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56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33
第二十九章我們長安見

    新城的建立如火如荼,達扎路恭完全沒有了聲息。

    這讓裴旻不由高看了他一眼,知進懂退,才有名將之氣。從這點上便可看出不論是悉末朗還是尚贊婆都不及達扎路恭理性理智。

    裴旻原本想得寸進尺一些,直接將新堡壘建造在青海湖邊上。

    但現實給他敲響了一個警鐘,讓他理智的沒有多貪那麼一點點。

    莫離驛之戰,唐軍大獲全勝。

    戰果不言而明,經過戰後統計,吐蕃陣亡兵卒高達一萬五千餘數,一萬六千吐蕃兵成為了階下囚。

    唐軍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其中最傷的是陌刀軍,陣亡高達半數,還有兩百餘重傷的,兩千陌刀軍現今只有八百能戰。

    莫離驛之戰陌刀軍先扛吐蕃重騎兵,再剛中軍輕騎兵,他們的功勞有目共睹,裴旻已經表好了功勞簿,將頭等功表給了他們,這也是眾望所歸的。

    其他兵士折損加起來也有四千之數,至於重輕傷患者,更不用說。

    雙方加起來近乎八萬兵馬的血拼,只要是參戰者幾乎人人帶傷。

    如今的唐軍皆是募兵制挑選出來的體格健壯者,以他們的體魄面對青海湖這邊的高原反應影響極小,至多是體力消耗加劇。

    可是受了傷,情況便不同了。

    傷者抵抗力會有所下降,面對高原反應,許多受傷的兵卒隱隱有了頭暈、嘔吐等跡象。

    即便是郭知運也出現了類似的高原反應,裴旻知他本就抱病在身,讓他率兵下高原去接收金天橋、大莫門城、樹墩城,正式將河西九曲地納入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裴旻清楚適可而止才是最好的辦法。過於貪心,反而會導致大好的形勢毀於一旦。

    面對唐軍勞師動眾的修葺堡壘,吐蕃上下也沒有任何動靜,雙方似乎默契的達成了和平,當彼此不存在,相互不干涉。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堡壘漸漸有了雛形。

    這日裴旻正在研究青海湖的價值,發現青海湖當真是風水寶地。其土地之肥沃,資源之富足,幾乎聚集一處,即便是大唐也找不出青海湖這樣物產豐富的寶地。

    「早晚有一天,要將青海湖奪來!」

    裴旻帶著幾分貪婪的想著。

    「裴帥!」郭文斌特來求見,道:「末將游弋巡察的時候,遇到了一隊吐蕃人,他們並未攜帶兵器,說是要求見裴帥。」

    裴旻聽了一怔,笑道:「讓他們過來,許是老朋友了。」

    不一會兒,郭文斌領著一人走進了大帳。

    不出裴旻所料,正是老朋友吐蕃名臣隆朗赤。

    隆朗赤擅於舌辯又多次出使大唐,熟悉大唐情況,正是使者的不二人選。

    「隆朗赤使者,歡迎歡迎,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裴旻如同跟老朋友一樣打著招呼,笑道:「怎麼不見艾雪特使者?長安一別,甚是懷念。」

    隆朗赤嘴角抽了抽,上次出使艾雪特無寸土之功,反而丟了吐蕃的顏面。儘管吐蕃贊普未有多加怪罪責罰,他本人卻也無顏面繼續充當外交使節,直接辭退了職位。

    這個中細節裴旻就算猜不到,卻也知道只要自己存在一天,艾雪特便不可能再次出使大唐,如此說來,純粹是為了噁心隆朗赤。

    在吐蕃使節面前,裴旻向來不吝嗇過過嘴癮。

    隆朗赤城府涵養極高,也不生氣,笑道:「艾雪特另有工作,此次出使,由老夫一人,全權負責。」說著,他長嘆了口氣道:「裴國公當真是年少有為!如你這般年歲,便有如此功績,古往今來,在你們華夏也只有漢時的驃騎大將軍霍去病可以相比。」

    裴旻瞇眼笑道:「多謝謬讚,使者與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當知我最喜歡真誠。少一些套路,多一點真誠,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我們之間的友誼,也會因之提升。」

    隆朗赤自然想起了當初裴旻的那句霸道的言辭,當時他真的讓那句話給鎮住了,從裴旻的語氣態度看出了他並非虛張聲勢,甚至有一種將河西九曲地讓給大唐,以修兩國友好才是最好選擇的念頭。

    回到吐蕃在向贊普匯報情況的時候,婉轉的表了一個態度,覺得大唐崛起勢不可擋,吐蕃卻青黃不接,還未出現能扛大局的名臣良將。不如退讓一步,海闊天空。

    他這一表態,登時引起了號稱吐蕃武則天赤瑪倫的不悅,甚至引起了政敵的嘲諷,笑他出使了唐朝幾次,對唐朝心生敬仰畏懼,說出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來。

    隆朗赤滿腹的無奈與委屈,只能悶著心底。

    即便是他也想不到裴旻行動的如此迅速,在短短的五六個月就收復了河西九曲地,還將觸手伸到了青海湖,伸到了吐蕃的經濟資源命脈。

    這一下吐蕃上下當真慌了,連番戰敗,吐蕃國力大損。

    儘管他們全民皆兵,真要強徵,依舊能夠徵召足夠的兵力與大唐一決生死。

    可是拼完了根基,只剩一個落魄的空盒子,又有何用?

    直到這個時候,赤瑪倫才後悔沒有聽隆朗赤的金玉良言。

    面對如今的局面,赤瑪倫再一次與隆朗赤做了交流,也再一次動了求和的念頭,重新任命隆朗赤為使者。

    這一次赤瑪倫還動用了嫁到吐蕃的金城公主,讓她修書給李隆基說情,希望重新締結甥舅盟約,並且願意年年上貢,以表誠心。

    隆朗赤先來裴旻軍中,也是為了說和而來。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直說了,希望……」

    「等等!」裴旻突然打斷了隆朗赤的話道:「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在下提前說一句。你說過的,吃到嘴裡的肉,沒有吐出來的道理。有本事,你們大可以從我手中搶回去,但是要讓我自己吐出來,那我們之間的友誼可就到盡頭了。」

    隆朗赤笑道:「老朽是真心相交國公這個朋友,哪能說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來?今日來見國公,只為敘舊,不為其他。」他知裴旻是不會鬆口的,乾脆就直接不說,去長安找好欺負的談,避開裴旻這難纏的傢伙。

    裴旻看著他真誠的道:「不日之後,我要趕回去等待孩子的誕生,我們長安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35
第三十章 回師途中

    隆朗赤的到來,表明了他吐蕃認慫的態度。

    裴旻也沒有如長安那次不留半點餘地。這情況不同,應對的方式也要跟著改變。

    之前是吐蕃強佔著大唐的疆域,明明是戰敗國,卻毫無廉恥的佔著不還。

    這一次卻是不同,他們不但收復了失地,還將釘子嵌入青海湖,已經有了決定性的優勢。

    面對別的國家,裴旻會採取痛打落水狗的辦法,可吐蕃不一樣。

    高原反應對於唐軍威脅太大,這個問題一日不克服,大唐極難殺上吐蕃都城,攻佔布達拉宮。

    而高原反應唯一的克服方式是習慣,需要一定的時間適應。

    面對這種情況,暫時的和平是有必要的。

    當然還有一點也極為重要,而今的唐朝還屬於飛速發展狀態,與吐蕃無意義的消耗下去,只能造成勞民傷財的下場。

    既然吐蕃願意服軟,向大唐進貢,裴旻也想不出理由不同意。

    不過身為戰敗國,代價嘛!還是要付出一些的。

    這個裴旻這裡沒得商量,因故在送走隆朗赤之後,為防萬一,特地給李隆基修書了一封,表明青海湖的富裕,無論如何也要趁此機會分杯羹來。

    確認了吐蕃的態度,裴旻加快了新城的建造。

    耗費一個月的時間,莫離城的四面壘牆終於搭建好了。

    不過說莫離城是城,其實就是一座便捷的堡壘,就如軍鎮跟大莫門、樹墩、宛秀三城一樣,只住兵士或者願意遷來此地的兵士家眷,是不安置百姓的。其存在的意義價值以防禦吐蕃入侵為上,城內空空如野,連像樣的屋子都沒有搭建,城裡的兵士目前還是住在帳篷裡。

    當然屋舍什麼的設備日後肯定會有,但這一切都要等朝廷調撥軍費、材料,才能一步步來,不能急於這一時。就算現在的壘牆,日後也會重新大修。

    這日裴旻得到了長安飛鴿傳來的消息。

    經過數日的商討,大唐、吐蕃初步達成了協議,唐蕃之間定下停戰之約,至於是否重新開啟舅甥之盟,細節方面沒有談攏,依舊有著一定的異議,處於僵持狀態。

    停戰即定,裴旻也做撤軍準備。

    現今這種情況,吐蕃短時間內出爾反爾的幾率不大。為防萬一,裴旻還是找上了封常清:「吐蕃小兒性如豺狼,無信無義,唯利是圖。我大軍一撤,他們未必就真不會窺視莫離城,在確保莫離城安全之前,我需要你護著莫離城的安危。軍中上下,你的才智干略,最讓我放心。」

    封常清正步道:「裴帥如此器重,末將以性命擔保,人在城在,人亡城不亡!」

    裴旻鎚了鎚他的前胸笑道:「別那麼死板,區區莫離城,不值得換一個封常清。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封常清的價值,就算拿整個青海湖也換不了一個封常清。」

    「裴帥……」封常清感動的看著裴旻,大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若是在春秋、三國這種皇權如糞土的時代,保管誓死效忠了。

    封常清的才略沒人比裴旻更瞭解,這個面目可憎的男人,徹底印證了人不可貌相這個詞語,擁有者超凡的軍事水平。將莫離城交給他,除非是吐蕃調動十數倍以上的兵力,不然休想在他手中討得好處。

    留下四千兵卒給封常清,裴旻放心的領著剩餘的部隊下了高原。

    在大莫門城跟郭知運匯合,兩人合兵一處。

    裴旻心急回長安迎接自己的孩子降世,選擇了過石堡城至鄯州,再經由官道直達關中。而不是走河西九曲地,由他們進攻的路線趕往洮州。

    一路來到蒙赤嶺,登上了他們奪回來的石堡城。

    天以黃昏,下山的道路崎嶇難行,便決定在石堡城中休整一夜。

    閒來無事,裴旻意圖逛逛石堡城,看一看這一座令無數唐軍埋骨於此的要塞,到底如何,順道叫上了江岳、李翼德、李嗣業諸將,一同閒聊談說,促進彼此感情。

    來到北門城樓,裴旻由城樓向遠出眺望,瞬間明白過來。

    為什麼歷史上王忠嗣會拒絕李隆基攻打石堡城的提議,為什麼哥舒翰攻打一座不到千人防守的石堡城,卻付出了三萬將士的生命!

    他們走的是蒙赤嶺後山,還不覺得。為了便於增援,吐蕃特地在山道處做了修葺,只覺得是險地,卻也當不上天險。

    可如今往鄯州前山眺望,一切皆明白了:

    這石堡城壓根就不是一座小小的城堡那麼簡單,整一座山皆是天然的防線,小小的山道,蜿蜒曲折,左右無立足之地。

    尤其是石堡城正前門一百二十步外,有一個類似於一線天的石縫山道,別說上萬大軍就連五人都伸展不開,簡直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要地。真要強攻,每逼近一步都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江岳驚嘆道:「這石堡城的險峻可毫不遜色潼關、劍門關。」

    「不錯!」郭知運、論弓仁並肩也走了過來,前者道:「論其雄,石堡城要遜色潼關、劍門關三分,但比及險,要更勝一籌。」

    他走到城牆上,看著險峻的山道,臉上有些傷感,他繼任隴右節度使後,這石堡城就是他的心病,多次派兵奇襲強攻,皆無效果,反而折損了不少的兵士。這山谷下,至少埋藏了他五千兵士,「若非國公用計,將軍用謀,這石堡城真不好取。」

    裴旻也到近處,伸手撐著城牆,想看一看城牆距地有多高,卻意外見城牆正中間的幾個大字竟然給划去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串吐蕃文字。

    「這是什麼?」裴旻望向論弓仁。

    論弓仁瞧了一眼道:「用你們的話翻譯過來就是鐵刃城的意思。石堡城在吐蕃給叫做鐵刃城。」

    「真不要臉!」郭知運怒道:「這石堡城三字,當年還是楊廣題的。吐蕃搶了去,改個名就當自己的了!」

    論弓仁尷尬一笑。

    裴旻也來了火氣道:「石堡城,就是石堡城,什麼鐵刃城,立刻將它改了!」

    郭知運立刻:「國公文武全才,不如你寫個字,讓人表上去?」

    裴旻心中大為意動,這種流傳千年的美事,怎麼能讓給他人?

    「去!找一條粗長結實的繩索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36
第三十一章題字悟劍

    眾人皆不明白裴旻用意,這題字不準備筆墨,準備繩索有何用?但對於他的命令,親衛們還是無條件遵從的。

    「難道?」

    郭知運去過長安,當然也遊玩了長安十景。

    現在的長安十景中最出名的無疑是雁塔題名,與裴旻當年的劍書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只是!

    郭知運看了看城樓離地至少四丈,城樓的匾額正對地下石橋不假,但是石橋寬一丈不到,左右皆是深不見底的山谷。萬一有個不測掉下去,只要稍稍往邊上一滾,立刻嗚呼哀哉,屍骸都找不到。一瞬間,他腸子都悔青了,只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嘴欠。

    不多時已有親衛找來了粗長結實的繩索,他們大軍在外捆綁糧草拉運軍備用的最多,隨處都能找來。

    裴旻試了試結實,並無任何問題,將一頭丟給李嗣業道:「抓好了,我若掉下去,你得跟著賠命。」

    李嗣業嚇的額上冷汗直流,便是他對自己的力氣信心十足,也不免吞了口唾沫,紮穩了馬步,還將尾部塞給了李翼德。

    裴旻將繩索的另一頭綁在腰上,捆了一個登山結。

    到了此刻,週邊人焉能不知裴旻打算?

    論弓仁只覺得有些發蒙道:「裴帥,這個只要留封手書,自有匠師負責,何必親自動手。」

    江岳道:「裴帥,這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郭知運也道:「這石堡城百年來反覆易主,左右山穀不知葬了多少我唐軍英烈,一但有失,絕無生還可能。」

    他想用事實嚇唬裴旻。

    裴旻聽得此話,更是肅然道:「如此,我必需親自動手了。」

    李翼德是大汗淋漓,在戰場上如若張飛在世的他,有著小小的恐高症離得遠遠的,顫聲道:「裴,裴帥……啊……」

    他突然驚叫一聲。

    原來他話沒說完,裴旻已經雙手一撐,就好似經過特別訓練的特種兵一樣,帥氣的向後一蕩,雙腳穩穩當當的落在城樓上。

    李嗣業的馬步膂力已不用說,繩索在手中,好似捆綁在石柱上一樣,比石柱還要穩當一些。

    裴旻看著如同蝌蚪一樣的吐蕃文,大是不快,手中秦皇劍左右橫削。秦皇劍削鐵如泥,削這青石磚以如豆腐一般,石屑「唰唰唰」的往下掉,直將吐蕃文刮得一乾二淨,還空出了一塊長方形便於書寫的區域。

    深吸了口氣,裴旻表情肅然,想著左右山崖下無數唐軍白骨,想著歷史上三萬唐軍魂歸此地。這還是記載的,不記錄史冊無名英雄怕是更多,胸中悲壯慷慨,長劍猛然刺向石壁,龍飛鳳舞的寫了「石堡城」三字。

    他意猶未盡,腳尖一點蕩到左邊寫到:「悲歌送壯士」雙腿一瞪,又到了右邊上書:「丹心鑄忠魂」,末了又下滑至尾處,慎重的寫了八個字:

    大唐英烈,千古不朽。

    只見石屑紛飛,一起二十一個字,竟是一氣呵成,沒有半點間隔。

    裴旻有些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駭然驚覺過來。

    二十一個字,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雄秀端莊,韻味十足,竟然皆是他生平力作。

    回想那種感覺,就如神助一樣,只覺得滿心激憤,不吐不快,一瞬間意識消失,身體自然而動,待醒悟過來,力作已成。

    忽然間他體會到了張旭那癲狂的境界,唯有進入意境,才能發揮意境!

    他為石堡城的險峻震撼,為山谷中無數大唐無名英烈的激憤,一瞬間意識代替了一切,將書法融入了劍法,將劍法融入了書法。

    裴旻的字學於書聖王羲之,又得張旭、賀知章的指點,字與字間,有三人的痕跡。

    常人看不出來,但真正的書法名家卻也看出個中一二。

    而今他書法洗盡鉛華,正式脫離了王羲之、張旭、賀知章的影響,自成一脈,步入書法家的行列,成為當今世上鮮有的楷書名家。

    「拉我上去!」裴旻叫了一聲。

    李嗣業用力往上一拉!

    裴旻如大鵬展翅一般,躍上了城頭,腦中想著先前的感覺,想著莫離驛之戰,陌刀軍硬抗吐蕃重騎兵用生命捍衛防線的壯烈,想著騎兵對壘,血肉橫飛的場景,想著多年前王海賓阻擊吐蕃,為吐蕃圍殺後的戰場……

    那種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手中秦皇劍猛然刺出,手中劍化做一條上下翻飛的銀蛇,勁風在城樓上激昂震盪,心中不由湧起了與敵人在千軍萬馬之中對陣沙場的痛快淋漓感覺。

    裴旻此刻的劍與他昔日的劍法不同,不論是斬虎劍法、越女劍法還是他自創的草聖劍,或是從天下劍客手中習來的各種劍技,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招法精妙,千變萬化,又招招相連,環環相扣。尤其是經由他手中施展出來,更是宛若一體,前後連接沒有半點隔閡,就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現在他施展的卻是最簡單的劍招,沒有半點的浮華,半點的變化,直來直往,簡單劈、簡單砍、簡單崩、簡單撩、簡單格、簡單洗、簡單截、簡單刺、簡單攪……劍的特效發揮的淋漓盡致,自有一股縱橫殺伐凌冽之氣。

    收劍回鞘,裴旻見週邊人帶著幾分痴傻的看著他,尷尬一笑道:「剛剛有些領悟,創了幾招劍法,怕靈感消散,諸位莫怪!」

    眾人方知緣由,紛紛恍然,連連稱讚。

    郭知運道:「早聞國公劍法天下無雙,果有痴念。適才國公劍法殺氣縱橫,某不懂劍,卻也看的出來,絕非等閒。尤其是最後幾招,更是有著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悲壯。」

    裴旻喜道:「郭公還是知己,卻如郭公所說,這幾招不太適合江湖拚殺,但馳騁於沙場之上,卻是威力無窮,屬於疆場技藝。」

    郭知運不知江湖拚殺與疆場技藝有什麼區別,可他習武多年,眼力還是有的,深有感觸。

    論弓仁對於劍法沒什麼興趣,更加仰慕大唐文化,對於書法尤為熱愛,叫著下城樓去欣賞書法。

    一行人也先後下樓,在石堡城外,看著那遒勁鬱勃,點畫飛揚,又充滿悲壯的幾個字,皆露出了動容之色。

    裴旻再見自己力作,也是滿意之極。

    論弓仁的書法造詣最深,震撼道:「石堡城有國公題字,將天下聞名!」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38
第三十二章終於回來了

    相比論弓仁從藝術上考慮,郭知運的感慨更為深刻,他想起了這些年經由他手中受命攻打石堡城陣亡的將士。

    悲歌送壯士,丹心鑄忠魂,簡單直接,更勝千萬無語。

    尤其是「大唐英烈,千古不朽」八字,更是深入他心底最深處,眼圈都有些紅了。

    「某替那些陣亡的將士謝過國公了,若無國公這幾個字,又有誰真的會記得這山崖下的烈士?」

    郭知運有感而發。

    裴旻道:「就算無人記得,他們的功勞,亦不可磨滅。正因為有了他們,華夏才能屹立至今。便是昔年五胡亂華那般磨難,也沒能將我們擊倒。」

    在石堡城住了一宿,裴旻一行人於翌日下了蒙赤嶺,進入了鄯州地界。

    一入鄯州,裴旻一行凱旋之師,立刻受到了百姓的迎接。

    吐蕃自開元元年背盟以後,憑藉河曲之地與石堡城的便利,沒少出兵寇掠。

    鄯州兵災雖不如洮州嚴重,卻也有許多村莊受襲。

    鄯州百姓對於吐蕃是恨之入骨。

    大唐戰勝吐蕃,並且奪回石堡城免去日後的兵災。

    淳樸的百姓對於唐軍自是感恩戴德,自發的送上了酒水食物犒賞。

    兵卒得此榮耀,一個個也都昂首挺胸,只恨不得在戰場上沒有多殺一個敵人。

    裴旻為了節約時間,直接離隊先一步前往洮州。

    離開七月餘,也不知洮州情況如何。

    身為洮州刺史,裴旻心中也掛唸著洮州百姓。

    抵達洮州,少不得受到官員的祝賀。

    尤其是顧新、張九齡、袁履謙。

    他們是裴旻指定的洮州三把手,他不在的這些時日,政務皆由他們三人負責處理。

    如裴旻最初設想的一樣,顧新有著淳樸的赤子之心,心向百姓,願意為民請命,而張九齡是行政能手,處理大小政務有條不紊。至於袁履謙最是精細,掌握著財政大權,不多花一分錢,也不少花一分錢。

    三人相互配合,洮州政務全在他們的掌控之下,即便有麻煩,也早已解決了。

    裴旻看著袁履謙編寫的營收賬簿,對於三人的工作給予了肯定,也道明了真正來意:「在長安的時候,與陛下聊到河西九曲地的事情。陛下事先給我透了底,說只要我能收復河西九曲地,便封我為節度使。陛下一言九鼎,因不至於出爾反爾,高昇節度使是十之八九了。」

    顧新、張九齡、袁履謙三人互望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節度使,那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卻不想裴旻年不過二十五,便獲得如此雄職,實在了不起。

    但細細思來,以裴旻的功績,卻又理所當然。

    能在如此年歲,立下如此功績,古往今來,本就沒有幾人。

    「此次來洮州,除了瞭解一下洮州的情況,也想問一問你們是否願意隨我一同上位赴任?」

    節度使身為封疆大吏,權力更是重中之重,也更需要文武心腹支撐。

    武將這一行不用說,神策軍肯定是隨他走的。封常清、李翼德、李嗣業、江岳皆是隸屬神策軍,有他們在,哪裡不能去得。

    至於文臣一直是裴旻的弱項,好不容易湊成了顧新、張九齡、袁履謙三人組,可不想白白便宜他人,給他人做了嫁妝。所以事先徵求他們的意見,真到陞遷的時候,為他們表功提拔。

    這並不算拉幫結派,身居高位者,豈能沒有幾個信任的得利乾將?

    張九齡、袁履謙毫不猶豫的應承了下來。

    張九齡才高志遠,這在地方擔任功曹,哪裡比得上在節度使手上任職?

    袁履謙更不用說,裴旻的鐵桿兄弟,自家兄弟焉有不支持的道理。

    顧新卻有些遲疑,倒不是不願意,只是家中有上了年紀的母親,身體還不太好,不願意遠放為官,遲疑道:「不知刺史可知是哪裡的節度使?」

    裴旻也知顧新家中的情況,笑道:「郭公身體抱恙,此次大勝之後,決定告病休養,私下與我說過會給跟陛下推薦我繼任隴右節度使的職位,只是不知陛下那邊會不會同意。此事真無法預料,畢竟隴右節度使是個雄職,盯他的人可不少,人脈不足也是我致命弱點……」

    大唐現今有九節度使,分別是范陽、平盧、河東、朔方、河西、北庭、安西、隴右、劍南這幾處,其中擁兵最多的是范陽節度使,最富的是河東節度使,而隴右節度使擁兵次於範陽,富饒次於河東,存於兩者之間。

    因故範陽、河東、隴右這三節度使的位子人人眼紅,每每有空缺的時候,朝堂上皆會爭的你死我活。

    就算有郭知運的推薦,裴旻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取得隴右節度使這一位子。

    若是情況允許,他也想接替郭知運的位子,畢竟對於這一帶他特別熟悉。更別說他知道大唐未來的主戰場生西方,只要在隴右任職,不愁無功績可領。

    「有幸在刺史麾下任職,顧新萬分榮幸。只是母親身體不適,不敢遠走他鄉任官。若刺史得以繼任隴右節度使,自然效命帳下,毫無怨言。非是如此,實是在下沒這福分。」顧新也想更進一步,只是世間事情無法兩全,相比自己的官運,他更加看重視自己的母親。

    「無妨!」

    顧新才幹只能算是一般,裴旻看中的正是他高尚的品格,雖有遺憾,卻早在意料之中。

    有張九齡、袁履謙兩人,以目前他的情況,以是心滿意足了。

    在洮州住了一宿,裴旻與大部隊匯合,一同往長安而去。

    長安李府!

    自從與李林甫再會,裴雲一直住在李府,與他這位昔年的同窗好友抵足而眠,促膝長談,大有懷念舊時光的感覺。

    李林甫自身展現的才智,再一次折服了裴雲。

    裴雲是裴家未來家主的候選人之一,他野心甚大,對於裴家家主是勢在必得,將李林甫視為人生益友,最值得信賴的知己,有心借助他的智謀,擊敗其他的候選人,成為唯一人選。

    自李林甫為之定計之後,裴雲一直關注著裴旻的動向,知道他凱旋歸來,心底不急反喜,大笑的對李林甫道:「林甫兄,裴旻終於要回長安了,聽說陛下還特地讓太子十里相迎呢!」

    李林甫眼中有著不明的味道,心想:「終於回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39
第三十三章 太子李瑛

    長安郊外十里亭。

    郭知運、裴旻、論弓仁在禮部的引領下走向了皇太子李瑛所在的十里亭。

    對於李瑛,裴旻印象不深,只是知道李瑛給李隆基賜死了。

    現今朝堂有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皇后無子嗣:王皇后是李隆基的發妻,賢良淑德,有長孫皇后之風。在患難時給李隆基極大幫助。但不知什麼原因,王皇后無法生孕,至今無子嗣。這也意味著無法依照嫡長子繼承法來決定皇儲之位。

    李瑛是李隆基次子,李隆基掌握實權之後,因長子李潭曾在苑中打獵時,面部為豽所傷,臉上有嚴重的疤痕,給破了相。

    皇帝破相不雅,次子李瑛也得以升任皇太子。

    李瑛在歷史上給賜死的因由相當的扯淡。

    李隆基有一妃子是武則天的侄孫女,因父親早逝,得到武則天庇蔭自幼於宮中長大,對於宮斗極為熱衷,工於心計。因長相嬌媚,善解人意,深得李隆基的寵信是為武惠妃。

    武惠妃想要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以掌握天下之舵。

    在某一天某一日。武惠妃對李瑛說皇宮有賊,請李瑛幫著抓賊。

    李瑛二話不說,領著李瑤、李琚,兄弟三人穿上甲冑,入皇宮擒賊。

    而另一邊武惠妃又對李隆基說,「太子跟二王要謀反了!他們穿鐵甲進宮……」

    然後李隆基就將他自己的三個兒子給賜死了。

    整個過程充分的體現了李瑛的無知以及李隆基對於自己信任的人的那種近乎白痴愚昧的相信。

    皇宮大院鬧賊,需要一個太子出馬?

    而三個兒子穿著鎧甲入宮,就是造反?還賜死?

    比後世的清宮劇都可笑的劇情,實實在在的出現在歷史上。

    裴旻想著這過往,也不知是應該笑李瑛這個太子腦殘,還是笑李隆基這個皇帝智障。

    也許李瑛不像當年章懷太子那樣賢明,是個二貨蠢蛋。所以對他的冤死,雖然是李隆基的錯,卻也沒有人為他鳴冤。

    胡思亂想間,裴旻來到了近處長安近郊。

    遠遠望去,旌旗遍野,規模隆重。

    十里亭外一個穿著黃色蟒袍的人影往他們這邊眺望。

    負責接洽的禮部官員正是裴旻的老大哥賀知章,含笑著看著凱旋歸來的三人道:「太子殿下正在前方迎接諸位凱旋。」

    裴旻等人早已得知消息,備足了禮節功課,一併下馬步行去見皇太子李瑛。

    在這種場合下,裴旻也沒有與賀知章交談,只是於之比劃了一個喝酒的手勢。

    賀知章作為頭號酒鬼,心領神會。

    他們一行人來到近處,李瑛看著一身戎裝的兵將,聲勢浩大,忍不住小小後退了一步。

    他方剛十歲,身在皇宮大院,那裡見過如此景象。

    「見過太子殿下!」

    裴旻、郭知運、論弓仁一併向李瑛行軍禮問好。

    身後的兵卒也齊聲參拜。

    裴旻身著明光鎧,歷朝歷代皆有特別規定,身著鎧甲的將士面君可免大禮,只需作揖便可。

    他稍微彎腰,正好將李瑛那肉嘟嘟臉上的驚懼看在眼裡,雖說對於一個十歲小孩不能過於苛刻,但是身為皇儲不說要有過人之能,至少不能過於平庸。

    見兵士都給他行禮,李瑛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唐皇儲,膽氣也足了些,大聲道:「諸位為我大唐收復失地,開闊疆土,功勛卓著,實是我大唐功勛重臣,快快免禮……」

    「謝殿下!」

    裴旻一行人謝禮之後,在禮部的安排下重新進了皇城。

    離之前的慶賀還不滿一年,可長安百姓依舊表現的極為熱情。

    尤其是這一次的勝利屬於收復失地,開拓疆土,這份榮耀大唐已經二三十年沒有體會過了。

    遙想當年太宗皇帝四方征戰四夷臣服,再想高宗皇帝打下古往今來最大的華夏疆域。而到了武後朝卻讓吐蕃欺負,讓突厥打臉,連小小的奚族契丹都踩在頭上耀武揚威,實在是莫大恥辱。

    如今新皇在位不過短短數年,先從奚族、契丹手中奪回了遼東,現在又收復了河西九曲地。

    百姓心中依稀覺得昔年的大唐又回來了,那個讓四夷聞風喪膽的王朝再度露出了獠牙。

    慶賀勝利,怎麼也顯得不夠。

    一如既往,大軍經過朱雀大街,直抵皇宮太廟,迎接他們的是祭祀天地,獻俘太廟,閱兵承天門三項必行之事。

    在進行獻俘太廟的時候,裴旻察覺身旁的郭知運有些異常,似乎堅持不住了。

    這位老將抱病在身,哪裡受得住這般無聊繁雜的禮節。

    裴旻趕忙扶著他讓兵士帶他去太醫署休養。

    好在獻俘儀式重點在於俘虜而不是裴旻他們一行人,他們的異動,並未影響儀式的進行。

    但是郭知運的異樣卻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看著,各自有了打算。

    郭知運堅持不住,裴旻作為副帥,閱兵儀式自然由他指揮。

    這一次裴旻站得昂首挺胸,與此前的不夠格,現在他是問心無愧。

    閱兵結束,李隆基在武德殿設宴,幾乎三品以上的大員皆給邀請成為陪宴賓客,也足見對於此次大勝,這位李家三郎是如何的重視。

    裴旻看著位於首席的宋璟,心底已然知道姚崇果不其然的給罷了相,心中有著小小的遺憾。

    姚崇便是這樣的人,對他才華佩服認同的同時,他的品行性格又讓你無法接受。

    這勝利的宴席,自然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裴旻有些坐立不安,比起這個慶功宴,他更想回家,看他的母親、夫人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

    直至夜幕降臨,宴會方才結束。

    裴旻迫不及待的要走,高力士快步走後面跟上,叫道:「裴國公,裴國公,請留步!」

    裴旻真想當做沒聽見,無奈打的掉頭道:「高內侍,你就不能當做沒看見我嘛!」

    高力士笑道:「陛下有請,在下可不敢怠慢。國公放心,陛下對國公器重非常,定會體諒國公急於回家的心思,不會耽擱太久的。」

    「好吧!」裴旻應了一聲,頗為無奈的跟著高力士。

    兩人一路閒聊。

    來到武德後殿,李隆基一身便衣,見裴旻走進殿內,大笑著上前道:「靜遠莫怪朕壞了你的好事,實在是有事於你商議,不說朕可睡不著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41
第三十四章意圖稱臣的吐蕃

    李隆基熱情的拉著裴旻坐下。

    裴旻疑乎的看著李隆基,不知這李家三郎發生了什麼,如此興奮。

    李隆基帶著幾分欣喜的道:「靜遠這一次可是大大的給朕出了口惡氣,都將吐蕃打成驚弓之鳥了。」

    裴旻不解的看著李隆基,不知他此話何意,心念電轉,肅然問道:「是不是吐蕃那個使者隆朗赤提出了什麼要求?」

    李隆基拍腿道:「不是什麼要求,是哀求乞求,隆朗赤此來,幾乎不要了廉恥,半點大國的尊嚴也沒有。靜遠這一戰,可是將他們的脊樑骨打斷了。」

    裴旻看著欣喜的李隆基,卻笑不出來。

    在他的記憶裡,吐蕃可不是如此不經打,他們也為王忠嗣、哥舒翰修理的挺慘,但依舊頑強的趁勢崛起,成為讓唐帝國、阿拉伯帝國都為之矚目的存在。

    那個時期的吐蕃大有第三帝國的架勢,軍事實力更在大唐之上,與阿拉伯帝國在西域打的熱火朝天。

    在裴旻眼中吐蕃一日不滅永遠是大唐不可輕視的敵人之一。

    一戰打斷吐蕃的脊樑骨?

    裴旻怎麼也是不信,沉聲道:「陛下,吐蕃沒您想像中的弱。是因為吐蕃前贊普自毀長城,導致軍中青黃不接,沒有優秀的將校擔當大任,這才是臣從容取勝的關鍵。吐蕃之弱,不在於國弱,而是缺乏優秀的將領,軍事統帥。只要他們尋得優秀的軍事統帥,我們未能贏得如此輕鬆自在。在決戰之前我們也遇上了吐蕃的一位小將,極有軍事天賦,有可能扛起吐蕃的軍事,成為我軍勁敵。」

    李隆基皺眉道:「難道隆朗赤真是裝的?」

    裴旻道:「我雖不知吐蕃提出了什麼要求,輪番的失敗,確實傷了他們的筋,動了他們的骨,但不足以形成致命傷。他們還有於我們一戰的力量,這一點,臣能確定!」

    李隆基也不隱瞞,直言道:「就在前日,隆朗赤突然提出了一個提議,說願意向我大唐稱臣,並且每年加倍向我們進貢,只求我軍能退出莫離驛。說什麼他們已經讓靜遠的手段嚇怕了,你們在附近,他們的牧民根本不敢在青海湖放牧。」

    「原來如此!」

    裴旻瞬息間明白了吐蕃的用意,也知道了為什麼李隆基會如此興奮了。

    吐蕃崛起之初,正是貞觀朝,唐朝軍事最強盛的時候。

    那時候的李世民重心在西域,根本沒有將吐蕃放在眼裡。

    到了高宗朝,吐蕃已經崛起了,而且擁有噶爾‧欽陵這樣的名將,在軍事上有了跟唐朝分庭抗衡的實力。

    也因如此,唐蕃兩國盟約並不是主從約定,大唐亦非是吐蕃的宗主國,是舅甥盟約。

    唐是舅,吐蕃是甥,長一輩的關係。

    若真能定下主臣約定,吐蕃就是大唐的附屬國,吐蕃的贊普將接受唐朝的冊封,相互來信的時候,還要稱臣。

    雖是一個形勢,但意義重大。

    此事若在李隆基手上完成,從意義上來說,將會是超越前朝的壯舉。

    李隆基哪有不心動的道理。

    「陛下!臣以為促成吐蕃妥協的有兩點!其一……」裴旻伸出一根手指道:「他們元氣大傷,需要我們幫著恢復元氣。成為我大唐屬國,能夠享受屬國的減稅通商待遇,可以促進他們的經濟。其二……」他豎起第二根指頭道:「也是最關鍵的,他不想讓我們威脅青海湖,更不想讓我們適應高原反應!」

    「高原反應?」李隆基有些茫然。

    裴旻笑著解釋道:「就是所謂的水土不服,吐蕃地勢遠遠高於我們大唐。水土不服格外嚴重,會給我軍造成極大的困惱,也是吐蕃一直以來的倚仗。只要有水土不服的存在,他們便如壁虎一樣,即便我們砍掉他們的尾巴,他們只要縮在山上,終有重新長出來的一天。但若我們有一支能夠在高原上作戰的軍隊,情況立刻不同了。再長命的壁虎,只要砍掉他們的腦袋,也無回天之力。我們擁有一支能夠高原作戰的軍隊是吐蕃最不願意看到的。」

    「為了防止這點,他們甚至提出了稱臣,可見他們對我大唐防範之心何其之重。這也側面預示了一點,吐蕃的妥協並非真心,而是為了學習勾踐!一時辱,算不得辱,笑到最後,才是贏家。現在贏家是我們,可不能讓吐蕃笑到最後。」裴旻慎重的說著。

    李隆基神情肅穆,越王勾踐嘗糞卜疾,臥薪嘗膽誰能不知?

    裴旻道:「其實舅甥盟約還是稱臣,意義不大。難道吐蕃稱臣了,陛下真能左右吐蕃的政局?不過是字面上的好聽而已,意義不大。以陛下的雄心壯志,難道僅限於讓吐蕃稱臣?誠然,讓吐蕃稱臣,確實超越前朝。可也僅是好聽一些而已。與我大唐天兵殺進邏些,攻佔布達拉宮比起來,到底哪個更有意義?」

    「當然是後者!」李隆基聽了眉飛色舞,隨即怒道:「好一個隆朗赤,險些給他矇混過去了。他定是得知了靜遠即將來長安的消息,見協議一時無法達成,擔心你壞他大事。乾脆拋下如此誘惑……朕就覺得有鬼,才沒答應,要聽聽你的意見。如此說來,靜遠取莫離驛是為了長遠考慮!」

    裴旻道:「即為長遠,也為當下!陛下,這口絕不能鬆。」

    李隆基突然皺眉道:「比起隆朗赤的滿嘴謊言,朕自是相信靜遠的忠言。只是最近這些日子,隆朗赤手段盡用,朝中不少大臣為他說服。覺得修建莫離城,在莫離驛長久並不值當,每年需耗費數十萬貫軍費,甚至引發不必要的戰事爭端,得不償失。尤其是稱臣一事傳出,文武百官大多數都抱以認同的態度。畢竟吐蕃高原貧瘠,從經濟而言,不適合征伐。」

    這一點裴旻認同,卻不贊同,就如高句麗一樣,高句麗地處偏遠,窮山惡水,征伐確實傷損國家經濟,得利不大。但是後方不穩,前面如何發展?就算是虧,高句麗也不得不打。

    吐蕃亦是一樣,從經濟民生考慮,文臣顧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該打的還是要打。

    「無妨!」裴旻瞇眼道:「明日早朝,陛下召見臣入殿。不過三言兩語,保證滿朝文武瞬間達成一致。」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43
第三十五章武婕妤老套的搭訕

    李隆基拍腿道:「有靜遠這話,朕就放心了。唉,朕雖是皇帝,可有些事情也不能隨心所欲一意孤行,要顧及群臣的意見,他們也是為大唐的經濟考慮,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所以臣打算跟他們算一筆賬,堵住他們的嘴。」裴旻成竹在胸的說著。

    「好!」李隆基萬分期待道:「朕明日拭目以待!朕知你顧家,也不多留你了。快些回去,等會朕有事吩咐力士去辦,就不勞煩他送你了。」

    裴旻忙堆著笑臉,告辭離去。

    從武德殿後院至前院,要經過一個彎彎曲曲的湖心迴廊。

    裴旻帶著幾分急不可耐的心情走在迴廊上,對面卻迎來三人。

    前後皆是打著燈籠的丫鬟,中間是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衣著華麗,輕搖玉步往對面走來。

    裴旻沒有多看,低著腦袋,在一旁讓開道路。

    武德殿是李隆基的私人後院,外人是不得入內的,李隆基邀裴旻至武德殿議事是沒將他視為外人。

    這入夜能夠出入武德殿後院的,必定是李隆基的內眷無疑。

    便在兩人相會的時候,那女子突然「哎呦」了一聲,身子竟然向裴旻倒來。

    瞬息間,裴旻已經做出決定,他並未用手攙扶,而是用手前臂輕輕的一頂,穩住了女子的身子,給了她攙扶的「扶手」。

    兩人靠近,一股獨特的芳香傳入裴旻鼻中,味道清幽直入心肺,竟讓他心中莫名一蕩。

    女子瞬間離開了裴旻,小退了三步微微萬福道:「武嬪見過裴國公,夜色昏暗,一時不慎,失禮了。」

    她一言一行表現的極為大體,並未因為崴腳而失禮人前。

    武嬪?

    裴旻心念電轉,以知來人身份。

    唐朝因為出了一個長孫皇后,在后妃的管理上特別嚴苛,是中國封建王朝之最。

    正三品以上如皇后、貴妃、淑妃、德妃、賢妃等妃子稱宮,從五品下如婕妤、容華、婉儀等稱嬪,在以下稱主。

    李隆基的後宮能稱「武嬪」的唯有武婕妤,也就是日後的武惠妃,武則天的侄孫女。

    「見過武婕妤!」

    雖然裴旻的官爵在武婕妤之上,但面對皇帝的女人,他還是行了一禮。微微用餘光打量著武婕妤,她打扮的極為精美,雲鬢微鬆,薄紗之間,香肩隱猶。象牙般潤澤的膚色,慵懶而嫵媚的眸子眉眼細長,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得格外迷人,也不由暗讚一聲。

    武婕妤抿嘴輕笑:「多次聽陛下私下提到國公,說國公是國之棟樑,少年英傑!可與古之甘羅、霍去病相比,今日得見,果不其然。記得還有一次,陛下逗清兒玩耍,還說清兒乖巧聰慧,有心將他培養成國公一樣的優秀人物呢!」

    裴旻道:「婕妤謬讚,愧不敢當!」

    武婕妤也沒有多聊,道:「夜路難行,國公但需謹慎……翠兒,將燈籠贈給國公照明。」說著萬福之後,向武德殿後院走去了。

    裴旻捏了捏鼻子,回味了一會兒武婕妤身上的那股香味,嘴角微微翹起:果然好手段。

    武婕妤身上的的味道,他曾經聞過,而且記憶猶新。

    那還是在當年金城攻防戰的時候,天竺的商人為了討好他,送給了他幾瓶「佛的香精」。這佛的香精其實就是傳說中的印度神油,有著催情的效果。

    武婕妤身上的味道更加清香,應當是質量更優的產品。

    武婕妤本就是美人胚子,又用上這種催情之物,想必晚上少不了胡天胡地。

    武婕妤之前的崴腳雖表演的極像,然而當時的裴旻正低著頭看的清楚,對方是有意向他這邊倒來的。

    武婕妤顯然想藉此機會與他認識,從她的話也能聽出一二:一方面是告訴他,李隆基與之無話不談,可以幫他美言,另一方面卻牽扯到她的兒子李清,用意也是顯然。

    同時武婕妤分寸拿捏的極好,沒有跟他這個外臣多做一點接觸,留下把柄。

    武婕妤身為李隆基的妃子,邀寵君前可以理解,但是有意與重臣往來,所謀甚大。

    裴旻想到了今日的太子李瑛,以李瑛目前的表現來分析,確實不太適合擔任太子。不過歷史上的肅宗李亨也沒有什麼大作為,卻不知日後讓自己改變了一塌糊塗的歷史,將會由誰來繼承。

    看著手上的燈籠,也想到了武婕妤口中的李清。

    這個李清就是日後的壽王李瑁,那個娶了第一美人楊玉環,又給李隆基強搶去的慫蛋。

    這種連自己老婆都保不住的人,裴旻就是腦子讓驢踢了也不會支持他。

    武婕妤不知裴旻心中所想,走至內堂屋外,回頭看了一眼裴旻遠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笑意,還有一些羞紅,忍不住想道:「國公年少英俊,竟比陛下更有男人味兒!」

    一路胡思亂想,裴旻出了皇宮,上了小栗毛的馬背,立刻歸心似箭,掃去一切思量,快馬加鞭的返回了裴府。

    裴旻一如既往的先拜會了自己的母親。

    原本裴母這個時候皆會留裴旻聊上幾句。

    這一次還沒等他坐下喘口氣,裴母已經將他趕回房去了,說道:「快去快去,都要當爹了,也不知輕重,嬌陳可不適合熬夜!」

    帶著略顯緊張的心,裴旻推開了自己的房間,說了聲:「我回來了。」

    嬌陳坐著桌前看書,聽到裴旻的「我回來了」帶著幾分自豪的道:「妾身就知道,裴郎一言九鼎,不管長安這邊怎麼說,始終相信裴郎能夠做到。」她說著輕扶著桌子,意圖上來給裴旻寬衣。

    裴旻趕忙快步上前攙扶道:「什麼也別管,什麼也別動。這些日子幸苦了,一切交由我來。」說著,情不自禁的去撫摸那尖尖的小腹,道:「快九個月了,應該有些反應了吧。」

    嬌陳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道:「可調皮了,一個勁的踢鬧,定是個健康的小傢伙。」

    「那是自然!」裴旻說著,似乎撫摸以不滿足他的心情,半跪在嬌陳的面前附耳在肚子傾聽著。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竟然依稀能聽得心臟跳動的聲音,大是高興,低呼道:「聽到了,聽到了……」便如孩子一樣興奮。

    嬌陳含笑的看著愛郎,洋溢著幸福的滿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44
第三十六章 文武齊心

    裴旻念及裴母的不能熬夜,也沒有跟嬌陳肚子裡的寶寶多互動,樂滋滋的摟著嬌陳一覺睡到了天亮。

    便是睡著了,他那手掌依舊搭著嬌陳的小腹,似乎在守護著他。

    次日天明,如李隆基預料的一樣。

    與吐蕃的盟約拖太久了,文武皆有了不耐其煩的感覺。

    細節可以慢慢商議,但大局總該定下來。

    停戰協議的可靠性,遠不及盟約有效果。

    不可避免,朝堂上又在商議起了此事。

    這一次衝在最前面的依舊是戶部尚書王琚,王琚也是先天政變的功臣,與李隆基交好,立有從龍之功,拜銀青光祿大夫、戶部尚書,晉封趙國公。

    只是之前受到了姚崇的排擠,給貶罰地方去擔任刺史了。

    並非人人皆有裴旻那般覺悟,這姚崇一倒台,王琚就發動關係,削尖了腦袋重新擠回廟堂,充任戶部尚書一雄職。

    戶部尚書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說句大唐的財神爺毫不為過。但這也是一個風險極高的職位,前任戶部尚書便是因為瀆職給新晉首相宋璟給罷免了。

    宋璟為官嚴厲,別說是貪污受賄,便是尸位素餐無作為的官員讓他抓到一個也是重罰一個。

    王琚新官上任,也想幹出一番成績,意圖將國庫填滿,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官到了他這個地步,在上一位就是宰相。

    身為文臣,所需所求,不就是一個相位?

    想法是美好的,王琚發現現實卻極為殘酷。

    大唐剛剛發動對吐蕃的戰爭,這一仗唐軍動用兵馬六萬餘,戰馬四萬匹,耗時七個月餘,期間消耗的糧草軍餉,還有勝利後的犒賞以及陣亡將士的撫卹,零零總總都需要從戶部拿錢。

    這是無可避免的花費,王琚也只能認了:將士出征在外,刀頭舔血,這因有的獎勵撫卹,就算敲碎了牙,戶部也要拿出來。

    然而不只是獎勵撫卹那麼簡單,大唐新取了河西九曲地,需要發展。

    在草原上養牛羊訓軍馬都需要極大的投資,還需要他們戶部調派流民支持,又是一筆巨款,超大的投資。

    這沒有個七八年,這筆投資休想收回。

    然後還有石堡城的修葺,金天橋、大莫門城、樹墩城這些地方也需要打理。

    這花錢就跟流水一樣,不住的往外出,看不到半點的回收希望。

    王琚頗有才略,也知這些都是必須支付的,再一次忍了。

    但是修葺莫離驛,新建莫離城,派兵常駐青海湖,這讓王琚忍無可忍。

    真當戶部是錢袋子,有花費不完的錢?

    莫離驛位於青海湖附近,周邊皆是吐蕃的勢力,維持莫離驛需要大隊兵卒常駐,需要朝堂不斷的往其中塞錢糧。至關重要的還未必就能守得住,萬一他們費勁千辛萬苦,調遣工匠運送建材將莫離城建好。吐蕃出兵,將之奪去,豈非做他人嫁衣?

    有此思量,王琚是同意撤兵莫離驛,接受吐蕃稱臣的開路先鋒。

    「陛下!死守莫離驛,對我軍無大利可言。以一無大用之地,卻能換得吐蕃稱臣,每年能得雙倍貢品,何樂不為?比無止境的向莫離驛輸送錢糧,不如坐等吐蕃送錢糧上門。」依照規矩,他國貢品,除了個別稀有的為皇室享用,其他尋常之物,皆歸戶部收入國庫。

    掏錢,收錢之別,讓王琚爭的面紅耳赤,寸步不讓。

    文臣皆重視發展,輕於開疆擴土,當即有人附和道:「王尚書說的極是,吐蕃與我大唐相交百年,還是首次願意向我大唐臣服。豈能因一無大用之地拒之?」

    「天下現今百廢待興,許多地方發展皆需投入大筆錢物,時無必要為了莫離驛而多耗費錢糧軍餉,增加百姓負擔。」

    文臣無一例外皆圍繞錢財來說。

    不只是文官,武將也站在了文臣這一邊,開始了誇誇其談。

    左領軍大將軍耿國公葛福順道:「這狗急跳牆,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凡事適可而止最為重要。吐蕃雖敗,國力猶在。強佔著他一地,只會令兩國之間的關係鬧得無法收場。以我們的情況,和平共處才是最好選擇,何必為了一地引發爭端?」

    左監門將軍唐地文也道:「這好比三國時期吳蜀之爭,吳蜀抗曹,大勢所趨。而蜀卻佔南郡不還,徒惹戰禍,致使大將關羽陣亡,莫離驛有不如無!」

    隨後右監門將軍盧龍子、右武衛將軍成紀侯李守、右威衛將軍王景耀、右威衛將軍高廣濟紛紛站了出來,也說的頭頭是道,立表放棄莫離驛的看法。

    這一下輪到李隆傻眼了。

    原本只是文臣出於財務經濟上的考慮,仗義執言,立表退出莫離驛接受吐蕃稱臣。

    文臣所請,合乎情理。

    武將原本一直處於中立地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參合進來。

    怎麼才一日功夫,他們的態度就變了?

    其實一切緣由在於昨日隴右節度使郭知運的病倒。

    郭知運這一生病,立刻牽動了許多將官的心。

    他們也不是關心郭知運的安危,而是在意他身上隴右節度使的雄職。

    得知郭知運此番大勝吐蕃,余願以了,有去職休養的意思,立刻有人心動了。

    好比王毛仲!

    王毛仲是李隆基的心腹,而且是最親近的近臣之一。

    在李隆基為誅殺韋后、安樂公主以及太平公主而發動的唐隆、先天兩次政變過程中,王毛仲均起到了重要作用,是屈指可數的唐元功臣。

    王毛仲也因此特別自傲跋扈,尤其是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在長安軍方拉攏了一匹王黨勢力後,更了不得。

    王毛仲跋扈到什麼程度?

    他最看不起閹人宦官,對於閹人宦官動輒打罵,毫無顧忌。

    李隆基面前的第一紅人高力士也受王毛仲羞辱過,見到王毛仲都要繞著走,免得與他對上。

    王毛仲現在是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閒廄兼知監牧使、霍國公可謂位高權重。

    可這官哪有嫌棄小的,他的目標是兵部尚書,以兵部尚書晉封相位,成為一國之相。

    但是以他現在的功績資歷還不夠升任兵部尚書,隴右節度使正是鍍金的好職位!

    一瞬間文武齊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46
第三十七章 倒戈的戶部尚書

    自古文武殊途,文臣武將的意見,向來難以達成一致。

    李隆基當皇帝從先天年間算起,以有七年時間。

    這文武意見相左,由他這位皇帝下最後的決斷,屢見不鮮。

    如今文武一心,讓李隆基訝異之餘,一時也看不透武將的心思,對於裴旻能否扛得住文武夾擊,不免為之擔憂。

    這眾口一致,他這個做皇帝的也不好拒絕,只能道:「莫離驛是裴卿千辛萬苦取得的,想我大唐兵威赫赫,貞觀、永徽戰功何其彪炳,開疆擴土十數萬里。經數十年發展卻疆土淪喪,戰功不顯。如今好不容易收復疆域,還奪取了吐蕃的戰略要地,就這樣送回去,怕是不妥,也會寒了將士的心,先聽聽裴卿的意見再來定奪。」

    文武聽李隆基如此說來,也未拒絕。

    裴旻雖不是這次動兵的主帥,卻是總指揮,只要說服他,大事可定。

    李隆基讓高力士去叫裴旻。

    百官也未乾等,而是針對如何開發河西九曲地相互商議起來。

    直至裴旻的到來。

    面對裴旻,王琚倒沒有顯得咄咄逼人,畢竟裴旻凶名在外!這廝上的了戰場,下的了江湖,提筆能寫詩作文,張口能編句罵人,實在不好對付。

    不到逼不得已,王琚不想得罪於他,帶著幾分誠懇的道:「裴國公,我大唐經二張亂國、韋后亂政、太平專權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局面。陛下雄才大略,有太宗之氣,立志發展。為天下百姓能夠安定,開墾荒地,修建河渠。又推行軍制馬政,每一樣皆是利國利民之舉!」

    「但是,國力有限,人力有限!就如隋時楊廣。平心而論,楊廣開運河、建東都當真是無義之舉?其實並不盡然,開運河連接江南漕運,建東都以定兩京地位。本無可厚非,但是他無視勞力,無視百姓生計,無視國家負擔。以至於百姓為了逃避徭役,將自己的手腳打斷,笑稱福手福足。直接導致短短十數年,天下百姓起義百起,隋朝崩奔離析以致滅亡。無視百姓,無視民生,濫用民力,即是民賊。」

    「當然……陛下英明神武,豈非楊廣可比?只是而今國庫並不富裕,募兵馬政自不用說,還有河西九曲地的開發,大運河的疏通,這一切都需由戶部撥款。不怕國公笑話,戶部國庫餘錢不足。派遣軍馬固守莫離驛,軍餉糧草器械設備等等皆是不小的數額,在下以為,能省則省吧。」

    這伸手不打笑臉人,王琚如此態度,裴旻也不好扇他耳光,笑道:「王尚書言之有理!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前人的經驗,我們身為後人自當多需注意。只是……」

    王琚正想鬆口氣,聽到「只是」一顆心又吊在口腔裡了。

    裴旻道:「尚書是給吐蕃忽悠了!不瞭解情況,您以為吐蕃位於高處,那裡環境惡劣,荒蕪凋敝、破敗不堪?」

    「大錯特錯!」

    他重重的說了這四個字,道:「吐蕃這是關著門悶聲發大財,不親眼所見,不親眼所望,常人根本想像不到青海湖的富饒。」

    王琚莫名的看著裴旻。

    裴旻道:「打個比方來說,我大唐關中八百里平原號稱天府之國,江南號稱魚米之鄉,而青海湖的資源絕不遜於關中、江南半點。」

    聽了裴旻的話有人動容,有人不可置信。

    裴旻續道:「吐蕃產鹽,人盡皆知!但你們不知道他們鹽資源富裕到何等地步!一個鹽田,便能滿足我大唐天下所有百姓千年的用鹽所需,遠遠超乎你們所有人的想像……」

    他這話一出口,滿朝文武都直了眼。

    裴旻當年去青海旅遊的時候,導遊跟他說過青海有大大小小的鹽湖一百多個,其中一個大一點兒的鹽湖的食鹽蓄藏量,便夠全世界使用數十年、上百年。

    若算上青海柴達木盆地南部的察爾汗鹽湖,夠全世界七十億人吃上千年,而且還吃不完……

    所以非典時期所謂的斷鹽,其實就是一個笑話!

    因為青海鹽湖的鹽,幾乎是吃不完的,吃的還沒有它再生的多。

    裴旻不理會文武百官的表情,自顧自的道:「在莫離驛的西面,有一個小鹽湖,應該夠我大唐全國百姓吃五十年。在西面過了大非川有有一個茶卡鹽湖。是四大鹽湖最小的一個,不多,也就夠我大唐吃個千八百年。跟腹地的察爾汗鹽湖沒得比。」

    文武百官腦子有些跟不上節奏了,鹽是戰略物資,天下人沒有一日離得開鹽,可是暴利中的暴利。

    也因如此漢武帝才會頒發鹽鐵官營的任命,並且沿用至今。

    鹽稅是唐朝經濟的一大來源,用不完的鹽,那可是用不完的金子銅錢!

    「所以!」裴旻提高了聲音道:「我取莫離驛,即有長遠的思量,也有近處考慮。我大唐幾大產鹽基地皆在海邊,離我們最近的也在東海,東海之鹽,補給北方,由是不足。我關中、隴右、涼州所用之鹽來至於江南,萬里迢迢,運輸費用,可想而知。而且西域缺鹽,吐蕃掌握了鹽資源,高價賣於西域,牟取暴利。我西域都護府為了省事,也不得不向之求購。如今莫離驛之鹽可以用於關中、隴右、涼州,甚至西域。將節省多少運費,賺取多少銀錢?不知諸位想過沒有?」

    「為了吐蕃那一點點雙倍貢品,退出莫離驛?」裴旻帶著幾分嘲諷的道:「那就是最大的蠢蛋,為了胡麻而丟西瓜的愚蠢之舉。」

    胡麻也就是芝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戶部尚書王琚,這位反對駐軍莫離驛的先鋒,急著眼道:「陛下,微臣愚昧,竟不知青海湖富饒至此。臣提議,應當立刻增兵莫離驛,戶部願意召集工匠出資修建莫離城。」

    這位戶部尚書態度立刻來了大轉變。

    這一下武官傻眼了,葛福順道:「如此只怕會引起吐蕃恐慌,再起戰事!」

    裴旻正想說話,王琚先一步厲聲道:「身為武官,葛大將軍竟說如此懼戰之言,不覺羞愧!身為朝中大將,敵人來襲,自當領兵去戰,哪有退縮的道理!」

    葛福順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

    李隆基呆呆的看著這一變故,有些無言以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49
第三十八章鷹鴿之談

    李隆基怎麼也想不到裴旻三言兩語,直接讓撤軍接受吐蕃稱臣的開路先鋒王琚倒戈相向。

    不只是王琚,那些先前立志於撤軍的文臣,一個個也改了口幫著說話了。

    文武再次對立起來。

    這份逆轉乾坤的本事,李隆基不得不服。

    裴旻瞧著一個個臨陣倒戈的文臣,也笑了起來。

    這文臣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文臣所思所慮,不過是經濟發展,民心安定。

    他們認為駐兵莫離驛意義不大,除了加重朝廷的經濟負擔,沒有別的利處。

    裴旻的話卻讓他們瞬間明白,莫離驛的價值,那取之不盡的鹽資源,能給朝堂帶來無法想像的經濟效應,能夠彌補國庫的吃緊。

    有這等好事,哪裡還顧及什麼顏面,二話不說的改旗易幟。

    文人!

    那就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平時溫順可親,一但觸及他們的利益,露出的獠牙的時候比猛虎還可怕。

    什麼死諫逼宮,樣樣幹得出來。

    三言兩語,將葛福順嘲諷的幾乎想挖個地鑽進去。

    見親家落難,幕後的王毛仲不得不站出來道:「葛將軍也是從大局著想,以避免無意義之爭。尤其是方剛收復河西九曲之地,需要好好的休養,莫名與吐蕃有了隔閡,不利於長遠發展。」

    其實他就是想當隴右節度使,但是他又知道自己的斤兩,在長安依仗著李隆基的勢,耀武揚威那是拿手本事。真要到前線跟吐蕃、突厥什麼的硬剛,那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而隴右節度使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抵禦吐蕃,唐軍退出莫離驛,能夠避免與吐蕃的正面接觸。

    只要三五年,唐蕃之間,太平無事,他便有守土之功。到時候升任兵部尚書,那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王毛仲囂張跋扈,算是人盡皆知!

    但是文臣最不怕的就是囂張跋扈,比起囂張,誰又比的過他們?只不過他們不將自己的作法稱作囂張而是錚錚傲骨,忠言直諫。

    「王大將軍此言差矣!守禦我大唐疆土,怎會無意義?莫離驛是我大唐將士用自己的血肉寸土寸地換回來的。上面有著忠義烈士的熱血,守護他們的犧牲,怎能說無意義!」吏部侍郎也站了出來,慷慨激昂的說著,大義凜然。

    「夠了!」李隆基制止了文武的爭吵,道:「這大殿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見文武冷靜了下來,他看了始作俑者卻在看戲的裴旻一眼道: 「朕覺得你們所言,皆有一定道理,裴卿怎麼看?」

    裴旻笑道:「吐蕃若舉國而來,臣為陛下拒之,吐蕃若偏師而來,臣自當為陛下殲之。吐蕃真敢撕毀盟約,臣就敢攪得他青海湖天翻地覆!何懼他們翻臉?」

    王琚讚嘆道:「國公敢拚敢打,方為我大唐軍中表率!」

    「好!」李隆基拍板釘釘的道:「朕也覺得裴卿與王卿說的在理,吐蕃使者曾有一言,吃進嘴裡的肉,焉有吐出來道理。莫離驛現在是我大唐疆域,朕不以國土做交易。禮部,朝會之後與吐蕃使者表明朕的態度,莫離驛寸土不讓,力促舅甥盟約,並且要他們知道。我們非但不會讓莫離驛,還要開發附近鹽池。他們真心想要與我大唐通好,重結盟約,朕可以在贖人上退讓一步,讓他們少破費一些,至於其他,半點不讓。」

    禮部尚書領命應諾。

    王毛仲表情有些憤慨,想著裴旻的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瞬間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跟自己爭奪隴右節度使的位子!想著他的戰績想著李隆寵信,瞬間將之視為頭號競爭對手。

    朝會結束!

    李隆基邀請裴旻一同共進午餐!

    這位李家三郎大笑著道:「在此事上難得的文武齊心,一致對外,朕真為你捏把冷汗。還以為你又會如上次一樣,將他人說的怒火攻心,面紅耳赤,以至於無言以對。卻不想,竟然三言兩語就策反了文臣,實在了不起,也顯得高明的多。」

    裴旻笑道:「並非是臣有多少了不起,實是抓了王尚書的癢處。」

    李隆基頷首道:「確實如此,王卿對我大唐赤膽忠貞,所思所求,無非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你能顧忌這點,朕特別欣慰。」

    裴旻道:「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所謂文武殊途,其實是看法不一,就如鷹與鴿,所謀不同。臣從未有排斥文臣之心,只是看不起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曲解聖人之意的傢伙而已。」

    李隆基眼睛一亮道:「鷹,鴿?這比喻倒是恰當。那靜遠你覺得,你是屬鷹呢,還是鴿?」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臣性子激進主戰,身為軍人,自然是鷹派無疑。但就如臣之前所言,臣從不排斥鴿派。鷹派有鷹派的思想,鴿派自有鴿派的套路。」

    李隆基顧不得吃飯了,笑道:「那你覺得是鷹派重要,還是鴿派重要?」

    裴旻對應道:「鷹派是為了國家強大,而鴿派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幸福的生活,都是為國家好,為大唐好,走的都是正確的道路。理應無分高下才對,一味的鷹派將會如漢武帝、楊廣一樣,漢武帝戰功彪炳古往今來,沒有幾個皇帝能夠相比,但是輝煌的背後卻是海內虛耗,人口減半。至於楊廣更不用說,直接將大好的江山敗得一乾二淨。一味鴿派,就如衣冠南渡的晉朝,偏安一隅,最終只有滅亡的下場。」

    其實最好的比喻是是南宋……

    南宋官之富,民之安,歷朝歷代難以相比,但又如何,國土淪喪數百年,直至滅亡,留崖山之恨。

    只是這個時代,趙匡胤的祖爺爺都沒有出生,只能以晉朝代替了。

    李隆基饒有興趣的聽著。

    裴旻續道:「漢朝最強不是武帝時期,恰是宣帝時期。宣帝以王霸之道雜治,政治清明,四夷賓服。我唐最強,在於太宗時期,太宗皇帝即能四面出擊又能兼顧百姓生計。有史可鑑,鷹派、鴿派相互並存,相互牽制,不一味地窮兵黷武,也不一位的避讓退後。能強則者強,不能強則讓,方才是王道。」

    他說此話,也有告誡之意。

    李隆基前期過於激進,後期又過於安逸,兩極分化,導致了安史之亂的爆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