地方? ”

    謝偉長說的很認真:“讓你親身體驗,感受一下。”

    “如果你的目的是靈玉橘,那麼你已經達到了目的。”謝浩然回答的速度很快:“我之前答應過怒風,會把這種橘子免費供應給在籍軍人,還是按照每人一個的標準,不用你們花一分錢。”

    停頓了一下,謝浩然繼續道:“我今天之所以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聲:我會來了,也按照你的要求沿著那條線路走了一遍。那些常年駐守在邊境線上的軍人值得尊敬,我會以他們為楷模。另外,其實你用不著這樣做,我父親就是軍人。他在我心裡的位置的非常高,沒人可以替代。 ”

    謝偉長蒼老的臉上釋放出一絲撫慰的神情:“這就很好,但是你這次在匡州……”

    “不要跟我提匡州。”謝浩然想也不想張口就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標準。我的標準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會讓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連做鬼都後悔。”

    剛剛舒展開的 眉頭再次變得緊皺起來。謝偉長對孫子的這番態度很不滿意:“別以為你手裡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地方政府的權力……”

    “前提是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謝浩然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重複的話我不想再說,我希望你能搞清楚狀況再說這些事情。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機會跟我談談,我也按照你的意思去了該去的地方。現在我來了,我也把心裡想說的話告訴你————我沒殺謝建國,是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但是作為他的兒子,謝振東之所以被我打成殘廢,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針對我外婆全家。還有謝定東,不自量力的人到處都有,他必須為他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如果謝建國覺得不滿意,想要繼續找我的麻煩,那我並不介意把他的腦袋割下來,掏空腦漿,做成一個痰盂,擺在地上每天都用一用。”

    謝偉長被激怒了:“小然,你這是什麼話?不管怎麼樣,建國畢竟是你 的大伯。”

    “那是你的個人理解。”謝浩然絲毫不肯退讓:“我只有謝衛國這個二伯。至於家裡的所謂“親戚”,我認可了,他們才有相應的身份。我要是拒絕,那麼所謂“血緣”,就只是你們自己的臆想。一句話:我覺得你是人,你就是人。我覺得你是一團垃圾,你就比狗屎都不如。”

    謝偉長整張臉都沉了下來:“你這是為威脅我嗎?”

    謝浩然猛然抬手一拍桌子,發出震天般的巨響:“當年我媽躺在病床上,就缺幾十塊醫藥費救命的時候,你們對她何嘗不是一種威脅?”

    謝偉長剛剛升起的憤怒一下子萎頓下去:“這……不一樣,這是兩碼事情。”

    謝浩然冷冷地註視著他:“你安排顧釗在我身邊是什麼意思?監視?還是安排人在暗中管著我?”

    謝偉長遲疑了幾秒鐘:“當然是為了幫你。你一個人在滇南,年紀又小……”

    “這種話對我沒什麼說服力的。”謝浩 然的聲音依舊冰冷:“顧釗的確對我幫助很大,要是沒有顧叔叔,我恐怕連上學都成問題。不過……你要是以這個為藉口,把我當做傻瓜,那就想錯了。我沒你想像中那麼笨,也不會把表面上的東西當做是真的。”

    停頓片刻,他繼續道:“其實你有過機會。就算你當時沒有把我接回燕京,或者去滇南看看我和我的養母……哪怕你很忙,一封信,只要你給我們寫一封信,我都不會如此的記恨你。”

    最後這句話,謝浩然說得很慢,吐字清晰。

    謝偉長覺得這些話如重錘般狠狠砸中了自己的心,同時在腦子裡產生了激烈的震盪。他呆呆地坐在那裡,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是啊!原本想著很困難的事情,其實解決起來就是那麼簡單。

    憤怒是肯定的。當初兒子偷偷瞞著自己結婚,媳婦也不是自己看中的那個人。震怒就這樣降臨,謝偉長想也不想就斷絕了父子關係,甚至封死了兒子的所有活路。他從心裡憎恨蘇夜青,也就是那個在他看來誘惑兒子,引誘著他暗地裡成婚的女人。

    她長得不算漂亮,柔柔弱弱的,絲毫沒有自己選中媳婦身上的美麗與魅力。那是一個多好的女人啊!又漂亮,又聽話,重要的是,在她身上,寄託著自己年輕時候的憧憬與美好。要不是因為特殊年代,我的妻子也不會是陳鳳英。

    我一直想要讓我的兒子與她的兒女結婚啊!

    沒有經歷過初戀失敗的男人,永遠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我,我,我……一直是把她的女兒當做是親生兒女看待,一直想要我的兒子娶她為妻,把我這一代人沒有完成的願望,在下一代身上得到實現。

    謝偉長不會撒謊,即便是當著自己孫子的面也是如此。他緩緩地說:“沒錯,我的確深恨著你的母親。要不是她,我的兒子……振國,也不會離開這個家,不會離開我們。”

    謝浩然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爺爺:“他是戰死的。”

    謝偉長眼睛裡透出專屬於他的狂熱與堅決:“他是一個軍人。”

    謝浩然緩緩點頭:“正因為是這樣,我對你才保留著一份敬意。但是……也僅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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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九十節感悟

    謝偉長看著他年輕的面孔,發出長長的嘆息:“回來吧!當年的事情……不要再去計較了。小然……回家吧!”

    謝浩然用森冷的聲音打破了謝偉長的幻想:“這裡不是我的家。在這裡,很多人把我當做仇人。”

    謝偉長眼角在微微抽搐:“你想多了,他們都是你的……”

    “仇人!”謝浩然順著他的話,只是把最後的字眼改動:“有誰家的大伯會處心積慮想要自己的親侄子去死?有誰家的堂兄弟會把我的外公一家趕出家門,威脅單位上開除公職,吞沒財產,讓他們一家人流落街頭,活活窮死,病死,餓死……這是親人該做的事情嗎?我倒是想問問,“謝家子孫,風雲化龍”這句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龍虎山上那幫牛鼻子道士隨口編上幾句你就相信,那是不是他們說什麼你都當真?現在你覺得我重要,那是因為龍虎山的人對我我可奈何。如果哪一天出現 一個更強大的人,對你說我是個災星、禍害,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殺掉,才能讓你覺得心安?”

    謝偉長死死盯著自己的孫子,雙手緊緊攥成拳頭。這些話他的確是無法反駁,也在心中生出了深深的,前所未有的悔意。

    之前謝浩然提到過一封信……是啊!很簡單,很普通的東西。哪怕自己再不喜歡已經死去的兒子,可謝浩然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寫封信有那麼難嗎?寧願安排顧釗到滇南任職,監視謝浩然,也不願意給年幼的孩子寫一封信……正應了那句話:前事之因,後事之果。

    如果我那個時候對他好一些,他現在至少會叫我一聲“爺爺”。

    後曲軍分區那邊的報告比謝浩然來得更快。這次之所以安排謝浩然去5704號哨所,固然是存了想要磨練他的意思,同時也因為他在匡州搞出來的事情。

    有人發話了,覺得謝浩然是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而且他手裡的錢太多,已經形成極其龐大的金融效應。如果可以收歸己用,當然最好不過。可如果他心存叛逆,就會造成更大的損害。

    這是一種試探,也是爺爺想要與孫子之間聯絡感情的個人行為。謝偉長相信自己釋放出的善意能夠被謝浩然理解。他知道孫子很聰明,也知道孫子手上掌握著極其強大的力量。

    “謝家子孫,風雲化龍”這句話,謝偉長從來都深信不疑。他很清楚,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預兆應該是落在謝浩然身上。正因為如此,他才對謝浩然對謝建國等人的報復行為冷眼旁觀,置之不理。

    養蠱,從來都是培養王者的方法之一。

    “小然,你就不能回來嗎?”謝偉長徹底放下了姿態,他從自己的聲音裡聽出了低聲下氣。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

    謝浩然注視了他近半分鐘,站起來,朝著房門走去。

    他承認自己的確有那麼幾秒鐘心軟了。那畢竟是自己的爺爺。就算憤怒、憎恨、厭惡、無數次在夢裡把他當做電影電視劇裡反面角色打殺過無數次……鐵一般的事實仍然擺在面前。

    謝偉長是我的爺爺。這一點,就算地球毀滅也不會改變。

    但是,我無法接受他。

    一封信……哪怕一個問候的電話也好啊!那麼多年過去了,這個遠在燕京的“家裡”,從未給自己來過任何消息。青靈集團擁有強大的信息收集能力,上次來過後,賀明明就按照謝浩然的命令,對謝家所有人進行了情報收集和整理。他現在清清楚楚的知道,整個謝家,除了二伯謝衛國在那些年偷偷給予父親少許支持,其餘的人全都對喪妻的父親不聞不問。尤其是大伯謝建國,甚至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當著他朋友的面,說什麼“我那個三弟就是個不成器的廢物。為了一個女人就離開謝家,簡直就是個沒腦子的白痴。”

    至於我的爺爺謝偉長,他或多或少應該知道這些事情。可是,他又做了些什麼?

    謝偉長感覺心裡最重要的某種東西正在離開身體。他望著孫子的背影,高聲叫道:“小然,爺爺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的爸爸媽媽。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謝浩然停下腳步,背對著他。

    他在思考。

    有些事情可以通過語言進行彌補,有些則不行。

    在謝偉長看不到的方向,謝浩然低下頭,打開儲物戒指,從中取出一枚裝在木盒裡的靈玉橘,然後轉身,揚手將木盒朝著謝偉長拋去。力道剛剛好,盒子不偏不倚落在謝偉長面前。

    “這是我給你的橘子,你最好現在把牠吃了。”

    說完這句話,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謝浩然希望謝偉長能活得久一些。

    很多事情可以被時間沖淡。既然他已經表示出悔意,至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

    回到美術學院的生活是平淡的。

    外出一個多星期,畫室裡仍然擺著拉奧孔石膏塑像。只是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按照正常的教學進度,這個週末作業就必須結束。到時候教師點評,將進入下一階段的色彩練習。

    看著素描紙上畫了一半的作業,謝浩然靜靜地站在那裡出神,思緒萬千。

    他很清楚,謝偉長還有和很多話沒有說完。如果不是因為談話涉及到自己的父母,他肯定還會說出更多的事情。

    他是這個國家的將軍,手掌兵權。之所以專門為自己安排這次邊境巡邏,表面上看,是因為自己在匡州掀起的那場風浪。可實際上,還是出於對修煉世界的不安。

    力量大,責任就大。這句話無論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對的。

    這個國家必須有人守護。

    前人們不在了。他們有的死了,有的飛升,去了傳說中的神話世界。

    現在……輪到我了嗎?

    眼前彷彿出現了楊保平的身影。他是一個普通人,卻在那片土地上值守了十多年。在“家”與“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胖子蘇火山與謝浩然關係不錯。畫的太久覺得累了,他走到謝浩然身旁,從衣袋裡摸出一塊牛肉乾塞進嘴裡,輕笑著說:“老謝,你這牛肉乾味道真不錯,回頭你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外出帶些禮物回來,是謝浩然的習慣。後曲那邊多的是牛羊肉,還有各種奶酪糖。他帶了很多,給了蘇火山幾包。美院上課很是鬆散,蘇火山偷偷吃上幾塊,也沒人說他。

    看著自己那張半成品素描,謝浩然彷彿沒有聽見他在說話,喃喃自語:“我想改變一下畫風。”

    徐連偉正好走到呂婕身邊,殷勤地幫著她削鉛筆,距離很近,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轉過身,朝著謝浩然看了一眼,搖頭髮出輕蔑的嗤笑:“連入門的本事都不會,就想著要登峰造極。果然是連走都不會走就想著跑,也不怕把腰給閃了。”

    呂婕性格文靜,連忙開口制止:“別說了。”

    徐連偉把剛削好的鉛筆遞給她,聲音裡充滿了鄙夷:“有什麼不能說的?中央美院現在可沒有以前的名氣大了,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就連不會畫畫的人都要。”

    蘇火山為人仗義,一口就把嘴裡牛肉乾嚥下去。他從畫架後面走過來,抬手指著這邊:“徐連偉,你什麼意思?說誰呢?”

    “誰答應我就說誰。”徐連偉很是有持無恐:“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事情和人,隨口這麼一說。蘇胖子,怎麼我說到你的疼處了?”

    現在是上課時間,蘇火山就算是再憤怒也不好發作:“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人家老謝怎麼惹你了?你臉不是臉嘴不是嘴的說三道四。”

    徐連偉陰陰地一笑:“蘇胖子,你怕是耳朵出問題了。我提過他謝浩然的名字了嗎?”

    蘇火山惡狠狠瞪著他:“有種下課不要走,咱們到外面聊聊。”

    兩個人在這裡爭吵,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的人都被吸引過來,班長牛萍皺著眉頭走到兩個人中間:“餵,你們幹什麼?要吵出去吵,不要影響其他人。”

    牛萍雖然是個女生,在班上卻還是有些說話的分量。蘇火山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徐連偉,沒再吭聲。他轉過身,卻發現謝浩然拿著鉛筆,在素描紙上“刷刷”地畫著。

    他畫的速度非常快,線條又粗又長。

    很多人喜歡把素描畫得細膩。一塊肌肉,一個局部的位置,往往會花上好幾個鐘頭精雕細刻。這種花了時間與功夫畫出來的素描非常精緻,觀者會覺得畫中之物可以從紙上跳出來,真實凸立在那裡。

    這也是目前的素描主流畫法,對鉛筆的要求很高,必須把筆削尖,而且只能使用筆尖末端的一小部分。經常備用五、六枝筆,最多半小時就會消耗一空,重新削筆。

    謝浩然則不同。他大開大合,線條很粗,與“細膩”兩個字絲毫沒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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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九一节 狂放式的作画

    蘇火山愣住了。

    牛萍怔住了。

    徐連偉臉上的鄙夷之色越發深厚。

    聽到周圍一片安靜,呂婕也從自己的畫板前面轉過身,慢慢走到謝浩然側面看他畫畫,隨即皺起眉頭,越來越緊。

    類似的畫法以前不是沒有人做過。他們專門使用“4B”,或者“5B”之類的高軟度鉛筆,甚至用炭條進行繪畫。如此一來,畫麵線條感強烈,專注於透視感,卻談不上什麼細膩,也很少能在骯髒的畫面上看出明暗關係。

    簡單來說,就是塗抹出來的。

    是的,謝浩然就是在塗抹。

    他越來越清楚:一筆筆刷調子的做法不適合自己。那樣畫出來的素描的確很漂亮,立體感也強。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也許在未來某個時候,我能真正靜下心來,花上幾天時間專心畫上一張那樣的素描,可是現在,他覺得身體裡有股火焰在燃燒,衝動的慾望在腦海裡衝撞。只有這種張狂激揚的畫法,才能迫使自己將多餘的腎上腺素釋放出來。

    自己喜歡,卻不是所有人都會贊同這種畫法。

    牛萍看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反正她是沒辦法接受這種粗野的風格。平時的專業作業是要打分的,綜合成績計入學分。要知道美院里大部分老師都偏重於“精細化素描”,對謝浩然那種畫風甚至可以說是“抵觸”。學他的樣子……呵呵,那是不可能的。要是如果因為這個導致自己無法畢業,拿不到學位證,問題就嚴重了。

    呂婕看了幾分鐘就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開始覺得徐連偉那些話說得很有道理。謝浩然繪畫功底不行,而且這張畫剩下的作業時間也不夠。他大概是想要在最後幾天沖一下,加快速度,至少從授課老師那裡得個及格分,所以才放棄了之前精細化路子,直接改用粗線條。

    這跟自我放棄有什麼區別?呂婕對謝浩然沒有偏見,也談不上好惡之感。但是他現在的行為在呂婕看來,明顯是自暴自棄。這樣的人……我還是離遠點兒好。

    蘇火山大概是謝浩然在這個班上唯一的朋友。他站在那裡足足看了近十分鐘,直到謝浩然手中的幾枝鉛筆全部畫禿,後退,拿起美工刀慢慢削著筆的時候,他才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老謝,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謝浩然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道:“我在畫畫。”

    “你這個畫法不行,絕對不行。”蘇火山很有把握地搖著頭:“聽我一句,趁著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把紙換了。你這張畫在老方哪裡過不去的。雖說透視與明暗調子基本上不錯,可你這最多只能算是一張人體肌肉結構圖。 ”

    “我看到的就是這樣,畫出來也是這樣。”謝浩然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沒事的。”

    方玉德照例在第三節課的時候出現在教室裡。他順著每個人的畫板前走了一圈,對各人的畫作進行點評,指出其中的不足之處。就這樣慢慢來到謝浩然旁邊,剛準備走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卻看見那張全是粗黑線條的素描,不由得怔住了。

    看了近半分鐘,方玉德皺起眉頭,用手肘捅了謝浩然,聲音壓得很低:“跟我出來一下。”

    兩個人走出畫室,徑直走到走廊盡頭。那裡的窗戶開著,空氣很好。

    方玉德拿出香煙,遞了一支給謝浩然,疑惑地問:“你怎麼突然變成了這種畫法?我記得你前段時間不是這樣的。”

    謝浩然拿出打火機,分別為自己和方玉德點燃:“有些想法,我覺得還是這種畫風適合我。”

    方玉德好奇地問:“純線條的結構圖?”

    謝浩然深吸了一口香煙,靜默了幾秒鐘,點點頭:“也許是吧!太過精細的那種畫法我不喜歡,還是現在的好。”

    方玉德凝視著他,足足過了半分鐘,才認真地說:“小謝,你是蘇教授的弟子,在國畫方面的造詣也很高。咱們很熟,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謝浩然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點點頭:“我聽著呢!”

    方玉德斟酌著字句,神情有些嚴肅:“你知道,我對你這個人沒有看法,咱們甚至可以算是朋友。但我畢竟是美術學院的老師,我得為這個班上的學生負責。你的這張畫,如果放在兩年前,也就是美院附中二年級學生的階段,可以算是合格。但是現在,我不能給你很高的分數。”

    不等謝浩然說話,方玉德繼續道:“現在是學習階段,不是個人風格張揚表現的時候。素描是基礎課,要求你們學習掌握的東西必須按照規定條目來完 。當然,美術這種東西,從來都講究個人理解。我不壓制學生,也沒有強迫你們朝著固定方向去做。但並不意味著我能夠接受,並且在目前的課程中允許你的這種做法。”

    謝浩然聽懂了他的意思:“我什麼時候能畫點兒自己喜歡的東西?”

    “下個星期就改換靜物色彩了,然後是人物素描輪換著上。”方玉德道:“你好像並不明白石膏素描的意義。這是一個必須精細化,與粗放狂野沒有絲毫關聯的基礎練習部分。再有兩天這張作業就結束了,醜話說在前頭:我只能給你六十分。”

    在美術學院,專業作業只能得到“六十”這個分數,無疑是很低的,而且可以說是低得離譜。正常情況下,專業作業分數通常在九十左右。九十五以上算是優秀,九十九很罕見,在班上屬於最頂級的作品,被院方選中收藏的機率也大。可要是低於八十五分,那就意味著作業馬馬虎虎,存在著很多尚未解決的問題……通俗來說,就是“畫的不好看”。

    謝浩然通情達理,他點點頭笑道:“行!反正我不是這裡的學生,只是一個研究員。”

    方玉德臉上的表情逐漸放開。在理念與人情之間,往往有著無法協調的對立面。他對謝浩然的印像很不錯,再加上蘇恆聯在院裡也是德高望重。從某種方面來說,得罪謝浩然,其實就是得罪蘇恆聯。之前說出那些話,方玉德也有些拿捏不定,還好謝浩然很豁達,對於分數不是那麼看重。

    “對了,你上次答應幫我寫的字呢?”方玉德找了個輕鬆的話題:“我家客廳牆上還缺一副中堂,你什麼時候幫我寫?”

    謝浩然打趣道:“剛給我打了個六十分,轉過來就找我要好處。你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這是兩碼事好不好?”方玉德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大不了,回頭我請你吃飯。”

    “這可是你說的……”謝浩然一句話尚未說完,就听見裝在衣袋裡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賀明明的號碼。

    她在電話裡的語調有些急促,劈頭就問:“你在哪兒?”

    “在美術學院上課。”謝浩然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麼,出什麼事了?”

    賀明明說話簡短迅速:“電話裡不方便說,你最好馬上回總部一趟。”

    謝浩然隨口跟方玉德打了個招呼,低著頭,手摀著電話快步朝著樓梯走去,邊走邊問:“有麻煩? ”

    “很大的麻煩。”賀明明語氣不善:“你奶奶來了。”

    ……

    越野車風馳電掣般衝過一個個路口。還好今天路況通暢,沒有塞車,謝浩然這才得以在十多分鐘時間裡趕到青靈集團設在燕京的總部。

    一路上戴著耳機,聽賀明明在電話裡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進了公司,下了車,謝浩然直接上了電梯,走進高層的總經理辦公室。

    寬敞的房間裡全是人。

    賀明明與幾為公司主管站在一邊,陳鳳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她那邊人多勢眾:一個年齡與謝浩然相仿的男青年陪在身邊,緊挨著她。六個身強力壯,穿著深綠色同款外套,面無表情,神情冷峻的高大男子環立左右。另外還有一個謝浩然認識的人站在那裡————謝家的秘書,高恆賢。

    謝浩然推門進來的動作很大,腳步也沉重。所有人不約而同朝著這邊看過來。

    陳鳳英的目光充滿了怨恨與惡毒。

    謝浩然認出了坐在她身旁的那個男青年。那是謝揚,謝定東的老二,也就是上次被自己打成殘廢,謝宏的親弟弟,同時也是大伯謝建國的孫子。

    目光接觸的時候,高恆賢對著謝浩然微微點頭,他歉意地笑了笑,臉上全是無奈的表情。

    賀明明快步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緊緊抓住謝浩然的胳膊,如釋重負般低聲道:“你可算來了。”

    謝浩然寬慰地摟住她的肩膀:“放心吧!不管什麼問題,我來處理。”

    兩個人相擁著往前走,剛來到桌前,就听見謝揚發出很尖的指責聲:“謝浩然,你怎麼一點兒禮貌也沒有?奶奶坐在這里大半天了,你進來也看見了,也不過來打個招呼,連人都不會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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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四百九二節我要吃

    謝浩然鬆開賀明明的手,原地轉身,盯著謝揚看了很久,慢慢地問:“你是謝定東的兒子?”

    謝揚被他那種野獸般的森冷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不由得往陳鳳英那邊靠了靠,緊張地問:“你想幹什麼?”

    “我殺了你父親的那天,你好像在場。”謝浩然說的很認真:“你大哥謝宏現在還坐著輪椅,他大概永遠都只能這樣……我不知道你這個人到底是真傻?還是假裝聰明?不過……我很佩服你的勇氣。”

    聽到這些冰冷到極點的話,謝揚渾身一顫,腦子裡突然生出想要站起來逃跑的衝動。他也開始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做錯了決定?來錯了地方?

    陳鳳英立刻抬手指著謝浩然,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你這個不肖子孫,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同胞兄弟?”

    高恆賢一看狀況不好,連忙快步走上前來,站在中間,低聲對謝浩然說:“小然,不要衝動。我們今天過來,是為了別的事情。你別想太多,一定要冷靜。”

    謝浩然已經在電話裡聽賀明明說過事情起因。他看了一眼高恆賢,問:“你們想要靈玉橘?”

    高恆賢點點頭,補充道:“這個……是老夫人的意思。”

    謝浩然抬起手,把高恆賢從面前擋開,慢慢走到對面的沙發前。賀明明知道他的習慣,連忙從旁邊搬過來一把椅子,謝浩然坐下,用冷漠的目光盯著坐在對面的陳鳳英,發出毫不掩飾的譏笑聲。

    “怎麼,在商場裡買不到靈玉橘,就跑到我這裡來要了?”

    靈玉橘的銷售在全世界都算是別具一格。必須出示身份證由本人購買的方法,早已讓人覺得這是一種特別的商品。前段時間,也就是匡州事件過後,謝浩然在原來的購買標准上又加了更多限制:因為貪腐被雙規查實的官員拒售,有過公開劣蹟的人拒售,被司法機關剝奪公民權利的人拒售,公開發表反對國家言論的人拒售……

    被拒售的人群囊括了很大範圍。青靈集團的情報與信息收集工作每天都在進行。賀明明專門成立了一個集團信息部,負責收集各種消息,篩選查證後,列出一個龐大的名單,以及備選名單。只要上了這兩份表格的人,基本上都是青靈集團的拒售對象。

    陳鳳英的名字高高排列在表格第一行。與順序往下排列的其他人不同,她的名字是謝浩然親手寫上去,而不是從電腦裡打印出來。

    不是每個人都知道靈玉橘的妙處。再好的東西,從發明研製到被人們接受,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市場養成的過程。

    陳鳳英從來不逛商場。她需要的所有東西都是家人或者秘書從外面買來。她以前喜歡養生,後來迷上了龍虎山的養氣功夫。陳鳳英對“氣功”這種東西很是癡迷,曾經有一段時間,對氣功大師燕新崇拜到了極點,在腦袋上罩口精鋼鍋,用來接收“宇宙信息”的事情她也沒少干。再後來,喜歡“盛昌牌”信息茶,花了很多錢,買了幾大口袋,覺得這樣就能成為擁有神力的人……可惜後來盛昌被抓了,所謂“信息茶”也被查明只是普通茶葉,而且還是品質非常低劣,換個包裝就閃亮出場轉賣高價的那種。

    陳鳳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修士。龍虎山的烈陽道人來到謝家後,陳鳳英的關注重點一下子轉移到了他的身上。當然,不是女人與男人之間最原始的“關注”,而是對超越普通人能力的渴望,對於更加漫長壽命的渴求。

    有句老話說得好:越窮的人,越希望早死早投胎,來世挑個好人家。越富的人,越希望長命百歲,永遠年輕。

    普通人不能服用丹藥。烈陽真人對此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傳說中的神仙能夠點石成金,變水為酒,隨便拿出一株藥材就能活死人,肉白骨……可那畢竟是傳說,當不得真。至少就目前的修真界來看,能夠拿出仙物靈藥,憑空讓人延長壽命這種事情,絕對是一個騙局。

    烈陽真人已經死了。可是他在活著的時候,明明白白告訴過陳鳳英:“白日飛升的神仙的確存在,用丹藥給普通人延壽的事情也是真的。可無論神仙還是丹藥,距離現在這個時代已經太遠太遠。仙道縹緲,很多丹方秘藥早已失傳。不要說是普通人強身健體的方子,就連修士專用的丹方,如今也已失傳了大半。”

    所以,什麼“長命百歲” 、“永遠年輕”之類的想法,還是趁早打消吧!想要活得長久,無非兩種選擇。第一,你機緣巧合成為了煉氣士,跨入修煉的門檻。第二,你每天到健身房裡運動運動,學著外面的大媽們跳跳廣場舞,雖然遭人嫌棄,卻也促進細胞活化,強身健體。

    正如那句話所說:生命,在於運動。

    運動之類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陳鳳英連一個字也不想听。人老了,就變懶了。何況這還是個娛樂方式多種多樣的時代。只要有網絡,有錢,呆在家裡就什麼都能知道,什麼都能擁有。陳鳳英迷上了看網絡劇,國內和國外的都有。她喜歡“稻香村”的點心,還有港城那邊的“美心”糕點。以丈夫謝偉長的工資收入,吃點兒喝點兒倒也不算什麼,可整日里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吃吃喝喝,身子懶了,人也胖了,身體負擔越來越重,各種疾病越來越多。

    “老年人都要比年輕人怕死。”這句話很有道理。

    陳鳳英知道青靈超市裡賣著一種叫做“靈玉橘”的東西。

    起初,她是抱著不屑一顧的態度冷眼旁觀,也對超市方面近乎刻薄的銷售方法嗤之以鼻。不喜歡一個人,就會連著他所有的東西,包括經營的生意一起厭惡。在陳鳳英看來,謝浩然開商場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她雖然不懂經濟,可是“滿足客人要求,薄利多銷,人多店旺”之類的道理還是懂的。哪有自己把上門的客人趕出去的道理?還偏偏給客人設置了諸多框架,不符合條件的就不賣……這哪兒是做生意啊?分明是店大欺客,欺負人嘛!

    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報紙和網絡上關於靈玉橘的相關報導漸漸多起來。有負面的,也有正面的。基本上是後者居多。就像那句挺有名的廣告詞,“大家吃了都說好”。可具體怎麼個好法,每個人的理解和感受都不太一樣。

    陳鳳英的交際圈子無疑屬於高端人群。部長的太太,高官的奶奶,司長局長的長輩,甚至副國級高官領導家中的女性,陳鳳英認識很多,也基本上打過交道。她們對於靈玉橘的評價基本上是正面的,即便是覺得“不怎麼好”的那些人,也只說是“吃了以後好像沒太大效果”。但這種說法也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被說話的人自己否定。靈玉橘的好壞需要時間來進行驗證。就像一個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看不出美醜高矮,必須生長到一定的年齡,才能看出是美醜優劣,高矮胖瘦。

    陳鳳英基本上可以確定:靈玉橘是個好東西,對我應該很有用。

    她隱隱約約猜到了謝浩然為什麼要設置購買障礙的原因————難道是專門想要對付我?不賣給我?

    貴婦的傲慢不是一天兩天形成,也絕不可能在一天兩天內突然消失。陳鳳英派出身邊的人去商場裡買橘子,前前後後去了很多次,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起初去的人盛氣凌人,直接告訴商場銷售員:我是叉叉首長老婆的貼身秘書,現在首長夫人有需要,把你們的橘子包起來,我要帶一箱回去。

    “叉叉首長”這個名頭很能嚇唬人,的確對銷售人員產生了震懾作用。情況一層層上報,銷售經理和超市經理都來到現場。一個個電話打出去,消息逐級上報,得到的答复卻沒有絲毫變化:“管他是誰,規矩絕不能動。要吃要買必須本人到現場,配合身份證使用,才能買到橘子。”

    被拒絕的感覺很糟糕啊!陳鳳英派來買橘子的人從未有過這種待遇。他愣住了,足足發了好幾分鐘的呆。他想不通:自己無論去到任何地方,只要報出首長和夫人的名字,都能得到上賓待遇。可是在這裡,在這個華夏人開的超市,卻沒人搭理自己,還偏偏說什麼“按規矩辦事……”

    規矩你嗎個逼啊!你***難道不知道規矩就是用來破壞的嗎?你難道不知道規矩是專門用來對付下面那些人的嗎?我們是規則的製定者,怎麼說怎麼玩都是我們做主。尼瑪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成你們說了算?區區一個爛橘子,麻痺的你們拽什麼拽?

    必須承認,能夠在陳鳳英身邊做秘書的人,的確很有能力。

    他沒有爭吵,也沒有像潑婦那樣罵街,只是坐在那裡拿出手機,撥通了市工商局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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