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74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3
第七章好威風,好霸氣,好囂張

    夏珊畢竟是女子,論及皮肉,終究遜色男人,十五軍杖,杖杖到肉,直將她的脊背打的皮開肉綻,一時間動彈不得。

    直至黃昏過去,夏珊方才一路撐著,走出房間,見不遠處的袁履謙,叫了兩聲:「嗨!嗨!」

    袁履謙聽到莫名的聲音,回過頭來,指著自己,一副是在叫我的表情。

    「不是你是誰?」夏珊挨了這頓打,心底對裴旻沒有半點怨恨,但是對於害她挨打的袁履謙卻是恨意滿滿,連名字都懶得叫。

    袁履謙本不予理會,但見夏珊眉頭緊鎖,顯然很是吃痛,心有不忍,想了想還是大步走了過去。

    「挨了軍杖,不好好休息,出來作甚?」袁履謙伸手去扶她。

    夏珊想要將他推開,卻牽扯了後背的傷痛,渾身一下子無力,反而向袁履謙身上倒去。

    袁履謙年歲比裴旻還長,但至今卻孤家寡人,還是個處男。這女人在懷,只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半響才將夏珊扶穩了。

    夏珊見一臉死板的袁履謙,竟然露出了這番表情,不免大感意外。

    她自幼習武,弓馬嫻熟,有著不遜色男兒的勇武。跟著郭知運陣仗殺敵,憑藉戰功走到今日。

    這一路走來,在戰場上與袍澤相互扶持,男女之防,早已拋在腦後。

    她的同僚部下也大多沒將她視為女人……

    袁履謙這青澀的模樣,在夏珊眼中委實有趣。

    「我……在下,扶你回房!」袁履謙手足無措的說著。

    夏珊突然想起了正事,忙道:「裴帥呢,是時候去鄯州了。」

    袁履謙笑道:「裴兄早在半個時辰前就走了,特地讓你好生休養,還囑咐弟妹照顧你。說一切包在他身上,鄯州再見。」

    夏珊大急道:「怎麼不等我!」

    袁履謙搖頭道:「你是不瞭解裴兄的為人,他豈會讓自己的部下受了杖傷,還跟他一起跋涉!你放心好了,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夏珊皺著眉頭道:「你倒是信任他!」

    袁履謙笑道:「最多一年,最快一個月,你也會如我一般!」

    **********

    鄯州,驛館!

    韓莊住在最豪華的別院裡,這裡原本是安排三品大員居住的獨特院子,但是韓莊卻理直氣壯的住了進來,根本不顧什麼道理不道理。

    在他看來,自己是天子使者,代表的是君王。便是君王之禮都能夠受得,別說住一個三品大員的別院。

    不過韓莊此刻心裡卻意外有些緊張,李隆基安排人出使有著一定的規律。

    比方說今日安排他韓莊出使鄯州,下一次李隆基有八成的可能依舊讓他出使鄯州,也不知是習慣,還是特別存著人熟好辦事的心裡。

    宦官太監倚仗李隆基而活,對於李隆基的任何習慣,哪怕連李隆基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動作都把握的極其到位。

    韓莊此前已經出使鄯州兩次了,再加上這一次有第三次之多。

    對於李隆基的這般安排,韓莊心底是萬分排斥,只是不能反對不敢反對而已。

    他的幾個同僚,尤其是楊八,得寵的程度還不及他,奈何運氣好,給安排他出使河東。

    河東是華夏的主要發源地之一,也是華夏文明的搖籃,九大節度使中河東最富。

    楊八每一次出使,所收的錢財以千萬錢計算,在京畿中買下了最好的田產、果園,堪稱巨富。

    然而他所出使的隴右,本就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多山多林。近年來戰事頻繁,若非是絲綢之路是必經之地,始終維持著一定的人氣,更是情況堪憂。

    面對這破地方,韓莊每一次來,油水不過是千八百貫,令他有一種罵娘的感覺。

    不過人比人,還是有的一比。

    韓莊覺得自己或許人品不及楊八,可跟地位在他之上的孫六相比,卻要幸福許多。

    孫六主要負責對像是裴旻,連續兩次,萬里迢迢的傳送聖意,什麼好處也撈不到。

    韓莊萬萬想不到一點:現世報,來得快!

    裴旻竟然升任隴右節度使,而負責裴旻的孫六,不久前已經安排往幽州去了。

    這意味著他韓莊有極大的可能,成為常駐隴右的宦官。

    能夠從宮闈中脫穎而出,韓莊自然有著一定的眼力,知道裴旻在沒有落魄前是萬萬惹不得的,伸手跟他要錢,等於找死一樣。

    他又不甘心財路給斷,只能找好欺負的欺負,孤注一擲的跟王君毚獅子大開口。

    其實他也不指望王君毚真能拿出萬貫來,只是打算用手中的證據,將他能籌集到的財富全部敲詐乾淨,一次吃個飽。

    「公公!」心腹內侍上前來道:「已經到了約定時間了!」

    「走!」韓莊一揮手,帶著期盼的心思道:「我們去王府!」

    王君毚並沒有住進郭知運遺留下來的都督府,依舊住在自己原來的府上。

    他知自己在「副都督」的位子上幹不長久,也就沒搬,一切公務皆在王府上完成。

    韓莊抵達王府,說了一聲「與王副都督有約」,直接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王府大門,根本不等門房通報。

    韓莊就如進自己家一樣,在最上方的主席位上坐了下來,叫喝一聲:「上茶水來!」

    等了好半響,韓莊突然發現一個人影也沒有,別說是王君毚,下人也不見一個。

    他午時出門,正是最熱的時候:這一路來,口乾舌燥,喉嚨便如冒煙了一般。

    自己好歹也是使者,王君毚竟然將他晾在一旁。

    憋著氣,耐心的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就過去,酷熱的煩悶,加劇了韓莊心頭的火焰。

    「嘣」的一下,燃燒爆法!

    隨手抓過裝飾的盆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喝道:「王君毚,某是陛下的使者,代表的是陛下,你竟敢怠慢陛下,罪該萬死。」

    他尖銳的聲音,難聽之極,囂張的叫喊在王府上空蕩漾。

    「好威風,好霸氣,好囂張!」

    遠遠地傳來了九個字!

    韓莊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心底生出不詳的預感。

    正琢磨著,兩個人影從屋外走了進來。

    看著為首的那一個人!

    韓莊突然癱倒在了地上,面無人色,在這炎炎酷夏,彷彿讓一桶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5
第八章沒讓他活著回去

    韓莊看著一臉怒色的裴旻,猛然打了一個激靈,連滾帶爬的起身道:「國公,別聽王君毚的片面之詞,聽韓某解釋……」

    裴旻猛地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踢翻了一個跟頭,高高的看著腳軟的站不起來的韓莊,厲聲道:「早聽說爾等內侍,狐假虎威,倚仗陛下聲勢,胡作非為。以往由不覺得,現在看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是傳旨內侍,竟然自稱代表陛下,好大的膽子!」

    韓莊身體微微一顫,驚駭道:「誤會,這一切都是誤會!是王君毚,他存心刁難……在下,小人,一時氣惱……裴爺,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他汗如雨下,滾滾而落,此事落傳到李隆基的耳中。他的所有前途,都將毀於一旦。

    「一時氣惱?」裴旻怒氣勃發,喝道:「那勒索萬貫也是一時氣惱?要錢,你這是找錯人了。王副都督不過是代理節度使事物,我裴旻才是陛下御筆親封的隴右節度使。我現在在想,怎麼樣才能給你籌備萬貫錢,是動用兵卒的血汗錢,逼迫他們造反?還是上報向陛下明說請求調撥'孝敬錢'?」

    「裴爺,此話從何說起?」韓莊抬起頭對上裴旻充滿戲謔又帶著殺氣的雙眼,不由心中一寒。

    「來人!」裴旻道:「將他拿下!」

    「誰敢!」韓莊突然一改怕死軟弱,立喝一聲道:「韓某是當今陛下的使者,誰敢拿我!裴旻,你非要魚死網破,爺今日就跟你鬥一斗。」

    此時他滿面戾氣,眼珠子惡狠狠的反瞪裴旻,眼中煞氣四溢。

    由開始到現在,韓莊換了好幾個稱呼,對裴旻的稱謂也不斷的改變,將他的心理表露無疑。

    從開始的「韓某」,「在下」,「小人」在到「爺」。

    由強至弱,又由弱至強。

    韓莊不但展現了喜怒無常的性格,還將裴旻的心思琢磨的透徹。

    哀求只會給裴旻戲耍,玩膩了一口吃掉。如此還不如賭上一切,搏一搏。

    裴旻放聲大笑,震得人耳膜生疼:「跟我鬥,你怕是還不夠資格。」

    韓莊冷笑道:「韓某自然比不過節度使大人這麼位高權重,但是不巧,某的親朋好友皆在陛下身側。別的做不到,在陛下面前說幾句壞話,還是可以的。古往今來,哪個擁兵大將不受皇帝忌憚,國公若不想如此。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至於'孝敬錢',又非我這一處,內侍中誰不如此?即便最得寵的高公公一樣這般,不然,你以為,他只靠些許俸祿,能再長安修建的起庭園池苑?」

    「說完了?」裴旻打了一個哈欠,一揮手,道:「說完了就將他壓下去,關進大牢。」

    韓莊徒然變色道:「裴旻你敢…… 」他話音還未落下,已經讓人壓下去了。

    王君毚在一旁瞧著,只覺大快人心,但是心底又有些許不安,道:「如此豈不是將韓莊得罪死了,這種小人,一旦得罪,禍患無窮。」

    裴旻看了王君毚一眼,道:「王都督,你雖長我許多歲,卻是一個存粹的軍人。比廟堂爭鋒,你要遜我許多,在朝堂上,不管你身在什麼職位,有一種人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宦官?」王君毚疑問回答。

    「不錯!」裴旻道:「就是宦官,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地位,都別輕易得罪。他們大多心裡陰暗甚至變態,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會記恨一輩子。他們生活在皇宮,前途無法預測,誰也無法肯定他們會不會突然得到帝寵一飛衝天。」

    王君毚也知宦官的厲害,這古往今來宦官為禍的事情還少?

    他忍不住道:「既然國公知道……」

    裴旻抬手打斷了王君毚的說話,道:「我話還沒說完。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一旦得罪,就不要想著私了什麼的,直接得罪死,將事情做絕,讓他永遠無法成為你的敵人……所以,我就沒有讓韓莊活著回長安的意思!」

    王君毚帶著幾分震撼的看著裴旻,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裴旻也不細說,而是直接寫了封信,用快馬加急送往長安。

    隴右鄯州至長安有一千多里,但以驛站快馬的速度卻也不過兩日功夫。

    裴母、嬌陳他們還沒有抵達鄯州,裴旻的信已經送到了李隆基的御前。

    書信送達的時候,李隆基還無暇觀看,他正在跟宋璟、張說、蘇頲等宰相商議國事。

    剛剛清閒沒幾天,李隆基又因為天氣反常重新投入了朝政的處理。

    裴旻、袁履謙事先察覺到了旱災的可能。

    宋璟、張說、蘇頲、張嘉貞、源乾曜這些幹略非凡的宰相,焉能看不出來。

    他們早已在商討應急措施,如何賑災,如何預防,哪地的情況嚴重,都在用心想著對策。

    宋璟道:「第一批觀察使已經傳來了消息,各地都受到熱潮影響,中原、河北、河東、關中皆有一定程度的旱情。天幸,陛下這些年勤修水利,確保大多田地能夠有水灌溉。只要適當的降低糧稅,可保百姓安然渡災。只是隴右多山石,境內田地分散,不易於水利建設。大多地方的河渠以出現乾枯跡象。不出意外,此次旱災,隴右情況最為嚴重,需要事先準備大量米糧,補給供應。」

    李隆基頷首道:「就依宋相之言。諸位朕記得貞觀二十年,中原大旱,但中原上下,全年無饑荒之態。為何!皆因大宗皇帝聖明,滿朝文武賢能,天下萬民齊心,集天下之力,戰勝天災。朕亦要如此,不管災情多嚴重,朕只有一個要求,用盡一切方法,將災情的危害降至最低。」

    「臣遵命!」眾宰相起聲,領命拜別。

    李隆基摟著腦門,搖頭對高力士道:「這隴右還真是多災多難,朕有些愧對了靜遠。開始的洮州,現在的隴右,都沒能給他安排一個好去處。」

    高力士笑道:「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許是考驗也說不準。」

    「說得有理!」李隆基笑著取過了裴旻的信,道:「靜遠往往能在朕最困難的時候為朕解決難題……」他話未說下去,看了信中的內容,勃然大怒:「好一個孽障。」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7
第九章兩封信

    李隆基突然暴怒,高力士一時摸不著頭腦。

    但一琢磨李隆基話中深意,不禁微微色變。

    狐假虎威的孽障!

    指的是誰?

    眼下隴右,誰敢狐假虎威,得罪到裴旻的頭上?

    以高力士的細膩心思,如何猜不出來,心底大罵:「孽障壞事!」

    李隆基將手中的信丟給了高力士,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韓莊,在朕面前,唯唯諾諾。哪裡想到,出了這長安,打著朕的幌子,四處耍威風,給朕蒙羞。堂而皇之的攢錢不說,就因為王君毚沒有立刻接待他,囂張的打砸代理都督府!還說代表朕,怠慢了朕!」

    「呼!」他大口的喘著粗氣道:「這事要是傳出去,讓朕怎麼面對天下人?天下人怎麼看朕?朕的清譽信譽,就毀在這孽障手裡了。」

    高力士接過裴旻的信,見信中韓莊的所作所為,入住三品驛館,隨意強入都督府,大開口的要錢,寫的是詳詳細細,信中充滿了他的憤慨,以及隴右諸將的敢怒不敢言。

    「此賊安敢如此!」高力士神色也是驟變,趕忙跪伏在地道:「老奴管教不嚴,請陛下責罰。」

    李隆基氣呼呼的道:「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朕都看走眼了。那裡想到,就他這一小小宦官,竟無法無天至此。你替朕知會靜遠,讓他就地處置,給靜遠、王副都督以及隴右諸將,一個交代。 」

    高力士應了下來。

    回到辦公地,高力士以李隆基的名義下了一到旨意,想了想又親自寫了一封道歉的書信,為自己的治下不嚴而向裴旻致歉。

    鄯州。

    裴旻直接住進了當初郭知運遺留下來的都督府。

    裴母、嬌陳也在第三天後的一早,抵達了鄯州。

    裴旻親自在鄯州外迎接。

    遠遠的看到裴旻,一騎風風火火的來到近處,正是不讓鬚眉的夏珊。

    經過三天休養,輔以上好的金瘡藥,兼之武人體魄,夏珊的杖傷恢復的極快,手腳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只牽扯後背傷口,其他與常人無異。

    原本她應該在馬車上受人照顧,可她性子喜動,與好靜的裴母、嬌陳沒有共同語言,早早騎馬趕路了。

    她騎術絕佳,不牽動後背,也能如履平地,並沒有多大影響。

    輕手輕腳的下馬,夏珊慎重拜道:「多謝裴帥仗義出手。」裴旻知道夏珊性子急,在拿下韓莊的時候,已經派人通知了。

    「何為仗義?」裴旻搖頭道:「王副都督不會在隴右呆的太久,這點你我清楚。但是只要他還在隴右一日,便是我麾下的人。身為將帥,若連自己麾下的兵將都保不住,有何顏面坐在這帥位上?」

    夏珊笑道:「這麼說,以後末將要是闖了什麼禍事,可以找裴帥?」

    裴旻回答的毫不遲疑:「只要錯不在你,一切好說!要是你錯在先,可別舊傷沒好,新傷又至。」

    夏珊想著那十五軍杖,也不由打了個寒顫。

    軍杖她並非沒有捱過,只是通常施刑之人,多多少少對她會手下留情。可是裴旻的行刑官沒有半點留情,出手之重,比他們在郭知運麾下要嚴厲的多。

    待裴母的馬車來到近處,裴旻領著一眾人進了城。

    裴旻意外發現夏珊莫名的擠到了袁履謙的身旁同他說著話。

    袁履謙一板一眼的應答著,顯得有些拘謹。

    「這……」

    裴旻瞧著兩人,大感意外,不由呵呵一笑,念道:「難不成拆散了一對姻緣,又促成了一對?」

    一併抵達現今的節度使府,先到鄯州的這兩天,裴旻正好將一些瑣碎之事辦妥,給張九齡、袁履謙、江岳、李翼德、李嗣業、李林甫、裴晨霖這些人安排了住處,讓他們有個居住的地方。

    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裴晨霖各自整理家當去了。

    裴旻留下江岳、李翼德、李嗣業、郭文斌,他們身為武將,氣力不凡,正適合搬運大箱小箱,先充當苦力。

    裴旻一家人雜物甚多,尤其是裴旻特地從家裡挑選了三千冊書,更是好幾大箱。

    這三四人都不方便抬的箱子,在李翼德、李嗣業手上那是一人一個,如抬小雞一般。

    夏珊要去王君毚處瞧一瞧,告辭離去。

    裴旻叫住她道:「後日黃昏,我在府中設宴,宴請隴右所有軍使將官。王副都督等會會與你細說,我這裡就事先邀請了。」

    夏珊自不拒絕。

    江岳、李翼德、李嗣業、郭文斌幾人幹完了苦力,也跟他們說了聚會之事。

    即便是李翼德都知道,此次他們入住隴右,算得上是反客為主。

    論及在隴右諸將心中的威信,裴旻比不上一直被視為郭知運接班人的王君毚。

    雖非有意,可裴旻確實擠走了王君毚不假,想要在這種情況下讓隴右諸將心服口服的接受調配,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這一點上,他們也幫不了忙。能不能服眾,全看裴旻本事。

    但是幫襯著撐場面,卻也是他們力所能及的。

    諸將毫不猶豫的應諾了下來。

    李翼德拍著胸口道:「要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敢欺負裴帥新來。某的拳頭定要讓他們知道,面對絕對的勇力,再多的人,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裴旻笑罵道:「只是一個聚會而已,想哪去了。能不能叫他們心服,那是我的事,你們只要將他們灌個高興便可。」

    送諸將離開,裴旻找上了嬌陳,八卦的問起了關於夏珊、袁履謙的事情。

    嬌陳也是一臉的興奮道:「郎君也發現了,給夏姑娘換藥的時候,特地問了問。夏姑娘說逗袁公子特別有趣,一個大男人跟小姑娘一樣靦腆,聽她口氣是逗著玩。妾身卻覺得,未必就如她說的。娘也說夏姑娘可能相中袁公子,只是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自己毫無所覺而已。」

    「那好辦! 」裴旻高興道:「我這兄長可是一位好人物,只是過於拘束死板了些。至今未婚,有機會讓他在一旁幫襯幫襯。」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離約定到府赴約還差一個多時辰。

    隴右各地軍使皆來到了鄯州,但無一例外,他們先拜訪的都是副都督王君毚。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8
第十章可敢於我對飲?

    王君毚對著一屋子的大老粗,有些頭疼。

    對於裴旻,王君毚的心情是極為複雜的。

    最初裴旻降臨洮州,對於這位不受隴右管制卻又在隴右轄區的人物,他充滿了不滿,也為郭知運叫屈。

    當時郭知運、裴旻緊張的關係,有一部分就是因為王君毚。

    但是後來裴旻邀請郭知運助戰,郭知運為大局,不計嫌隙,致使郭知運、裴旻「化敵為友」,擬定攻守聯盟。

    王君毚也在這時開始正視起裴旻來,隔閡不見了,卻生出了一絲敵意。

    裴旻連續幾次用謀調兵實在太過漂亮,讓他無話可說,不得不服。

    但隴右節度使這個職位只有一個,也是王君毚夢寐以求的,而且郭知運對於自己的身體非常清楚,當時就將王君毚視為隴右節度使來培養。

    以至於王君毚一直認為下一任隴右節度使非他不可,平素裡也注意收買人心。

    只是誰也想不到裴旻如此顯眼,策劃了西征戰役,直接收復了河西九曲地以及石堡城,奠定了無人可及的軍功。

    王君毚也在郭知運的勸說下放棄了隴右節度使的念頭。

    他心有不甘,卻也不得不服裴旻的軍功實力,以至於無話可說。

    直至前幾日,他被閹豎韓莊逼得有些走投無路,裴旻奔襲百里前來支援,將與之無關的事情攬在身上,助他解除危機。

    這時王君毚才對裴旻心服口服,帶著幾分感恩之心。

    然而這一切都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並不足以讓隴右的其他將官跟著一併支持裴旻。

    在諸將眼中,真正適合隴右節度使的唯有他們的老兄弟王君毚,以行動來表示對自己老夥計的認同。

    王君毚任憑怎麼解釋,也無法改變眾人的態度。

    尤其是張景順,因為昔年王君毚在戰場上救他一命,對之感恩戴德,抗拒裴旻的心思,最是強烈,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見夏珊在一旁痴痴笑著,王君毚上前低聲道:「我的好妹妹,什麼時候了,還笑得出來?裴國公是什麼樣的人,你我現在焉能不知?我這帶一群人去赴宴,成什麼樣子?還不以為我去示威的?」

    「啊!」夏珊意外的看了王君毚一眼道:「兄長,再說什麼?」

    王君毚以手扶額,嘆道:「當我沒說,時間就快到了,也顧不及怎麼想了,一起去,一起去吧。」

    **********

    鄯州節度使府!

    裴旻正等人赴宴,卻收到了長安來的消息,看著有兩封信,不免有些古怪。

    先打開了一封,裴旻一眼看出這是高力士的字跡。

    高力士代替李隆基起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裴旻也不以為意,細細看下去:如他預料的一般,李隆基根本沒有別的表示,直接將韓莊交給他處理了。

    對於李隆基的脾性,裴旻瞭解的未必就比韓莊少。

    他那封告狀信,七真三誇,稍微誇大了一點實際情況。但李隆基的性格是不會多想多揣測的,只要話出自裴旻口,他會毫無道理的相信。

    他將信收入懷中,又打開第二封。

    見字跡還是高力士的,不免滿心奇怪,認真看下來,竟是高力士的私人致歉信。

    反覆看了兩遍,裴旻嘆道:「高內侍雖是太監,這做人卻是不差。」想著歷史上對他的奸臣評價,實在有失偏頗。

    當即趁著宴會時間未到,裴旻給了高力士回了一封信,同樣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即將到了約定時間,王君毚帶著二十多位隴右軍將官前來赴宴。

    這一次宴會,裴旻請的至少也是守捉使以上的官員。

    不是十八軍軍使便是綏和、平夷、合川三守捉的守捉使,就是他們掌握著隴右的六萬餘兵士。

    不將他們收服,裴旻這個隴右節度使的位子坐不踏實。

    眾將分兩邊入席。

    裴旻高舉著酒杯道:「諸位有些我認識,有些不認識……不過沒關係,舉杯飲酒,能喝是關鍵,我們先喝一盅,慰勞慰勞酒蟲!」

    眾人趕忙陪同,就算他們心有芥蒂,也不敢公然的頂撞裴旻。

    王君毚捋鬚笑道:「國公說得好,這坐下能飲酒,起身能殺敵,方為大好男兒。」

    裴旻接話道:「這說道殺敵,我聽隴右軍有一人,擅於虎拳,刺手殺人,如殺雞宰羊。開元元年,吐蕃侵入戰,攻伐洮州城時。他率部先登,第一個沖上城樓,只憑雙手,擊斃十一人,卻不知是何人?」

    王君毚指著廳中一位道:「是他,河源軍使王虎。」

    「好壯士!」裴旻豎起了大拇指道:「可敢與我對飲十一盅?」

    「有何不敢!」王虎一臉激動,洮州城攻防戰是他這一生最出名最精彩的一戰,讓裴旻這番提起來,倍感榮耀。

    兩人二話不說,對飲了十一盅酒。

    裴旻又問:「還有一人,出身獵戶,自幼在山林長大,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七年前,歸降我大唐的突厥呼圖部意圖投奔吐蕃。他連夜翻兩座大山,在險要處截堵呼圖部去路。一人一弓,射殺二十二人,令整個呼圖部不敢點火,不敢前行,坐以待斃,卻不知是哪位?」

    王君毚又指著一位其貌不揚,瘦弱如猴的人道:「是他,合川守捉使朱瑜。」

    裴旻也讚道:「一人圍堵六百人,勇哉,可敢於我對飲二十二盅?」

    朱瑜一臉激動道:「願意奉陪!」

    裴旻二十一盅下肚,又道:「某還聽說隴右軍有一人,力能頂牛,在不久前的百穀城追擊戰,因戰馬不慎中箭死亡,在戰場上尋得一頭犛牛,將之馴服騎著犛牛而戰,取首級十七枚,又是哪位?」

    這回還沒等王君毚開口介紹。

    下坐的一位粗曠大將站了起來,一臉振奮,迫不及待的道:「是我,寧邊軍使史彥。」

    「好漢子!」裴旻道:「可願跟我喝十七盅! 」

    「豈敢不從!」史彥毫不猶豫的跟裴旻對影了十七盅。

    裴旻這一杯一杯的酒下肚,整個人越發精神抖擻,諸將都忍不住高呼起來。

    氣氛瞬間熱烈!

    這呼喝聲方剛停止,堂下綠油油的眼睛向上瞪著,都在期盼從裴旻口中能夠聽到自己的名字。

    似乎讓裴旻點名,是一件莫大的榮耀。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09
第十一章 杯酒收人心

    人心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原隴右軍將士並不是不認可裴旻。

    畢竟那實打實的戰績,那如神話般的事蹟,年不過二十五,以身居他人望塵莫及的國公爵位、節度使,古往今來只有霍去病這樣的人物可以相比了。

    軍人以戰績說話,僅收復河西九曲地這一項戰功,已經讓在座的所有人,望塵莫及了。

    對於裴旻,他們有什麼不服的?

    只是比起不熟悉的裴旻,他們更加認可自己的兄弟,願意站在跟自己一起屍山血海裡滾爬出來的袍澤一旁。

    同時他們還有一點私人顧慮,裴旻作為一個強行插入隴右的存在,會不會改變隴右的軍制體系?他們的身份地位會不會受到影響?

    面對各種因素,促使了隴右軍將士今日抱成一團的舉動。

    如今讓戰階地位皆毋庸置疑的裴旻,連吹帶捧的一套誇,誰能不竊喜高興?

    而在座的都是軍使、守捉使都是手握數千兵馬的將軍,如他們這些前線掌握兵權的將官,又有哪一個不是經歷嚴酷血戰,在屍山血海中滾爬過來的?

    誰又沒有一二件值得一說,值得一吹的戰績?

    裴旻幾乎挨個兒曆數將士們的功勞,不論是悍不懼死的猛將,還是擅於投機取巧的謀將,甚至是穩重的中庸之將,只要有東西可說。他那張嘴便能說出花來,而且條理清楚,一字不差。

    對於隴右軍諸將的戰功戰績,他竟是瞭若指掌。

    隴右軍將士動容之餘,讓裴旻十幾二十杯酒的一灌,那是紅光滿面,差點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所有人物過一遍,再無遺漏,裴旻坐在自己的坐榻前,朗聲道:「如果沒有大夥兒,哪有隴右的今日,廢話也不多說,以後你們皆在我麾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不論親疏,決不虧待一人!」

    裴旻這從頭到尾的一敬,至少痛飲了三百多盅,身上上下充滿了海量的豪邁氣概。

    眾將都感受到這股豪氣,想著裴旻如此看重他們,他們卻枉做小人,各有慚愧,一齊致敬道:「願為裴節度使效命!」

    「等等!」裴旻舉起了手道:「我不喜歡裴節度使這樣的叫法,叫我裴帥……」

    裴旻老生常談的糾結起了稱呼問題。

    「好,敬裴帥!」眾將又齊聲舉杯大笑。

    王君毚看著談笑自若的裴旻,心中大為歎服,雖說他跟隴右諸將是同袍至交,但真要讓他如裴旻這般,曆數諸將功勞,僅憑一人之力,帶動整個宴會的氣氛是萬萬做不到的。

    裴旻年紀輕輕,有如此成績,果然手段非凡,非自己能比。

    裴旻對著王君毚道:「副都督,給你一個好消息,就在不久前,京中傳來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對於韓莊這閹豎在隴右的所作所為勃然大怒,傳旨於我,憑我們處置。要殺要剮,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怎麼處置,副都督直說。」

    裴旻此話讓諸將動容。

    張景順粗著嗓子道:「閹狗實在可惡至極,當初就在郭公面前耀武揚威,氣得末將恨不得當場將他宰了。此番又來,更是得寸進尺。要我看來,殺了了事。這種閹狗,活著只會浪費糧食。」

    張景順的話,引起了諸將的共鳴。

    韓莊幾次出使隴右,莫不是耀武揚威的,眾人對之早已深痛欲絕。

    王君毚道:「全憑裴帥定奪。」

    「那就殺了吧!」裴旻輕描淡寫的說著,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讓韓莊活的意思。

    諸將見裴旻說殺,大出了口惡氣,對於裴旻也越發的信任,頻頻敬酒。

    裴旻也是來者不拒,爽快之極。

    酒酣耳熱,裴旻突然說起了兵事,「研讀歷史,某發現一個規律。名動天下的強軍,往往具備兩個特性之一,只要擁有這其中一個特性,定是以一當十的精銳之士。」

    諸將莫名的看著裴旻,卻不知他說的特性是什麼。

    「其一、兵痞!」裴旻高談論闊的說著:「一個兵痞形成是經過無數刀山火海磨練出來的,他們不守清規,不講軍法,吃喝嫖賭樣樣皆會,甚至搶個村莊打個劫這種事情,也照幹不誤。說他們是毒瘤,確實。但是這類人上了戰場,那就是無懼生死,以一當十。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恣意妄為,擁有超凡的戰鬥實力。」

    諸將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這類人他們手下都有,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存在。一些小打小鬧,他們或許能夠庇佑一二,可有的發起瘋來,搶掠淫擄,想庇佑都庇佑不了。

    裴旻續道:「另外一種,與兵痞正好相反,就是鐵血之師。擁有極高的自主能力,紀律性。聞鼓而進,鳴金而退。衝鋒時,前對刀山火海,亦不畏懼。撤退時,便是金山銀山也不動心。不只是戰場,還要體現在生活中。無時無刻,不以軍人的守則警示自己。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擁有如此紀律的軍隊,將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張景順動容道:「裴帥此言大善。兵痞確實厲害,一支由悍不畏死的兵痞組成的軍隊,卻有扭轉戰局的力量,可都屬於歪門邪道。末將覺得軍紀才是軍人的準則,言出必行,令行禁止,方為強兵之道。能夠訓練出一支軍紀嚴明的強軍,一直是末將夢寐以求的。」

    裴旻看了張景順一眼,笑道:「裴某同是如此,這酒宴上無大小,也就是給諸位提個醒。你們應該擁有的權益,只多不少。這一點某會用盡一切辦法跟朝廷溝通,跟兵部溝通。總之在軍備物資上,不會虧待你們,這也是我的職責。但對於你們,目前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將軍紀提起來,軍人要有軍人的樣子……」

    他說到這裡,突然雙手一合,笑道:「看我,這酒喝多了,話就多。不提這些公事,我們繼續喝酒!」

    諸將心裡如明鏡一般,裴旻這是在另一種方式告誡他們:軍紀,是他這新任節度使最看中的東西,在這方面任何人觸犯了,都不會留有餘地。

    想著「嬌滴滴」的夏珊,第一次見面就給打了十五軍杖,也將這番告誡記在心底。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認可了裴旻的存在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0
第十二章 恩威並施

    一場酒,喝出了隴右軍的齊心。

    隴右諸將也第一次見識了裴旻的海量,那一杯杯的酒就如喝水一般,便如酒仙在世,喝再多也毫無醉態,也喝的隴右軍諸將心服口服。

    裴旻純熟的宴會掌控能力,幾乎讓所有人都喝得盡興,心滿意足而歸。

    宴會散去,王君毚在意料之中的留了下來。

    兩人一起在府中漫步。

    王君毚長嘆了口氣道:「裴帥真是好手段,如此一來,在下也放心了。郭公這些時日一直為我疏通,相信要不了多久,會收到朔方都督的任命,遠去北地。」

    「對不住了!」裴旻心中無愧,但還是說了一句。

    王君毚搖頭道:「沒有誰對不住誰,隴右節度使這個位子,裴帥比我更加合適,這點王某心如明鏡。王某跟隨郭公二十年,郭公拋下這二十年的情義而選裴帥,足見在他老人家心裡,裴帥勝我不只一點半點。」

    他頓了頓道:「原本我心底還是有些不服,今日見裴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實在是服氣了……與諸將相處,多的十幾年,少的也有五六年了,讓我如裴帥一般。將他們的事蹟說的如此詳細,萬萬做不到的。裴帥有為帥的風度氣勢,在這拉攏人心方面,末將差裴帥十萬八千里呢!」

    「你錯了!」裴旻搖著頭,道:「你以為我是為了拉攏人心,才特地將他們的一切戰績資料,記載腦海裡?」

    王君毚莫名看著裴旻,一臉難道不是的樣子。

    裴旻搖頭道:「只是為了拉攏他們,我犯不著做那麼多。而是身為隴右節度使,不可能詳細的知道隴右軍六七萬兵卒每一個人的心思,但是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某日後的部將。某必需知道他們的特點性格長處,才能在未來好好的使用他們。道聽途說,一切都有假。唯有戰績,戰場上的表現是實實在在的。在還未來隴右之前,我已經瞭解了隴右諸將的能力本事特點,以方便日後能得心應手的將他們用在刀刃上。今日用上,不過是因時制宜而已。」

    王君毚頓步呆了半響,有些心灰意冷,這差距有點大,慎重作揖道:「末將受教了!隴右諸將就託付給裴帥了,末將現在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裴帥能夠好好的用他們,他們都是了不得的好人物……」

    裴旻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大唐之前不是沒有能戰之將,只是上面太過腐敗,導致了能戰之將沒有混跡出頭的機會。

    就如當初的王海賓,王海賓在吐蕃入侵戰的時候表現是何等驚豔,要不是薛訥,誰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隴右位於前線,是兵家重地。

    在這裡的中下級官員都是從戰場裡憑藉戰功提拔出來的,所有人都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不敢說如封常清、李嗣業這樣的歷史名將那般驚才絕豔,卻也是可堪大用的出色將校。

    不然裴旻這裡也不會為他們如此勞師動眾,真要跟長安那些吃軟飯的大將軍一個德性,他早就入手清人,以換取新鮮血液了。

    所以裴旻很直白的說道:「都是上的了場面的好人物,各有所長!」

    「夏軍使……」王君毚說道這裡,臉上突然一紅,道:「夏軍使也拜託裴帥,好好照顧了。」

    裴旻古怪的看著王君毚,在他的記憶中夏珊確實是他的夫人不假,只是現在倒是未必了,問道:「副都督對夏軍使有意思?」

    王君毚支支吾吾道:「說不上來,她似乎將我視為兄長,末將也不清楚對她懷著什麼樣的心。不過……這一切多過去了,此去朔方,也不知何時能再見。沒有必要在乎這些,只是希望對於她,裴帥能夠手下留情。」

    「好!看在副都督的面子上,下次她犯錯,我打輕一點!」裴旻眯著眼笑道,心中卻想,要是真成了袁履謙的媳婦,那就是自己的嫂子,對於自己的嫂子,只要她不放大過,還真的做不到下重手。

    翌日一早,隴右軍的諸將不約而同再次齊聚節度使府邸。

    這一次並非是裴旻所請,也不是他們自己約好的。

    而是一起來向裴旻告別,他們要回自己的軍營去了,臨行前個個向裴旻保證,一定會嚴苛的訓練兵卒,將各自己的部下練的如裴旻說的那樣「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岳家軍的這一句名言,經由裴旻嘴裡說出來,幾乎已經成了隴右軍諸將的座右銘。

    裴旻逐一接見了隴右軍諸將,昨晚他是選好的說,今日臨終的告別卻是勸誡。

    人無完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不足,或是性格上的缺陷,或者是脾氣的不足,各有千秋。

    就比如說王虎,他出身江湖,跟隨江湖藝人習得了一手剛猛無措的虎拳,赤手空拳能夠打出千鈞之力,最善於攻堅戰役。在攻堅的時候,他往往一身輕甲,只拿著一塊盾牌衝到最前沿,或是跟著樓車或是順著雲梯直接強制登城。

    隨後仗著一身武藝赤手空拳的在城樓上搏殺。

    他的攻堅能力在整個隴右軍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是他特愛喝酒,甚至於酗酒。到不是飲酒誤事,而是有著怪癖。

    喝醉酒的時候,他會發酒瘋亂打人,逮著一個就吼「看我虎拳厲害!」然後對著他一拳打過去。

    為此他受了不少的重罰。

    裴旻告誡他「少飲酒,不能醉酒」的時候,這個近乎七尺的大漢,帶著幾分懼色的向他保證,一定戒酒。

    裴旻直接言笑:「戒酒倒是不必,這男人不喝酒,終歸少了一些樂趣。但是不能喝醉,醉酒傷身誤事,對你而言,還會傷人。」

    王虎忙拍著胸口保證,不會再次醉酒。

    王虎沒有直接走,而是給裴旻留了下來。

    其他前來告辭的也是一樣,都給留了下來,在大廳等候著。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齊備,裴旻才出現在他們的身旁,對著他們道:「知道你們受了韓莊那閹豎的氣,今天特地留下你們,給你們出一口惡氣。」

    說著領著眾人來到鄯州的刑場,刀斧手這個時候已經將韓莊押在行刑台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2
第十三章面子,學不來的

    裴旻對於韓莊的懲處並沒有選擇私下裡一刀殺了,而是安排在了刑場,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

    裴旻跟諸將告罪了一聲,直接走上了刑台。

    早已經哭了聲嘶力竭的韓莊,在這斷頭台前,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囂張,見到裴旻那驚喜的模樣,簡直比見自己的爹媽還親,沙啞著聲音道:「國公爺,裴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的吧,小的願意給您端茶遞水……」

    他話還沒有說完,裴旻給刀斧手使了一個眼色。

    對於這種人,刀斧手極有經驗,刀柄對著韓莊的嘴巴重重一砸,立刻將他的下巴給打的移位。

    韓莊嘴巴一張一合的,就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裴旻站在上台對著週邊為官的百姓高聲道:「各位鄉親父老,此賊姓韓名莊,是來至長安的天使。聖人仁德,心念隴右軍民百姓,特地派此人前來慰問。結果此賊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以聖人名義在鄯州為非作歹,不但向鄯州副都督索要萬貫孝敬錢,還大張旗鼓的入住三品驛館,囂張猖狂的當街毆打路人,令其四支斷裂,至今臥病在床,不能動彈,令聖人蒙羞。聖人知曉此賊舉動,今日特命某誅殺此賊,以正天下!同時還由官府出錢,為那不幸的路人,承擔所有治療費用。」

    裴旻曆數韓莊惡行,也給李隆基挽回聲譽。

    這宦官古來都是為人唾棄鄙夷的存在,歷史上就沒有幾個宦官得到美譽的。

    天下人對宦官有著本能的厭惡,一聽裴旻說宦官的惡行,立刻引起了百姓的共鳴,高呼著:「聖人英明,誅殺此賊,以正天下。」

    裴旻也不遲疑,更不講究什麼良辰吉日,殺一個目中無人的閹狗,他才不顧及那麼多,將監斬牌取出來一丟,就說了一個「殺」字!

    韓莊惡狠狠的盯著裴旻,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他實在難以想像,自己前不久還威風八面,住三品大員住的驛館。隴右每個官員對他彎腰討好,即便三品刺史也一樣,就跟沒了脊椎骨一樣。這才多待幾天,自己竟然要死了?

    他甚至來不及恐懼來不及憤恨!

    利落的刀斧手已經砍下了他們的腦袋。

    血柱濺射一地。

    王虎、張景順、史彥、朱瑜等隴右諸將,見裴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砍了韓莊的腦袋,只嚇得一身冷汗,明白了一點,面前這個節度使,不只是能喝酒好說話,厲害著呢,不敢半分小覷自己這位年紀輕輕的上司。

    裴旻請隴右軍前來看戲,確有給他們出氣之意,不過警示之心才是關鍵。

    這不論是李靖還是蘇定方、裴行儉的兵法中皆有為將為帥之道。

    為將者,當於兵卒一心,方能令兵士用命;為帥者,當需恩威並施,令大將感其恩,樂意效命,也需令之感其威,以致對帥令不敢有半點不敬懈怠。

    見隴右諸將帶著幾分敬畏的心情告辭,裴旻滿意的點了點頭,將他們送出城去。

    裴旻也開始處理隴右節度使的工作。

    王君毚的最新任命還未下達,正好充當副手,協助裴旻接手工作。

    若是原來,王君毚或許會有一絲芥蒂,但裴旻的恩威並施不但收服了王虎、張景順、史彥等隴右將軍,王君毚自己也是心服口服。

    尤其是昨夜宴會後的漫步,裴旻的一席話讓他受益匪淺,樂意跟在他身旁多學一些。

    裴旻看著從王君毚府中搬運過來的資料,數量之巨,足足有三大車之多。

    裴旻有些懵逼,失聲道:「怎麼這麼多?都是些什麼東西?」

    王君毚道:「隴右節度使負責隴右十二州的軍事防護,有十八,不對,加上新編制進來的神策軍就有十九個軍,還有三個守捉,原來共計六萬三千人,加上萬餘神策軍,現在應該是七萬三多餘人。這些都是他們的資料,各地的地勢,各軍的軍械設備,還有諸城池的城防情況都在這裡。」

    裴旻按了按腦仁,這隴右節度使果然不是好當的,僅僅是資料就是當初洮州的十幾倍。

    或許這就是節度使為什麼擁有幕府的原因了,這麼多資料,這麼多事物,要是不安排助手,怎麼處理的過來。

    揮了揮手,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裴晨霖立刻行動起來,幫著整理事物資料。

    「副都督,各軍的軍備統計在什麼地方。」裴旻沒有參合其中,他的性子雷厲風行,這些瑣事,非他所長,直接開始處理政務。

    王君毚有著印象,在第三個馬車裡,翻出了一本厚厚的藍皮資料,「都在這裡了!」

    裴旻拉著王君毚在屋內細說。

    翻著手中的資料,裴旻道:「依照我朝規定,這軍事器械每年定時打磨小維護,五年大修,八年反爐重做。有些兵器都有十年歷史了,怎麼還在用?存著鐵鏽,當毒藥使?」

    王君毚苦笑道:「國公說笑了,規矩是這麼定不假。只是每次道換取兵器反爐重做的時候,上面都是拖拖拉拉,要走許多程序,沒有個把月,新的器械發放不下來。原先是府兵制,將士訓練只有農閒那段時間。要是耽擱了,訓練都會受到影響。只要不是真的損壞無法再用,大多都將就湊合這用,反正只是訓練又不是戰場,不影響大局。」

    「誰說的!」裴旻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士連一把像樣的兵器都沒有,還指望他們用心認真訓練?幫我統計一下,將所有不合格的兵器都留個備案,上繳朝廷,換新的過來。我要我的兵都能用上好的衣甲兵器,讓他們以最完美的一面示人,以增強他們軍人的榮譽感。兵部那邊,由我去打交道。」

    王君毚突然想到了鎮邊第一軍神策軍的軍備,王君毚有些喪氣,面子,這東西是他學不來的。

    他們苦求死求的軍備,也許到了裴旻這裡只是一句話的問題。

    裴旻將軍械器材當做上任處理的第一件政務,也足見他對這方面的重視。

    第二件事也是他最在乎的事情,陌刀兵的擴張重組以及擅於奔襲的輕騎兵的組建,他將神策軍耐力足的北地馬都調給了夏珊,讓她統率的鎮西軍成為了新一色的輕騎兵。

    這個事情還未處理完,一則不好的消息傳來:隴右田地斷水,進入旱期。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4
第十四章 天災無情

    得到袁履謙傳來的消息,裴旻心底有些沉重。

    袁履謙是節度使支使,負責巡視隴右十九軍的情況。但是裴旻剛剛接手隴右,隴右十九軍的統帥才在鄯州聚過頭。

    裴旻的要求還沒有落實下去,袁履謙現在並沒有出使的理由,留在鄯州分攤張九齡工作的同時,也受裴旻囑咐注意隴右旱情。

    這氣候反常,久不下雨。旱災即來這一事,根本瞞不住經驗老道的百姓,隴右上下越來越人心惶惶。各路百姓無日無夜不往寺廟道觀以及河邊乞雨。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天地無情,雨又豈是乞求的來的?

    旱災始終是來了!

    無可避免!

    河渠開始斷水。

    裴旻放下手中的事物,關心的問道:「田地裡的小麥,怎麼樣了?」

    袁履謙也顧不得一身臭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好幾口,方才喘著氣憂心忡忡的道:「剛剛從田地回來,目前情況以不樂觀。隴右這裡的小麥採用免耕、半旱式種植,有著一定的抗旱能力。便是如此,個別小麥依舊有枯萎現象。現在大暑未至都是如此,大暑但來,情況堪憂。」

    裴旻經過姚州的歷練對於政務已有一定心得水準,但是姚州的發展完全脫離耕作,對於耕作這方面的學問是半點沒有。

    見裴旻一臉的懵懂,袁履謙也介紹到:「隴右土地貧瘠,多山多丘陵又少水,不易耕種。而免耕、半旱式種植一方面可以通過減少整地次數,為耕作困難,又易破壞的麥田,免去了不必要的勞力。同時也能儘可能的保持地下水分。這種耕作方式大大的減少了小麥對水源的要求,經得住乾旱,只是耐得住乾旱並不意味著不需要水……」

    裴旻依舊似懂非懂,卻也聽明白了一點。還未到真正的大暑,隴右這邊抗旱的小麥都受不住,再下去只怕會顆粒無收。

    沉吟了半響,裴旻起身道:「我去找鄯州刺史談談。」

    袁履謙訝然道:「不可,裴兄,你是武臣,總管隴右十二州軍事,政務卻非你能管的。」

    裴旻道:「我知道,也明白,我也沒想幹涉,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幫個忙,而不是在這裡無動於衷,坐等旱災發生而什麼也幹不。哪怕是動用兵卒,挑個水灌個溉也好。」

    袁履謙看了裴旻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李林甫這時插嘴道:「其實想要干涉也可以名正言順,以國公跟陛下的關係。只要修書一封給陛下,讓陛下知道隴右的情況,懇請陛下下旨,讓隴右各軍軍使配合各地刺史幫著賑災抗災。國公無須親自行動,也無須出面,全的也是陛下的美名。世人自然不會說國公如此盡心竭力的收買人心。」

    裴旻看了李林甫一眼,讚道:「李參謀說的在理!」

    不管歷史上的李林甫惡名如何,他的干略洞徹人心確實厲害。

    在這些天裡,他身為節度使參謀,沒少幹實事,而且到手的事情,大多干的漂漂亮亮,找不到紕漏。

    以至於裴旻想要整他,一時半刻也找不出合適的機會。

    此次獻策,顧全了一切大局。

    裴旻不再遲疑,當即給李隆基寫了一封信,信中將自己撇開,提議以十九軍軍使為抗災先鋒,命人快馬加急,送往京城。

    旱災不可避免,朝廷已經在積極準備救災。

    裴旻的書信送到李隆基手上的時候,這位李家三郎,呵呵一笑道:「這個靜遠,在朕面前還避什麼嫌,也難得他有心,願意為朕分擔一些,就隨了他的意。」

    說著傳下了指令,特命隴右節度使裴旻率十九軍軍使主動聯繫各州刺史,配合刺史抗災救災。

    裴旻受到這條聖諭,第一時間找到鄯州刺史。

    鄯州刺史吳華也在跟刺史府的長史、諸多功曹商議旱情,急得是滿頭的大汗。

    得知裴旻求見,吳華略一錯愕,讓人將裴旻迎了進來。

    「見過國公!」

    眾人皆向裴旻行禮問好。

    雖然裴旻不管政務,但是他的地位在隴右是超然的。

    「諸公是在商議旱災一事吧!」裴旻開門見山的問道。

    吳華面色有些難看。

    周邊的長史、功曹也露出了不悅之色。

    隴右節度使干涉政事算得上是大忌。

    裴旻忙解釋道:「諸位不要誤會。是陛下有旨,讓某領隴右十九軍配合隴右十二州刺史賑災。這是陛下的手諭,我不會幹涉你們行政,只是奉旨為隴右災民盡一份力而已。」

    看著周邊官員牴觸的表情,裴旻心底也是暗怒,要不是為了災民,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吳華看了手諭,表情這才緩和下來,將自己的位子讓出來給裴旻入座,笑道:「有隴右軍的配合,賑災救災定是事半功倍。」

    裴旻也不客氣在吳華空出來的位子上坐下,聽著他們商議如何應對當前災情。

    吳華身為一州刺史,還是有些本事,提出了放大保小的應急策略。

    所謂放大保小,其實就是放棄大塊田地,保少數的一些靠近水源,能夠開渠引水的田地。

    聽著他們討論的熱火朝天,裴旻心中徒生一股無力之感。

    都說人定勝天,但是在煌煌天威面前,人的力量又是何其的渺小?

    面對這旱災,面對自然的強大,人類根本無計可施,吳華他們所謂的辦法,其實是不是辦法的辦法。

    比起整個隴右顆粒無收,能保住一些收成就保一些,充滿了無奈。

    裴旻沒有打斷吳華他們的商議,他知道吳華並沒有決策錯誤。

    隴右軍的全體加入,面對天災,也不過是多保一些田地而已。

    杯水車薪!

    饒是如此,裴旻依舊調動整個隴右軍,積極地參與開河渠,引水源,放大保小的救災策略中去。

    只希望能夠儘可能的保一些百姓含辛茹苦種下的莊稼。

    「噗嗤!」

    裴旻一鋤頭重重的挖了下去,翹出一大塊泥土,抹去臉上的汗水,動了動酸累的胳膊。這輩子跟上輩子加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舞動鋤頭,用不來巧勁只憑蠻力挖掘,只是盞茶的功夫,這手臂就受不了了。

    「國公,何必親自動手!」吳華在一旁勸道。

    裴旻的目光卻讓他剛剛挖掘出來的東西吸引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5
第十五章旱極而蝗

    裴旻看著他剛剛挖下來的泥土,口中回答著吳華的話:「比起在上面看著,我很喜歡親自動手……能出一份力,出一份力吧!」

    他說著話的時候沒有看著吳華,有些不禮貌。

    吳華眉頭微微一皺,並未說什麼。

    裴旻伸手將自己挖掘出來的土塊揀起來,在手上用力搓揉著,土屑紛紛落下,留在他手上的是一些細小的幼蟲卵。

    看了半天,裴旻伸手給吳華看,帶著幾分驚慌的道:「這是不是蝗蟲卵!」

    吳華看了半響道:「是尋常的蟲卵吧,蝗蟲是魚蝦變得,跟蟲卵有什麼關係!」

    裴旻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傻逼一樣的看著吳華,忍不住道:「吳刺史,你這刺史的官職怎麼來的?」

    吳華瞬間怒道:「自然是一步步憑藉政績提拔上來的,節度使可有疑問?」

    其實這真不怪吳華無知,而是古人一直都不知道蝗災的原因是什麼。

    中國歷史上蝗災迭起,根據後世《中國救荒史》統計,秦漢蝗災平均九年一次,兩宋為三四年,元代為兩年,明、清兩代均為三年,受災範圍、受災程度堪稱世界之最。

    明明是蝗災重地,對於蝗蟲的認識,中國古人卻知之甚少。

    最早有「蝗神」一說,說是蝗神在搞鬼。接著又有「蝗魚互化」之說,宋代陸佃的《埤雅》記載:「或曰蝗即魚卵所化」。潘自牧的《記纂淵海》也有寫:「有蝗化為魚蝦」。李昉《太平禦覽》、《蝦門》同樣記載:「蝗蟲飛入海,化為魚蝦。」之說。還有李蘇《見物》的:「旱涸則魚、蝦子化蝗,故多魚兆豐年。」

    類似書文,比比皆是。

    總之在這個時候,世人的常識蝗蟲就是魚蝦變得。

    裴旻也不知怎麼解釋了,乾脆說道:「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旱極而蝗』、『久旱必有蝗』的說法。」

    吳華對於裴旻已經有著點點不滿了,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也不敢表現出來,縷著鬍鬚道:「某也知道,是因天氣乾熱,河水乾枯。河中的魚蝦沒有了棲息之地,遂然變成蝗蟲,跟這蟲卵何干……」

    古代文盲,真可怕;理直氣壯,說神話!

    裴旻無語,耐著心思問道:「那洪水後有蝗呢,又怎麼解釋?不只是旱極而蝗,洪水過後,引發蝗災的幾率也是極大的。」

    吳華耐心的解釋道:「那是因為洪水將魚蝦沖上了河岸,魚蝦回不了江河,自然化成了蝗蟲。」

    裴旻忍不住吐槽,這好像真有幾分道理。

    清了清嗓子,裴旻有氣無力的道:「某在一本古書上看過這樣的記載,蝗蟲趨水喜窪,大旱之年,河流乾澀,留下了大片無雜草的窪地適合蝗蟲繁衍,天氣越乾旱,蝗蟲繁衍的速度越快,這才有了久旱必有蝗一說。至於洪水,是因為洪水帶著泥沙捲上了陸地,也形成了大片無雜草的窪地,同樣適合蝗蟲繁衍。但是因為氣候的原因,洪災後的蝗災遠不如旱災後的蝗災可怕。」

    吳華皺著眉頭道:「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鄯州長史童皓走過來道:「蝗災是因為蝗神動怒而起,只有天家不修德時,才會引起蝗災。如今天家聖明,豈有蝗災一說,國公莫要危言聳聽。」

    得,又來一個版本!

    裴旻扶額,無言以對。

    「不管是不是!看到了就防著!」裴旻不理會吳華與童皓,走上了河渠堤岸,高聲道:「所有兄弟們都注意一下,若你們挖掘的土塊有蟲卵的痕跡,不要猶豫,直接弄死。那玩意可能引發更大的災難,留著遺禍無窮。」

    當即他安排人手,分別將情況傳送給隴右十二州、十九軍知曉。

    只是這種做法能不能避蝗,他真不清楚。

    蝗蟲見地下崽,一次下兩百多蟲卵,而且能夠反覆多次交配。

    即便是二十世紀都沒有可靠的科技預防蝗災蟲卵,何況是古代大唐?

    裴旻也不能將整個隴右的土地都翻一遍,找地裡的蟲卵,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心底希望不要災上加災,加重百姓的負擔。

    經過二十多天的努力,在隴右軍以及百姓的齊心協力下,與隴右十二州最富庶的萬畝田地四周挖掘了灌溉的河渠,以確保為數不多的田地能夠勉強渡過此次旱災,不至於讓整個隴右顆粒無收,以減少朝廷的物資賑災壓力。

    大暑也在不知不覺中到來!

    天地就像大火爐,灼燒著一切。

    除了精心維護的小塊田地,其他所有小麥皆乾渴枯死,大地乾裂開一道道口子,一盆水灑在泥地土塊上都能升起一陣青煙瘴氣。

    屋裡過於悶熱,裴旻直接坐在門口走廊上處理節度使的事物,心中大是懷念在二十一世紀空調房裡的日子。

    這天熱的,實在讓人受不了。

    若非這屋外人來人去的,他甚至都想打赤膊赤裸辦公了。

    便在他忍著炎熱,耐著興致批閱公文的時候,袁履謙再次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不好了!」

    「裴兄,如你預料的一樣,蝗災來了!金城首當其衝,隴右受旱的十二州,皆出現蝗蟲聚集的架勢,情況萬分危急!」袁履謙一臉的失態,這回他茶水都顧不得喝了。

    刷的一下,裴旻衝出了節度使府,來到刺史府衙。

    吳華、童皓等人依舊在商議蝗災的情況。

    裴旻這一回不管不顧了,直接道:「吳刺史,這還等什麼。蝗蟲一但正式聚集,將會如洪水沙暴,席捲一切,令世界無綠色。當下只有集合全州百姓的力量,全力撲殺蝗蟲才是上策。」

    裴旻這話音一落,童皓立刻跳了起來道:「不可,萬萬不可,撲殺蝗蟲會引發蝗神震怒,禍患無窮。」

    吳華大皺著眉頭道: 「節度使,某能體會你的心情,可你這是越權了!賑災救災是我們州府的事,與節度使無關。」

    裴旻氣笑了道:「好好好,老子沒權調動州府百姓,調麾下兵卒總可以吧。」

    童皓大驚失色的衝了上來,阻攔道:「節度使萬不可激怒蝗神……」他話未說完,直接倒飛了出去。

    裴旻一腳將他踢飛了。

    旱災來了,他鬥不過老天爺認了,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蝗災來了,給他說蝗神不能殺!

    去他娘的!天王老子都殺!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7
第十六章 落魄的鳳凰

    裴旻氣沖沖的回到了節度使府。

    袁履謙剛剛喘了口氣,沒休息多久,就見裴旻氣勢洶洶的回來。

    「怎麼了?」袁履謙關懷的問道。

    「氣死我了!」裴旻一抹臉上的汗跡,隨手一甩,在地上射出了一條直線。

    「都什麼時候了,兩個老頑固。一個說越權,一個更是好笑,說什麼蝗蟲不能殺要激怒蝗神。」他越說越氣,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忿忿不平的道:「要是我掌握實權,非將他們兩個撤官罷職不可。」

    袁履謙急忙道:「裴兄慎言!」

    頓了頓,他又道:「目前旱災、蝗災齊來,隴右一片厄運。面對如此情況,即便今年隴右顆粒無存,他們也不會有多大的罪責。可若貿然行事,引起更大災禍,反而討不得好。」

    裴旻怒道:「他們不受罰了,百姓如何,隴右的未來如何?蝗蟲橫行而過,天地在無綠色,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算了,現在說那麼多也是無意義,立刻將我的命令傳達下去。十九軍軍使自接令起,立刻點起所有兵馬,追尋各州境內蝗蟲的聚居地,以火把滅蝗,刻不容緩,不得抗命。」

    袁履謙略一遲疑道:「這世人有傳言殺蝗不祥,只怕命令傳達,會有抗拒之聲。」

    裴旻毫不留情的道:「不論是誰,膽敢抗拒,直接逐出隴右軍!多加上這句,這連蝗蟲的沒膽殺,還指望他們為大唐,為我上陣殺敵?如此嬌貴的人物,不要也罷。」

    袁履謙不在遲疑,下達任命去了。

    裴旻此刻心中也有一些無奈,面對蝗災,最有效的辦法是滅蝗,儘可能的消滅所有的蝗蟲,才能防止遮天蓋地的可怖情況出現。

    想要有效的滅蝗,動員州府所有百姓的力量是必須的。

    唯有百姓,上下一心,同心協力,方才能夠戰勝蝗災。

    隴右軍數量確實不少,但是分散於十二個州,每個州均分下來五千左右兵士。而蝗災一但來臨,那蝗蟲就是以億來計數的。

    裴旻在二十一世紀沒有見過蝗災,後世的華夏絕大多數地方已沒有蝗蟲滋生的土壤了。但他看過一個真實的蝗災視頻短片,漫天蝗蟲鋪天蓋地的飛過,黑壓壓的一大片,連太陽都給遮沒了。它們就好像是軍艦一樣,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一個州五千左右兵士抵不到什麼作用,但是將百姓發動起來,情況會完全不一樣的。

    蝗蟲的殺傷力只要是針對植物,極少傷人,對人的傷害極其有限。就算是一個小孩,左右舞動著火把,也能輕易的消滅百十來只。

    整個隴右的數十萬百姓若能齊心,何愁蝗災不能制止。

    奈何吳華、童皓一個謹慎頑固,一個迷信,實在是可恨。

    想了一想,此事不能如此算了。

    就算有一線生機,裴旻也要試著嘗試,當即他再度給李隆基寫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將自己的想法呈報,希望他能下旨調集隴右百姓和參與滅蝗殺蝗的行動中去,將蝗災的危險降至最低。

    裴旻的加急還在路上的時候,朝堂上的滿朝文武已經針對蝗災一事爭吵的你死我活。

    姚崇這位已經去了相位的名相,此刻正在朝堂之上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平心而論,若非姚崇性子過於極端,李隆基壓根就不會撤他。不過姚崇儘管給李隆基去了相位,可對於他還是特別器重的。

    特許姚崇在無官職的情況下每五日上朝一次,重大事情也會徵詢他的意見。

    如今旱災、蝗災齊發,相較沉穩擅於治吏的宋璟!姚崇在處理這種重大事件的才略能力,才真正讓李隆基器重。

    「陛下,蝗蟲不過是一害蟲,百姓愚昧才將之視為上天對他們的懲罰。加上居心叵測之徒的煽動曲解,方才引起了四方百姓燒香求神,利用了他們消災求福的盲從心裡,形成了這種局面。面對蝗蟲,絕對不能妥協,更不能坐以待斃憑由它們吃食我大唐百姓辛苦種植的莊稼。」姚崇斬釘截鐵的說著。

    然而此刻的姚崇以非昔年的姚崇了。

    昔年的姚崇在朝堂上是一言堂,放個屁都是香的,他的話是一不二,幾乎跟聖旨一樣管用。

    但如今姚崇不過一白身,得李隆基破例才有資格在這朝堂上發表看法。

    對於滿朝文武,姚崇這塊金字招牌已經沒有了威懾力。

    他的話音一落,立刻有人站出來辯駁。

    一直是姚崇小弟的盧懷慎居然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高聲道:「蝗蟲乃是天災,豈是人力所能除?況且殺蟲太多,有傷天和,恐受報應!」

    隨即又有禮部尚書道:「陛下,只有修德才能消除天災,並非妄造殺戮。且不聞有前趙劉聰的前車之鑑,難道姚公,想要我大唐重蹈前趙覆轍不成?」

    前趙劉聰是十六國時期漢趙君主,劉聰在位時,境內也發生了大規模的蝗災。劉聰下令除蝗,但是蝗蟲卻越除越多,蝗災除不盡,蔓延整個漢趙,令漢趙國力大損。

    登時朝議鼎沸,滿朝文武大半大臣竟皆認為蝗蟲不宜捕殺。

    姚崇有些悲涼的看著眼前的情形,要是昔年的他,這滿朝文武可有一個敢說話的?

    這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果真如此。

    姚崇有些心灰意冷的嘆了口氣。

    李隆基見滿朝文武都反對殺蝗,一時難以定奪,再三猶豫之下,只能選擇再議。

    回到後殿,李隆基讓高力士將姚崇請來。

    「陛下!」一見到李隆基,姚崇立刻高聲道:「《詩經》道:『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漢光武帝也曾下詔道:『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賊』。有史可見,這些都足以證明滅除蝗蟲是順應天道,絕非什麼不詳之舉。古時曾多次出現蝗災,只因同樣情形不肯捕殺,以致發生田地顆粒無收,百姓相食,實乃人間慘事。試問陛下,這天下還有什麼比百姓相食更加淒慘的事情?滅蝗即使不能盡滅,也比留下來形成災患更好!」

    李隆基也是深以為然,不再猶豫,派出了朝中御史,命他們為捕蝗使,前往隴右督促各地滅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