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一路青雲 作者:夏言冰(連載中)

 
Babcorn 2018-2-8 18:10:1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15 346129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8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大興土木


  周至翔非常風趣,而且知識淵博,特別是對地方上的歷史掌故瞭如指掌,經常信手拈來,讓人開懷大笑的同時,又增長了不少見聞知識。

  相比之下,黃紀平的話並不多,但是從他不多的話中,可以看出他對基層的情況十分瞭解。

  對黃紀平的情況,包飛揚大致知道一些,還是在鄭岳離開前跟他交底的時候談到的,黃紀平早年在農機廠工作,一路做到農機廠廠長,後來擔任副鎮長、鎮長、鎮委書記,在城關鎮工作了幾十年,基礎非常紮實。

  黃紀平的年紀大了,幹完這一屆,基本上就要退居二線。另外望海縣的情況也比較特殊,作為城關鎮黨委書記的黃紀平並沒有成為縣委常委,當然這個年代屬地一把手進常委也並不普遍,只是正在逐漸成為普遍現象。

  郭保林的表現中規中矩,望海縣這幾年的城建工作也乏善可陳,經濟上沒有起色,大的工程也不多。倒是所屬幾家單位通過承包的方式,走出去以後取得了不錯的效益,但也跟建設局沒什麼關係。

  梁大山就活躍多了,包飛揚讓大家隨意,梁大山也就什麼話都敢講,說了很多葷段子,包飛揚倒也沒有阻止,基層工作有時候就是這樣,你真要端著架子,可能就很難融入到基層,工作就很難做了。

  包飛揚其實也很需要這樣一些活動,以融入望海縣的官場,以前他只負責重點項目還好一些,以後他要負責的工作越來越多,沒有下面的配合,肯定是不行的。

  雖然包飛揚說今天不談工作,但是大家並不會當真,飯桌上的前半段,大家確實很默契地沒有提工作上的事情,談笑風生,氣氛融洽,到了後半段,相互之間也已經比較熟悉了,梁大山找了個機會說道:「這些年,我帶著大家在外面的工地上找活做,看著別的地方的高樓一棟一棟地拔地而起,有時候就在想什麼時候能夠回咱們望海也建一座高樓……」

  郭保林笑道:「縣裡確實少一座高樓地標,梁總要是回來建高樓,我想縣裡肯定願意低價批一塊地給你。」

  郭保林故意打趣,讓話題不會顯得那麼嚴肅,這也是酒桌上說話的技巧。梁大山連忙擺了擺手說道:「郭局說笑了,我梁胖子有幾斤幾兩我心裡面清楚,望海縣的地標還輪不到我們建築公司,倒是方夏紙業、金光集團要在縣裡建地標的話,我們建築公司能夠參與其中,作為望海人,我也就有驕傲的資本了。」

  「我梁胖子不能建了一輩子樓,卻在自己的家鄉沒有一棟拿得出手的高樓吧?」梁大山笑著說道。

  對於縣建築公司,包飛揚也確實有些想法,他順著梁大山的話說道:「梁總有這個心,我想方夏那邊我還是能幫忙說上幾句話的,不知道縣建築公司有把握建幾層的大樓?」

  「方夏紙業真準備在縣裡建大樓?」梁大山心裡狂喜,隨即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這句話問得有點唐突,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包飛揚,發現包飛揚臉上得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他這才鎮定下來,想了想才道:「包縣長這句話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要說公司下面這些建築隊,最高也建過二十四層的大樓,不過我們承包的只是一部分泥瓦工程,要讓我們自己建,多了我不敢保證,十層以內,還是沒有問題的。」

  包飛揚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十層,梁總覺得十層的大樓,作為望海縣的地標,能夠維持多少年?」

  梁大山並不蠢,相反他能夠做出今日的成績,頭腦還算靈活,他立刻聽出了包飛揚話裡的意思:十層是不夠的。

  梁大山訕笑了笑,作為陪客的周至翔適時地插話說道:「望海縣當下三層以上的樓都很少,聽說鹿鳴縣去年建了一棟十二層的高樓,我就在想我們望海縣什麼時候才能有十層以上的高樓,當時覺得三五年內沒有希望,現在倒是覺得不用等多長時間了。雖然有些主觀,不過我覺得一個縣有實力建一座十層以上的高樓,可能也就意味著這個縣的經濟積累已經到了一個程度,以後的發展會越來越快,十層、十二層甚至更高的樓就會像雨後春筍一樣,紛紛冒出來……」

  「哈哈,我們搞文化的人就是喜歡臆想,包縣長不會取笑我吧?」周至翔笑著說道。

  包飛揚擺了擺手:「哪裡,我覺得周主席的感覺很敏銳,國內對建築的分類,是按照一到三層,低於十米的都算是低層,三到七層、高於十米但是不超過二十四米的算多層,按照這個標準,望海縣的建築大多還是低層,正常情況下要從低層到多層的發展,然後再過渡到七層以上、十層以下的中高層,再到十層以上的高層,十層確實是個坎,十層以上不但建築成本更高、建築難度更大,維護成本也很高,是一個地方綜合實力的體現。」

  「方夏紙業現在就有實力建十層以上的高樓,按照兩到三年的建設週期,兩三年以後大樓落成,正好投入使用,所以說方夏紙業確實有可能出資建樓,當然也可能不會這麼急,畢竟各方面的條件還不成熟,但是我認為一兩年內,望海縣動工建設十層以上的高樓還是很有可能的。」

  包飛揚看著梁大山說道:「正如周主席所說的那樣,一兩年以後,望海縣的新建築——不說十層以上的高樓,起碼也要是五六層的多層肯定會如同雨後春筍一樣拔地而起,不知道梁總有把握吃下多大的份額?」

  「這個嘛——」梁大山頓時有些語結,作為望海縣建築行業的龍頭企業,梁大山自然希望縣建築公司能夠在望海縣的建設大潮當中吃下最多的份額。但是縣建築公司的情況他也清楚,其實就是一個個包工頭,三五個人、七八個人就能組成一個建築隊,零零散散接些工地上的活做,最多也就是單獨承建過一棟五層的宿舍樓,實在沒有底氣保證什麼。

  包飛揚又看了看郭保林:「之前我跟郭局長談到過,以後工業園區的建設、縣城的建設項目,都要嚴格執行工程招投標制度,除了縣裡的建築公司,同樣歡迎外地的建築公司前來投標,尤其是在縣裡的建築力量不夠的情況下,引進有實力的建築公司參與望海縣的建設就成為當務之急,不知道梁總對此有什麼想法?」

  梁大山在郭保林向他講述過包飛揚的話以後,也確實認真思考過縣建築公司的處境,包飛揚當時透露出來的意思也很明確,就是希望縣裡的建築力量能夠整合起來,至少要具備承接大型工程的實力,但是這個要求並不容易達成。

  梁大山經過這些年的努力,也算是小有身家,但是做工程對於資金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工程上經常要墊資,通常到年底才能結賬,平常都要靠自有資金進行周轉,除了這些錢,梁大山能夠拿出來的資金也有限。

  要組建一家有實力的建築公司,有兩個問題非常關鍵,一是人才,要想**承攬大型建築工程,就要有相應的技術力量,建築工程師、設計師、項目經理、各種專業技術人才都缺一不可,相應的建築資質對此都有嚴格的要求。

  二就是設備,吊車、挖土機、混凝土攪拌機……各種專業設備種類繁多,除了通過租賃,自身肯定也要有一定的儲備。

  這兩個方面,望海縣建築公司都不具備,他們也就是有一支建築工人隊伍,在外面工地上打打工還可以,一旦要**承擔大型工程,很多方面的條件都不具備,這也是包飛揚最不滿的地方。

  梁大山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就是繼續原來的方式,當一個更大的包工頭,組織更多的建築工人,去承包望海縣建設工地上的勞務。這條路沒有什麼風險,收益也很可觀,至少讓梁大山成為望海縣首屈一指的富翁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想辦法將縣裡的建築力量都整合起來,將縣建築公司做大,然後想辦法獨力承接縣裡的建築工程,逐步發展成為正規的大型建築公司。後面這條路無疑要艱難很多,風險也比較大。

  梁大山苦笑著搖了搖頭:「明人眼前不說假話,我梁胖子在外面打工這麼多年,其實也想往上面爬,讓別人來給我打工。工程這一塊,要論技術,我還有些功底,縣建築公司當年也是正規科班出身,這幾年雖然沒發揮出多少,但是天天和工程打交道,也不是說就荒廢了。關鍵是設備這一塊,投入太大,一時半會兒我也沒有辦法解決,另外,縣建築公司這個盤子我也有些不打底。」

  「這麼說,如果給你們將建築公司這個盤子的問題解決好了,你們還是有信心將公司搞起來的?」包飛揚看著梁大山問道,梁大山的信心和決心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8
第七百七十九章 政資分開


  包飛揚原本以為梁大山未必有決心放棄自己賴以發家的模式,轉而勞心勞力地去搞正規公司。

  說實話,這年頭包工頭賺錢還是很快的,不見得就比正規的建築公司差。

  沒想到梁大山表現出很大的決心,甚至還有信心,這就顯得有些難能可貴了。不過梁大山擔心的問題也很現實,那就是他們將這些年的積累都拿出來投資到縣建築公司,那麼這個公司最後算是屬於誰的。總不能他們將身家都拿出來了,又辛辛苦苦地操持打理,結果公司還是縣裡的,那他們這麼多年都白幹了。

  聽到包飛揚的問話,梁大山挺了挺身子說道:「我不敢說最後能夠搞成什麼樣,但是承建十幾層的高樓,我想還是沒有問題的。」

  「好啊,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梁總這麼有豪氣的時候。」周至翔笑著說道。

  包飛揚夾起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嚼了嚼:「梁總能有信心,那是好事。至於縣建築公司,現在的情況我並不滿意,我覺得也應該改一改了。」

  「具體怎麼改,肯定還要縣裡進行討論和決策。我覺得大致可能有這樣幾個方向,梁總你也是縣裡建築行業的翹楚,郭局長你是建設局的當家人,建設局作為建築行業和縣建築公司的主管單位,你們都可以先考慮考慮;另外政協有參政議政的權力,周主席你也要幫我們把把關……」

  周至翔笑著擺了擺手:「你們說,我就聽聽,經濟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我就知道包縣長是這方面的能人。」

  周至翔說這句話倒並不僅僅是恭維,如果說原先他還覺得包飛揚依靠個人背景為望海縣拉來了幾個大項目,個人能力倒不一定怎麼樣的話,經過今天的接觸,他也認識到包飛揚是有真材實料的,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談到一些敏感問題,包飛揚都應對自如,而且看法十分成熟,格局又很大,難怪這麼年輕就能夠擔任副縣長,並不僅僅是因為個人的背景。

  包飛揚道:「縣裡要將縣建築公司做大,無非要做好兩件事,一個是將人整合起來,包括梁總這樣的經營人才,也包括現在掛靠在公司名下的那一個個經驗豐富的建築隊,雖然你們現在還不符合正規建築公司的要求,但你們已經是縣裡建築行業最有經驗、最懂行的人,建築公司要做大,肯定離不開你們這些人。你們也有很好的基礎,我想放到新公司的框架下面,也能很快成長起來。」

  「當然,僅僅是原來的這些人還不夠,我們還要吸納培養更多的人才。人才的培養暫且不說,從外部吸納人才,彌補現有的欠缺,也必不可少。」

  梁大山點了點頭,聽得很仔細,也基本能夠跟上包飛揚得思路:「包縣長說的第二件事應該就是錢吧?」

  包飛揚笑了笑道:「對,就是錢的問題,也可以說是設備、資產和資金的問題。縣建築公司想要發展,肯定要增加投入,投入可以是由梁總你們追加的投資,可以是縣裡的投資,當然也可以從外部引入,基本的原則應該是誰投資就是誰的,大家按照投入劃分股權,公司實行股份制。」

  股份制在當前已經不算什麼新鮮事,在申城和鵬城都已經出現專門進行股票交易的證券市場,全國實行股份制改造的國有企業也超過了三千多家。但是股份制對於很多人和單位來說依然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聽到包飛揚提到股份制,梁大山甚至還皺了皺眉頭。

  當前國有企業的股份制改造還存在很多問題,很多企業表面上實現了股份制,但依然還是擺脫不了舊的管理模式,其中比較關鍵的一條就是國有股仍然佔大頭。主流的股份制通常是按照國有股、職工股和社會股的方式進行分類,很多推行了股份制的企業國有股通常還是要佔到百分之八十左右,然後百分之十幾的職工股,社會股只有百分之幾或者沒有。

  築城模式之所以引起的爭議比較大,就是因為他們將國有股都賣掉了,企業的股權都屬於職工,職工股佔了百分之百。

  包飛揚看著梁大山說道:「梁總有疑慮?其實我還有一個方案,那就是你們都從縣建築公司跳出去,自己組建一個新的建築公司,反正縣建築公司也沒有剩下多少有用的資產。」

  梁大山訕訕地笑了笑,他現在還是縣建築公司的經理,有國家幹部身份,雖然說這個身份很多時候都沒有什麼用,但有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讓梁大山就這樣放棄了,他也未必甘心。

  「包縣長這是在跟我開玩笑,我怎麼說也還是建設局的幹部,對縣建築公司也還是有感情的。要是我們都走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郭局他也饒不了我。」梁大山說道。

  包飛揚點了點頭:「梁總有這個心思,也算對得起國家對你的培養。至於股份制這一塊,我覺得還是可以探討的,大家按照出資份額劃分股權,國有股不一定要佔大頭,誰投入的多誰就佔大頭。」

  包飛揚轉過頭去對郭保林說道:「之前我在縣長辦公會上針對交通局和縣客運公司就提到過一點,裁判員和運動員不能是一個人,建設局作為全縣建設領域的管理者,不宜直接從事經營活動,這也是經濟領域改革的一個趨勢,所以縣建築公司實行股份制改造,建設局要從中退出來。」

  郭保林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驚訝地問道:「那建築公司的國有資產怎麼辦?」

  包飛揚道:「縣裡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代表國家持有公司的股權,行使股東權利和資產管理職責。」

  郭保林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至翔、於晨風等人,周至翔的臉上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包縣長這個提法有些超前啊,我記得前段時間看過一篇文章,提到過這種做法,好像現在國內這樣做的地方並不多?」

  包飛揚點了點頭:「其實這種做法的邏輯很清楚,和我們當前推行的改革路線是一致的。我們大家都可以看到,改革開放以後,我們對企業實行增強企業經營自主權、推行承包經營、股份制改造,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核心就是對企業放權,但同時又不能讓國有資產遭受損失,這對矛盾其實很難處理。權力放多了,國有資產難免受損;管多了,企業的活力又受到影響。我想有一點大家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其實是沒有辦法迴避的,那就是公地悲劇,企業國有,也可以說企業不歸任何人所有,在經濟學上這就叫產權虛置,產權虛置就會導致大家的責任心下降,這跟人的覺悟沒有關係,是人之常情。」

  包飛揚這些話聽起來有些激進,但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在一些學術文章中經常可以看到。只是包飛揚在這樣的場合提出來,還是讓郭保林等人感到很震驚,同時又隱隱有些興奮。

  周至翔是唯一接觸過這些東西、還能夠跟得上包飛揚思路的:「包縣長的總結很精闢,我也看到過一些這方面的文章,甚至黨報上也提到過,要成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對國有資產進行運營。」

  包飛揚有些意外地看了周至翔,沒想到周至翔這個縣裡的文化名人對當前的政策動態能有這樣的瞭解。理論界確實提出了要在政府裡面成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統一對國有資產進行管理。

  目前的情況是,國家是國有資產的所有人,具體卻是各個不同的政府部門都在行使一部分國有資產所有人的權力,比如建設局就在行使作為縣建築公司的國有資產所有人的權力,而同時建設局又是行業的管理者,這種現象就是政資不分,政資不分造成的結果就是政企不分。

  政企不分的現象要進行改革,這是當前理論界和政界所公認的,爭議並不大,但是政企分開的改革進程又極其地艱難,這也是由政資不分造成的。

  在政資不分的情況下,政府部門作為國有資產的所有者,要行使對資產所有者的權利,就必然要對企業的行為進行干預,政府機關進行干預的方式主要就是行政指令,所以企業很難擺脫這種行政干預,實現經營活動的**自主。

  當改革強調政企分開,政府部門放鬆對企業的干預,資產所有者就會缺位,企業成為內部人控制,有不少企業在實行承包制以後,企業經營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加速惡化,甚至破產倒閉,因為沒有了資產所有者的監督,企業被承包人控制以後,承包人通過貪污等手段,將企業給挖空了。

  這種現象並不少見,就算是縣建築公司、縣客運公司的經營情況還說得過去,但是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情況也沒有多少好轉,得益的只是某些個體。

  這就是當前改革的兩難境地,改革不斷在行政干預和內部人控制之間搖擺,所以理論界就出現了政企分開的前提是政資分開,建議成立專門和統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的說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8
第七百八十章 奔跑吧


  從日後的實踐來看,國資委確實解決了一部分問題,但遠未能解決全部問題,政資要分開,政企要分開,還需要更多的政策與制度的設計與配合,所以後來又開始推動混合所有制改革。

  從其他國家的經驗來看,也有不少國有資產管理比較出色的,比如新加坡的淡馬錫和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當然後者類似主權投資基金,在全球範圍內擁有更多的範例,包括華夏外匯管理局旗下的投資公司、後來名氣非常大的阿布扎比主權基金等等,更側重於投資,而淡馬錫則控股經營三十多家國有企業,掌控了新加坡幾乎所有的最重要、營業額最大的企業。

  淡馬錫就是政資、政企分開做得比較徹底的範例,甚至淡馬錫就是以私人名義註冊的一家公司,是完全按照公司的方式在運轉,政府通過財政部和多種方式對淡馬錫進行監管。

  其實說白了,就是裁判員和運動員要分開,國有資產管理機構和國有企業的經營管理分開、對國有資產管理的監管又要從管理機構當中**出來。

  包飛揚現在也不敢說哪種方式最好,畢竟就算是淡馬錫的情況和國內也有所不同。

  不過他可以往前趕一趕,將日後出現的一些問題先提出來,讓上面和理論界進行思考,或許也能避免改革中出現的一些問題。而對於望海縣的國有企業改革,他覺得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還是能夠避免這些問題的,畢竟一個縣的國有企業規模和牽扯的方面要可控多了,諸如以後兩桶油出現的問題,不要說國資委,就是政務院都很難控制。

  包飛揚看著郭保林說道:「政府行政部門從企業當中退出來,這將會是下一步國有企業改革的基本路線。當然,從中央到省裡、市裡都還沒有明確的政策,我會在縣裡推動進行試點,建設局和建築公司會不會加入到試點當中,這個你們可以回去考慮,就算你們保守一點,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郭保林和梁大山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壓力。雖然包飛揚說他不強求,也會理解,但如果他們真的選擇了保守,顯然會讓對方很失望,那麼在以後望海縣的建設當中,至少不會對他們進行傾斜,不選擇打壓,就已經很有胸襟了。

  而如果對包飛揚的路線作出支持,無疑將成為包飛揚的嫡系,對郭保林來說,政治上也會有一定的風險。

  對於梁大山的選擇又顯得比較簡單,支持包飛揚,他就能夠從包工頭變成建築公司的老總;選擇保守,也就是選擇繼續當包工頭,甚至是放棄眼前大好的發展機會。

  梁大山從心裡也支持包飛揚提出來的政資分開、政企分開的改革路線,雖然有些道理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作為企業經營者,他確實不喜歡行政機關一個一個地向自己的企業伸手,如果真的像包飛揚說的那樣,政府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按照市場規則行使股東權力,其他政府機關和企業的關係就像他們和私營企業、外資企業的關係一樣,企業無疑將會擁有更多的經營自主權和發展的空間。

  不過梁大山也知道要實現這一點並不容易,首先就是讓建設局放棄對建築公司擁有的作為上級部門的權力,就會遇到不小的阻力。起碼現在建設局每年還能從建築公司得到不少好處,大家也習慣了對建築公司指手畫腳,插手建築公司的內部事務。就算建築公司實行承包制以後,又幾乎化整為零,變成了一個一個建築隊,局裡能夠直接干涉的事情已經不多了,但相關的利益輸送也還是不少的,所以就算郭保林同意,局裡還是會有反對的聲音。

  郭保林顧忌的也正是這一點,包飛揚前途無量,這是大多數人都能夠看到的。但也正因為前途無量,注定包飛揚不會在望海縣待多長時間,等到幾年以後,包飛揚離開瞭望海,現在跟著他的這些人,是不是都能夠得到更好的安排,並不好說。

  這一點郭保林還不是很擔心,貼上包飛揚的標籤,也許並不是壞事。但如果局裡反對的聲音太大,他壓不住,將事情搞砸了,那可能不但會失去他在局裡的權力基礎,在包飛揚這裡也得不到肯定,那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還讓自己處於很不利的境地。

  當然,他也不能夠跟包飛揚明說自己擔心沒有辦法掌控局面,如果連這個能力都沒有,包飛揚還要他這樣的下屬做什麼?

  郭保林想了想,表情有些凝重:「包縣長您剛剛說的這些,讓我有一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雖然有些地方我還不是很明白,但我個人還是願意支持包縣長您的工作的,我想局裡可以先將建築公司拿出來做試點,當然有一些相關工作,還要梁總跟我一起來做。」

  包飛揚知道郭保林的顧慮,實際上來自所屬主管部門的阻力,也是政資分開的主要障礙,就算是以包飛揚的強勢,目前要在全縣推動全面的改革也有困難,不過一個建築公司和建設局,他還是有信心壓下去的。

  包飛揚轉了轉手上的酒杯,又緩緩說道:「你們不要有什麼顧慮,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找我商量,縣裡也會有一些配合。我也可以跟你們先透個底,我準備在我分管的口子下面拿出十家左右的企業進行試點,其中縣商業局將會是重點,實行整體轉制。」

  「啊——」

  郭保林差點控制不住驚呼出聲,整體轉制意味著商業局這個部門甚至可能退出政府序列,這也是有先例的,這些年很多行業管理部門都已經改革精簡掉了,但是在上面沒有政策的情況下,要想革掉商業局,可能遇到的阻力之大,也是可以想像的。

  他不禁有些擔心,包飛揚步子邁得這麼大,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他也有些猶豫,包飛揚選擇商業局,可見商業局的肖錦輝已經成為包飛揚的嫡系,他雖然也表態支持,但只是拿出縣建築公司作為試點,相比肖錦輝的態度無疑又保守了不少。可是要他搞這麼大的動作,也確實感到力不從心,風險太大。

  包飛揚透出一點口風,就不再說什麼,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然後轉身笑著說道:「周主席、黃書記,時間不早了,你們看今天是不是就先到這裡,改日我再請兩位一起吃飯?」

  周至翔和黃紀平一起點了點頭,也知道包飛揚剛剛拋出來的東西信息量太大了,郭保林和梁大山都需要時間消化。

  包飛揚沒有讓他們送,他和於晨風一起走出院子,於晨風扶著自行車感慨道:「包縣長,你這胸中的溝壑,讓我們只能高山仰止啊,有時候真覺得自己不拚命跑,就會讓你給拋得遠遠的。」

  包飛揚跨上自行車,回頭看了於晨風一眼:「那於縣長你可要加油了,今後這段時間,我會將精力放在企業改革上面,工業園區的建設就要拜託於縣長你多用心了。」

  於晨風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有時候真看不明白,工業園區的建設明顯更加出彩,更容易出成績,包飛揚卻偏偏願意放手給其他人負責,而他自己卻挑上了難度最大,也更容易出問題的企業改革。

  於晨風知道包飛揚雖然年輕,但是卻很老練,絕不會是衝動所致,只能說包飛揚的想法不是他這個層次能夠理解的,他也不需要勸說包飛揚改變主意,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許也只有將包飛揚交代他的工作做好了,讓他可以心無旁騖地做好企業改革工作。

  對於這一點,於晨風也不是很有信心,畢竟這個工業園區的建設計畫也是他以前不敢想像的,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如果不能跑得更快一點,真擔心自己會被落下來。

  包飛揚在縣長辦公會上提出要在工作日實行禁酒,這個消息傳出來以後,立刻在縣裡引起轟動,消息在傳播的過程中很容易走樣,加上有些人的故意誤導,大家頓時議論紛紛,傳出各個版本的禁酒令。

  「聽說包飛揚要在縣裡禁酒,以後工作日都不能喝酒,只能週末才能喝酒了。」

  「不是吧,一個星期就一天能喝酒,這規定也太操蛋了。」

  「我看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我昨天還看到包縣長跟於縣長等人在一起吃飯喝酒,他自己能做到平常不喝酒?」

  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見:「要是真的能夠禁酒,我舉雙手贊成,現在一上酒桌我就犯怵,這酒再喝下去,夭壽——」

  「你以為我們願意喝酒?不喝酒,你怎麼跟人談事情?這還不都是為了工作?」

  「呵呵,就是啊,我覺得這個規定根本不現實,禁酒禁酒,要是真能禁酒,那些酒廠都要倒閉了。」

  「哎,到底還是太年輕啊!這個包飛揚有關係,能夠給咱們縣找來投資,可是年輕人想事情太簡單了,這次肯定會栽個大跟頭。」最後有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8
第七百八十一章 軒然大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大家還熱議禁酒令的時候,縣裡突然又傳出包飛揚要將各部門所屬的企業全部剝離出來,並成立一個統一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的消息,頓時又引起一片嘩然。

  與禁酒令不同,大家對禁酒令不以為然,還可以繼續喝酒,但是將企業從各部門下面剝離出去,那就相當於從他們的身上割肉,利益攸關,當然是群情激奮。

  「徐書記,包縣長他這是想要幹什麼?不是我們捂著底下的單位不肯放手,可是客運公司不歸交通部門管,難道還要讓商業局去管?」交通局局長於進偉藉著向縣委書記徐平匯報工作的機會,毫不掩飾地抱怨說道。

  自從上次喝多了酒,在會議室跟包飛揚發生衝突以後,於進偉很是擔心了幾天,咬咬牙大出血給苟亮學等幾個常委都送了一份大禮,並且更加死心塌地地靠向新任的縣委書記徐平,希望得到徐平的庇護,倒是成功得到了徐平的接納。

  徐平看了於進偉一眼,微微笑道:「這還只是傳言,當不得真的,就算包縣長真有這樣的想法,那也還只是想法嘛,你們有什麼想法,可以向縣委反映,縣委會充分考慮大家的想法,你們也可以跟包縣長進行溝通,包縣長如果有什麼考慮不周全的地方,想來也會考慮的。」

  於進偉陰測測地一笑:「徐書記。您也不是不知道,包縣長他還不到二十五歲,年輕氣盛。又因為給縣裡招來了幾個項目,現在可驕傲著呢,不要說我們的意見他聽不進去,聽不聽都是問題。」

  徐平板著臉說道:「進偉同志啊,你是不是對包縣長有什麼誤會?我想包縣長雖然年輕,年輕氣盛是有的,但是作為黨的幹部。還不至於什麼意見都聽不進去吧?也許是他工作比較忙,沒有時間。你們可以另外找機會嘛!就算一時之間找不到機會,也可以向政府辦公室反映,還可以向承東縣長、松平縣長他們反映,當然了。縣委這邊也是願意聽取大家意見的,必要的時候,縣委也會和政府那邊進行溝通。」

  「聽到徐書記這樣說,我們就放心了。」於進偉似乎鬆了一口氣。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於進偉對徐平也算有了一定的瞭解。別看徐平的話表面上是在為包飛揚辯護,其實不知不覺中就給包飛揚扣上了年輕氣盛的帽子,以及聽不進意見的形象,縣裡有關禁酒令和企業改制的事情議論那麼多,縣委這邊的推波助瀾功不可沒。

  杜金平被包飛揚派到陳港鄉負責工業園區的前期籌備工作以後。政府辦這邊主要就是陳立為包飛揚服務。考慮到陳立的經驗不足,政府辦主任馬少華也承擔了一部分工作。

  不過馬少華主要的服務對象還是縣長楊承東,在向楊承東匯報完工作以後。馬少華有些擔心地說道:「縣長,這兩天外面有不少消息說包縣長力主推行禁酒令和改革令,有一些很不好的說法,您看府辦這邊是不是想辦法澄清一下?」

  「哦,都有哪些說法?」楊承東抬頭看了馬少華一眼,他不是本地人。又因為性格比較剛烈,不怒自威。有時候下面的消息未必能夠及時傳到他的耳朵裡。對於外面的議論,他大致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並不多。

  馬少華訕笑了笑,他這個崗位承擔的就是上傳下達的工作,將下面的消息整理以後讓楊承東知道,也是他的職責:「有很多說法,有的偏離事實很多,比如很多人認為禁酒令就是要全面禁酒,改革令就是要一下子將縣屬單位都剝離出來,這些傳言誤解了縣裡的政策,也因此引起不小的反彈。」

  「反彈?我看是很多人反對才是吧?」楊承東有些惱火地說道。他早就知道這兩件事會引起一些人的反對,但是沒有想到事情傳得這麼快,而且很顯然是有人在其中煽風點火,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控制。

  楊承東想了想說道:「這樣,你跟包縣長通個氣,看看他有什麼想法,與其讓下面亂傳,政府辦是可以出一個正式的聲明。」

  馬少華點了點頭,又說了些其他事情,然後告辭離開,走向包飛揚的辦公室。

  包飛揚瞭解的情況可能比楊承東更加充分,他看了看馬少華,問道:「禁酒令編寫得怎麼樣了?」

  「秘書科那邊搞了個初步的框架,還在細化具體的內容。」馬少華將一份打印材料放到包飛揚面前:「包縣長你可以先看看,另外我讓他們草擬了一份聲明,聲明縣裡並不打算全面禁酒,而是針對的是工作期間飲酒。」

  包飛揚翻了翻面前的材料,任何一份正式的政府文件都不能夠隨意,因為文件裡的一句話可能對幾十萬人產生影響。

  包飛揚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這件事情有人在煽風點火,想要看他的笑話,就算政府辦將聲明發出去,下面還是會有議論,甚至會給人一種印象,那就是在激烈的輿論面前,他選擇了退讓,給人造成這樣一種印象可不是好事,以後他要辦什麼事情,這些人可能都要跳出來表演一下。

  別的不說,他正在醞釀的企業改革可能就會遭到更加激烈的反對。

  包飛揚拿起鋼筆,刷刷刷在紙上寫了起來,片刻之後,他將寫了字的材料遞給馬少華:「馬主任,你辛苦一下,讓大家也加把勁,今天就將這份禁酒令拿出來,下班前我要看到,並向縣長匯報,明天我要在常委會上提出來。至於聲明就不需要了,等大家看到正式文本,一切都能明了。」

  馬少華接過材料看了看,發現包飛揚改了幾個地方,措辭比原先的更加嚴格。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想了想又嚥了回去,包飛揚這麼做顯然並不是意氣用事,而是有別的方面考慮。

  事實上今天上午馬少華已經接到不少電話,都是各單位來詢問禁酒令和企業改革的,大家的怨氣都很大,這也讓馬少華有些擔心,還有些不太理解,不知道為什麼包飛揚不去做更容易出成績的工業園區建設,反而在縣裡折騰這些事情幹什麼,萬一反對的聲音太大,前期因為招商引資積累的權威,很可能瞬間瓦解。

  不過他也知道禁酒令還是小事,不過是禁止工作日中午用公款喝酒,工作日中午喝酒只要沒有喝醉、沒有用公款喝酒並不會被禁止;工作日中午用公款吃飯,只要不喝酒也不會被禁止,其實這個條件很寬鬆,只是被有心人故意傳得走樣了。

  當然,中午使用公款大吃大喝的現象也很普遍,所以反對者還是大有人在。

  關鍵還是企業改革這一塊,將企業從政府行政機關下面剝離出來,這是從這些機關的身上割肉,他們肯定會提出強烈抗議。雖然這些抗議不能夠直接動搖包飛揚的位置,但是卻能夠動搖他在縣裡的權威,一旦包飛揚說出的話在下面不好使了,他這個副縣長也就當到頭了。

  「怎麼,馬主任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過了一會兒,包飛揚發現馬少華並沒有離開,不由驚訝地問道。

  馬少華訕笑了笑:「是這樣的,包縣長,今天有很多人打電話進來詢問縣屬企業改制的事情,外面也有很多傳聞,不知道要不要府辦出面澄清一下?」

  包飛揚搖了搖頭:「還是等一等吧,明天常委會上我會提出來的,等常委會有了結果再公佈會比較好。」

  馬少華點了點頭,心裡的擔憂卻更加重了一些,看樣子包飛揚是打算將這兩件事全都提交常委會。如果說之前包飛揚和楊承東的組合在常委會上得到了曹遜等人的支持,還能夠在與徐平的較量中佔據上風的話,隨著徐平的位置穩固下來,他作為縣委一把手的優勢開始逐步顯現,對常委會的把控也必然更加有力。

  更重要的是縣委副書記曹遜作為本土官員的代表,這一次支持包飛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包飛揚要做的這兩件事都將會對望海縣的官員利益產生不小的影響。禁酒令就不用說了,習慣了酒桌上觥籌交錯的官員們突然之間不能喝酒了,肯定會感到不舒服,哪怕這個禁酒令針對的情況比較具體,他們也會反對,因為還是有很多人在中午使用公款大吃大喝。

  企業改革也幾乎會對所有政府機關產生影響,因為這些單位基本上都有三產單位,就算這些單位的效益不好,但效益不好的原因很可能是向所屬上級機關輸送了利益,至少這些行政機關的領導還可以從中得到不少好處。

  現在包飛揚要將這一塊資產劃走,也就是要從這些人手上將他們的好處劃走,這些官員肯定要站出來反對。

  望海縣各局委的官員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他們之間通過各種關係結成了一張大網,這張大網讓空降的周知凱、楊承東等人深感無力,現在包飛揚觸動了這張大網的利益,必然會引起強烈反彈,而曹遜作為這些本地官員的代表,恐怕也會站到包飛揚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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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暗流洶湧


  馬少華拿著材料回到辦公室,他想了想,又去了楊承東的辦公室一趟,將他和包飛揚交談的情況向楊承東作了匯報。楊承東也很意外,伸手抓起電話,提到半空,僵持了片刻,又放了回去。

  楊承東伸手示意馬少華坐下來:「少華啊,你說我最近是不是保守了?」

  「啊——」馬少華沒想到楊承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想了想,似乎這段時間楊承東確實不像以前那樣猛打猛衝,容易得罪人了。這也好理解,畢竟已經有一個包飛揚在前面衝擊了,楊承東也將很多事情交給包飛揚去做,而他隱在後面掌舵,不但不能夠衝動,還要幫包飛揚處理一些後續隱患。

  楊承東悠悠地說道:「這件事你就按照包縣長的吩咐辦,再有人打電話過來問,你將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然後告訴他們這兩天縣裡就會有正式的文件下來,讓他們稍安勿躁,不要亂說話。」

  馬少華小心地看了看楊承東的臉色,他也似乎很長時間沒有看到楊承東如此毅然決然的樣子,倒是以前剛來望海縣的時候,楊承東正是憑藉敢打敢沖,硬是在望海縣保守的本土勢力當中掙得了一片天地,雖然談不上把控了全局,至少要比來得更早,卻始終無法打開局面的周知凱好很多。

  看來這一次楊承東又打算大干一場了。

  馬少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楊承東的辦公室,在楊承東的辦公室外面,有不少幹部正在等待接見,排在第一個的縣計委主任鄭國慶跟馬少華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進楊承東的辦公室。

  在楊承東的辦公室裡,鄭國慶簡單地匯報了一下計委最近的工作,最後突然說道:「縣長,聽說包縣長要對縣屬企業進行改革,要將企業從原來所屬部門下面剝離出去,成立一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進行管理?」

  楊承東抬頭看向鄭國慶,立刻就明白鄭國慶這次來匯報工作只是藉口,真正的目的就是談企業改革的事情。計委在政府這一塊的權力很大,有小政府的別稱,這一次班子調整,鄭國慶上副縣長的呼聲很大,但是到最後連縣長助理也沒有,楊承東明顯感覺到這段時間鄭國慶的工作不是那麼配合。

  雖然計委是由楊承東親自分管的部門,但是鄭國慶卻不能算是他線上的人,鄭國慶也是望海縣本地人,以前和焦夢德、苟亮學等人走得比較近,現在不知道是靠向了徐平還是曹遜,反正並沒有向楊承東表達親近。

  楊承東盯著鄭國慶看了片刻,並沒有說話,最後還是鄭國慶承受不住繼續說道:「縣長,包縣長這樣做,是不是違反了國家對國有資產的相關管理規定?各行局所屬企業,資產都是國家的,這沒有問題,但是要將他們剝離出來,以後要怎麼管理?運輸企業不歸交通局管,那要怎麼管?」

  楊承東皺了皺眉頭,鄭國慶這是興師問罪來了:「鄭主任,你作為縣計委主任,對於國家的經濟改革和發展的趨勢應該有比較清楚的認識。政企分開,這是我黨這些年來一直在強調的,政企分開就是要讓政府做政府的事情,企業做企業的事情,政企分開了,計委依然可以履行統籌經濟發展的政府職責、交通局依然可以對運輸企業的行為進行監督管理,就像管理私營企業、三資企業一樣,只是不能直接干涉企業內部經營一樣,如果運輸公司歸屬交通局所有,那政企分開還不是一句空話?」

  計委名下也有不少企業,在計畫經濟時代,基本上每個政府部門名下都有各種各樣的企事業單位,就好像很多企業也承擔了許多政府職能一樣,政企不分是非常普遍的現象,這也就注定了包飛揚的改革計畫幾乎要受到所有政府部門的反對,所以鄭國慶站出來也就並不奇怪了。

  鄭國慶敢到楊承東面前反映意見,也是做過充分準備的,他馬上反駁道:「縣長,縣屬企業是國有企業,如果政府不介入內部經營管理,那這些企業豈不是就跟私營企業一樣了?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怎麼保證?企業員工的利益怎麼保證?如果出現有人侵吞國有資產的事情又要怎麼辦?」

  楊承東冷冷盯著鄭國慶,鄭國慶這明顯是來逼宮的,一連幾個反問,弄得楊承東也有些惱火:「所以要另外成立一個國資管理部門,對國有企業的運營進行監管——」

  「那這還不是一樣嗎?」鄭國慶並沒有收斂自己的態度,雙手一攤:「不讓其他部門監管企業,卻讓一個新的部門進行監管,那是不是依然政企不分?現在很多人都覺得包縣長這樣做,是要將國有企業的管理都集中到他的手上,方便他從中運作。」

  「從中運作?包縣長要運作什麼?」楊承東強忍著怒火,目光灼灼地盯著鄭國慶。

  不過鄭國慶好像並沒有看到楊承東的表情,繼續用很沖的語氣,好像飽受委屈一樣說道:「當然是讓他找來的企業收購這些國有企業,包縣長不是說要引進外部的資本參與國有企業改革嗎,說白了,也就是將這些企業賣掉,賣給私人企業,這就是國有資產流失……」

  「夠了!」楊承東憤怒地拍了一下桌面,然後霍地站了起來,盯著鄭國慶大聲說道:「鄭國慶,你好歹也是縣計委主任,說出來的話就是這個水平?引入外部資本參與國有企業的改革就是要將這些企業都賣掉嗎?國有企業進行股份制改革不是從今天才有的,也不是我們望海才有的,很多經濟發達地區已經搞得如火如荼了,你還在這裡講這些,這是固步自封。」

  「包縣長要將這些企業賣掉?你知道方夏紙業的資產有多少?他們在望海縣的投資有多少?就算將這些企業都賣掉,也未見得趕上一個方夏紙業,這還不過是方夏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

  「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楊承東憤怒地說道。

  鄭國慶臉色漆黑,難看至極。他似乎這才想起來楊承東剛來望海縣的時候,就有一個外號叫「楊大炮」,楊大炮這段時間的脾氣似乎好了不少,不過現在又好像恢復了楊大炮的風采,讓早就準備好來逼宮的鄭國慶也有些心驚膽顫。

  「企業改革是縣裡的大事,縣委縣政府自然會統籌考慮,你們在下面胡亂猜測,還到處造謠、誹謗、中傷,這是什麼樣的行徑?」楊承東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似乎要撲倒鄭國慶身上。

  鄭國慶不敢與楊承東對視,低著頭說道:「我相信縣委一定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

  「你……」楊承東恨不得將茶杯扔到鄭國慶的臉上,鄭國慶只提到縣委,明顯是表明他對政府的不信任。

  楊承東擺了擺手:「好了,沒什麼其他事情你就先出去吧!」

  看到鄭國慶走出辦公室,楊承東不由暗自皺了皺眉頭。他雖然是縣長,但是底下這些人的想法他也沒有辦法控制,甚至連人事權也不能掌握,有時會比較被動。

  辦公室的外面,看到鄭國慶走出來,有幾個人連忙站起來跟他招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裡都流露出詢問的意思。

  鄭國慶陰沉著搖了搖頭,其他幾個人的臉色頓時也有些難看。鄭國慶一語雙關地道:「好了,我匯報完了,下面就輪到各位進去了。」

  有幾個人不由點了點頭,大家相互看了看,眼睛裡的意思很明白:「一個人不行,那我們就一個接一個去表達意見,倒要看看縣裡是不是還會一意孤行。」

  鄭國慶向眾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走到常務副縣長楊松平的辦公室門外,目光一閃,停下腳步,然後走了過去。

  「哦,是鄭主任啊,請坐吧,小陳你給鄭主任倒杯水。」看到鄭國慶,楊松平有些意外,但也並沒有太吃驚。

  楊松平到望海縣上任也有一陣了,除了他直接分管的部門,其他行局的負責人來這個辦公室的很少,對於鄭國慶突然到訪的目的,他也大致能夠猜到一些。

  楊松平笑眯眯地看著鄭國慶,並沒有急著說話。鄭國慶在心裡微微一曬,心想這個楊松平倒是和前任縣委書記周知凱一樣,都是一個笑面虎。雖然知道至少目前為止雙方還不能夠站到一起去,鄭國慶再怎麼樣也不會靠向勢力單薄的楊松平,但是在有些事情上,雙方倒也不是沒有合作的可能。

  鄭國慶從楊松平秘書的手上接過茶杯,低頭抿了一口,然後才笑著說道:「楊縣長這是什麼茶,味道很別緻啊!」

  楊松平笑了笑,心裡有些鄙夷:「這是碧螺春,很常見的,鄭主任要是喜歡,等會兒讓小陳給你包一點。」

  鄭國慶笑著搖了搖頭:「多謝楊縣長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平常也不怎麼喝茶,要是想喝茶了,就到楊縣長這裡品嚐一二就是了。」

  「哈哈,行,鄭主任要來喝茶,我隨時都歡迎。」楊松平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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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集體逼宮


  相同或相似的一幕幕,不斷在各個辦公室發生,楊松平的辦公室裡罕見地不斷有人來訪,其他幾個常委的辦公室裡更是繁忙。

  「起成同志,回去以後安心工作,至於你反應的問題,組織上一定會慎重處理。」曹遜面帶微笑,將外貿局局長劉起成送到辦公室門口,看著劉起成離開,曹遜的臉色不由微微一沉。

  包飛揚的動作在縣裡引起一片嘩然,作為本土官員的旗幟,很多以前跟他並不是很親近的官員也紛紛找上門來尋求幫助,這對曹遜來說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如果操作好了,他就可以將原本雖然很保守,但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的本土官員都整合起來,從而真正地可以跟縣委書記徐平與包飛揚分庭抗禮。

  所以對每一個找上門來的官員,曹遜都認真傾聽他們的意見,然後讓他們寬心,但是在內心深處,曹遜也有一些擔憂。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包飛揚貿然推出的改革計畫已經引起公憤,曹遜無意跟包飛揚作對,畢竟和徐平相比,包飛揚對望海縣的貢獻是巨大的,自從包飛揚來了以後,縣裡的局面得到了很大的改觀,政府機關的日子也比以前好過,縣裡的百姓對他們這些當官的看法也大為改觀,變得更加熱情。

  曹遜也願意配合包飛揚的工作,但是包飛揚這一次的舉動明顯魯莽了,觸犯了大多數望海縣官員的利益,而正是這些人控制了基層的各個崗位,他們的反對與不合作,很可能會影響到當前縣裡的良好發展勢頭。

  曹遜也擔心,如果自己不接受這些找上門的官員,他們就會去找徐平。

  曹遜的秘書王強走進辦公室,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曹遜的臉色,說道:「領導,要下班了,糧食局的曹局長等人還在外面,您看今天還要不要見他們?」

  按照往常的慣例,這個時候王強就要趕人了,不過身為秘書,他也看出今天的事情不太尋常,所以特地進來徵求了一下曹遜的意見。

  曹遜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略一沉吟,然後開口說道:「行,你跟他們打個招呼,就算今天比較晚了,有什麼事情可以明天再來……」

  說到這裡,曹遜又搖搖頭站了起來:「算了,還是我出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曹書記……」曹遜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原本在外面等待的人都慌忙站了起來,恭敬地問道。

  曹遜注意了一下,除了自己已經接見過了,這裡還有十幾個人,這個陣容確實讓人揪心。他臉上露出笑容,對他們說道:「好了,下班時間到了,大家都回去吧,如果是為了企業改革的事情,我剛剛已經跟不少同志談過,我想大家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請大家放心,組織上做任何決定都一定是經過慎重考量的,大家還是回去安心工作吧!」

  其實留在這裡的人對曹遜與之前的那些人談話時的態度都很清楚,之所以還要留在這裡,只是向曹遜傳達他們的態度,現在曹遜出來跟他們打招呼,他們也就知道這個目的達到了,自然不會再要求什麼。

  「好的,有曹書記您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

  「曹書記,您是我們的主心骨,這一次我們就要仰賴您了。」

  「曹書記,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您……」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走得乾乾淨淨,曹遜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去,他轉身返回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剛剛拿起電話,門外響起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徐稷鵬的聲音。

  曹遜一邊撥打電話,一邊向門外喊了一聲,徐稷鵬走進來,曹遜向他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然後笑容滿面地對著電話說道:「是包縣長嗎,我是曹遜啊!」

  「曹書記,您好!」包飛揚看了一眼剛剛走進來的於晨風,伸手示意他先坐下來。包飛揚今天也沒有閒著,不斷有人來他這裡打聽情況,他分管的幾個部門的負責人雖然沒有明著表示反對,但也表達了他們的憂慮,包飛揚在想他們從這裡離開以後,恐怕很多人都會去別的常委的辦公室。

  「包縣長,晚上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吃個飯?」曹遜說道。

  包飛揚略一沉吟,大概也能猜到曹遜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情,企業改革的方案能不能在常委會上獲得通過,他也確實需要爭取曹遜的支持,便點了點頭說道:「我有時間,一切聽從曹書記的安排。」

  曹遜微微鬆了一口氣,笑了笑道:「那就去我家裡吧,你嫂子的手藝還不錯,我讓她多做兩個菜。」

  曹遜掛掉電話,坐在沙發上的徐稷鵬扔了一根菸過來,問道:「怎麼,你還想跟姓包的談一談?」

  曹遜接過煙,卻沒有馬上點上,他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縣裡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徐稷鵬笑了笑道:「年輕人啊,可不一定能夠聽得進去意見。」

  曹遜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青煙:「那我盡到責任了,他實在聽不進去,我們也只好通過其他的方式,讓他做出讓步,他如果知難而退那就更好。」

  徐稷鵬搖了搖頭,顯然對曹遜勸說包飛揚,包飛揚做出讓步或者知難而退的情況並不看好。

  曹遜對徐稷鵬說道:「晚上你一起去吧,也方便說話。」

  徐稷鵬和曹遜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檔,他知道曹遜在想什麼,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去了,包飛揚年紀輕、火氣大,我去了萬一說出來的話不好聽,反而會將事情搞砸了,要不讓紀部長去,真要你跟包飛揚話不投機,她也能夠從旁轉圜。」

  曹遜想了想,拿起電話給縣委常委、宣傳部長紀春燕打了過去,紀春燕也還沒有下班,聽了曹遜的意思,她想了想說道:「行,本來我也想跟曹書記你提這個建議的,能夠談一談,還是先談一談吧!」

  包飛揚的辦公室裡,包飛揚放下電話,笑著對於晨風說道:「不會是來請我晚上吃飯的吧?你也看到了,曹書記請我去家裡吃飯,我已經答應了。」

  於晨風有些擔憂地望著包飛揚:「曹書記應該也是要跟你談企業改制的事情,據我所知,今天有很多行局的官員去了曹書記的辦公室。其實不單是曹書記的辦公室,其他常委們今天也都很忙……」

  包飛揚沉默了片刻,於晨風之前就找過他,向他表達了他的擔憂,不過包飛揚的態度很堅決,現在看來他的堅決並不能夠讓於晨風打消疑慮,只會更加擔憂。

  包飛揚抬起頭看向於晨風:「我知道這樣做有些冒險,穩妥的做法應該是儘量低調一點,但是低調做事,有些事情就不能夠做到徹底,更不能夠做到迅速,都說望海縣迎來了最好的發展機會,這也同樣是縣屬企業改革和獲得新生的機會,不抓住了,它們的未來其實並不難想像。」

  於晨風無奈苦笑,包飛揚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很有道理。但現在的問題也非常現實,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大公無私,正因為大公無私很難,所以才會被當做模範,反覆拿出來強調,如果大家都能夠大公無私,也就不會總是強調了。

  國有企業之所以會出現那麼多問題,困難重重,最根本的原因也就是人並不在總是大公無私的,甚至很少會是大公無私的,所以才需要改革。

  既然要改革,那就要面對很多問題。

  於晨風覺得,包飛揚這個時候要硬推改革計畫,可能會很難,因為他現在只是副縣長,如果他是縣長、縣委書記,大權在握,或許可以強力推行這個計畫。但是作為一個副縣長,哪怕他進了常委,有因為幾個項目在縣裡聲望很高,但是他在常委會上並沒有優勢,沒有常委會的支持,他又只是副縣長,就讓他提出來的這個計畫缺少合法性。而他這個計畫又將基層的官員都得罪了,這就使得他的計畫在基層得不到支持。

  上面得不到縣委、常委會的支持,下面得不到基層官員的支持,包飛揚要如何才能推動工作的開展?這甚至可能會影響其他項目的進展,進而讓包飛揚在望海縣營造出來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現在看來,那天吃飯的時候包飛揚公開他的改革想法,可能欠缺考慮,使得消息提前透露出去,造成了被動。

  當然,這也不能怪那個將消息傳出去的人,包飛揚既然在那樣的場合說出來,就沒有準備要保密。關鍵是有人盯著包飛揚,就像禁酒令越傳越走樣一樣,只要包飛揚的這個改革方案露出一點苗頭,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一定會添油加醋,將事情炒起來。

  那些人真是其心可誅。於晨風在心中憤憤想道,但是面對現在的局面,他卻沒有絲毫辦法,什麼忙也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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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合縱連橫


  包飛揚剛剛和於晨風說了兩句話,桌上的電話機又響了起來,包飛揚拿起話筒,聽到楊承東在電話裡說道:「飛揚啊,晚上有沒有事,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包飛揚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縣長,剛剛曹書記給我打電話,邀請我晚上去他家裡吃飯,我已經答應了。」

  楊承東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下次吧,你跟曹書記好好交流。」

  包飛揚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

  雖然兩個人並沒有說什麼,不過楊承東知道曹遜為什麼要請包飛揚吃飯,他找包飛揚吃飯也是為了跟他談一談企業改革的事情,在楊承東想來,明天最好的結果也就是爭取一兩家單位進行試點,他作為主管經濟工作的縣長,加上國內對政企分開、政資分開的改革已經有很多政策的和理論上的說法,只要他的態度堅定,想來還是能夠達成的,但是想要在常委上通過正式的決策,並且全面鋪開,那是基本上沒有可能的。

  楊承東想和包飛揚交交底,讓他對明天的情況有所準備,現在曹遜要提前跟包飛揚進行交流,他也是樂於看到的,希望曹遜的態度能夠讓包飛揚自己警醒,這遠比自己去勸說的效果要好很多。

  楊承東道:「那就這樣吧,我看看趙書記晚上有沒有空。」

  楊承東口中的趙書記就是縣委常委、紀委書記趙立波,趙立波原來是市紀委監察一室主任,是市裡有名的鐵面包公,他來到望海以後,也不向各方靠攏,看來楊承東是想在這個關鍵時刻爭取一下。

  不過楊承東的電話打過去,趙立波卻拒絕了:「楊縣長,不好意思,晚上我還有點事,下次吧?」

  楊承東微微一愣,雖然他知道跟趙立波的接觸未必會順利,但也沒有想到趙立波如此直截了當地就拒絕了他。

  他也只好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們下次再說。」

  掛掉的電話,楊承東的臉色不由難看了幾分,他又拿起電話機,給另外一名常委,縣武裝部長曹堃打了過去:「曹部長,你好,我是縣政府的楊承東啊!」

  曹堃是望海本地人,退伍軍人出身,身上還保留著軍人的作風。對於縣裡的政治經濟事務,他一般都不會參與多少,哪怕是跟本地的官員曹遜、焦夢德等人的交往都不是很多,保持了很強的**性。

  不過在傅老來過望海以後,曹堃對包飛揚的態度倒是十分友善,傅老作為在望海縣戰鬥過的**元勛,算是半個望海人,更是望海軍人心目中的英雄,包飛揚能夠讓傅老來望海縣看一看,曹堃等人自然是有好感的。

  更何況包飛揚上半年為縣裡帶來了一大筆收入,縣武裝部這一塊也得到不少好處,捉襟見肘的資金狀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基於這些考慮,楊承東覺得曹堃也有可能在常委會上投票支持包飛揚的改革方案。

  楊承東撥通了曹堃的電話,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曹堃才說道:「楊縣長,我在軍分區參加會議,你的盛情我心領了。」

  楊承東心裡一突,又接著問道:「哦,曹部長不在望海啊,那明天下午的常委會議,你會參加嗎?」

  曹堃說道:「恐怕也趕不上了。」

  楊承東不由微微皺眉,曹堃不能參加常委會,意味著他想要爭取一票支持的計畫再次破產。他不知道曹堃明天不能夠趕回來參加常委會是真的趕不回來,還是不想趟這趟渾水?雖然曹堃可能真的身在外地,但是以今天這個態勢,恐怕還是有人會打電話找曹堃的,曹堃也應該知道縣裡的情況,他不回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說明,或許已經表明他並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進行表態。

  楊承東非常失望。

  縣委書記徐平的辦公室,苟亮學笑眯眯地走了進來:「書記還沒有下班?」

  徐平笑著看向苟亮學:「苟主任你不是也還沒有走?」

  苟亮學笑道:「我這個主任就是為領導服務的,領導您還沒有下班,我當然就要陪著。」

  「你啊你啊,你這話可不對,你也是縣委常委,縣委的領導,可不能將自己看成是打雜的。」徐平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這幾句話也讓苟亮學聽得心潮澎湃。

  「就算我是縣委常委,在領導您的面前,我也就是一個打雜的。」苟亮學連忙表示忠心,然後又道:「領導,計委的鄭國慶等人今天晚上請我吃飯,領導有沒有空跟基層的幹部接觸一下?」

  「是嗎,那我就去看看?」徐平抬頭看了苟亮學一眼,兩個人不由相視一笑。苟亮學和鄭國慶等人吃飯,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有可能是苟亮學為了幫助徐平拉攏人,也有可能是鄭國慶等人有意向徐平靠攏,總而言之,今天晚上這一頓飯,很有可能為他增加幾個心腹,這對於剛剛來到望海,雖然掌握了縣委大權,但是在基層還沒有自己力量的徐平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徐平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感謝包飛揚,要不是他搞出這個企業改革方案,讓望海縣這些基層幹部感受到了威脅,他要收攏這些人,恐怕還要等待一段時間。現在包飛揚突然搞出這樣一出,無疑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嘿嘿,徐書記能去,鄭主任他們一定會感到很榮幸。」苟亮學笑嘻嘻地說道,向前走了兩步,身體前傾,好像要跟徐平說什麼悄悄話一樣,小聲說道:「徐書記,聽說外貿局的劉起成等人下午都去了曹書記的辦公室……」

  徐平看了苟亮學一眼,兩眼微微眯起:「你沒有跟曹書記聯絡一下?」

  苟亮學嘿嘿笑了兩聲,搖了搖頭:「我跟曹書記之間,以前有些誤會,我怕再讓曹書記誤會,所以就……」

  徐平滿意地點了點頭,苟亮學這句話表明了他不會首鼠兩端的態度,而他透露出來的消息,徐平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苟亮學特意提出來,也是想提醒他曹遜的態度。包飛揚搞得望海縣官場人心惶惶,他們為了尋求自保,必然會向上面尋求支援,目前來看,縣委當中能夠與包飛揚抗衡、甚至阻礙包飛揚計畫實施的,恐怕也只有徐平和副書記曹遜,也就是說,徐平和曹遜在爭取這些基層官員的事情上,處於相互競爭的狀態。

  但是在阻止包飛揚提出的企業改革方案的事情上,他們又有同樣的立場,要爭取這些官員的支持,他們就必然要反對包飛揚提出來的企業改革計畫。

  徐平想了想,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立中啊,還沒有下班?」

  苟亮學眼簾低垂,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當然徐平的聲音還是很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裡,徐平口中的立中自然就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王立中。

  王立中說道:「是啊,書記有什麼安排?」

  徐平笑了笑道:「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明天常委會上要討論的那個議題,不知道你有沒有向曹書記匯報?」

  王立中略一沉吟,就知道了徐平話裡的意思。明天下午的例行常委會上原本要討論的主要是臨港開發區的籌備工作,以及其他幾件並不重要的事情,今天臨時又加上了包飛揚提出來的兩件事,禁酒令和縣屬企業改革,縣屬企業改革引起的巨大反響,王立中也很清楚,他雖然不是望海縣本地人,但是他在望海縣任職的時間比楊承東還要長,自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他立刻就想到徐平是想試探曹遜的態度。

  徐平作為縣委書記,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向曹遜發出善意,但是讓徐平主動對曹遜進行試探,那就有些掉分了。

  王立中馬上說道:「我明白了,之前是我疏忽,我馬上跟曹書記聯繫。」

  徐平掛掉電話,這才站起來對苟亮學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苟亮學笑著點了點頭:「是,徐書記請。」

  接到王立中的電話,曹遜想了想,讓他明天上午來辦公室商議,然後就和徐稷鵬一起走出辦公室。

  晚上,不同的宴席在不同的地方上演,曹遜則相對低調,除了包飛揚,另外就只請了同是縣委常委的統戰部長紀春燕、政協副主席周至翔。

  紀春燕以前在宣傳系統工作,曾經是縣廣播台的播音,擔任過縣宣傳部副部長,雖然已經快四十歲了,但是保養得很好,容貌清麗端莊,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笑容,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正如徐稷鵬所說的那樣,紀春燕確實比他更合適參加這樣的場合。

  「包縣長,我和曹書記、周主席都是土生土長的望海人,你為望海帶來的變化有目共睹,今天我們就代表望海人敬你一杯。」紀春燕笑著端起酒杯,包飛揚也只得將酒杯端了起來,跟紀春燕微微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大家看起來都笑得很開心,不過包飛揚知道,這只是前戲,真正的肉戲還沒有上場。果然,酒過三巡,曹遜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凝重地說道:「飛揚啊,我長你不少,就托個大,喊你一聲飛揚了!現在形勢這麼好,不過我心裡總還有些擔心,怕我們望海縣跟不上,就像縣裡那些坑坑窪窪的道路,車子在上面跑快了,就很容易翻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9
第七百八十五章 無法妥協


  周至翔今天就是來作緩衝帶的,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派系色彩,雖然是望海縣本地人,但是和曹遜等人的糾葛並不多,而且身為文化名人,身份也比較超然。

  周至翔也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聽到曹遜說起正事,他不由閉口不言,而是低下頭,開始專心對付桌上的飯菜。其實他和紀春燕一樣,都想知道包飛揚要怎麼回答,如果他和曹遜談崩了,他們又要怎麼樣將氣氛轉回來,不讓大家撕破臉皮,臉面上不好看。

  包飛揚笑了笑,他誠懇地望著曹遜說道:「曹書記說得對,翻車的原因,大致不外乎下面這幾種:路況不好、坑坑窪窪的就容易翻車;車子跑快了,遇到坑窪的地方就更容易翻車;駕駛人員的技術不行,沒有辦法掌控告訴行駛的汽車;還有就是車子本身的質量不行,跑不出速度……」

  「但有時候不跑快也不行,以前我們用兩條腿走路、用牛車趕路,大家的速度都不快,現在別人用汽車、在高速公路上一個小時一百公里往前極速狂飆,我們再慢慢地走,就會被別人越跑越遠……」

  包飛揚看了看周至翔和紀春燕,緩緩說道:「所以我們必須要快一點,路不好,我們就修路;車子不好,我們就將車子拆了重造;駕駛的人員技術不行,我們就要提升他們的技術,實在不行就只能淘汰掉一批,換技術更好的人上來;如果速度真的過快,當然也要壓一壓……」

  周至翔和紀春燕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又一齊轉頭看向曹遜。包飛揚這些話雖然是用類比的方式說出來,但是內容非常直白,甚至直白到了粗暴的程度,這讓他們很擔心曹遜的態度。

  「包縣長說得也要道理。」曹遜自顧自地端起酒盅,慢慢將盅裡的酒抿干:「不過,我覺得做什麼事情都要尊重現實。就算你將道路修得再好,沒有合適的車子也還是跑不快;你說要將車子拆了重造,可是沒有技術,你又怎麼樣才能造出跑得快的車?就算你將車造出來了,沒有技術熟練的人駕駛,車還是開不起來,你說要換人,可是哪裡來那麼多合適的人?而且你換掉的這些人和車,也會存在很大的問題。」

  曹遜抬頭看向包飛揚:「飛揚啊,到底是削足適履,還是給腳找一雙合適的鞋子,這個道理,我們都應該懂。」

  包飛揚的類比直白粗暴,而曹遜的回應也相當強硬。包飛揚想了想,要跟曹遜爭辯清楚鞋子和腳的關係會非常困難。他笑了笑,非常坦誠地對曹遜說道:「曹書記,我說得直接點吧,有些事情,是不會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政企分開、政資分開的改革勢在必行,就算今天縣裡阻止我的改革計畫,短則一兩年,長則兩三年,中央一定會出台相關的政策,那時候縣裡還是要改。」

  「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望海縣不但距離上已經讓其他地方給拋得遠遠的,那時候大家都改了,望海縣在速度上也還是沒有優勢,就只能被越拉越大,有些人看不到這一點,以為阻止了我就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也太看得起我了。但是我們能夠眼睜睜看著望海縣因為這些人的私心,而耽誤了大好的發展機會嗎?我覺得不可以,至少我要爭取一下。」

  包飛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曹遜看了看包飛揚,說實話,他這個時候有點羨慕,自從進入官場,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率性而為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曹遜發現自己想要說服包飛揚也非常難,包飛揚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或許中央真的會在三兩年推動政資分開。包飛揚想要讓望海縣搶佔先機的想法也是好的,但是好的想法並不一定能夠辦好事情啊!

  曹遜無奈地看了一眼紀春燕,紀春燕笑著夾起一片蚌肉放進包飛揚的碗裡:「飛揚啊,你對我們望海真是好,以後望海人一定會記得你的,就像他們總是念叨傅老一樣。」

  包飛揚笑了笑,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我就當紀部長是在鼓勵我,我會努力的。」

  曹遜突然間沒有了繼續勸說包飛揚的想法,一來他覺得這樣的包飛揚很難被說服;二來包飛揚的理由也讓他有些動容,當著這樣一個年輕人的面,有些話他甚至很難說出口,他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如何破局。

  送走了包飛揚和周至翔,紀春燕回頭看了看曹遜,猶豫了一下問道:「曹書記,您看……明天的常委會……」

  紀春燕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她能看出來曹遜後來放棄了對包飛揚的勸說,以及他為什麼這樣做,但是她也知道,曹遜也不可能改變原來的主張。

  曹遜看了一眼門外,表情嚴肅地說道:「年輕人有衝勁是好的,不過有時候挫折才是人生的寶貴財富。」

  「可是,如果我們……」紀春燕欲言又止,她想說的是如果他們願意支持包飛揚的話,或許包飛揚就真的能夠將這件事情做成了。

  曹遜搖了搖頭:「我當然也想要支持他將這件事做成,但是你要知道這件事的壓力並不會因為我們的支持就變少的,常委會上,徐平一定會反對,楊松平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算我們支持,最多也就是均勢,就算最後通過了,也不過是讓潛在的矛盾激化、變成現實……」

  「徐平和楊松平會藉機招攬人心,下面那些人肯定不甘心,有了徐平和楊松平的支持,他們就可以站出來將事情鬧大,縣裡出現矛盾,市裡就會有機會插手,到時候縣裡的局面只會糜爛,我們又能有什麼作用?」

  紀春燕嘆了口氣,她也能夠想到這個結局,所以剛剛並沒有將話都說出來,現在聽到曹遜這樣說,她連一絲僥倖都沒有了:「那為什麼剛剛你不跟包縣長說清楚?」

  「呵呵,包飛揚雖然年輕,但是並不魯莽,他總不能認為他的那一番話就能夠讓我們改變主意,就能夠讓下面那些人改變主意吧?如果他是這麼認為的,倒讓我看輕了他,他也不值得寄予厚望,那就讓他碰得頭破血流;他要是沒有那麼魯莽,就應該有別的手段,總之我們該反對的還是要反對,該爭取的人心還是要爭取,要是包飛揚失敗了,咱們還有收拾殘局的機會,總不能一起跟著陪葬。」曹遜說道。

  包飛揚到望海以後,剛開始住在縣政府招待所,原本馬少華和杜金平都曾經要給他安排房間,不過包飛揚得知縣裡的住房很緊張,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必要特意安排一套房子,真要跟單身青年住一起,馬少華等人也不會同意,他也就一直住在招待所。

  招待所的房間每天有人打掃,也有餐廳可以吃飯,對於一個人在外地的包飛揚來說,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只是下面的人喜歡揣摩上意,剛開始的時候招待所就給他安排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專門為他服務,還是包飛揚讓杜金平出面擺平了這件事,後來涂小明到瞭望海,就直接以方夏紙業的名義將縣招的那棟小樓最上面的一層房間給包下了,其中也包括包飛揚那一間,包飛揚也享受和方夏紙業管理人員一樣的待遇,個人空間倒是大了許多。

  從曹遜的家裡出來,也才八點多一點,不過望海縣的街頭已經看不到什麼人,這邊要算是縣城中心地帶,前面就是望海縣最繁華的商業街朝陽街,但也已經安靜下來,這還是一個農村中大一點的城鎮,遠不如靖城、鳳湖繁華。

  走在街上,聽著晚風吹著樹葉發出嘩嘩嘩的聲音,包飛揚的心裡也充滿了寧靜,絲毫沒有因為縣裡的風波而感到緊張和焦慮,他覺得等孟爽來了,他們可以手牽著手一起這樣漫步,上一世他們沒有機會,這一世卻沒有時間,還得找機會。

  其實小城鎮也有小城鎮的好處,後來很多華夏人出國旅遊,跑到美國、歐洲轉了一圈回來,紛紛說歐美就像一個大農村,除了幾個特殊的國際大都市,都沒有什麼高樓大廈,建築密度非常低,完全沒有想像中的繁華。

  倒是華夏經過一輪又一輪的建設,城市成為了鋼筋混凝土的森林,霧霾也就成為了日常生活中經常要面對的獨特精緻,其實反而是這種低密度的小城更加宜居。

  只是華夏的情況與歐美並不一樣,華夏的人口多,人口密度是歐美的很多倍,還有大片的沙漠戈壁和崇山峻嶺,剩下宜居的地方人口密度就更高了。

  人多地少,就必須騰出更多的地方長莊稼,也必須要依靠工業求發展,只有工業才能夠消化這麼多勞動力,才能夠生產足夠的產品滿足人口的需求,才能創造出讓大家生活下去的財富。

  所以望海縣必須要發展,而要在發展中佔得先機,就必須抓住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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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瘋狂計畫


  包飛揚回到住的地方,卻接到已經在望海縣上任的鄭岳的電話:「飛揚啊,聽說你要在望海縣推動政資分開,要將各行政機關下屬的企業剝離出去?」

  包飛揚笑道:「怎麼,你在那邊也聽到消息了?」

  鄭岳道:「是我舅打電話告訴我的,他剛剛聽你說的時候,還覺得你這個想法不錯,沒想到第二天外面就傳出消息,下面的反響也很熱烈。」

  「呵呵!」包飛揚笑了笑,知道鄭岳說的那些反響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反對的人很多?」

  「是!」鄭岳沒有隱瞞,直言不諱地說道:「聽我舅舅說,有人要聯合起來反對你的改革計畫,甚至還有人揚言要將你從望海縣趕出去……」

  包飛揚沉默了片刻,這樣的話也就鄭岳會跟自己說,別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得這麼直接,但既然鄭岳說出來,那就說明真有這樣的事情。

  包飛揚笑了笑道:「呵呵,我早就料到會有人反對……」

  「飛揚啊,這次不是有人、而是有很多人。」鄭岳鄭重地說道:「你、做好準備了嗎?」

  包飛揚故作輕鬆地說道:「放心吧,我有辦法。」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鄭岳說道,鄭岳與包飛揚的接觸比較多,他知道包飛揚並不是一個衝動魯莽的人,既然是他要做的事情,哪怕沒有把握,但也肯定會有一些辦法。而鄭岳是少數幾個知道包飛揚與省長王虹鋒關係密切的人,所以他覺得就算縣裡反對他的計畫,他也應該有辦法讓計畫得到推行,比如讓省裡將望海縣選為改革試點,到時候誰也不能夠反對。

  只不過鄭岳覺得包飛揚應該先讓省裡出手,而像現在這樣,會讓他本人在縣裡遭到更多抵制。

  「可惜我們現在不能夠並肩戰鬥了。」鄭岳頗為遺憾地說道。

  包飛揚連忙笑著說道:「那可未必,等涂小明從粵東過來,我們再找個時間見一面,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

  「好,我隨時恭候。」鄭岳說道,他知道包飛揚要找自己談的事情恐怕就是三縣聯動,很可能會有具體的計畫。

  而在此之前,他希望包飛揚能夠穩定縣裡的局面,然後將精力放到葦紙一體化與三縣聯動上來,那樣向海縣的工作才能有所起色。

  第二天上午,縣委縣政府大院好像又一下子安靜下來,前一天紛紛到縣委縣政府找領導的官員們都蟄伏起來,大家都在關注下午的常委會。

  就連杜金平也從陳港鄉趕回來,藉著向包飛揚匯報工作的機會表達自己的擔憂:「領導,不管怎麼樣,下面的百姓都是支持你的。」

  包飛揚看了看杜金平,笑著說道:「你就不要擔心什麼了,你將事情做好,百姓們當然會支持你。」

  杜金平訕笑了笑:「是,就怕事情還沒有做,大家不知情,會有些誤會。反倒是我們當官的,有時候會被自己的私利給矇蔽了眼睛。」

  包飛揚知道杜金平是在安慰自己,提前留下伏筆,他笑著擺了擺手:「行啦,你記得我剛剛跟你說的那些事情,好好將工作做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包飛揚將杜金平趕了出去,看了看時間,準時拿起包走出了辦公室。中午有兩三個小時休息時間,當然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段時間大多要在酒桌上進行搏鬥,也算是工作需要。

  包飛揚通常會儘量減少接受別人宴請的次數,尤其是對下面的企業,或者外面來的投資商,吃請的效率高,那是因為正常工作的效率不高。

  包飛揚有時候會在食堂,有時候會和陳立在外面,有時候會回到縣招隨便吃一點,然後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材料,想問題,再休息一會兒,哪怕工作再忙,他也會儘量保持這個節奏,保持良好的節奏,才能更有效率。

  「包縣長,您回來啦,今天中午要吃點什麼?」包飛揚每天中午回縣招基本上都能夠看到縣招的經理盧旺達在後面這棟小樓的大堂裡等著,然後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包飛揚看了盧旺達兩眼,笑道:「盧經理啊,我都說了,以後你不用親自過來,中午我就隨便吃一點可以了,來一條清蒸魚、一份炒肉絲、一個青菜湯、一份飯就可以了。」

  盧旺達連忙吩咐服務員去準備,然後又笑著對包飛揚說道:「包縣長,我這個經理就是為大家服務的,您是我們縣招最尊貴的客人,我當然要親自接待。」

  包飛揚拿盧旺達這種熱乎勁也沒有辦法,只好由他去,有時候跟他多說兩句,有時候則擺擺手自己上樓,今天他沒有直接離開,站著對盧旺達說道:「盧經理,這段時間酒店的生意怎麼樣?」

  縣招前兩年也進行了承包制的改革,目前招待所還掛著望海大酒店的牌子,只不過之前生意一直沒有什麼起色,要說這個盧旺達討領導歡心是一把好手,論起經營來,卻也乏善可陳,縣招的承包改革也並不徹底,主要還是做政府招待的生意。

  包飛揚也不覺得自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所以他天天住在縣招,也沒有將縣招納入縣屬企業首批改革的名單,他現在盯著的還是更重要的工商業,有些事情可以交給市場來解決。

  盧旺達聽到包飛揚的問話,連忙笑了笑:「好多了,自從荷花節結束以後,來我們望海考察的外地人明顯增加了不少,我們縣招在縣裡的條件也算是好的,所以生意確實好了不少。」

  包飛揚點了點頭:「盧經理,今後來的人應該會更多,縣招是縣裡的門臉,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了。」

  盧旺達嘿嘿地笑了兩聲:「是啊,還是多虧了包縣長,要不是您,咱們望海縣哪來的這麼多投資商?如果不是您,咱們也不會有這些機會。跟著您,我們的生意才能做得越來越好。」

  包飛揚盯著盧旺達看了兩眼:「盧經理,你這話有點假。」

  「啊,沒有,絕對沒有。」盧旺達豎起手臂,緊張地說道:「我要是說假話,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包飛揚伸手攔住盧旺達往下面說:「你應該知道我最近提出來的縣屬企業改革計畫,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我就將縣招納入第一批改革試點,你覺得怎麼樣?」

  「啊!」盧旺達愣住了,連忙擺了擺手:「這個、這個……嘿嘿,包縣長您在跟我開玩笑呢,您剛剛還說縣招是縣裡的門臉,這要是**出來,這、這恐怕很不妥吧?」

  包飛揚擺了擺手,大笑著走上樓梯:「老盧啊,我說的話你自己考慮,有些事情啊,不是你想攔就能夠攔住的,有些事情終究是要到來的……」

  包飛揚已經從盧旺達的反應上看出盧旺達也不會支持他的改革計畫,縣招能夠存在,甚至活得比較滋潤,靠的就是縣政府的接待生意利潤豐厚,遠遠高出普通的酒店賓館生意。這一方面是因為縣裡的接待工作要求比較高,也允許縣招有一定的利潤空間。另外一方面則是縣裡對縣招的照顧也比較多,如果縣招不再是政府辦所屬的企業,沒有了特別對待,縣招就只能靠自己的實力參與市場競爭,生存壓力無疑會很大。

  另外,縣招每年的利潤其實並不多,但是盧旺達依然能夠活得比較滋潤,因為就算縣招虧損,他個人依然可以從中得到足夠的好處,虧了企業、虧了國家、虧了普通的職工,也虧不到這些承包人、管理者,所以可想而知他們對待改革會是什麼態度。

  只有像縣建築公司的梁大山這種主要在外面做業務,也有野心做一番大事的,才會有心想要**,但也還是充滿疑慮,至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就像曹遜等人認為的那樣,包飛揚提出來的這個改革計畫,很難找到支持者,沒有人支持,就算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小。

  吃過午飯,包飛揚休息了一會兒,下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然後拿起筆記本和水杯,走出辦公室,向縣委那邊走過去。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很客氣地停下腳步,側身向他打招呼,一如往昔,不過包飛揚卻能從中察覺到他們的遲疑,甚至等他走過以後,還能隱隱聽到背後那些截然不同的議論。

  「聽說下午要召開常委會,包縣長這是去參加常委會吧?」

  「是啊,聽說這次常委會上要討論包縣長提出來的禁酒令和企業改革方案。」

  「嗨,你們說能通過嗎?」

  「怎麼可能?你沒看到前兩天下面那些局長、主任爭先恐後地往縣委那邊跑嗎,還不是為了阻止那什麼改革方案,包縣長這次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也不知道怎麼收場才好,至於想要在常委會上通過,那更是天方夜譚。」

  「也對,包縣長想將縣屬企業都抓到手上,其他常委們肯定不願意,看來這一次常委會上將會有一番慘烈的戰鬥啊!」

  「那你就說錯了,我看是一面倒差不多,除了包飛揚,恐怕沒有人會支持他的瘋狂計畫。」
Babcorn 發表於 2018-2-9 19:29
第七百八十七章 火藥味


  包飛揚走進縣委小會議室,意外地發現除了縣委書記徐平、縣長楊承東、縣委秘書長苟亮學,其他人都已經就座,他不由笑道:「各位領導早,看來我今天來得有點晚。」

  副書記曹遜的目光在包飛揚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不過包飛揚的臉色看上去很自然,年輕人的臉上朝氣蓬勃、笑容陽光,絲毫看不出即將要開始的將會是一場爭議激烈的會議,更看不出絲毫緊張、焦慮等負面情緒。

  其他人也在觀察包飛揚,看到包飛揚這個表現,頓時都覺得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包飛揚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接下來這個會議的影響,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次事情的嚴重性?似乎不應該。難道說他已經胸有成竹?似乎也不像。

  「包縣長看起來似乎很高興,有什麼好消息說出來跟我們分享分享?」組織部長王立中笑著說道,他倒不是想要刺激包飛揚,只是包飛揚這個表現讓他感到十分意外,就想試探一下,看看包飛揚是不是有什麼底牌。

  包飛揚在橢圓形會議桌的最外側的一邊坐下,常委會上並沒有固定的坐席,但是大家習慣按照一定的次序落座,這也算是官場上的潛規則——無論在哪裡,都要講究次序,包飛揚在十二個常委當中,排名靠後,也就比縣委辦主任苟亮學略高的樣子。甚至資歷上還有不如,自然只能坐在最外面。

  包飛揚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坐在斜對面的王立中:「我看起來特別高興?我怎麼覺得平常也應該是這個樣子,我有嗎?」

  包飛揚看了看其他人。有人點頭,也有人發笑,王立中不由感到非常惱火,陰陰地瞪了包飛揚一眼。

  這時候,縣委書記徐平帶著苟亮學走進會議室,這段時間徐平和苟亮學走得越來越近,好像親密無間一樣。徐平能夠掌握的鐵票也就達到了四張。

  徐平到了以後,縣長楊承東也幾乎踩著點走進會議室。徐平掃了一眼會場,輕咳了一聲,威嚴地道:「苟主任,人都到全了吧?」

  苟亮學很認真地一個人一個人地看過去。然後大聲說道:「書記,十二名常委,到了十一位,武裝部曹部長在市裡開會,請了假不能參加這次的常委會。」

  「好,那我們現在開會。」徐平說道,一把手的氣勢比往常似乎更足。

  「有關這一次常委會的議題,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下面我們討論第一個議題。就是包縣長提出來的縣屬企業改革計畫,之所以將這個議題拿到前面來討論,是因為這幾天有關這個話題的討論非常熱烈。下面的同志也有很多想法,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到正常的工作,如何將這個工作解決好,已經是當務之急,下面就先請包縣長介紹一下這個企業改革計畫,然後大家都談一談各自的想法。」徐平說道。

  徐平將企業改革的議題提到最前面來。應該說並不符合一般的慣例。通常開會的時候,最重要的議題一般都是放在最後。一來壓軸,二來重要議題的討論往往需要更充分,爭論也會比較激烈,放在最後有利於其他議題的順利通過。

  徐平現在上來就拋出這個議題,打壓包飛揚的意圖十分明顯,因為一旦包飛揚在這個議題上面失敗,在其他議題上也同樣會失去話語權,否則的話徐平想要在這些議題上拿到話語權也並容易。

  這是徐平上任後的第一次重要的常委會,不容有失,所以他也非常獨斷地調整了議題順序。

  這個調整讓大家有些意外,但是都沒有說什麼,紛紛將目光投向包飛揚,要看看他面對徐平上來就刺刀見紅的緊逼有什麼樣的反應。

  包飛揚將眾人臉上的表情收在眼裡,他微微一笑,看著徐平說道:「徐書記說今天要討論縣屬企業改革計畫,我想嚴格來說,這還不是一個完整的計畫,只能說是一個試點方案。」

  徐平的臉上掛著微笑,不過看向包飛揚的目光卻有些陰沉:「縣屬企業改革事關重大,如果包縣長不能有一個完整的計畫,是不是等下回再討論。」

  縣長楊承東皺了皺眉頭,徐平今天一反常態,上來就咄咄逼人,除了顯得胸有成竹,還有要讓包飛揚自亂陣腳、讓其他人看到他的決心,不要想和稀泥的意思。楊承東剛要說話,包飛揚已經笑著說道:「改革開放十幾年,今天的情況十幾年前根本沒有辦法預料,也不可能有一個完整的計畫,同樣,我們也沒有辦法預料十幾年後的望海縣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所以我們現在也很難制訂一個完整的變化,只能先確定一個方向,然後從試點開始,一步一步地做下去。」

  「包縣長能夠看到這一點,很好。縣屬企業在我縣的工商業中佔據主導地位,關係到我縣經濟發展的穩定和全縣人民的生產生活需要,縣屬企業要怎麼改,也不僅關係到現在,更關係到將來,所以我們一定要慎重。」徐平盯著包飛揚,緩緩說道:「不管是不是完整,有沒有考慮全面和長遠,包縣長既然提出來了,那就先說一說吧!」

  曹遜有些擔憂地看了包飛揚一眼,徐平這個人不簡單啊,哪怕包飛揚的反擊有理有據,沉穩不亂,但是徐平的態度依然十分霸道,理由同樣很充分,就像他早就預料到的那樣,這本來就不是靠講道理可以改變的局面。

  苟亮學滿臉嘲諷地看著對面的包飛揚,心想看你還怎麼得意下去,別以為自己家裡有錢,又認識幾個有錢人就能為所欲為了,這還是黨的天下,黨的政府。

  徐平同樣很有信心,雖然他讓王立中和曹遜聯繫,曹遜的態度有些模棱兩可,但是在他看來,曹遜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自己保持一致,如果曹遜願意支持包飛揚的話,那他也樂見其成,那就意味著望海縣的基層官場將只能選擇倒向自己,他將在最短的時間裡掌握整個望海縣官場。

  也就是說,無論曹遜怎麼選擇,對徐平來說都是有利的,曹遜反對包飛揚的計畫,則包飛揚會遭到失敗,在縣裡的權威受到影響,而徐平的聲望則會上升;曹遜支持包飛揚,徐平則會得到基層官員的支持,至於常委會,他也有信心全面把控。

  而包飛揚的結局早就注定了,他已經被望海縣的基層官員所拋棄,在望海已經沒有任何前途。

  包飛揚依然好像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目光,也好像並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處境一樣,他點了點頭,說道:「正如徐書記所說的那樣,縣屬企業一直是我縣工商業的主導力量,它們擁有歷史的、政策的、資源的……各方面的優勢,在改革開放以後,也經過了增強企業自主權、股份制和承包制等多輪改革,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在全縣工商業中所佔的比例在下降,也就是說,他們的主導作用在下降,而且在可見的將來,這個比例將會有更大幅度的下降……」

  「包縣長,你這麼說就有點武斷了吧,誰說我們望海縣的企業就不能夠抓住機會,在新一輪的建設高氵朝中創造新的輝煌呢?」苟亮學笑了笑,似乎很不滿地說道。

  「呵呵——」包飛揚看了苟亮學一眼:「我當然希望縣屬企業創造新的輝煌,可是苟主任你應該看到,隨著方夏紙業、金光集團的投資到位,帶動大量投資落戶望海,現在的縣屬企業要怎麼追,才能彌補失去的份額?」

  曹遜忍不住笑了出來,苟亮學急於對包飛揚展開攻擊,卻忘了隨著望海縣招商引資取得新的突破,發展困難的縣屬企業在全縣經濟當中所佔的份額正在急速縮小,這並不是因為他們自身造成的,而是望海縣的發展必然所致。

  「這個不……」苟亮學很想說這個不算,幸好他及時止住,否則又將會成為一個大笑話,不過他的臉色漲得通紅,目光忿恨地盯著包飛揚,似乎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

  包飛揚卻不再理會苟亮學,他的原則就是誰敢冒頭,就狠狠打回去,讓那些存心搗亂的人知道後果,不敢輕舉妄動。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隨著望海縣經濟的發展,縣屬企業在全縣經濟當中扮演的角色將會有所變化,從以前的全面覆蓋,到後來的總體主導,再到現在和將來的重點主導和適度存在,我們對於縣屬企業的定位不能不發生變化,對縣屬企業的發展政策、管理方法也必然要發生變化。」

  「不管怎麼變,公有制經濟的主導地位不能夠變,這個是根本。」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彭閱說道。

  包飛揚看了彭閱一眼,點了點頭:「不錯,彭部長說的這句話很重要,但問題是公有制經濟的主導地位如何來保證?今明兩年我們引進的各種投資可能超過十個億,等這些項目都投產以後,每年創造的產值將超過二十個億,而望海縣去年的工業產值也不過只有二十個億,其中縣屬國有企業不過三個多億,集體經濟十個億,村以下集體和個體經濟六個億,按照這個態勢,我縣工業領域非公經濟產值很快就將超過公有經濟產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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