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76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38
第六十九章選擇原諒他吧

    與昔日的精神抖擻相比,如今的庫狄氏神色有些疲累。

    短短幾日不見,似乎額角上多了幾縷皺紋。

    裴旻心底有些過意不去,讓一對之有恩的婦人為其奔波,實是不妥。只是不找庫狄氏換做他自己出手。以庫狄氏對裴家的感情,那就不是現在的疲累了。

    兩人甚至會正面交鋒,情況遠比現在惡劣。

    以庫狄氏為中介,正是彼此最佳的選擇。

    「老夫人辛苦了!」

    饒是如此,裴旻依舊難擋心底的那一絲內疚,對著庫狄氏深深作揖一拜。

    裴母也上前拉著庫狄氏的手道:「老姐姐受累。」

    庫狄氏淡然一笑道:「這一大把年紀,還能跟年輕人爭一爭,鬥一鬥,倒也是一大快事。」說著她看向裴旻道:「三個條件,裴家無一不允。望國公言而有信莫要為難裴家……」

    裴旻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皇天后土,看在老夫人的顏面上,只要裴家不與我為難,我裴旻絕不與裴家為難。」

    庫狄氏笑道:「有國公此話,老身也放心了。裴家那邊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要妹妹抽得空閒,隨時可以前往河東,祭拜裴家先祖。尊夫也能遷入裴家宗祠,受裴家後人祭祀。」

    「太好了,太好了… …」裴母滿心激動,說不出話來,本想立刻動身,轉念一想,又道:「認祖歸宗,這可是大事。不能馬虎,不能馬虎……要選擇一個吉日才行。旻兒不是跟禮部侍郎相熟,找他讓人測個吉日,選定後往河東祭祀。」

    古 人迷信,越是隆重之事,越要測兇算吉。

    禮部負責國之大典,所轄的祠祭清吏司,掌吉禮、兇禮事務。

    裴旻笑道:「娘親放心,這點小事何須賀老哥出面,派人往祠祭清吏司問一問祠祭清吏郎中便是。」

    他直接讓寧澤跑一探了。

    宰相門房三品官,裴旻的管事也有足夠的地位,會見一個五品官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半個時辰,寧澤已經回來,說道:「回老夫人、公子,祠祭清吏郎中說六日後的午時,十一日後的辰時,皆是認祖歸宗的吉時吉日。」

    裴旻不加遲疑道:「那就定在十一日後,你去將府中的馬車裝備一下,我們明日動身。」

    從長安往河東裴家的祖居聞喜縣,走水路極快。只要順著黃河而下,不過短短一日功夫,便可進入河東地界。只是裴母不擅坐船,有暈船的毛病,受不了河水的顛簸。為了她的身體考慮,裴旻決定走陸路,往洛陽方向至陝州再從陝縣北渡黃河入河東。

    路程雖遠了許多,但是時間充裕沿途能在客棧或者驛館休息,無疑是最佳選擇。

    裴母倒是想早一些,暈船將就一下,撐得住,但聽愛子已經決定,也只能默認了。

    當天嬌陳、紅渠分別收拾好了行裝,翌日一早,浩浩蕩蕩的一隊人,大小兩輛馬車,五十餘精壯的護衛開路出了長安東門,往洛陽方向而去。

    嬌陳、裴母兩人帶著小七小八坐在最豪華的馬車裡。

    裴母的丫鬟紅渠與奶媽、婦科大夫坐在後面的馬車……儘管小七小八已經滿月,嬌陳也過了月子期。裴旻依舊雇了一位大夫同行以防萬一。

    時間充足,一行人就如遊山玩水一般,在雄偉的潼關停停,在古城弘農住上一日,在黃河岸邊小歇,順便看看奔騰的黃河水。

    足足用了了八日方才進入河東,這一入河東,裴旻就聽說了裴家的事情。

    河東裴家算得上是目前河東最大的世族,裴家對於河東的經營也極為熱心。

    他們在河東各地開辦了五十餘座裴家書院,以極其低廉的學費,傳播知識,增強影響力。若發現可造之材,還會以聯姻的方式拉攏,並且加以扶持。

    在河東裴家很得民心,是眾望所歸的士林領袖。

    裴家以家主裴理為尊,前幾日卻傳出族長裴理向族中長老請罪懺悔,言明了昔年謀害兄長裴玄的事情。

    就算是裴家的風吹草動,都能在短時間內傳遍河東,何況是這驚天雷震。

    裴玄昔年是一代俊傑,才華橫溢,為世人仰慕。裴理雖遜裴玄一二,卻也是才情顯赫,河東齊讚他們為裴家雙傑。

    誰能料到裴理竟然為了裴家家主的位子謀害了自己的親生兄弟?

    長兄如父,當時裴玄、裴理的父親皆以亡故,依照禮節道理,裴理理當對待父親一樣尊重長兄,方是大道。

    事實卻是暗謀弒兄,做出人倫大逆之事。

    登時河東士林對於裴理是千夫所指,裴家自然也深受影響。

    一個為權弒兄之徒,竟然在裴家家主的位子上穩穩當當的幹了二十餘年。

    裴家想要完全脫離關係,卻也非易事。

    好在裴家處事還算果斷,在裴理請罪懺悔之後,裴家長老親自領著裴理以及一干同謀往聞喜縣令處自首。算是挽回了一些顏面,不至於讓惡名盛傳下去。

    不過隨著裴旻領著裴夫人認祖歸宗一事傳開,這其中存在的問題便惹人遐想了。

    這世間從來不缺好事多想之人,裴家如今最出色的人是裴旻無疑,裴理對裴旻的態度惡劣,人盡皆知。

    他們之間的過節恩怨,也不是什麼辛秘之事。

    如今裴理服罪,裴旻攜帶裴母歸宗,這其中的貓膩,不難想像。

    各種版本皆在世間流傳,劍鋒所指都是裴理,對於裴旻,大多都是清一色的讚頌。

    這裡裴旻當日為友戴孝的影響力也體現出來了,面對孔聖人後裔的誇讚,裴旻士林中的地位,堪稱舉足輕重。

    一直進了聞喜縣,氣氛方才出現一絲絲的異樣。

    聞喜縣十戶有七戶姓裴,還有兩戶半是姻親。

    對於裴旻一行人,他們是排斥有之,歡迎有之,懼怕有之,擔心有之……

    自裴理自首起,在河東人人敬仰羨慕的裴家人,現在都不得不低著腦袋行走。

    庫狄氏領著裴家的管事前來迎接。

    她是乘船而來,比裴旻他們要快的多。

    一群裴家管事看著漸漸逼近的裴旻,都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只是他們又能如何?

    打不過,還有把柄握在人家手上,更何況對方即將成為正二品的鎮邊統帥。這二十年來,裴家三品官都沒一個,拿什麼跟裴旻比?

    選擇原諒他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39
第七十章 河東裴家 先人遺物

    大丈夫能屈能伸,面對此刻的裴旻,一個個年歲都足以當他爺爺的人物,強行擠著一臉的笑容特來迎接。

    「勞煩老夫人特意恭候,晚輩慚愧。」裴旻對著庫狄氏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去馬車攙扶裴母去了。

    至於其他人,他並沒有怎麼理會。

    現在他才是強勢的一方,也給裴家眾人表一個態,整個裴家他只認幫助過他們的庫狄氏。

    至於其他人,別以為揣著個長輩身份就能趾高氣昂。

    他裴旻有今日地位,是靠自己拚搏出來的,跟裴家沒有半毛錢關係。

    如今裴家的主家幾乎給洗了牌,得裴理器重的那些人不是與裴理同罪一併關在聞喜縣的大牢,便是給下了職位,放逐地方去擔任教書先生了。

    一同來迎的都是庫狄氏這些天與裴家一同商議組建成的全新班子,也都是人精,見裴旻這個態度,知道裴家想要抱住裴旻這個大腿,跟著華陽夫人庫狄氏走,是唯一的選擇。

    對此他們心底並沒有多少排斥,這也是裴旻選擇庫狄氏的原因。

    庫狄氏對裴家有大恩,而且才智干略身份資歷皆能服眾。

    裴旻扶著裴母來到了近處。

    「見過聞喜夫人!」

    除了庫狄氏,其他出來相迎的裴家人都向裴母作揖問好,眼中也有著不住的欣羨。

    母憑子貴,莫過於此!

    昔年裴府的歌姬,今日搖身一變是聞喜夫人,名副其實的三品誥命,而且要不了多久,隨著裴旻升任節度使,裴母的三品也會成為二品。

    以裴旻的年歲,以他表現出來的能力,以李隆基對他的信任器重……這升任一品還遠嗎?

    裴母成為一品夫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她的身份,現在誰能小覷?

    誰敢嫌她卑賤?

    裴母近來一直跟著誥命夫人為伴,也有了些許誥命夫人的氣度,微微回禮作福,道:「聞喜一別二十多年,模樣依舊,只可惜,物是人非。」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道:「家中出了奸佞,才導致昔年醜事外傳。如今弒兄賊子已入大獄,聞喜夫人也別太過憂傷。你若願意,可隨時來此。昔年大郎的住處已空出來,夫人可隨時回來住。」

    說話之人正是新任裴家家主裴沛。

    裴母目光在裴沛面上逗留了片刻,突然激動道:「可是沛叔?」

    裴沛笑道:「一別二十餘年,想不到當年的小丫頭還能記得我。」

    裴母知裴旻對裴家人沒什麼好感,拉了裴旻一把道:「旻兒,快來拜見你裴太公,當年要不是他,還沒有今日的你呢!」

    庫狄氏這時笑道:「此次能夠順利的為玄公復仇,家主是功不可沒。」

    原來裴沛昔年與裴玄關係極為要好,裴玄意外落水,裴沛是最不相信的一個,也是裴家第一個提出質疑,要求追查到底的人。

    只是裴理大勢所趨,裴沛不論文采城府都遠不及裴理,給下了套,落了一個意圖謀取家主之位,惡意重傷族人的罪名,險些給革出裴家。

    面對這種情況,裴沛只能妥協,暗中調查。

    裴父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本來裴母要因勾引裴家少主的罪給杖殺,是裴沛出面,先一步將裴母接到了自己的府上,並且給裴父、裴母證婚,送他們往北方,避開河東這是非之地。

    一晃二十餘年,裴理的地位在裴家根深蒂固,無法動搖。

    裴沛也查到了一些頭緒,但是想要扳倒裴理卻不可能,只能忍著。

    直到庫狄氏代表裴旻向裴家攤牌,裴家一片混亂之際。

    裴沛將證據拿了出來。

    有了裴沛的證據,加上庫狄氏的逼宮,直接將了裴理的軍,將他拉下了裴家家主的位子。

    庫狄氏也推薦裴沛為新的裴家家主。

    這其中的過程有些曲折,裴旻對裴家的事情不感興趣,故不知情。

    「見過太公!」裴旻對著裴沛深深拜了下去。

    裴沛趕忙攙扶道:「國公不必多禮,老朽擔不起啊!」

    裴旻道:「不論是誰,只要於旻雙親有恩,都當得了這一拜。何況太公還是長者……」

    裴沛撚鬚而笑,道:「後生可畏啊!來,我們入內細說……」

    裴旻見庫狄氏微笑著瞧著他,暗嘆之餘,也給了這個老婦人一個大拇指:老人家智多如狐,確實不是易於之輩:現今裴家有她跟裴沛在,自己想要跟裴家劃分開來卻也不易。

    事已至此,也無需強制劃分。

    只要裴沛、庫狄氏能夠掌控裴家大局,他不介意與裴家互惠互利。

    裴沛在家主大宅請了裴旻一家用膳。

    裴沛的城府心機或許不如裴理,但他勝在待人以誠,直接讓陪同的裴家人都回去了,只有他一人外加一個庫狄氏作陪,都是自己人。

    說談也沒有顧忌,尤其是說昔年往事。

    對裴玄被害之事,更是百般感慨。

    裴沛幾杯酒下肚,酒勁上頭,帶著幾分自嘲的道:「也託了國公的福,幾位兄弟中最沒出息的我,臨老還當上這個家主之位,成為裴家之主,還真是世事難料。」

    裴旻已知昔年過往,忙道:「太公叫我靜遠便可,國公都是外人叫的。我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

    裴沛見裴旻一臉真誠,嘆道:「有孫有子如此,玄哥與大郎若泉下有知,亦可瞑目。」他看了庫狄氏一眼,道:「靜遠人品,還用多言,我裴家兒郎,又有那一個比及的上?先輩留下的東西,不傳他,又傳誰?」

    庫狄氏笑道:「老身也覺得國公可傳,他的心思才略,莫說年輕一輩,即便是老一輩也未必能夠比及。如此,老身去去就來。」

    裴旻帶著幾分茫然的看著庫狄氏遠去的背影,望向裴沛道:「太公,什麼東西如此神秘?」

    裴沛賣著關子的撚鬚笑著道:「等會你就知道了,算得上是我裴家的不傳之秘。對你,絕對大有益處。」

    裴旻也不好強迫,只能在一邊乾等著。

    正說間庫狄氏從內堂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個四方形的木盒,似乎多年未清理了上面聚集了聚集了一層的灰。

    庫狄氏屏著氣息,從下人手中接過雞毛撢子,將盒子上的灰塵掃去。

    帶著幾分慎重的來到裴旻的面前,庫狄氏將盒子遞給裴旻道:「東西傳你了,能不能讓之大放異彩,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41
第七十一章軍神、戰神、儒帥的承傳

    裴旻古怪的接過木盒,木盒旁掛著一方六兩紹的景泰藍廣鎖,鑰匙孔構造複雜,以形狀來辨認,極難打開。

    「咔嚓!」

    裴旻用手用力一擰,直接將鎖頭掰斷了。

    一旁正準備遞鑰匙的庫狄氏,沒好氣的一笑,將鑰匙收了起來。

    並非是這個時代的鑰匙不堅固,這種景泰藍廣鎖是最複雜的鑰匙之一,有足足九個岔孔,必需每個岔孔都對上位才能打開。

    但是這個銅鎖放著都不知道幾十年了,即便銅鎖的腐蝕性再好也生了鏽,根本無需鑰匙。

    裴旻跪坐在蓆子上,將斷裂的鑰匙放在一旁,將木盒移至跟前,輕手輕腳的打開。

    木盒裡面全是書本、書札,擺放的整整齊齊。

    裴旻眼中露出一絲激動,一絲渴望,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麼,當初他就跟裴光庭說過,有沒有裴行儉留下來的行軍手札或者他在西域的見聞手札什麼的,若是有,希望能藉來一閱,以長見識見聞。

    只是後來裴光庭傳來消息,說他父親留下來的手札都讓武則天給收去了。

    裴旻也想起來歷史上卻有如此記載,裴行儉徵戰一身,常勝無敗,號稱儒帥,留有營陣、部伍、料勝負、別器能等四十六訣,但是裴行儉病故之後。武則天也不知存的是什麼心,詔武承嗣將這一切全部取走,從而失傳。

    裴旻也引以為憾,並未深究。

    如今看來,裴行儉似乎有著先見之明,另做了預留。

    裴旻取出一卷手札,打開來細看,果然是裴行儉的《四十六訣》,還是原稿,文章中註釋著各種蠅頭小字,或解說,或發表看法。

    他手中拿著的是四十六訣《營陣篇》,初略一觀,不由眼睛一亮。

    裴行儉精於陰陽、歷術,他竟然將陰陽、歷術融入安營紮寨之中,別出心裁,妙在其中,忍不住道:「這就是聞喜公傳說中的四十六訣?」

    庫狄氏笑道:「是《四十六訣》不假,卻也不是傳說中的。昔年先夫在皇宮赴宴,宴會上武後曾詢問先夫百戰百勝,可有什麼妙訣?先夫從武後的眼中看出了些許貪婪,特地將原稿送至河東老家收藏,以免先人留下來的寶貴知識因武後的自私心思而毀於一旦。」

    裴旻大讚:「聞喜公高見,承傳下來的知識,才是真正的知識。聞喜公這《四十六訣》,真要失傳,未免太可惜了。實乃兵家莫大的損失……」

    見丈夫的心血,得繼承者如此肯定重視,庫狄氏也不免滿心喜慰道:「當初我兒光庭問我可有夫郎的手札,老身便知國公的心意,經過一番觀察,國公確實適合繼承衛公、邢國公以及先夫的遺志。」

    「這……」裴旻 突然將手中的書卷一合,驚喜的看著庫狄氏道:「難道……」

    庫狄氏從容笑道:「莫不是以為這盒子裡只有《四十六訣》?」

    裴旻將手中的手札,放在一旁,再次往盒子掏著,將手札都取了出來,露出了底下的書籍,最上面的一本並未寫有名字,也不知是怎麼書。

    裴旻取在手中,翻開書頁,是一章序文,但見清秀的字跡寫道:「嗯師蘇公,神略翕張,雄謀戡定,術略之奇,天下鮮有。憾文不擅書,未留兵法於世。行儉深受師恩,代筆而書。」

    繼續翻看下去,原來是裴行儉根據蘇定方當年傳授他兵法時,口述的情形,以紙筆記錄下來,亦可以說是蘇定方的軍事心得。只是蘇定方在文采上稍遜風騷,未能親自留下兵書。

    他將未有書名的書取出來,果然如他想想的一樣,在下面是大唐軍神李靖的《六軍鏡》、《陰符機》、《玉帳經》、《霸國箴》、 《韜鈐秘書》、《韜鈐總要》、《衛國公手記》、《兵鈐新書》、《弓訣》……

    見喜不勝喜的裴旻,庫狄氏道:「昔年衛公傳兵法於邢國公,邢國公又傳兵法於先夫。只可惜先夫逝世二十餘年,未能親自行師事,言傳身教,一切只能靠國公自己對書領悟了。」

    裴旻慎重的道:「老夫人放心,裴旻絕不辜負先人與您老的厚望……」他實在太過高興,說話都捲起了舌頭。

    他小心翼翼的將所有書籍、手札放入木盒,將木盒移在身側,一手輕輕扶著,好像怕它會自己長腿跑了一樣。

    裴旻心不在焉的完成了聚餐,又心不在焉的陪了裴母逛了逛當年她生活的地方,心不在焉的聽著當年的往事之後,一頭紮進了書房,興致勃勃的翻閱起先賢的寶貴知識。

    他沒有一本一本的研究,而是一開始將三人所有的用兵心得都過了一遍眼:發現李靖、蘇定方、裴行儉他們用兵一脈相承,但是特點各有不用,各有自己的風格。

    李靖用兵奇正結合,重於佈局,堪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而蘇定方擅於用奇佈陣,行軍作戰如疾風烈火,最善於把握戰機,以少勝多;至於裴行儉他擅於用謀,能夠洞徹人心,臨敵謀算。最關鍵的是裴行儉還精於陰陽五行,就如《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一樣,在歷史上多次預算天氣,以氣候取勝。

    四十六訣中,便有兩訣,單獨說陰陽五行、天文歷術。

    三人特點不同,各有神妙,但毫無例外,厲害非常!

    看著他們的用兵心得,軍事理念,讓裴旻大呼過癮,熱血澎湃。

    足足一夜過去,由不知覺。

    知道嬌陳送來早餐,裴旻才頂著兩個熊貓眼訝異的道:「竟然看了一整夜!」

    嬌陳笑道:「可不是,昨夜妾身想來叫裴郎,但見裴郎那專注的模樣,自行去睡了。要不是擔心裴郎身體,妾真不想來打擾。」

    裴旻不捨得將手中的兵書放下,說道:「先人的智慧,當真是無窮無盡,讓為夫受益匪淺!跟他們一比,方才知道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可多著呢。」

    嬌陳道:「郎君現在多大,在過三四十年,未必就遜色他們。」

    裴旻將嬌陳摟在懷中,道:「還是夫人說的有道理,不過為夫的對手可不是他們。是吐蕃、是大食、是拜占庭,為夫要學會他們的本事,用我們東方的兵法,征服西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41
第七十二章歸宗毒殺

    裴旻在河東這幾日,除了跟絳州刺史、聞喜縣令以及他們的班子團體,禮節性的吃過一次飯,聚過一次餐。

    其他時間大多都沉迷於自己的小書房,書不離手的研讀著李靖、蘇定方、裴行儉遺留下來的兵書,大有樂不思蜀的感覺。

    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的兵書論其質量道理未必就比《孫子兵法》、《吳子兵法》更加高明深奧。

    但是兵學亦如科技一樣,是隨著時代發展不斷進步創新的。

    李靖、蘇定方、裴行儉他們三人前後不超過百年,正是這個時代的最強的軍事家、戰術家,用兵思想與理念符合這個時代,也符合大唐的特點,戰術體系。

    與裴旻而言,三人承傳下來的軍事經驗,對於他的作用啟發,遠比《孫子兵法》、《吳子兵法》更強,更加容易吸納理解,另之受益匪淺。

    認祖歸宗的事情也在有序的進行著。

    開元五年,七月二十一日。

    正好是小七小八的兩個滿月,也是裴母、裴旻認祖歸宗的大好日子。

    辰時未到,裴家宗祠以張燈結綵。

    裴家的直系成員漸漸向裴家祖祠聚集,不管他們心底對給裴家「抹黑」的裴旻如何不滿,但是他們離不開裴家。而且在內心也寄予那麼一點點希望,希望能夠有機會抱上裴旻的大腿,從而走上仕途之路。

    不論懷著什麼心思,他們都不能不來。

    也不只有裴家人,絳州刺史、聞喜縣令以及週邊的縣令宿老皆不請自來,希望能夠結個善緣。

    尤其以絳州刺史最為熱情,與裴旻的自請出朝不同,地方上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想往廟堂鑽的。

    絳州刺史深知自己的外官的地位到了盡頭,節度使的職位是絕無可能輪到他的。唯一的出路是入廟堂進六部,經過六部的洗禮,獲得足夠名望政治資本。至於能不能再進一步,聽天由命。

    只是外官入朝,除非政績超群,意外入皇帝法眼,走門路獲舉薦是最直接也最常用的法子。

    絳州刺史知道裴旻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不求他能舉薦自己,只要在皇帝面前提一提他的名字,他進入廟堂的機會也能增加許多。

    裴家人見平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個個都舔著臉的來參加裴母、裴旻的認祖歸宗,心底更是震撼。

    就好像兩個世界的人,匯聚在一起一樣,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辰時方至,裴母一身誥命官服與一身正裝的裴旻、嬌陳以及七小八一同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裴家宗祠。

    在家主裴沛與族中宿老的見證下,裴母、裴旻祭拜了裴家的列祖列宗,並在太公裴玄與裴父的靈位前叩了首。

    裴沛也請出了族譜,將裴父重新歸為裴玄一門,並在旁邊寫上了裴母的名字,成為裴家名正言順的媳婦。

    他們之下也多了兩脈,一脈是裴旻,另一脈則是小八。至於小七,雖然也記載了家譜中,卻算不上是血脈。

    古人對傳宗接代這回事是看的極為重要,視為男子的責任,與女人無緣。即便身份地位再高,也避免不了。

    就說人盡皆知的例子:武則天與太平公主,他們誰是李家人?

    答案毫無疑問的是武則天,武則天的身份是李家媳婦,而太平公主卻是武家媳婦,嚴苛的說,太平公主算不上是李家人。

    裴母見自己的心願終於達成,淚珠忍不住滾了下來,哽咽道:「你爹嘴上雖然不說,但娘知道,他還是很想進裴家祖墳的。等有空了,將之遷到這裡可好?」

    裴旻安慰道:「一切都聽娘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裴旻認祖歸宗,可謂幾人歡喜幾人愁。

    最傷的自然是裴理一脈,所謂樹倒猢猻散。

    原本執掌裴家大權的他們,一下子大權旁落給貶至地方教書或是直接革除宗族,巨大的差異讓他們接受不了。

    尤其是裴雲,在此之前,他父親是裴家下一任繼承人,而他含著金鑰匙出身,自幼享受著裴家少爺的特權,在家族中鶴立雞群。

    可今時今日,最疼愛他的爺爺給下了大獄有死無生,父親成了幫兇,沒有十幾二十年,出不了牢房。

    只是短短的幾天,裴雲便從高高在上的豪門子成了人人嫌棄的乞丐……

    那些巴結他的人,那些與他稱兄道弟的人,現在一個個見他如見瘟神一樣,避讓不及。

    人情人暖,莫過於此。

    「白眼狼!一群白眼狼!」裴雲坐在簡陋的馬車裡,罵罵咧咧的,身子東癲西倒,讓他更是不滿,厲罵道:「沒用的東西,怎麼駕車的。」

    馬車外的馬伕沒有應話,嘟囔的道:「還以為自己是裴家少爺?一輛好的馬車也沒有,怪車伕……」

    馬伕的嘀咕聲清楚的傳至車內,好似一記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裴雲的臉上。

    裴雲失魂落魄的坐在車內,悲哀的想到:「現在連一個下賤的車伕都敢跟我頂嘴……」

    想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裴雲眼中透著無盡恨意:「不過一個歌姬生的雜種,我裴雲若有出頭日,定要讓你百倍償還。」

    他想著父親自首前的那番話,裴雲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只要自己能加入其中,等到大勢一成,奪回裴家又豈在話下?

    到時候……

    「今日之恥,必將百倍償還。」

    裴雲起誓著。

    隨即從袋囊中,倒出一把柿餅,選了其中最大的一個,放在嘴裡咀嚼著……

    不知為何,嘴裡的柿餅有著一股生澀的味道。

    裴雲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將手中的半個塞進嘴裡一併吃了。

    他最愛吃柿餅,即便柿餅有些變味,也不捨得丟。

    反正吃不死人,最多鬧幾天肚子。

    裴雲又從柿餅中選了一個最大的,放在嘴裡吃著。

    這一個柿餅味道甘、澀,是正宗的滋味,裴雲化悲憤為力量,三兩口的吃了乾淨。

    似乎意猶未盡,裴雲又挑了一個最大的,正想吃胃裡突然一陣抽搐,想要呼喊,卻喊不出來,凸瞪著眼睛,雙手難受的掐著喉嚨,白沫嘴角溢出,喘不過氣。

    他「啊、啊、啊」的叫了兩聲!

    無聲無息的倒在了馬車裡。

    馬伕對此毫不知覺,只以為自己這個落魄的主人在發洩自己的無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54
風起隴右 第一章似曾相識的話

    裴旻並未在河東久待。

    裴母認祖歸宗之後,給了她一天時間緩解情緒。

    裴旻一行人於第三日離開了聞喜縣,面對裴家,他只帶走了族長裴沛的小兒子裴晨霖。

    裴晨霖惇厚老實,精於珠算心算。

    裴旻這個身懷乘法口訣以及各種簡便算法的高材生,在多位數的運算中都不及他。

    如他這樣的人物,負責庫房器材的管理是再合適不過了。

    只要裴旻一繼任隴右節度使,隴右七萬五千兵馬的軍械糧草衣甲軍餉皆歸他調配。

    如此巨額之數,真要讓他全權負責,其他事情也不用幹了。

    交給別人除了張九齡、袁履謙、顧新可以信任,他人又不屬於他的嫡系。

    這軍事物資,至關重要,哪有將物資交給外人的道理?

    張九齡、袁履謙前者是宰相才,後者在行政上是第一把手,沒有安排他們負責資源調配的道理。顧新的干略遜於張九齡、袁履謙,卻擅於安撫人心也有大用,讓他負責庫房同樣是屈才。

    裴晨霖的出現,正好讓裴旻眼睛一亮,解決了他心中的難題。

    至於裴晨霖是否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可靠,這點日後自有定論。

    真要行偷雞摸狗之事,別說裴晨霖,就算是張九齡、袁履謙,他都不會輕饒。

    這一點他也明的跟裴沛說了,軍紀是他的底線,不論是誰,即便是他自己,觸犯了,也要受罰。

    裴沛對他的兒子極有信心,打著包票。

    裴旻也將之帶了出來。

    見裴晨霖得到器重,裴家宗族子弟,自是滿心羨慕。

    這回長安若是走水路,逆流而上,更加顛簸。

    裴旻依舊選擇走陸路,以裴母的舒適為主。

    又花費了八日,方才順著官道,進了長安。

    裴旻先將裴旻、嬌陳送入府中,將庫狄氏贈送給他的兵書收放好,直接進宮找李隆基去了。

    內侍將裴旻接到了武德殿,聽著殿裡的舞樂之音,心知李隆基又在撥弄他的愛好。

    李隆基已經處理完奪取河西九曲地的戰後事宜,有了些許空閒,履行著他梨園崖公的身份,考驗著梨園歌部、舞部的精進。

    聽裴旻求見,他直接打了一個手勢讓高力士將裴旻迎入殿中。

    李隆基不雅的斜靠在胡床上,見裴旻進來也不動彈,只是手指了指一旁的蓆子,繼續看著表演:對於自己人,他永遠都是這個模樣,一點皇帝樣子也沒有。

    裴旻也知李隆基的性子,只是微微告了禮,在一旁坐下看表演。

    殿前表演的是李龜年的渭川曲,這位樂聖在繼任樂營將之後,手上有著大量的先人遺留下來的曲譜資源,終於創出了集合西北民族音樂、融秦聲漢調於一體的法曲樂……渭川曲。

    渭川曲繁弦急管,清颺宛轉,短時間內風靡長安。

    李龜年也因此名望大作。

    裴旻聽著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的表演,不由撫掌稱道。

    這樂聖,確實大有本事。

    再看舞部表演,經過他一番近乎軍事化的改制,舞部的表現也極是顯眼。

    原來沒有賞罰制度,人人都想出彩一些。類似於搶戲一樣,行搶舞之事,只盼自己能表現的出色一點,以贏得李隆基或者裴旻的親睞,得以提升地位。

    這對於配合性極強的舞蹈來說是致命的缺陷。

    但自從裴旻提出了賞罰制度,搶舞非但不能得到親睞,反而會踢出梨園,有效遏制了不良風氣。在彼此的配合上,有著顯著的提升。

    他來的時候,歌舞已經到了尾聲。

    不一會兒,音樂停歇,舞者也收起了舞姿。

    「好!」李隆基撫掌大笑道:「李營將的渭川曲,朕是百聽不厭訥!舞部現在也是極好,尤其是配合上,更有獨到之處。所有舞者皆守本分,如若軍隊一般嚴謹。群舞唯有配合,方顯大氣。有賞,統統有賞。」

    這梨園越發的讓他滿意,心底格外舒暢。

    稟退了李龜年一行人,李隆基看了裴旻一眼道:「裴家的事情都解決了?」

    裴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道:「只是去認祖歸宗而已,又能耽擱幾天。若非是我娘心願,臣還不願意跑這一趟。」

    李隆基的性格本就不會懷疑自己信任的人,何況現在的世家,根本不足以對皇室造成半點危害,不以為意的道:「老人家的心願,理當為他達成,這是身為人子的本份。今日靜遠入宮,可是想去隴右了?」

    「陛下妙算!」裴旻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待臣恩寵備至,讓臣休假了好幾個月,得以陪伴家人。再不任職,只怕朝中的諫官忍不住要彈劾臣了。而且臣也不想繼續頹廢下去,為陛下守衛疆土,才是第一要事。」

    李隆基感慨萬千的說道:「也是如此,靜遠才讓朕又愛又恨訥!一邊想將靜遠留在長安,你我君臣相宜,譜寫一段美談。可沒有靜遠在邊疆戍邊,鎮住那些宵小,朕心底又不踏實,睡的不安穩。」

    裴旻笑道:「即便臣受皇命在外,一樣能跟陛下君臣相宜。為大唐戍邊,於充當陛下護衛有什麼兩樣?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為大唐戍邊,也就是當陛下的護衛。」

    李隆基拍腿大笑:「靜遠言之有理!朕有你當護衛,天下宵小,誰敢放肆!朕自遠當在長安,高枕無憂。」

    裴旻聽了這話,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突然他想到了歷史上記載了一件真人真事:

    天寶三年。

    李隆基心血來潮對高力士說:「將軍,現在天下太平無事,朕欲高居無為,將天下都交給李相處理如何?」

    高力士當時估計嚇傻了,這世間哪有將皇權相讓的皇帝,戰戰兢兢的道:「天子巡狩,古之製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若權力交給李相,他羽翼威勢一成,誰還能動他?」

    李隆基當時就火了,最貼心的高力士竟然沒向著他,一臉怒色。

    高力士嚇得直接跪伏在地道:「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

    李隆基這才緩和下來。

    李隆基的「高居無為」其實就是在後宮享樂,將皇權交給李林甫。

    現在裴旻聽著李隆基這「當在長安,高枕無憂」,怎麼有同一個意思?

    裴旻古怪的看著李隆基,不知這個英明還是糊塗的皇帝,腦子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56
第二章隴右節度使

    裴旻猜不透也懶得去猜了,至少目前的李隆基還沒有出現怠政現象,對於政務還是異常用心的。

    而且事件中最關鍵的人物李林甫即將讓他帶離長安,親自看著。

    到時候是找個機會弄死,還是怎麼的,到了隴右鄯州隨機應變。

    如今歷史已經改的不成樣子了,安史之亂理當不會出現了才是。

    裴旻心念至此,也高聲道:「臣下也將效仿衛公、邢國公一般,為大唐開疆擴土,打下萬世基業。」

    李隆基眉飛色舞的道:「其他跳樑小丑,倒是不足為懼。關鍵是大食,要讓天下人知道,我大唐之雄,豈會遜色大食?」

    裴旻想不到李隆基與他想到一塊去了,忙道:「若戰大食,臣願為先鋒。」

    裴旻自是不知,因為他的關係,大唐、吐蕃重新擬訂舅甥盟。

    為此李隆基特地宴請了吐蕃使者,在交談中,李隆基問起了大食國的情況。

    西域雖在大唐的控制下,但大唐跟大食這兩個帝國向來不對眼,邊境摩擦不斷,彼此都防賊似地防著,探不出什麼情報。

    吐蕃跟大食並非盟友,但彼此有著共同的敵人,相互有著一定的瞭解。

    吐蕃使者也沒有欺瞞,實話實說,表示大食國軍事力量強勁,他們兵分四路四面擴張,論及疆域之廣闊軍事之雄厚,比之大唐,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隆基聽了極不舒服,想著魏巍大唐豈有輸給大食的道理。這時的他,還是極有雄心壯志的,直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打贏大食,讓世人知道大唐才是最強的帝國。

    這才有了先前那句話。

    李隆基揮了揮手道:「靜遠為先鋒豈不屈才,到時你來統兵,朕給你準備足夠的軍備,在長安靜候佳音。」

    「這樣也成!」裴旻想著自己取代歷史上的高仙芝跟阿拉伯帝國來一次強烈的軍事碰撞,情不自禁的笑彎了嘴。

    他魂飛天外的唸著,李隆基也浮想聯翩,君臣二人同時陷入意淫中去。

    半響兩人才回過神來,彼此默契的一笑。

    陪著李隆基一同吃了晚餐,裴旻這才返回裴府。

    翌日一早,裴府外喧嘩成片,一隊軍中兵士在高力士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走向了裴府。

    今日在早朝時,李隆基下達了將裴旻提升為隴右節度使的任命。

    這個任命無人不服,也在情理之中。

    裴旻雖然年輕,但是他的功績,僅以開元朝而論是無人能比的。

    可即便如此,滿朝文武依舊一片嘩然。

    升任節度使可以說是武將的最高榮譽,常人終其一生而不可得,裴旻不過二十三歲,得如此榮耀,焉能不為之欣羨。

    為了體現節度使的重要,朝廷對於節度使的任命方式也是與眾不同。不再是聖旨下,領官服官印赴任報導,需要經過隆重的賜旌節儀式。

    所謂的賜旌節,即是雙旌雙節,旌以專賞,節以專殺。行則建節,府樹六纛。

    正是因為有這雙旌雙節,節度使才能行賞罰權力,只要雙旌雙節在手,等於是拿了奉旨殺人的詔書。

    是以一大早,高力士已經帶著旌節來到了裴府外。

    裴旻聞訊趕忙出去迎接,這旌節還有一套禮儀,自出皇宮以後,沿途所至,若遇關卡、城牆過低,高立的旌節無法通過,旌節絕對不能有任何傾斜,以示不屈。面對這種情況,一般是拆毀關卡,推倒城牆。

    裴旻不想自己的大門給推倒,迫不及待的出門受禮。

    高力士取出任命詔書,高聲念道:「御史中丞兼洮州刺史、廣恩鎮鎮將、涼國公裴旻,克樹勳庸,遍該韜略,居運六奇,行謀百勝特提為隴右節度使,全領隴右諸軍,駐軍鄯州,神策軍即日起亦編入隴右軍,以填補隴右軍空缺,欽此。」

    「臣裴旻,領旨謝恩!」

    裴旻恭敬的一拜,雙手將任命詔書握在手中。

    輕輕的詔書,份量極重。

    隨後他又慎重的接受了李隆基禦賜的旌節:包括龍、虎紅繒門旗各一面,畫白虎的紅繒旌一面,用紅絲作旄的節一桿,麾槍兩枝,赤黃色麻布做的豹尾兩枝。全套旌節共五類八件,皆用黑漆木槓,加以種種裝飾,非常精美。

    回到府中,裴母、嬌陳圍著一面面旌旗轉悠了好幾圈,倍感榮耀。

    小八卻是不屑一顧,直接一柱衝天,小鳥兒「啾」的一下,水槍射在了一面虎紅門旗上。

    現在是盛夏,小八穿著單薄的衣裳,褲子是開襠褲,給了他作案的最佳裝備。

    裴母、嬌陳臉都嚇白了。

    嬌陳直接一把抓著小八的小鳥兒,將他的水龍頭給堵住了。

    小八急得「哇哇」大哭。

    裴旻在一旁也是大急道:「輕點輕點,別抓壞了。」

    嬌陳白了他一眼,在一旁把尿去了。

    聽著水流聲,裴旻鬆了口氣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道:「還是我兒子有出息,旌節都不放在眼裡。」

    「呸呸呸!」裴母橫眉怒目的道:「別讓人聽去了,叫人抓著把柄,如何是好。」

    裴旻早在小八射他那小機槍的時候,已經先一步看了周邊,確定了無人,才放肆大笑,見母親生氣,也收了笑容道:「娘親放心,陛下心胸開闊,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一個兩個月大的孩子計較。」

    裴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讓他人說閒話。」

    「娘親英明!」裴旻也知裴母說的有道理,笑著應和,轉移了話題道:「我們明天一早動身,你們準備一下。我去跟皇城跟幾位好友道個別。對了,別忘了通知王夫人與忠嗣,讓他們也準備一下。」

    裴母笑罵著將他趕走了。

    裴旻先去了皇城,長安的主要行政機構便在皇城中。

    與朝中好友道別也是方便,禮部、戶部、兵部、御史台走了一圈,全部完事。

    接著裴旻敲響了裴府隔壁的大門。

    青羽樓住址的事情他已經跟戶部打過招呼,幫著公孫幽辦了下來,剛剛在戶部的時候也特地提到了此事,讓戶部官員幫著照應一下。

    開門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年青少女,見了裴旻,忙道:「國公請進,樓主說了,若國公來訪,直接入內便是。」

    裴旻心知公孫幽定是聽到了早上的動靜,從而猜到他要離京赴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57
第三章百姓送別

    來到府中後院。

    公孫曦並不在府中,公孫幽正在指點一群年輕靚麗的少女做舞蹈訓練。

    青羽樓已經在建,一年之內定然完工。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是很多,公孫幽正抓緊著這最後的一分一秒,力求開門大吉,憑藉口碑重新打響青羽樓的招牌。

    裴旻也沒多作停留,跟著公孫幽打了一個招呼,告辭離去了。

    現在他有些不知這麼跟公孫幽相處,兩人之間,因為那場心靈相通的鴻門劍會,隱隱約約有了一點莫名的曖昧。

    但是公孫幽以重建青羽樓為畢生志向,而他也即將離開長安,去隴右為官,不知幾年才歸,各有自己的理想,皆沒有挑破那層窗戶紙。

    次日一早。

    久違的李林甫騎著一匹小馬,背著簡陋的行囊,出現在了裴府。

    當然是裴旻特地通知的。

    裴旻豈會忘記李林甫這號人物,昨天就讓寧澤派人知會他了。

    李林甫現在依舊處於人生的低谷,擔任小小的千牛直長,芝麻綠豆大的小官。而裴旻許諾他參謀一職位,節度使參謀,於他現在的官職,那是連升三級。

    李林甫想不到能得裴旻如此器重,激動的半宿未睡好覺,今日一早,就在裴府外等候了,畢恭畢敬的在一旁,向著裴旻、裴母、嬌陳行禮問好。

    「夫人看上去跟國公姐姐一般,要不是國公介紹,只憑相貌來分辨,真以為是姐弟呢!」

    李林甫一如既往,嘴裡跟抹了蜜糖一樣。

    裴母今年四十出頭,其實並不算老,只是早年含辛茹苦帶大裴旻,受了不少罪,略顯老態。儘管裴旻發達之後,吃食補品上對裴母從不怠慢,可失去的青春卻是補救不回來的。

    李林甫這明顯是昧著良心說話。

    不過裴母還真吃這一套,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裴母、嬌陳上了馬車,一行人出了長安西門,直往隴右而去。

    一路順著官道而行,裴旻一手遮著太陽,抬頭看著頭,嘴裡唸唸叨叨的。

    李林甫湊上來,茫然的瞧了半響,好奇道:「國公,這天上可有何物?」

    裴旻瞧了他一眼,道:「在觀測天象呢!」

    李林甫大為歎服,道:「國公竟然懂得陰陽五行?」

    裴旻嘚瑟一笑,道:「這為將者,不通天文,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是庸才!林甫所見,旻可是庸才?」

    李林甫毫不猶豫的肯定道:「自然不是!國公才兼文武,堪稱驚才絕豔。若國公都算是庸才,那麼我等就是蠢材了。」

    裴旻心底暗笑,也不理會李林甫,繼續看著天。

    裴行儉對於陰陽五行、天文曆數極為精通,能預測風雨。歷史上就有怎麼一則記載:裴行儉率兵在外,於突厥王帳的北邊紮營。因敵人近在咫尺,兵士又是立營盤,又是挖掘戰壕,一切妥當,準備休息的時候。裴行儉突然下令轉移營盤,往高岡上紮營。結果當夜,狂風暴雨突然來臨,原先他們紮營之處,以為大水淹沒一丈有餘。

    預測氣象的能力堪稱神乎其神!

    裴旻最近也研究琢磨了一些關於陰陽五行、天文曆數的知識。只是時日太短,掌握的都是皮毛,做不到如裴行儉那樣將之用於軍事,甚至克敵制勝,只能看出一些粗淺的道理。

    過了半響,李林甫套著近乎的問道:「國公可看出了什麼?」

    裴旻琢磨了會兒道:「依照這天象顯示,最近都不可能下雨,一日熱過一日。」

    一旁的王忠嗣直接笑出聲來。

    任是李林甫口中有蜜,這一瞬間都有一種拜服在地的感覺,竟不知如何溜鬚拍馬了。

    現在是小暑,即將到八月大暑時節,迎來一年中最熱的日子。

    這大暑本就少雨,即便是孩童也知道這個道理,裴旻說的那麼懸乎,看了半響就看出這麼點東西?

    李林甫嘴角抽了抽,乾脆不說話了。

    裴旻卻自皺眉頭,這天熱的有些過分,這才小暑,已經有了去年大暑的酷熱。等到了大暑,那還了得?

    他以手做扇扇了扇,回頭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兵士,道:「忠嗣,傳令下去,前面有片樹林,都去那邊歇歇腳,休息一下。這天太熱了,別中了暑氣。」

    五十餘名兵士如釋重負,紛紛縮在樹林裡歇息。

    從馬車裡出來的裴母、嬌陳、王氏也是滿頭的大汗,她們雖避開了烈日當頭,卻也因困在馬車裡,如蒸桑拿差不多。

    裴旻見狀索性不走了,在樹林裡休息到了黃昏,直至夕陽西下,方才啟程趕路。

    晝伏夜行,直至洮州與張九齡、袁履謙、顧新三人以及江岳、李翼德、李嗣業、郭文斌等將領匯合。

    諸位早已做好了職位交接的準備,就等裴旻到來了。

    「顧長史,姚州這裡,你還是先看著,新任刺史未至之前,州府事情依舊由你負責……九齡為節度使掌書記,履謙兄為節度使支使,先隨我去鄯州赴任……」

    裴旻下達了任命,也跟眾人人介紹了參謀李林甫、要籍裴晨霖。

    眾人皆明白,他們都算是裴旻的親信,彼此也熱情的聚在一起,交流攀談。

    裴晨霖較為老實,不太善於言辭,又都是生面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林甫卻發揮了他健談,短時間內以談笑風生,打成一片。

    裴旻在洮州呆了半日,避開了酷熱,一如既往,黃昏時分,集合準備往鄯州行去。

    便在他們動身之際,洮州府衙外卻紛紛攘攘,聚集了大批人。

    裴旻好奇的出府衙看個究竟。

    一見裴旻出來,來人紛紛拜倒在地,向他叩首。

    裴旻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密密麻麻的全是百姓,少說也有萬餘。

    他在第一時間反拜了下去,忙道:「父老鄉親,你們這是乾什麼,裴旻後生晚輩,可受不起如此大禮。」

    「是刺史趕走了吐蕃賊人,將我兒子從吐蕃救回。刺史今日要走,老頭兒除了磕頭拜謝,也不知如何報答……」

    「沒有刺史,我母親的病得不到即時的救治,孩子也上不了學堂……」

    「若無刺史,焉有今日洮州,民生安泰!」

    ……

    百姓你一言我一語,都表露了一個意思,不捨他離去,要為他送行。

    一眼望去,萬餘百姓,儘是前來道別的。

    裴旻眼圈有些濕潤,忽然覺得當初在洮州的辛勞付出,一切都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5:58
第四章 名利民利

    府衙裡聽得動靜的裴母、嬌陳、張九齡、袁履謙、江岳、李翼德、李嗣業、李林甫、裴晨霖等人出來見此一幕,也深深為之震撼。

    想不到裴旻在洮州不過四年,盡得百姓如此愛戴。

    眾人中唯有顧新能夠體會百姓此刻的心情:

    回想當初的洮州,吐蕃九寇,搶人殺掠,毀田搗地,可謂惡事做絕。那時百姓不敢外出,龜縮城中,一切吃食,全靠朝廷供應,與圈養的牲口無異。

    但這一切隨著裴旻的到來改變了!

    裴旻初來洮州時,以雷霆手斷治理姚州,將百姓聚於一起,鼓勵商人開設廠房發展民生,通過工業發展改善了洮州百姓的生活。其後大破吐蕃,奪取廣恩鎮,免去洮州兵災之後,又全力發展畜牧業、商業,推行組建產業鏈,令洮州硯石、洮州奶酪、羊毛衣、奶油茶、奶酒、蛋糕等食品,暢銷關中。

    短短幾年,一改洮州頹廢之勢,令洮州起死回生。

    至關重要是還是裴旻心念為吐蕃劫掠去的百姓,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手段逼迫吐蕃與之交易放人。

    吐蕃九寇洮州劫掠走的八千餘百姓,讓他救回來了六千八百之數。

    這些人在吐蕃過著非人的生活,裴旻不但將他們救回家鄉,還借牛借羊,供給他們生計,讓他們有一個穩定的家……

    這一款款一項項細算下來,如何能讓洮州百姓不心存感激?

    百姓有此舉動,在顧新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裴母、嬌陳心中也有莫名自豪,均想著:這就是我的好兒子(好丈夫)……

    裴旻讓人去將所有百姓攙扶起來,高聲道:「鄉親們,你們腳下的這塊地叫什麼!隴右,我現為隴右節度使,並未真正的離開,一樣護著你們安危,只不過是從洮州轉到了鄯州而已。鄯州離洮州不遠,你們要是真想我了,也可以來鄯州看我嘛!鄉親們,別將我視為離去,只不過是搬個家,住的遠了一些。」

    百姓中傳來一陣笑聲。

    裴旻深深吸了口氣道:「這天氣有些反常,你們在工作的時候也要多多注意,別中暑了。若是病了,也別撐著,小病磨大病,更不值當。我相信,只要願意幹,我洮州百姓應該不至於身無長物,家無餘財。要真是如此,也只能說明我這個刺史沒有做到位了。」

    「諸位……後會有期!」

    裴旻對著所有百姓一拜,讓裴旻、嬌陳、王氏上馬車,一行人就此離開了洮州。

    百姓也沒有散去,而是在後面徐徐跟著。

    裴旻再三勸說無果,也只能依之由之。百姓們直至送到了姚州與淳州的交界處,方才各自散去。

    裴母掀開車簾,探出頭來道:「我兒得百姓如此愛戴,不枉在洮州為官三載,娘親有子如你,不枉此生。」

    裴旻聽著裴母的欣慰之言,開懷笑道:「我輩一身所求,不過為名為利。今日可見,孩兒並未走錯路,名利與民利,差別不大。兩則完全可以相互依存……想要出人頭地,未必一定要使用非常手段。與民同利,一樣是條出路。或許,難走一些,但是心安理得。」

    張九齡嘆道:「裴國公此言大善,名利民利,有民自有名,兩相得利,才是官員最正確的道路。」

    袁履謙道:「一人走,或許難了些。有那麼多人陪著,再難走,又能難走到哪裡?」

    江岳、李翼德、李嗣業、李林甫、裴晨霖也似乎受到了百姓的熱忱感染,齊聲道:「我等願意陪國公走下去!」

    裴旻豪氣干雲的一笑道:「有你們支持,就算山長水闊,又是何懼?」

    他們一行人於天明時分,抵達了河州。

    看著又是一個大太陽,裴旻一如既往,在河州城內包下了一個客棧,讓所有人歇息。

    睡了一覺,裴旻見袁履謙正欲出門,叫了一聲:「履謙兄,這是去哪?」

    袁履謙道:「四處看看!」

    裴旻瞧了瞧當空刺眼的太陽,道:「等等我,我們一起去!」他換了一身較為樸素的衣服,跟著袁履謙一起出了客棧。

    裴旻微低著腦袋,避開太陽的直射,問道:「履謙兄不會是瞎逛吧?」

    袁履謙笑道:「想去城外田地看看,順便巡視一下守城的兵卒,瞧瞧他們在這大熱天裡,是否瀆職。」

    裴旻對袁履謙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道:「真不愧是支使,果然盡職。」

    袁履謙的官職是節度使支使,負責監察重任。

    裴旻這個隴右節度使手握七萬五千大軍,這七萬五千人馬並非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分為臨洮、河源、積石、莫門、白水、安人、振武、威武、寧塞、鎮西、寧邊、威勝、金天、曜武、武寧、天成、振威等軍遍佈在鄯、秦、河、渭、蘭、臨、武、洮、岷、廓、疊、宕十二州。

    裴旻的職責就是總管這十二州的軍事,但是他一人又需要坐鎮鄯州,對於鄯州之外的十一州,難免鞭長莫及。

    節度使支使就如監察御史,不定時的巡視十二州之地,以免出現地方軍使懈怠,陽奉陰違。

    節度使支使也就等於是節度使的眼睛!

    袁履謙方正不阿,正是支使的最佳人選。

    袁履謙笑道:「得裴兄器重,焉有不好好幹事的道理。」

    兩人一路說笑,來到城門口。

    左右護衛的兵卒還算敬業,這天氣固然炎熱,卻也恪守本職,並未讓袁履謙這個新任支使挑出毛病。

    兩人正欲出城,卻聽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遠處一個秀麗女子騎著一匹火紅大馬向城門這邊猛衝而來。

    到了近處,她竟然絲毫不減慢速度,衝進了城內,守城兵卒對之視若無睹,任由其入城。

    袁履謙眉頭一挑,直接展開雙手擋在了秀麗女子的面前喝道:「停下!」

    秀麗女子皺著眉頭,速度絲毫不減。

    袁履謙也怒上眉梢,一動不動。

    裴旻正想出手。

    秀麗女子突地一拉韁繩,人馬自立,強行收馬,將坐騎橫在了袁履謙的面前,展露了一手非凡的騎術。

    裴旻瞧得有些出神,這細膩的騎術,比李翼德都要勝過三分。

    秀麗女子叱道:「你是何人,膽敢擋我去路。」

    袁履謙厲聲反問道:「某也要問你是何人,竟敢直入城門,在大街上奔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0
第五章 獅子大開口

    秀麗女子氣得眉頭直跳,高聲道:「姑奶奶沒功夫跟你瞎扯!快快讓開,不讓開,要你好看!」

    袁履謙聞言更是怒極,針鋒相對的道:「在下倒要看看,你怎麼讓我好看!你一個姑娘家,還敢目無法紀不成?」

    秀麗女子揚起手中馬鞭。

    但對上袁履謙那堅定不移的目光,憤恨的收回了鞭子,切齒道:「算你狠!」

    怒瞪了袁履謙一眼,秀麗女子雙腳輕夾馬腹,想要繞開袁履謙。

    袁履謙豈能讓她如意,再次橫移一步道:「話不說清楚,哪裡走!」

    「你!」秀麗女子氣得俏臉發紅,怒道:「要不是看你文質翩翩,受不了打。姑奶奶定要給你一鞭子嘗嘗……」

    袁履謙哪裡會在乎這般威脅,面不改色的道:「你到底是誰,什麼身份,為何放肆的縱馬直入城門。凡事就怕萬一,一但撞了人,傷及性命,又如何償還?」

    秀麗女子指著袁履謙道:「書呆子,不可理喻!」

    這邊的動靜驚擾到了守城的兵士,其中一人舞著手中的長槍上前道:「哪裡來的外鄉人,夏軍使的馬,你也敢攔!」他討好的一笑道:「不長眼的給我滾開,不然我的長槍,可不認人。」

    裴旻向袁履謙移動了一步,他看得出來秀麗女子並沒有真的出手的意識。

    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守衛,為了給上司出頭,真要出手比秀麗女子更沒分寸。

    此時,裴旻也確定了秀麗女子的身份。

    從秀麗女子展露她的騎術起,裴旻隱隱有些懷疑,守城兵士的那一聲「夏軍使」,無疑印證了他的猜測。

    這位夏軍使正是隴右鎮西軍軍使夏珊,也就是郭知運口中那個「騎射雙絕,衝鋒陷陣半點不遜於男子,堪稱當代花木蘭」的外甥女。

    郭知運對他這個外甥女很是看好,甚至都不讓他代為照顧,相信以夏珊的本事,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不會放置不管。

    郭知運唯一的所求是為她找個婆家……

    鎮西軍就駐紮河州以西十里外,護著河州的安危。

    河州的城防兵士也是由鎮西軍負責的,換而言之,夏珊是守城兵士的統帥,自己的統帥如此氣勢凶凶的衝入城中,他們哪敢阻攔。

    袁履謙也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一臉的譏諷:「原來是鎮西軍軍使,難怪能在城中胡作非為,橫行霸道,也巧了,正好撞在某的手上。」他看了裴旻一眼道:「靜遠兄,一切你親眼所見,無需我這個支使多言了吧。」

    夏珊一臉震撼的看著衣著樸素並不特別顯眼的裴旻,「靜遠」這個字,早已因為裴旻名傳天下!

    裴旻微微笑道:「夏軍使,我這兄弟最愛較真,你犯在他手上,受罰是少不了的。不如說清你的來意,或許我能給你說說情!」他說著指著袁履謙道:「這位是節度使支使袁履謙……」

    城防兵士聞言,臉色都嚇白了。

    夏珊一聽面前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對象,趕忙翻身下馬,抱拳道:「末將夏珊,見過裴節度使……」

    「可以叫我裴帥!」裴旻打斷道:「我喜歡別人這麼叫我!」

    原來他是鎮將,只是小帥,如今節度使是名副其實的大帥!

    裴帥,更是聽的心安理得。

    「裴帥!」夏珊心中有事相求,這聲裴帥,叫的毫不遲疑。

    裴旻滿意的點了點頭。

    夏珊道:「末將確實觸犯了軍法,願意受罰。受罰之前,還望裴帥能救副都督一救。」

    「副都督?可是王君毚?」裴旻記得李隆基以王君毚為副都督,暫替郭知運處理隴右軍務。

    夏珊應道:「正是!」

    「他怎麼了?誰能動他?」裴旻有些好奇,在他沒有拿著任命詔書與代表節度使身份的雙旌雙節出現在鄯州之前,王君毚應該是隴右軍事第一把手才是。

    而且王君毚是郭知運的舊部,軍中威望極高。

    裴旻此次擔任這個節度使短時間內都不會比王君毚更能服眾。

    夏珊眼中閃過一絲痛恨,厭惡道:「是內常侍韓莊!」

    裴旻心中恍然,韓莊之名他聽過。

    李隆基喜歡用自己信任的人,而最得他信任的人無疑問是身旁長時間相處的宦官。

    也是因此李隆基身旁的宦官個個官職極高,其中最出名的是高力士、楊思勖、黎敬仁、林招隱、尹鳳祥這五人。高力士負責陪伴李隆基左右,楊思勖持節討伐,黎敬仁、林招隱奉命出使宣佈傳達,尹鳳祥則掌管書院。在他們之下還有孫六、韓莊、楊八、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幾人,大多的干跑腿任務,遠距離傳授李隆基的旨意。

    其中孫六,裴旻見過幾次,堪稱熟人。

    裴旻也聽說但凡這些宦官出使皆含有監察之意,令各郡驚懼退避。

    宦官一到軍中,莫不是獅子大開口,索要錢財,至少千貫之數。

    當然這些他只是聽說,並未遇上,也不可能遇上。

    宦官之間的內鬥更是險惡,能宮廷裡崛起,都是人精,他們囂張於世,不過是仗著李隆基這個皇帝的信任恩寵而已。

    論及恩寵,除了高力士,誰比得上裴旻?

    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將貪婪之手,伸到裴旻面前。

    「他這是向你們要錢了?」裴旻若有所思的問道。

    夏珊切齒道:「那沒了種的壞胚,除了貪錢,還能幹什麼?以往郭節度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他們打發了,可這次實在韓莊實在太過分。一開口就是萬貫之數,副都督如何拿得出來。可韓莊卻不管不顧,還限定了時間,說明日不籌齊這筆錢財,立刻回京彈劾。現在也只有裴帥能救副都督了……」說著,她單膝跪在了地上。

    「萬貫!」袁履謙忍不住道:「這閹豎,真敢開這個口。」

    裴旻扶起夏珊道:「夏軍使放心,王副都督於國有大功,旻無論如何都不會袖手旁觀。不過在施救之前,我想知道你們有什麼把柄落在韓莊的手上,不介意同我說說吧!」

    裴旻微微笑著。

    他為人處世,向來是謀定後動,極少魯莽行事。

    這個韓莊的獅子開口,開的過了分,必有倚仗。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2
第六章 巾幗不讓鬚眉

    夏珊聽裴旻此話,臉露尷尬之色,嘟噥道:「其實也不算是什麼把柄!」

    裴旻見夏珊滿頭汗跡,笑道:「我們去那邊城樓下細談。就算要救人,也不急在這一時。頂著烈陽說話,路人還以為我們是傻子呢!」

    他指著城樓背面的陰影處。

    說著與袁履謙往城牆下走去。

    夏珊聽聞裴旻正在河州,馬不停蹄的從鄯州趕來求援,一路日曬,也是口乾舌燥,跟著走了過去,順帶從馬背上取過水囊,邊走邊豪飲起來,一點兒也不顧及形象。

    裴旻瞧了心底也是暗笑:難怪郭知運會為她的婚事犯愁,這大大咧咧的性格,實與男人無異。

    守城兵士見自己給忽視了,正暗自竊喜,隨即卻聽裴旻轉頭對他道:「你也一併過來。」

    守城兵士登時如醃了的茄子,灰頭土臉的跟在身後。

    來到城牆腳下,藉著城牆的遮掩,總算避開了陽光的暴曬。

    偶爾清風拂過,還能帶來一些涼爽,幾人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夏珊也徐徐將緣由到來:「眾所周知隴右節度使有七萬五千兵額,不過隨著府兵制的敗壞,隴右軍近二十年來,從未出現滿員情況,這一點即便現在也是一樣……」

    裴旻點頭表示明白,目前大唐力推募兵制,招募天下勇壯之士,組成長征健兒,往邊境戍邊。

    但是募兵制有一個前提,不能影響經濟發展,更不能影響農耕建設。

    大唐終究是農耕民族,以農耕為上。農耕是一切之本,天下人生活的來源。

    因募兵制而影響農耕,得不償失。

    募兵制的出現,確實大改邊兵疲軟的不足,給邊兵補充了新鮮血液。但是大唐九節度使手中的兵額將近六十萬,即便是募兵制順利實施,一時半刻也不能滿足所有兵源。

    夏珊繼續道:「每年朝廷發放軍餉糧食,也不是按照七萬五的兵數發放的。通常是地方統計了實際兵額,朝廷再行發放相對的物資。一般而言,地方節度使在上報的時候會虛報一些,以獲取更多的軍餉物資。這應該算是不成文的規矩。這些多發放的物資並不由節度使貪墨,而是用來獎勵勇戰敢戰之士,用來提升將士待遇,有著各種各樣的用處。」

    裴旻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慣例,不過歷史上對於這種做法有一個稱呼叫「吃空餉」。

    此時的節度使只有軍權,並不掌管內政錢糧。

    一支軍隊,雜七雜八的耗費極多,手中沒有流動資金,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處理。

    但是節度使權柄又過重,若再有執掌民政財權,於地方諸侯無異了。

    節度使也沒有膽子向中央討要財權,謊報實際兵數,多得一些錢財,以作備用,是慣用手法。

    袁履謙道:「話是如此說不假,可是誰能保證天下所有節度使都無私心私利?再說每個節度使擁兵數額固定,多報虛數,等於減少地方兵卒人數,真要戰事來臨,造成兵源不足,那該如何是好?」

    夏珊再次瞪了袁履謙一眼,憤憤的不去理他,解釋道:「就是有這種顧忌,虛報的數額並不多,維持一些日常所需倒是足夠。可面對貪得無厭的閹狗,往往需要郭公自掏腰包以滿足。原本王副都督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湊個千貫給韓老狗。卻不想韓老狗得寸進尺,收了錢並不知足,還要萬貫,實在欺人太甚。」

    虛報兵額,以吃空餉,是朝廷萬不允許的。

    李隆基身在皇宮,自然不知道這個規矩,一但有人在他面前挑明此事,王君毚必受重罰。

    王君毚現在的地位有些尷尬,他並非是正規的節度使,是代替郭知運行節度使的權利。真要追究起來,連郭知運也會受到牽累。

    對於王君毚此人,裴旻瞭解的不是很深,可郭知運的品性毋庸置疑。

    就算不為王君毚,為郭知運也不能讓韓莊得逞。

    裴旻當機立斷,雙手一合,說道:「我與你去鄯州,明天便見識見識那韓莊到底有多囂張。」

    「太好了!」夏珊一臉喜悅,道:「果然跟郭公說的一般,裴帥是個可靠的上司。」

    「可靠,這個裴某承認,不過……」裴旻話音卻一轉道:「嚴厲,卻也不假。當街縱馬,確實不對,除非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其他都不是理由。就算現在烈日當空,街上行人不多,亦沒有道理。這災禍若能預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幸之事。誰能預測街巷裡不會突然竄出一個小孩?規避這種不必要的禍事,才是我們應該做的,而非存著僥倖之心……你自去客棧領十軍杖,以示懲戒。」

    夏珊肅然道:「末將知錯,願意受罰!」

    裴旻又看了守城兵士一眼道:「不問青紅皂白,不理是非對錯,自作主張,強自出頭。稱之為徇私瀆職,毫不為過。杖責二十,以儆傚尤。」

    守城兵士哭喪著臉道:「甘願受罰。」

    夏珊這時卻上前一步道:「兵士因我之故,才會受此無妄之災。末將願意替他承擔責任,鎮西軍也是末將統領的兵,有管教不嚴之過。」

    裴旻、袁履謙皆有些意外的看著夏珊。

    裴旻心底暗讚,這位歷史上的武威郡夫人,卻有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道:「如此,本帥許你所求,你們二人各杖責十五。」

    夏珊似乎不將十五軍帳看在眼中,而是催促著什麼時候動身。

    裴旻穩坐釣魚台,道:「我們兩人快馬加鞭,此去鄯州,不過半日時間,頂著烈日,不如夜間趕路,還能隱秘行蹤,悄無聲息的入鄯州,一舉兩得。」

    讓夏珊、守城兵士自行去客棧找江岳領罰,裴旻、袁履謙依照原定計畫去了城外的田地。

    看著已經見底的灌水渠,袁履謙憂心忡忡的道:「大暑還未至,灌水渠即將斷水,今年怕是要起旱災。」

    裴旻這些天日夜觀察天象,早有這種感覺,只是這種自然災害,一介凡人有如何避免?

    值得慶幸的是,此前幾年,風調雨順,國庫儲備米糧充足,渡過這次難關卻是不難。

    當天黃昏,裴旻獨自一人,一路快馬奔馳直往鄯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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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