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75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19
第十七章讓敢動手的來

    然而事情並不是李隆基、姚崇想得那般順利。

    捕蝗使在得到任命之後,第一時間趕到各地州縣,通知各地州縣的刺史進行捕蝗滅蝗行動。

    只是人對於未知的東西,充滿著驚疑恐懼,尤其是迷信的古人,在這方面更是意外執著。

    不只是百姓,連官員也避免不了。

    認為旱災、蝗災是天災,天災的發生是上天對他們的懲罰。

    天大地大,老天爺最大。

    即便是皇帝,也不過是天子,上天的兒子。

    這與天為敵,與天對抗。

    誠乃大不敬大愚蠢之舉。

    地方官員有的甚至親自帶領百姓敬天祭天,以希望得到老天的憐憫,消去災禍。

    類似事情在隴右這重災區,可謂比比皆是。

    捕蝗使將聖諭傳達,地方官員絕大部分都是抗禦不遵。個別就算遵從,亦不過是陽奉陰違,草草了事。

    這種公然抗命的行為,在後來並不常見,但是宋朝以前,君臣坐而論道。

    皇帝是君不假,但是絕非高高在上,可望不可觸及的。

    皇帝的命令,並不帶有強迫性質,官員若有異議,是允許不從,上表自己的理由建議抗旨的。

    為了害怕引起動盪,地方官員大多都以保守的態度應對,紛紛上書表達自己的看法建議。

    古人敬天地,這一點李隆基這大唐皇帝也不能免俗。

    李家三郎見文武百官大多反對不說,就連地方上身臨其境的官員,都以各種理由反對,讓他再度起了疑乎,是不是旱災、蝗災真的上天的旨意,上天特地給他們的考驗?只能領受不能與天爭?這種想法觀念,也在大多人營造的大勢下漸漸生起了。

    李隆基看著裴旻傳來的信,想著當前的困境,拿捏不定,問向高力士道:「你覺得是文武百官與地方官員說的在理,還是靜遠、姚崇說的有道理? 」

    高力士微微作揖道:「這個老奴,還真不知道。不過老奴覺得,目前為止,不管是昔年的姚相還是現在的裴國公,他們似乎都沒錯過。」

    李隆基一怔,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姚崇雖說手法過於剛烈,眼底容不得人。但是他執政的這些年,制度的決策,各方面的任命,還真沒錯過。

    大唐能夠在短時間內走出武後、韋后以及太平公主與之爭鬥時造成的危害,姚崇這位開元第一相是功不可沒的。

    至於裴旻更不用說,將御史台治理的井井有條,令官員不敢犯事,束水沖沙,造福長江黃河流域的百萬百姓,興募兵制,治洮州,兵伐河曲,哪一樣不受人矚目,幹的漂漂亮亮,讓人無話可說?

    如今他們兩人一致認為蝗災當滅,未必真如朝中官員與地方官員念及的一樣。

    心念至此,李隆基再次將姚崇請到了皇宮,將各地呈報上來的情況跟姚崇細說。

    姚崇聞言,勃然大怒,喝道:「陛下,這些官員不思進取,心不在百姓,只在於自己,保守力求無錯,簡直是國之蛀蟲。」

    李隆基問道:「那依姚公的意思,這蝗蟲還是當除?」

    姚崇知道自己若不下猛藥,李隆基未必下得了這個決心,斬釘截鐵的道:「當除!不只當除,還必需盡快。不然動搖國體,傷及國本,令這些年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李隆基動容道:「如此嚴重?」

    姚崇點頭道:「陛下不知想過沒有,今年旱災牽涉之廣,遍佈隴右、關中、河南、河北大片地區。隴右災情最為嚴重不假,可關中、河南、河北也受到了不小的災害,實因這些年陛下興修水利之故,才未能落得於隴右一般。但可以想像,就算災情不重,今年關中、河南、河北這些地方的收成也將大幅度減少。」

    李隆基點頭默認,確實如此,即便撐過旱災,一畝田地不說減產一半,三分之一是少不了。

    姚崇繼續道:「陛下莫要忘了,蝗蟲不是死物,它們會飛會動,會向別處蔓延。一但隴右蝗災不及時加以製止,蝗蟲大軍往關中移動那又該如何?」

    李隆基神色劇變!

    隴右田地荒蕪,多山少水,即便田地盡毀對於大唐的影響也是有限。可關中不同,關中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國。秦、漢、唐三朝之興,皆因關中。

    關中需要從江南運糧支持,並非關中土地不行,實是因關中人口太多,供不應求。

    以關中的糧食產量而言,僅次於江南江淮,毫不遜於中原。

    一但關中受襲,危害可就大了。

    姚崇沉聲道:「關中人口眾多,糧食本供不應求。需要從江南、江淮運至,一但關中八百里田地受到摧殘,關中百姓將家無宿糧。僅靠救濟,如何救濟的過來?到時百姓流離,甚至民怨而起。若有心懷不軌之人趁機挑撥,說官家不修德,導致上天嚴懲?後果不堪設想?」

    李隆基肅然而起,當機立斷,道:「決不許此事發生,必需將蝗災控制於隴右,將之滅於隴右,不能再擴大災害,威脅關中。」

    「陛下聖明!」姚崇提議道:「最好派一得力之人,負責此事。在下不信,我大唐找不出一個敢除蝗的人?」

    李隆基古怪一笑道:「還真有一個!姚公你看!」他將裴旻的書信交給了姚崇。

    姚崇見了全文大笑:「想不到在下與裴國公意見一致,心念暗合。」

    「這就是智者所見略同!」李隆基道:「姚公還有所不知,靜遠為了滅蝗,不但跟鄯州刺史爭了起來,還一腳踹翻了鄯州長史,這狀都告到朕這裡來了。」

    姚崇意外道:「以國公的性格應不至於如此吧!」

    李隆基搖頭道:「姚公是有所不知。靜遠的心思,朕瞭解。他是氣自己無能,奈何不得這上天,奈何不得旱災,他心中窩著一團火呢。這蝗災一出,他哪裡忍受的了!這不,地方官員不同意,他自己調兵上了。還美名練兵,地方州府拿他毫無辦法。只是隴右軍只有七萬,看不出成效。」

    姚崇慎重道:「既然隴右各州刺史保守,不敢治蝗,那就讓敢動手的來,國公必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李隆基主意已定,肯定的道:「靜遠就沒讓朕失望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0
第十八章軍政專殺

    李隆基一但下定主意,剛果決絕的一面也體現了出來,道:「力士,替朕研磨。」

    高力士立刻取過空白詔書攤放御前,熟練的研好了墨,將沾好墨汁的毛筆遞給了李隆基。

    李隆基奮筆直書,在詔書上寫道:「今隴右蝗災盛行,為禍一方,朕憐百姓之苦,特加封隴右節度使兼御史中丞涼國公裴旻為隴右按察使,全力剿滅蝗災。若天降災殃,朕為天子,一人受之。」

    他按下了自己的大印,轉交給姚崇道:「姚公,你看如此可好?」

    姚崇接過李隆基的詔書,看著李隆基追加裴旻為隴右按察使,眼中不由一陣欣羨。

    即便是他,當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見這個任命都忍不住羨慕。

    按察使是什麼職位?

    按察使是唐朝初年仿漢刺史制設立,負責各道巡察、考核吏治的一個官職,但在唐睿宗景雲二年,將之設為常設官員。

    按察使其實就是另一層次的節度使。

    節度使總管地方軍事,有軍事專殺之特權。

    而按察使負責管制地方刺史,實為各州刺史的上級,同樣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是各州刺史頭上的「太上皇」。

    這個任命一但下達,意味著裴旻不但有軍事專殺,能夠掌控武將生死。還擁有處理隴右所有文官員的權力,不易於隴右的衛冕之王,將整個隴右的軍政大權,一握在手。

    那是何等的威風,姚崇自詡昔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未有如此。

    不過現在是非常時刻,當行非常之事,也顧忌不了那麼許多,並無任何異議。

    李隆基毫不猶豫的將任命書傳給了三省宰相,依照朝局的規矩。皇帝的任命必需要由宰相過目蓋印,方能正式生效。

    此詔書一傳到門下省,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源乾曜見了詔書,不由大吃一驚。

    嚇得趕忙將諸位宰相召集起來,一同商議。

    「這,太榮寵過頭了吧!」盧懷慎滿嘴的嫉妒,李隆基不聽他言也便罷了,還如此大張旗鼓的提拔多次忤逆他的對手,實在令他難堪。

    源乾曜亦道:「某也覺得,裴國公固然是當世俊傑,文治武功,確實顯著。可這節度使、按察使同歸一人,古往今來也不多見,甚至沒有。不易於調任封王,甚至比王更有權力。」

    分封制度的弊端早已顯現,所以諸位皇帝之子,固然有著親王的爵位,實際上並無王爵的權力。

    這個任命一下達,裴旻文武專殺,比這個時候的王更加勢大。

    諸位宰相也是相視無言,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半響過後,源乾曜苦澀的道:「某才疏學淺,實不知這印章該不該蓋!還望諸公指點……」

    紫微侍郎、同平章事蘇頲皺著眉頭道:「在下以為此先例不可開!」

    「那駁退回去?」源乾曜試言詢問。

    眾人不再言語了。

    確實宰相是有權力駁回皇帝的聖旨,這一點早年魏徵就常幹。

    所以氣得李世民多次吹鬍子跺腳,但他就是沒有改這條規矩。李世民深通制衡之道,皇帝萬萬人之上,若無人制衡,萬一是一庸主,將會弄得天下大亂。

    所以宰相擁有製衡皇帝的權力!

    不過宰相雖然有權力駁回皇帝的詔書,但是皇帝更有廢相選相的權力。

    李隆基也不是李世民,他們並不是魏徵。

    萬一觸怒了李隆基,將他們的相位廢了,那可就虧大了。

    「印了吧!」最終一直沒有說話的首相宋璟開口了:「現在是非常之時,隴右災情嚴重。萬一禍及關中,不堪設想。」

    盧懷慎嘀咕道:「就那小子行嘛,萬一真如昔年漢趙劉聰事故,豈不遭殃。」

    宋璟道:「論及功績,開元一朝除了姚相,誰能與國公相比?他如此篤定,應當自有妙法。我們遠在長安,只能拭目以待。況且情況已然這樣,再惡劣又能惡劣到哪裡去。」

    盧懷慎也無言以對。

    源乾曜最終還是將相印蓋了上去。

    皇帝下詔,宰相簽印。

    這道任命正式生效。

    **********

    鄯州!

    雖說各地極不配合,裴旻依舊在力所能及之下動用隴右軍滅蝗,也認真留意著蝗蟲的所有動向。

    蝗蟲是一種喜歡團體的昆蟲,它們彼此會不由自主的群聚在一起,越聚越多,直到他們將一地的植被草木吞噬乾淨,便會一起向著有草地的地方席捲而去。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它們的數量將會以千萬計來算。

    如果幾個州郡的蝗蟲軍團彙集,那就是上億,它們不斷的吃,不斷的產子下崽。

    最可怕的是天氣越熱,蝗蟲成長的速度越快。一個幼蟲,在酷熱下,不足七日就能長為成蟲。

    針對這種情況,裴旻將隴右軍分為兩撥,一撥捕殺,另一波調查,探索隴右各處,尋找大規模的蝗蟲聚集處。

    若是尋得大規模聚集一處的蝗蟲,立刻通知捕殺隊撲殺。

    人手有限,裴旻當前只能選擇撲殺群聚在一起的蝗蟲,做不到地毯式消滅。

    饒是如此,裴旻都有人手不夠用的感覺。

    蝗蟲撲殺不盡,反而給人一種越殺越多的錯覺,將士們心底漸漸有些發虛,有些擔心自己殺戮過多,遭受報應。

    裴旻再一次對張九齡強調道:「告訴所有將士,蝗蟲並非越殺越多,是殺得不及它們成長的快,才有越來越多的錯覺。如果不殺,後果會遠比現在可怕,不能讓將士也跟著受到這歪風邪說的影響。」

    「是!」張九齡幾天都沒睡上一個好覺,瞪著黑眼圈下去了。

    捕蝗使蘇琪一臉憤憤的走進了節度使府衙,看著裴旻長嘆了口氣道:「刺史、長史又帶著百姓祭天,也不知到底祭出什麼花樣。」

    捕蝗使是從御史台調撥任命的,御史台是裴旻的老家,新任的捕蝗使下達了李隆基的任命後,立刻就來拜見老上司了。

    裴旻起初還以為隴右有救,結果一個個的都玩起了抗禦上書的戲碼。

    裴旻聽了冷冷一笑,道:「這都不明白,表誠意呢。就算鄯州毀了,百姓也看見他們的賣力,而他們也能將責任推卸到我身上,讓我來背這個鍋。」

    正說間!

    屋外傳來了一聲高喝:「聖旨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1
第十九章殺雞儆猴

    傳令使者是一位未知名的太監內侍。

    裴旻也不曾見過。

    不過這位內侍戰戰兢兢的,毫無半點天家使者的猖狂。

    韓莊的死,給那些猖狂的內侍敲響了一個警鐘,讓他們意識到有些人可以得罪,有些人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裴旻,顯然是後者。

    內侍畢恭畢敬的讀完了詔書,將委任詔書交給了裴旻。

    一旁的袁履謙、李林甫、蘇琪等人都驚呆了:節度使加按察使。那是何等概念!

    尤其是李林甫,在他心裡覺得裴旻這一次舉動跟找死沒有什麼兩樣。若非現在他離不開身,都有一走了之的想法。

    哪裡想到,這才短短幾天!裴旻竟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且還是一大步,掌握了隴右全境的軍政專殺大權。

    李林甫眼中有的只是震撼!

    看著手中的詔書,裴旻自己也有些震驚,軍政專殺,整個隴右的生殺大權,竟然就如此給了他,讓他握在了手中。

    這份信任,這份重擔!

    裴旻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焰,問道:「吳華、童皓在什麼地方祭天?」

    「在湟水之畔!」蘇琪立刻應道。

    「帶我去!」裴旻並非不知湟水在什麼地方,只是湟水是黃河上游重要支流,穿流於峽谷與盆地,有三百多公里,詳細在何地,他並不知道,也不想浪費時間去尋找。

    袁履謙疑問道:「裴兄這是打算?」

    裴旻冷笑道:「他們有膽子算計我,難道我這個節度使加按察使,還沒膽子殺雞儆猴?帶路!」

    蘇琪打了一個激靈,老老實實的走在了前頭。

    槍打出頭鳥!

    這是官場上千百年來的定律,一但遇到事情,最先出頭之人往往死的最快。

    而此刻的裴旻,在隴右十二州州刺史的心底,幾乎是跟傻帽劃為等號了。

    旱災是天災,蝗災也是天災。

    人是不是鬥得過天,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災不能力敵是公理,就算隴右因為旱災、蝗災毀於一旦,這些都跟他們無關。

    他們的政績,不會有任何污點。

    天災,豈是人類可以匹敵的?

    面對這種情況,不做不錯,一做反而是錯。

    尤其是鄯州刺史吳華、與鄯州長史童皓兩人。

    他們兩人有些古板古董,對於自己手中的權勢看的極重,不願意外人幹涉他們的事情。

    裴旻以武將的身份幫著他們開渠,在他們看來非但不是幫助,反而是跟他們搶攻來的。

    本來在大旱之年,護住部分沃土,保證部分收成,以是大功,功勞由他們一方所得。現在卻要分一半給軍方,他們表面不說其實心底介懷之極。

    至於在裴旻在隴右軍的幫助下多開了好幾條溝渠,這一點他們是不會細算的。

    這大旱未過,蝗災又來。

    裴旻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又有乾涉政務的意思。

    這一次裴旻沒有旨意,佔不得理,吳華聽都不願意聽下去。

    至於裴旻那一腳,也讓童皓這位鄯州長史牢牢記在了心底,告了禦狀不說,還針對裴旻的「自尋死路」想出了一條陰招。

    他對刺史吳華說道:「裴旻以人力撼天,實在是無智之舉,我們可以用之提升名望,藉著他的失敗,成就一生英明。裴旻滅蝗,幾無勝算可言。結果只會越發淒慘,到時候即便隴右顆粒無存,也與我們無關。是裴旻不知天高地厚,妄圖以人力勝天,引起了蝗神震怒,才有此結果。而我們日夜領著百姓祈福,一言一行,所作所為皆在百姓眼中。那時整個鄯州百姓無不念我們的好,對於毀了他們家園的裴旻卻是恨之入骨。民怨一起,看他如何收場。」

    吳華當時遲疑道:「萬一,萬一他真的成功了呢?」

    童皓毫不猶豫的接話道:「明明是我們誠心祈福,帶領百姓感動了上蒼,與妄造殺戮的裴旻有何干係?無論最後成與不成,我們都是最終的受益者。」

    為了此謀,吳華、童皓也是用心良苦,付出極多,親自掏腰包購買三牲高香不說,還一跪就是大半天,只 水不吃飯,戲份十足。

    當裴旻趕到湟水岸邊的時候,吳華、童皓正在宣讀祭文,以告上蒼。

    辭藻動人優美,吳華唸得也甚是投入。

    就在他乞求上天憐憫的時候,裴旻大聲上前道:「上蒼要是懂得憐憫,豈會天降旱災,徒生蝗災?堂堂一州刺史,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妖言惑眾,實在可恨可恥。」

    吳華正念的投入,突然讓裴旻如此不留情面的打斷,登時喝道:「裴節度使,你在隴右大勢殺生,亂造殺戮,導致現在隴右各地在災禍遍野。本刺史管不住你,我等為了隴右蒼生向上天祈福。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摻合搗亂,到底什麼居心。」

    他話音一落,週邊百姓議論紛紛,看著裴旻的眼光多有不善,但是又有些迷茫。

    便是因為裴旻奪回了河西九曲地,奪回了石堡城,才令鄯州免去兵災。

    這分恩情,百姓並未忘記。

    恩情、不滿兩者相沖,他們也不知如何看待。

    「好大的一定高帽!」裴旻但聽此言,更加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冷笑道:「災禍來臨,你吳華身居刺史之位,無德無能,不竭力製止災禍,反而妖言惑眾,帶領百姓坐以待斃,還振振有詞委實可笑。」

    他這話音一落,一旁的童皓立刻接口道:「天災是上天的懲戒,唯有修德,才能消除。裴節度使,一介武臣,只知道打打殺殺,自然不懂這個道理。」

    裴旻森然道:「你說天災是懲戒,唯有修德可以免除蝗災。是不是意味著發生蝗災就是無德造成的,你的意思是聖人不修德?」

    童皓臉色大變。

    目的已經達到,裴旻根本不給二人說話的機會,高聲道:「來人,鄯州刺史吳華,身為鄯州父母官遇到災禍,不出力解決,反而祈求上蒼,無能至極,將之官帽朝服剝下,除去刺史之位。鄯州長史童皓,身為刺史佐官,跟著一起胡鬧,還暗指聖人失德,居心叵測,不可饒恕,先除去所有職位,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吳華、童皓瞬間大怒。

    吳華更是喝道:「老夫乃當朝三品,你憑什麼去我官職?」

    裴旻淡然道:「就憑隴右節度使兼按察使的身份,夠不夠?」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3
第二十章人定勝天

    節度使兼按察使!

    吳華、童皓聞言瞬間傻眼了。

    這文武有別,兩人根本不在意裴旻節度使的身份。但是按察使卻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

    要是事先知道裴旻是按察使,他們絕不敢用這種口氣跟裴旻說話。

    心底也明白,裴旻故意不洩露自己按察使的身份,就是挖坑等著他們跳下去。

    吳華、童皓腸子都悔青了,他們一個三品大員,一個地方刺史的第一把手,走到今日這一步都不容易。便是得不到晉陞,老死任上,也能換得一事英明,光耀門楣。

    哪裡想到,自己的仕途,竟然就這樣完蛋了!

    吳華不甘心的厲聲道:「隴右之災,為禍至今,全怨裴旻傷了天和,鄉親們,萬萬不可聽他之言……」

    為了自己的前途,吳華已經孤注一擲,只要裴旻除蝗不成,那便證明他的理論是正確的,事後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在這最後的關頭,他還要鼓動百姓,意圖激起百姓的反抗之心。

    裴旻直接讓人將吳華押下,作為一隻敗犬最後的犬吠,已經不值得他理會了。

    不過這萬餘百姓,確實是個麻煩。

    裴旻掃視了眾百姓一眼。

    諸多百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眼簾腦袋。

    這民怕官是古往今來的鐵律,在百姓心中刺史已經足夠大了。

    裴旻一言不合去了刺史的官位,足以讓他們心生敬畏。

    裴旻見狀暗笑,如此倒也少了些許麻煩,高聲道:「鄉親們,如今蝗災肆虐隴右,各地景象,你們大多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有目共睹。祈福祈的不少,禮物也進貢的不少。但是結果呢,災害可有減少的跡象?上天可有垂憐你們這些辛勞的百姓?是你們不夠誠心還是不夠虔誠?」

    「這點,我裴旻絕不相信!你們都是最辛勞的百姓,靠的就是自己家中的一畝三分地生活。失去了這些田地,等於失去了口糧。毫無疑問,你們是最誠心最虔誠的。只是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未有半點回應而已。」

    裴旻說道這裡,有的百姓甚至都哭出了聲來。他們以耕作生活,就是靠每年這一點點的收入。

    如今都毀去了,根本不知如何過活。

    「其實,你們有所不知,隴右十二州,並非全部如你們所想的一樣,每一州都飽受災禍。至少有一州,受災最小,至今還擁有大片田地草皮。」

    百姓聞言,莫名的看著裴旻。

    裴旻笑道:「那就是洮州,洮州是十二州中,唯一一個沒有舉辦什麼祭天的州縣,也是唯一一個,在蝗災出現以後,全州百姓投入滅蝗殺蝗中去的州縣,從而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效果。楚惠王吞蛭治好痼疾,孫叔敖斬蛇得到福報,如今為保護自己的家園,不過是殺蝗,又能如何?」

    百姓有些意動。

    裴旻繼續說道:「對了,我從古書看到一則消息,蝗蟲含有大量的蛋白質。這蛋白質也就是補品,不論是對人還是對家禽皆有極大的好處。人,估計難以入口,但卻是雞鴨鵝等家禽以及各類鳥獸的最愛,比餵食殘渣稻穗成長的更快。那些家有家禽的鄉親們,不是正愁沒有飼料餵食?就算家中未有家禽,關中、河南一代,富戶極多,養鳥之人,數不勝數。何不將蝗蟲除死曬乾,賣往關中,也能賺些小錢不是?」

    曉之以情,動之以利。

    很明顯,百姓動搖了。

    裴旻高聲道:「乞求上蒼開恩,不如勤以自救。裴某言盡於此,望鄉親們好好思量。從即日起,為了隴右百姓不為蝗蟲摧殘,在下將發動隴右數十萬百姓滅蝗,若真有惡報,我裴旻願意一力承當,於所有百姓無關。」

    他這話音一落,立刻有百姓跟著響應起來,呼喝聲越來越多。

    還未走遠的吳華、童皓,聽著這些呼喊,更是氣憤的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與此同時,整個洮州也收到了裴旻強硬的滅蝗指令。

    最初各地刺史還不情願,但是得知裴旻以強橫的手段罷免了鄯州刺史、鄯州長史之後,不敢有半點牴觸,只得配合捕殺蝗蟲。

    岷州刺史陽奉陰違,意圖敷衍了事。

    裴旻再次罷免了他的刺史職位,讓敢於滅蝗的岷州長史代之。

    又經過此事,各地的刺史更加不敢大意,紛紛全力以赴。

    整個隴右,數十萬百姓,在裴旻的指揮主導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滅蝗行動。

    事實再次證明了一點,人,才是世間最強大的生靈,萬物的剋星。

    只要人有心滅絕,敢於出手,即便鋪天蓋地的蝗災再如何可怕,也奈何不得他們半分。

    也虧得隴右軍在此之前的出擊,有效的防止了大群蝗蟲的集結。

    如今萬眾齊心,耗時半個月,蝗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裴旻聽著各州傳來的捷報,一直繃著的臉也露出了絲絲微笑。

    「辛苦你們了!」他笑著對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裴晨霖、江岳幾人說道。

    這些天要是沒有這一批能幹的部下,他早已支持不住。

    張九齡由衷的道:「國公客氣了,能在國公麾下為整個隴右百姓,轟轟烈烈的幹這一場,在下此生無憾……」張九齡是宰相才,最初並不甘心一直給裴旻做屬下。他要做的是皇帝的臣子,在朝堂之上,發揮自己的能力。

    之所以答應裴旻的邀約,實是因為長安受到姚崇的壓制,待的不順心,出來走走,長長見識。

    但是經過此次蝗災,他突然覺得在裴旻麾下任職,也不是沒有好處。同樣能夠展現自己的才華,一樣都能為民請命,還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心態漸漸的變了。

    裴旻道:「這蝗災確實得到了控制,但萬不可大意,吩咐下去。蝗蟲這種生物是殺不盡,滅不絕的。它們四處播種,四面繁殖。可以肯定,在隴右乾旱的大地底下,還有數以億萬計的蟲卵。隨時給我們形成第二波的災害,要事先做好預防。」

    袁履謙色變道:「難道蝗蟲真不能治?」

    「當然可以!」裴旻笑道: 「只要這第一場雨下來,蝗蟲失去了繁殖的環境。也就意味著,一切大功告成,我們最終戰勝了災害。也向世人證明,人定勝天的道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4
第二十一章 名震宇內

    裴旻這並非危言聳聽,而是以他對蝗蟲這種生物的瞭解,下的結論。

    在這個世界大多人都以為蝗蟲是魚蝦變得,唯有他這個後世人知道蝗蟲的特性特點。

    在這蝗災發生的時候,裴旻也特別的瞭解了史上蝗災的一些資料,研究出一些東西。

    古人因為對蝗蟲的不瞭解,在滅蝗的時候沒有採用正確的方法,才導致蝗滅不盡。加上各種流言神話的傳播,自己嚇自己,以至於認為神仙作祟。

    他根據蝗蟲的特點習性來滅蝗,效果之顯著,驚呆了一片人。

    就在眾人以為安全的時候,裴旻卻知道這雨一天不下,蝗災就不算滅亡。

    果然跟裴旻預想的一樣,壓下去的蝗蟲又有復甦的跡象。

    但裴旻早有防備,各地也因為滅蝗成效明顯而士氣高漲,一次又一次的將復甦的蝗災壓了下去。

    這兩個半月未曾下雨,裴旻早早選擇一個人鋪著涼蓆睡在地上,床上雖有美女妻子,卻實在受不住熱。

    這一夜裴旻睡得正香甜,耳中突然讓小七小八的哭喊聲吵醒了。

    聽到一旁的動靜,裴旻忙起身道:「我來點燈,夫人別磕碰著!」

    他熟練的爬了起來,藉著微弱的月光,摸黑找到了火摺子,點燃了蠟燭。

    火光映照下,一身清涼的嬌陳快步走向了搖床,熟練的檢查小七小八是尿床還是餓了。

    裴旻湊了上去,幫著分擔一個,問道:「怎麼了?」

    這兩個多月他一直顧著蝗災一事,極少有時間陪著小七小八,抱著都覺得有些生手了。但他看得出來,兩個小傢伙都非常健康,給嬌陳照顧的白白胖胖,特別可愛。

    也是因為有嬌陳在,裴旻才如此的放心處理外邊的事物。

    賢妻良母四個字,在嬌陳身上得到完美的體現。

    正是因為嬌陳如此出色,裴母從來不催裴旻找正妻一事,在裴母眼中嬌陳除了出身不佳,其他無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尤其是生下小七小八之後,裴母可把嬌陳寵的,讓裴旻這親兒子瞧得都嫉妒。

    嬌陳搖了搖頭道:「沒有尿床,喂奶也不吃。應該是熱得,熱得難受。」

    「你摸摸小八的背,看看是不是出汗了!」嬌陳解開小七的衣服,並沒有異樣,看向了裴旻懷中的小八。

    裴旻依言一摸,果然有些汗跡,道:「這孩子像我,怕熱!」

    「我去打盆井水來!」嬌陳說著正欲動手。

    裴旻忙道:「我去,我去,孩子你照顧著。」

    他說完毫不猶豫的跑了出去,從後院井水裡打了一盆水,回到了屋子裡。

    嬌陳用毛巾沾了沾水,突然道:「這水不涼啊!」

    裴旻摸了摸溫度,果然是溫溫熱的。

    他們府中的古井是一口數百年的老井,聽府中老人說這口井冬暖夏涼,是難得的好井。

    冬暖他們是沒有體會到,夏涼卻也名副其實。

    不管多累,用後院古井水沖個涼水澡,是裴旻這個夏天最覺得幸福的事情。

    裴旻先是古怪,隨即大笑起來,「這就是聞喜公《四十六訣》裡說的地氣上湧,是要下雨了!太好了,賊老天,總算是開恩了。」

    嬌陳聽了也鬆了口氣道:「難怪今晚有些悶熱,妾身體寒都有些受不住。」

    裴旻摟著嬌陳道:「那就陪為夫睡地上嘛!硬是硬了些,可涼快!」

    嬌陳也沒有拒絕,給小八擦去了汗跡,換了一件稍微單薄的衣服,哄著兩個小傢伙睡去了。

    第二天太陽依舊高掛天上,怎麼看都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裴旻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到了中午用餐的時候。

    突然彷彿天狗食日一般,天空突然陰暗下來。

    緊接著狂風大作,不一會兒「嘩」的一下!

    傾盆大雨如冰雹般的打落下來,打得屋頂「噼裡啪啦」作響。

    裴旻在節度使府中,都能聽到大街上百姓的歡呼聲。

    「終於下雨了!」裴旻都忍不住舞動了拳頭,這一場雨整個隴右,整個旱災影響的地區,期盼的太久太久了。

    「國公……」

    「裴兄……」

    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裴晨霖、江岳相繼找上了門來。

    裴旻知道他們想要問什麼,高興的雙手一合道:「一切如我之前所說,這雨一下,那些干枯的河床,有足夠的水源補給,水位將會上升。從而將那些地底下的蝗蟲蟲卵掩蓋,化為魚蝦的食餌。至於其他地方的幼蟲卵,面對潮濕的雨天,或死或成型緩慢,以不足為懼。蝗災,自這一場大雨之後,算是解除了。」

    眾人相繼歡呼:「太好了!」

    裴旻瞧向了江岳道:「你也可以歸隊了!不過你們軍方暫時還不能放鬆警惕,河床裡的蟲卵已無威脅,河岸上應該還有許多殘留。雖不足為懼,卻也萬不可掉以輕心,在這最後時間出個差錯。」

    因為人手奇缺,軍政要務全壓在裴旻身上。

    裴旻也只有壓榨麾下幕府幾人的潛力,讓他們一人幹好幾個人幹的事情。

    好在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這三人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扛得住壓力。

    縱是如此,還是人手不足,裴旻也將文武兼備的江岳調了過來,當兩個月的文官使用。

    江岳高聲領命。

    這大雨一下就下了兩天兩夜,將乾枯的河渠統統喂飽,讓乾裂的大地合上了嘴巴。

    失去了適應繁衍生存的土壤氣候,大片蟲卵直接死於地下。頑強活過來的,也沒能逃過百姓的追捕。

    經過近乎一個半月的捕殺,百姓以意識到蝗蟲對於家禽、魚鳥的妙處,反過來期盼蝗蟲再多一些了。

    又過了十天,整個隴右幾乎不見蝗蟲大規模的影子。

    轟轟烈烈的蝗災就此消除,裴旻滅蝗成功事蹟很快在天下傳開。

    引起了天下人的震撼嘩然。

    與天斗,竟然勝了!

    作為蝗災最頻繁的國家,華夏自古到今,經歷過的大小蝗災不下千百次。

    有史記載以來,從沒有過一次能夠得到妥善治理的,但是隴右節度使兼按察使裴旻,竟然率領百姓以人力壓制住了蝗災,戰勝了天災。

    此事引發的轟動,可想而知。

    滿朝文武,乃至全天下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震驚,不可思議。

    裴旻這個名字,再一次名震宇內。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6
第二十二章 多疑不好,不疑更頭疼

    「哈哈哈!」

    「哈哈哈!」

    ……

    武德殿裡,李隆基笑得跟傻子一樣,眉飛色舞,手中時不時撥弄幾下琵琶弦,實在難以抑制自己的心情。

    蝗災撲滅了,最高興的並非是隴右百姓,而是高高在上的李隆基。

    這古人迷信,往往將天災視為上天的懲罰,而導致上天懲罰的原因又是不修德所造成的。

    矛頭可謂直指他這個當今皇帝。

    李隆基要是一個昏庸之君,倒是不放在心上。

    可他自詡是漢武帝、唐太宗之流的英主,兢兢業業的處理著國事,不修德這三個字讓他倍感委屈冤枉。

    裴旻這一仗將他失去的名望徹底掙了回來。

    儘管此次滅蝗是裴旻之功,可要不是他這個皇帝有識人之人,力排眾議的安排裴旻為按察使,裴旻又如何有權力調動隴右數十萬百姓滅蝗?

    這個功勞,至少一半都屬於他的。

    李隆基瞧著高力士道:「也虧了你的建言,否則朕一下子還拿不定主意呢。」

    高力士趕忙謙虛回禮,道:「都是裴國公與姚公的本事,與陛下的明斷,老奴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李隆基也道:「姚公也是可惜了!還是靜遠能幹,有本事,這蝗災都給他平定了。朕記得貞觀二年,我大唐也有一次蝗災吧。」

    高力士謹慎細密,才學不凡,隨口就道:「回陛下,確實如此。當初也是大旱,不過那時的大旱,比陛下現今經歷的大旱差多了。當時只是京師這一地大旱而已,太宗在院子裡發現了蝗蟲,捉了幾隻說道『人以谷為命,而汝食之,害於百姓。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爾其有靈,但當蝕我心,無害百姓』,遂將蝗蟲吃了。當時的蝗災並未造成很大的影響,世人都將之視為太宗皇帝仁德之故。」

    李隆基笑道:「如今看來,未必如此。只怕是當初的蝗災不大,雨又下的及時,方是真正原因。想想朕心裡痛快,太宗皇帝麾下能人異士何其之多。李靖、李績、侯君集,房玄齡、杜如晦、魏徵、長孫無忌、高士廉、岑文本,那麼多厲害人物,面對這蝗災,依舊比不上朕手中的一個裴靜遠。」

    頓了一頓,李隆基又道:「朕要讓靜遠將此次滅蝗的經過一切詳細記載下來,收入庫中,要讓天下人知道滅蝗的方法,也好免去百姓遭受無謂之災。」

    高力士忙拍著馬屁。

    李隆基大喜過後,看著一桌子的奏章,頭疼的撓了撓腦袋,帶著幾分無奈的悶頭處理了。

    天降甘霖,旱災蝗災消除,可善後事宜卻是繁重。

    隴右損失慘重,需要朝廷撥款賑災,重新對田地規劃建設,讓百姓能夠安然的渡過困苦的一年,直至明年豐收,很多事情都需要他這個皇帝拍板釘釘。

    李隆基一份一份奏章的批閱著,突然他看著手中一份來至於諫官的建言,眉頭一皺,隨手將奏章丟了,冰冷的說了一句:「燒了!」

    高力士撿在手中也不去看,只等著過會兒將之燒了。

    又批閱了幾分奏章,李隆基又看到一份與之前相差無幾的建言,怒道:「這一個個的將朕視為忘恩負義之輩不成?」他將手中的奏章丟給高力士道:「你看看,寫的是什麼?讓朕免去靜遠按察使的職位?靜遠立了如此大功,挽救了隴右數十萬災民。這蝗災一退,便要朕收回成命,要朕卸磨殺驢不成?還說將文武政權交於一人,對大唐大為不利,簡直一派胡言……」

    李隆基氣得火冒三丈,半響都沒消去,怒道:「朕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了靜遠,自是信任他不會背叛朕。這一個個說的好像靜遠要反了一樣。比及忠心,他們真以為自己能比得上靜遠?豈有此理!」

    高力士忙勸李隆基息怒。

    李隆基耐著性子又批閱了下去。

    突然看到熟悉的字體,皺了皺眉,疑問道:「這好像是靜遠的字?」往後一拉,果然標註這裴旻的名字,笑道:「朕早給了他直達天聽的權力,有事直接交給朕不好。何必傳到尚書省,再走流程送到朕的手上?」他搖了搖頭,又道:「多此一舉嘛!」

    看了裴旻奏章裡的內容,李隆基猛地一拍案几道:「靜遠這是想什麼,將朕視為鳥盡弓藏的勾踐,還是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劉邦?他竟也特地寫奏章說自己才德不足,要辭去按察使一職位,糊弄朕呢!」站起來左右渡了渡步道:「力士,你立刻擬詔,念裴旻領隴右百姓力克天災,特加封為鄯州大都督,領鄯州一切事物。明著告訴他,若敢拒絕,朕再加封他為隴右支度使,讓他負責隴右的安撫賑濟工作。」

    高力士苦笑道:「老奴,領旨。」

    當李隆基的任命傳到隴右鄯州的時候,裴旻有些傻眼了。

    這辭官不成,怎麼反而追封官職了。

    尤其是聽到拒絕就加封隴右支度使,直接嚇的裴旻打了一個激靈。

    隴右支度使的權力遠比不上節度使、按察使,但它主要權力是支付財用﹐調撥物資。

    也就是說一但裴旻在任隴右支度使,那他就是真正的隴右土皇帝了,不但掌握著軍政的生殺大權,還握著隴右的財權,集軍政財三大權力於一身,跟土皇帝有什麼區別。

    「臣,謝陛下聖恩!」

    面對這種情況,裴旻也不好拒絕,只能領受下來。

    那超長的官職上又多加了一條鄯州大都督……

    麾下文武自然是跟著慶賀。

    尤其是李林甫,眼中一片灼熱,道:「國公當真是深受帝寵,陛下對您可謂信任備至,古往今來,鮮有可比者!」

    裴旻苦笑,自語了一句道:「我擔心的恰恰就是這個。」

    都說皇帝多疑不好,容易錯殺人,製造彌天冤案。但是一個皇帝一點也不多疑,卻也是一件讓人極為頭疼的事情。

    這李隆基給他權力,裴旻自然是高興,但是萬一對象換成李林甫、安祿山之流呢,也如此信任,那可就完蛋大吉了。

    瞧了一眼李林甫,這心裡的話,自然是不能跟李林甫說的。

    裴旻加了官不假,可對李隆基這種性格,委實頭疼。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28
第二十三章 人才來投

    裴旻面對手中掌握的權力,頭疼歸頭疼,但是還得幹下去。

    尤其是現在的隴右剛剛經歷旱災、蝗災,兩大天災。

    諸多百姓今年沒了收成,家中剩餘的錢糧,支撐不到下一次收成,熬不了多久就會斷糧,從而民心不定,甚至可能引發社會動盪。

    這一點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所以裴旻必需要在短時間內拿出可靠的政策,以安定百姓之心。

    針對如何安排隴右接下來的政策,他特地跟麾下顧新、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幾人做了商議。

    顧新一直在洮州等候新任的洮州刺史的到來,這期間不可避免遇上了旱災、蝗災,便憑藉自己在洮州的威信,率領洮州百姓抗災。

    洮州百姓對於裴旻、顧新這對刺史、長史的組合極為信任,也配合滅蝗行動,取得了顯著的效果。

    如今新任的洮州刺史已經接替了顧新,顧新亦如約來鄯州投效了。

    開會的第一句,裴旻便對顧新道:「原本是打算給你一個節度使主簿的職位,現在正好鄯州刺史有個空缺,就由你當了。」

    顧新有些激動,紅光滿面的道:「謝裴帥賞識,只是屬下恐怕才疏學淺,難以擔當大任。」

    他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論及治世才略,他遠比不上在坐的張九齡、袁履謙。

    「不用妄自菲薄!」裴旻搖頭道:「你有你的長處,尤其是在這困苦時刻,你遠比九齡、履謙兄更有本事治理好百姓。」

    張九齡、袁履謙也一致認同,他們一起共事也大半年,也知顧新的能耐。

    顧新最大的長處就是有著一刻吃苦耐勞的心,他就如一頭牛,不知疲倦盡心竭力的用他自身所有的力量,深入基層,為百姓謀福。

    在洮州,顧新於百姓心中的地位,並不遜色裴旻。

    何況顧新原本就是州府第一副手,憑藉洮州治蝗的功績,前進一位是理所當然的。

    張九齡、袁履謙要是提升到這個位子,那就是官升四五級,會惹人非議。

    至於李林甫,那更不要說,裴旻想都沒想過。

    顧新肅然道:「那卑職領受了。」

    裴旻笑著點了點頭道:「接下來我們商議一下如何安排隴右百姓的生計問題,應該如何賑災,你們有什麼看法?」

    張九齡笑道:「如何賑災,國公應當最有經驗才是!當初國公賑濟洮州的方式極為高明,我們可以沿用過來。」

    裴旻道:「以工代賑?」

    「不錯!」張九齡神采飛揚的說道:「屬下最近特別調查過,因為隴右一地不太適合耕種,並非所有百姓都倚仗農耕而活。我們處理得當,隴右一地還保存了部分的田地,並未淒慘到全境受災。兼之隴右位於河西走廊,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途,有部分人是倚仗絲路生活。真正受災的百姓,應該不足一半。只要我們能夠維持糧價不跌,維持隴右十二州,有充足的米糧供應。只要保證那不足一半的百姓有活幹,能賺取足夠維持生活的銀錢,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袁履謙道:「這些天屬下也四處走訪了一番,發現隴右許多道路橋樑年久失修,可以乘此機會發動百姓造橋修路。尤其是絲綢之路,更需要好好的整修。如此,地方商賈豪紳也會出資贊助,減輕我們財政負擔。」

    李林甫道:「朝廷不是想要開採莫離驛的鹽田?那可好辦,鹽田需要工人吧,隴右百姓皆是現成的勞工,運輸、伙食、開採都需要人。這一些朝廷本來就要出資安排的,由隴右災民代勞。減輕了他們的壓力不說,還減少了朝廷的開支,一舉兩得!此外,我們與吐蕃修好不假,但吐蕃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只要一有機會,背棄盟約,意料中的事情。莫離驛的防衛需要好好修葺,石堡城也需要改良一番。據屬下所知,石堡城目前的情況是北面難攻,南邊相對容易。明顯是經過吐蕃特別修葺的,我們應該反過來修改,讓難攻的一面對望青海湖,讓青海湖那邊的吐蕃人對石堡城,望而生畏。」

    裴旻看著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笑道:「有你們在,這一切都不需要我費神了,就按照你們的主意來。相信你們的提議落實下去,隴右也不存在什麼災民不災民,只要願意付以勞力,人人皆有飯吃。至於米糧方面,這點無需擔心。這些天我與戶部以及地方上的米商通過氣,朝廷的賑濟糧食早已有所準備,地方上的米商也配合官府一起統一糧價,一切無憂。」

    這麾下有能人出謀,再大的事情,似乎也能迎刃而解。

    很快各項政令由裴旻手,發放各州刺史,再由刺史進行安排整頓募集災民勞力。

    願意修橋鋪路的,修橋鋪路,願意修葺城防的修葺城防,心大意圖大賺一筆的遠去莫離驛。

    如此以工代賑,不但解決了隴右的災民問題,又為唐朝解除了多項隱患煩惱,一舉數得。

    原本反對裴旻兼任按察使的官員也乖乖閉上了嘴巴。

    毫無疑問,裴旻所展現出來的干略能力,讓滿朝文武皆無話可說。

    這日裴旻正在看著隴右十九軍傳來的消息,隴右軍因全力滅蝗的英姿,如今深得百姓敬重。

    過往巡邏操練,百姓見了無不豎指稱道,軍心士氣因此大振高漲。

    裴旻看了也是高興,這就是軍人的榮譽感。

    軍人必需要有榮譽感,才能無畏無懼的展現強兵風采。若一個個如瘟雞一般,還指望他們上陣殺敵?

    正在他高興的當頭,張九齡大步走了上來。

    「國公,給你介紹一位俊傑,專門來尋你的。」張九齡手中拿著幾份書帛,興致昂揚的走了上來。

    「俊傑?」裴旻眼睛一亮,現在他正缺人手,各種各樣的人才,忙道:「能讓你張九齡稱為俊傑的可不多。人呢!」

    張九齡來到近處,笑道:「在外邊候著呢!這是他的詩稿,屬下看了,才情飛揚。」

    裴旻身手接過張九齡遞來的詩句,口中道:「快請他進來,你看中的人,還有的假?」

    他說著,看著手中的詩稿,入眼一瞧,不免咧嘴一笑,這詩他太熟了,居然是《登鸛雀樓》。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31
第二十四章三王

    《登鸛雀樓》這首詩與裴旻而言不要太熟悉了,他記得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就學過王之渙的這首詩。而且一直到上初中的時候還將崔顥的《登黃鶴樓》與王之渙的這首《登鸛雀樓》攪渾。直到上了高中,方才明白兩則之間的差別。

    《登鸛雀樓》雖然朗朗上口,屬於小學生學習的詩文,但是卻以千均巨椽,繪下北國河山的磅礴氣勢和壯麗景象,把哲理與景物、情勢溶化得天衣無縫,事實一首不朽的詩篇。

    張九齡下去請人了。

    裴旻繼續看向第二篇詩稿,這首詩他到沒有拜讀過,不過依舊充滿了王之渙特有的大氣磅礴,意境開闊,讓他眼前一亮。

    不多時,張九齡帶著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走進了大堂。

    裴旻打量著青年,青年腰佩長劍,一襲白衣,倜儻不凡,在他記憶中,史書上給予了他絕高的評價,說他「孝聞於家,義聞於友,慷慨有大略,倜儻有異才」。

    如斯評價,一點兒也不小。

    青年來到堂中,恭敬作揖道:「草民薊門王之渙,見過裴國公。」

    「免禮免禮!」裴旻笑著讓他起身說話,從面貌來看,王之渙確實可當倜儻二字: 「你的詩文,方才某拜讀了。確實熱情洋溢,韻調優美,朗朗上口,堪稱佳作。」

    王之渙道:「草民得國公誇獎,三生有幸,愧不敢當。」

    裴旻以為他是說客套話,也沒理會,只是道:「不過你要知道,這人才有千千萬,論及詩文,你卻可稱當世罕見。但是未必做得了官,治得了民。」

    他這話最近是深有體會,讓他有如此感悟的對象就是李林甫。

    李林甫這二百五一直裝著才華橫溢,前不久就漏了陷,鬧出了不小的笑話。

    李林甫與顧新交好。

    顧新此人雖是州府第二把手,但為人清廉,所收俸祿一大半都用來接濟一些孤兒寡母,自己過得極為清貧。

    李林甫笑說他們是「杵逆之交」。

    氣得顧新險些跟李林甫斷交。

    李林甫真實想說的是杵臼之交,說的是兩人誠心相交,不在乎對方的身份家裡的貧富。

    李林甫文化功底極其一般,隱約知道有這一個詞,就說了「杵逆之交」。

    杵逆有不孝敬父母的意思,杵逆之交那就是兩個不孝少年的友情。

    顧新為人極孝,哪裡受得住這種羞辱,直接翻臉了。

    裴旻聽聞後也忍不住大笑了好一陣子。

    不過李林甫的文化水平雖然不高,但是他在政治謀略確實厲害,展現出了與他文化程度截然相反的實力。

    王之渙並不以為意的道:「國公以為草民的話是奉承?其實並不然。草民出生於太原王家,亦算是名門之後,於為官治世之道,也略有涉獵。家人以為我尋得求官途徑,只是草民熱衷詩文。比起入朝出仕,更願意與好友一起寄情山水,吟詩作對,怡然自得。草民家中還算殷實,不為錢財所困,未必出仕,沾惹一身勾心鬥角?前年聽聞國公一首《出塞》,莫名感動。前不久遊玩石堡城,見石堡城下國公的題字劍書,感慨悲烈,想著草民醉生夢死的生活,是因萬千白骨換取來的,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至此立誓:願以七尺身軀,提清風三尺,投筆從戎,效命國公帳下!」

    裴旻讓王之渙誇得極不好意思,笑道:「你有此心,某焉有不收的道理。正好我麾下正缺人手,你若不嫌棄,便在我帳下先充當文書吧,待確定你能力,另酌情評功提升。」

    王之渙毫不介意的道:「願為國公效命。」

    「對了!」裴旻想起王之渙先前提的好友,不由道:「你若有懷才不遇的好友,亦可以舉薦他們。真有大才,旻還可向陛下舉薦。」

    王之渙道:「屬下早年教的幾位好友,大多於屬下之前的想法差不多,對於仕途並不熱衷。倒是近年結交了兩位知己,卻也有為國效忠的心思。此二人論及才華只怕更勝我一籌,只是年歲偏小,無半點功名在身。」

    裴旻忙道:「無妨,所謂不拘一格降人才,功名什麼都是後話。只要真有才,還怕沒有功名?」

    他一聽王之渙說才華更勝他一籌,心裡不由癢癢的。

    王之渙答道:「他們兩人無巧不巧與屬下同姓,一個雙名昌齡,另一個單名一個維字。」

    王昌齡、王維!

    裴旻有些心理準備,但聽王之渙說出王昌齡、王維名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底一陣震撼。

    七絕聖手王昌齡!

    詩佛王維!

    都是赫赫有名的絕頂人物!

    而且他們兩人都有一定的政治建樹,並非是那種純粹的詩人。

    王之渙疑問道:「國公聽過他們?」

    裴旻笑道:「神童王維的大名,長安誰能不知?」

    王昌齡現在名聲不顯,但是王維的名號裴旻但真是聽過的。

    王維才華早顯,十五歲時去京城應試,還寫的一手好詩,畫的一手好畫,還有音樂天賦,一到長安立即成為京城王公貴族的寵兒,名傳京師。

    王之渙一想也是,說道:「昌齡兄對國公推崇備至,只要屬下相招,十有八九回來。至於摩詰兄,這個……屬下不確定。」

    裴旻道:「無妨無妨,能來一個是一個。」

    王之渙也樂意為自己的好友,求個功名,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裴旻想著萬一王昌齡、王維都來了,那麼以後再將李白、杜甫招來,那自己麾下可就是群英薈萃了。

    加上現在的張九齡,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詩人都是自己的部下了吧?

    僅是想想,裴旻便覺得興奮。

    王之渙的文書地位並不高,只是一個小吏,乾著幫裴旻起草文稿的工作。但他並不嫌職低官卑,也沒有半點才高氣傲的態度,認真的處理著手中的每一件事。

    裴旻也不時的考驗著王之渙的行政能力。

    王之渙對答如流,確實頗有能耐。

    裴旻雖未立刻提升他官職,卻也分攤了一些他本職之外的事情於他處理。

    這天裴旻對王之渙道:「你處理好手中事物,回家歇息的時候繞個遠路,去鄯州的各大糧店看看糧食的儲備情況。剛剛我得到長安傳來的消息,說賑濟糧因為河道堵塞,比預計的要延遲半月,看看市面上的糧食是否充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32
第二十五章王之渙失蹤

    王之渙處理完手中之事,往城中各大糧店質詢米糧庫存。

    「回王文書,蘇家米行的庫存糧食還有三百鬥左右。依照正常情況,應該能夠維持一月,只是……」

    王之渙看著蘇家掌櫃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 「只是什麼,掌櫃但說無妨。這米糧關係百姓生計,於國於民皆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有任何問題都不許隱瞞。」

    蘇家掌櫃忙道:「是這樣的,這兩天前來購買米糧的百姓意外的多。」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賬本移到了王之渙的面前道:「文書你看,前五六日,這每日的出售額還算正常,每日的交易數額在十五斗之間。這兩日卻提升到了三十五斗之多,數額翻了兩倍有餘。老朽甚至懷疑是不是坊間有什麼謠言,以至於此。還特地讓夥計去市集上打聽一二,一無所獲。」

    王之渙沉吟道:「如此說來,這反常情況持續下去,十日都堅持不下來,會出現斷糧情況?」

    蘇家掌櫃頷首道:「確實如此。」

    王之 皺著眉頭道:「會不會有人惡意屯糧?」

    蘇家掌櫃搖頭道:「應該沒有這個可能,國公的手段誰人不知?在他面前發國難財,無異於自尋死路。只是依照老朽這些年的經驗來看,這其中確實有些異常。許是有人為了預防斷糧,多囤了一些吧。」

    王之渙直言道:「不合情理,真正的富人豪紳,不會在這關鍵時候來購糧。在旱災來臨的時候,他們應該早已囤積了足夠的糧食。而不是選擇在災難結束,糧食稀缺的時候,與百姓爭搶利益。從你這賬簿上也可以看出來所有的米糧皆是四升、五升、六升這樣少量出售,並沒有超過一斗的。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掌櫃還請多多留意。」

    這個時候的測量工具極為精確,採用的是十進位制方式:一斗為十升,一升為十合,一合為十勺,一勺為十抄,一抄為十作。這一升米,差不多三斤左右,足夠一家三口一天口糧有餘。

    此時以工代賑的策略已經實施下去多日,願意參與勞作的百姓,每日都會領取到相應的工錢,可謂成效顯著。

    依照當前的局面,一切都應該穩定才對。

    糧食的銷售為何會出現大幅度的提升?

    王之渙心底琢磨著,走出了糧店,在店門外與以青衣百姓擦肩而過,那人入得店中便高喊了聲:「掌櫃,給我來六升小麥。」

    帶著疑惑的心,王之渙走向城中另一個大米行,龍家米行。

    當初裴旻意圖說服龍家人開辦採石工坊、制硯工坊、雕石工坊,龍家保守並未答應,悔恨至今。

    如今龍家人已經信服了裴旻的通天手段,也跟著將生意發展到了鄯州,開了一家比洮州還要大的米行。

    王之渙還未踏步進屋,耳中便聽人說:「掌櫃,給我來六升小麥。」

    一模一樣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呈現。

    同一個人?

    王之渙不動聲色的隱藏暗處,不過一刻,一位麻衣百姓從米行裡走了出來。

    雖然之前只是一個照面,王之渙依然認出他便是先前在蘇家米行遇得的那個買米人。

    短時間內換了一家米商買米又特地換了衣服?

    王之渙正想通知龍家掌櫃知會裴旻,自己暗暗跟隨,突然腦袋一轟,讓人從背後敲了一計悶棍,打倒在了地上。

    王之渙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暈闕了過去。

    **********

    裴旻第二天在節度使府邸沒有見到王之渙,心底有些奇怪,讓王小白去王之渙的住處看看情況,問了左鄰右裡才知道王之渙昨夜竟是一夜未歸。

    裴旻暗覺不妥。

    經過半個月相處,王之渙的品性毋庸置疑,即便他真有事,至少會請個假,說明情況,絕不會無端端的失蹤。

    「立刻去城中各大米店詢問請情況,安排衙役兵卒守著出入城中的行人,對於出入城中的所有人嚴加盤查。」裴旻當機立斷,下達了各項指令。

    如今他是鄯州大都督又是隴右節度使、按察使,是整個朔方權勢最大的一個。

    這命令一下,不過短短的幾刻鐘,鄯州完成了戒嚴。

    王小白再次趕回了節度使府,向裴旻稟報探得的情況:「蘇家米行、餘家米行都有王文書的消息,其他幾家米行的掌櫃夥計皆沒有看到王文書。根據蘇家米行的掌櫃的說辭,王文書應該是察覺了什麼異樣,他們蘇家米行,這幾日的銷售額極有問題,懷疑有人暗自囤糧。」

    聽了王小白的回報,裴旻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第一個反應是有人想發國難財。

    隨即一想,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富貴險中求不假,但是現在整個隴右的米行都讓他強制統一起來,不得提高糧價,在加上國家的支持,糧食並不短缺,根本沒有奸商發揮的餘地。

    即便再傻的奸商,也不至於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犯彌天大過。

    「但是糧食銷售不正常,這也是事實。」裴旻自語琢磨,突然眼睛一亮道:「王文書是什麼時候到餘家米行的,又是什麼時候到蘇家米行的?」

    王小白立刻應道:「餘家掌櫃是說酉時一刻,蘇家掌櫃是說酉時三刻……」

    裴旻找來鄯州的城市平面圖,在地圖上找著幾大米行的位子,一一標記出來,又標出了節度使府衙與王之渙的住所,用手指將所有店舖都連成了一條線。

    最後點在了其中的一個米行,道:「這裡,王文書是在前往龍家米行的路上,或者在龍家米行出的事。」

    王之渙行事風格極有章法,他不會走馬換將,虛耗時間,必定是一條捷徑詢問下來。

    他第一二家米行找的是餘家、蘇家,那麼第三家必然是離蘇家最近的龍家。

    「我們走!」裴旻想也不想,領著王小白出去了。

    顧新、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裴晨霖這些人手中皆有事物要處理,他反而最是清閒的一個,抽得開身。

    王之渙一方面是他幕僚成員,另一方面也是當世少有的俊傑,若有個意外,與他與天下都是莫大的損失。

    絕不容有失。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6:33
第二十六章白衣少年

    王之渙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過來的時候周身痠痛,想要動卻動彈不得,手腳都給死死的捆綁住了,頭上套了一個麻罩,連嘴巴都給堵了起來。

    意識漸漸恢復,感受著後腦勺傳來的隱隱作痛,王之渙回憶起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緣由。

    眼前一片漆黑,王之渙也不知身在何處,只是似乎聽到有人說話。

    他如今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耐著性子,豎著耳朵聽著左右的動靜,憑著感覺判斷一切。

    周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吆喝聲,鼻子裡又聞得各種香味。

    不免沉吟想著:自己應該在鬧市附近。飯菜的香味混雜,味道並不統一。

    鬧市附近沒有僻靜的民房,因是在客棧。

    大隱隱於市,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足音傳來,王之渙更是一動不動。

    只聽一人道:「出了恭,神清氣爽!」

    一個穩重的聲音傳來:「別睜著眼睛唬弄老子,將你嘴角的油抹乾淨再說,你這是跑到茅廁裡啃雞腿去了?」

    王之渙這才發現自己這屋子裡竟然還有一人,心裡不免暗暗震驚,也慶幸自己沒有妄動。

    最先那人聞言「嘿嘿」一笑,道:「哥,這真怪不得我。石老大抓了這麼一個累贅來!還要累我們兄弟伺候著,酒不能喝,哪也不能去,都要憋出病來了。要不,你也去喝幾杯,這裡我看著。」

    穩重的聲音道:「免了,別看這小子是個小小文書,可他能直接與裴旻接觸。裴旻此人不可小覷,連吐蕃都不是對手。我們即將行大事,萬不可因他一人,壞了全局。」

    年輕抱怨聲再次於王之渙耳中響起,「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死人才最安全。」

    穩重的聲音喝道:「現在是夏季,人死了不要一天便會發臭,想拉著大夥兒一起死?」

    年輕的聲音不在響起,只是聽了一陣嘟噥的「突厥語」。

    穩重的聲音再次喝道:「不許說突厥語,不能洩露我們的身份,任何時候,都不能養成這個習慣。」

    王之渙即便沒有對方的提示,也聽出了是突厥語。

    他是山西太原人,太原不遠便是雁門關,經常有突厥人來太原貿易做買賣。

    王之渙聽不懂沒學過,卻也分辨的出來。

    突厥!

    行大事!

    買糧食!

    王之渙一點一點的組織著手中的資料,突然發現這糧草異常的背後,藏著一定的陰謀。

    王之渙正想著脫身之法。

    屋裡也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響,只有幾人粗重的呼吸聲。

    便在這時!

    房門意外響起。

    「誰!」房中穩重的奚祥叫喝了一聲。

    「是我,店小二!」屋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奚祥看了身旁的薛辰一眼,點了點頭,他的記性很好,確實是店小二的聲音不假。

    薛辰收回了握在劍鞘上的手,上前準備開門。

    就在他拉開門栓的時候,屋門突然衝開。

    薛辰閃避不及時,門框直接撞在了他的腦袋上。

    薛辰七葷八素,還未有反應過來,一個白衣少年大步走進了屋裡,一計手刀,重重的斬在了薛辰的頸脖上。

    薛辰直接倒在了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奚祥見狀,不做任何猶豫,直接抽出腰間佩刀,猛地斬向了裡屋床上的王之渙。

    王之渙意外一個鯉魚打挺,竟然在雙手雙腳被縛的情況下,抹黑跳了起來,避開了這一刀。

    唐朝的文人與其他時代的文人大有不同。

    唐朝尚武,沒有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

    即便是文人,他們也有崇武之心。

    因而才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這樣慷慨激昂的詩句,棄文從武,效命邊疆。在這時一種時尚。大詩人高適、岑參、王昌齡、盧綸這些都是例證。

    王之渙非但不是文弱書生,反而常擊劍悲歌,劍術上有著極高的造詣。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奚祥的一擊。

    奚祥一刀不中,第二刀又意圖劈至。

    一縷勁風卻激射而來。

    白衣少年也反應過來,直接射出了手中的佩劍。

    奚祥無奈,只能撤身避讓。

    如此一避,卻也失了機會,白衣少年乘機從一旁嚇的目瞪口呆的店小二手中的茶壺砸向了奚祥,同一時間於地下拾起薛辰的佩劍,挺劍迎了上去。

    刀劍相交!

    白衣少年借力退了兩步,口中道:「兄台,別動!」

    王之渙雖不知來人是誰,但明顯聽出對方的用意,不再妄動。

    白衣少年隨手一揮,王之渙手上的粗繩應聲而落。

    奚祥趁勢殺向了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為救人,失了先手,卻也凌然不懼,挺劍而上,口中笑道:「你來試試我最新悟的劍法!」

    變然間白光閃動,跟著錚的一聲響,刀劍相交。

    兩人各退一步。

    奚祥忍不住「咦」了一聲。面前這少年的劍法平淡無奇,卻是殺氣騰騰,出劍的時機把握的極為巧妙,甚是古怪。

    白衣少年卻是一笑,道:「再接我幾劍。」

    王之渙這時也拉開了臉罩,見一片白衣少年的遺留佩劍,伸手取來,斬斷了自己腳上的繩索,手中長劍一震,笑道:「算我一個!」

    白衣少年並不說話,搶先揮劍而上,長劍從左上角直劃而下,勢勁力急。

    王之渙也不甘示弱,挺劍向奚祥右肩疾刺。

    一左一右,相得益彰。

    奚祥回刀側身,右腿微蹲,與白衣少年的長劍一觸,即刻收力,突然發足疾奔,意欲逃跑。

    白衣少年眉頭一挑,長劍脫手,向敵人心窩激射過去。

    不料奚祥這一跑乃是誘招,他看出了白衣少年劍術固然靈動,經驗卻是不多,長刀突然圈轉,直取白衣少年咽喉,勢道勁急無倫。

    白衣少年卻是一笑,從容退去。

    王之渙仗劍而上,手腕抖動,噗的一聲,劍尖刺入了奚祥的右肩。

    「好劍法!」白衣少年笑讚了聲,趁勢奪刀,又在奚祥的左肩補了一下。

    王之渙用剩餘的繩子將奚祥捆綁妥善,方才對白衣少年道:「多謝這位朋友出手相救!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去為好!」

    白衣少年頷首應諾,正欲向外走去,卻見窗外一小股人往他們這邊行來,笑道:「我們,怕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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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