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88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25
第四十七章以巧破拙以拙刻巧

    面對樓凡反對,裴旻反而開心的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幹一些強人所難的事情,但凡我的要求你必然能夠做到,不會讓你太過為難。」

    樓凡也聽出了那「太過為難」的意思,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容不得他猶疑,道:「好,大丈夫一言九鼎,這個賭約某應了。」

    裴旻也不疑他出爾反爾。

    樓凡固然是西域地頭蛇,但日後他插手西域事情的時候,勢頭又豈會弱於過江之猛龍?

    蛇終究是蛇,焉能與真龍抗衡。

    秦皇劍徐徐出鞘!

    樓凡有幾分英雄氣概,並未有趁機出手。等裴旻做足準備之後,方才警示了一聲道:「國公小心了!」

    他大刀猛然劈下,出刀風聲凌厲,大有撕裂長空的氣勢。

    裴旻眉宇一挑,面前此人縱橫西域,這一手刀法確實不凡,他長劍遞出,劍尖一抖,長劍顫動,劍光若有若無,有攻無守,向樓凡刺了過去。

    大刀剛猛霸道,卻不及裴旻用劍輕快,後發先制。

    這刀未近身,裴旻的劍已經先一步到了樓凡的胸口。

    樓凡臉色不由微變,他這一生經歷惡戰無數,什麼樣的敵人沒有遇過?

    但是如裴旻這般,用劍之精準,輕輕鬆鬆的穿過他的刀鋒,直觸要害的,卻從未有過,面色不改,橫刀下劃,攻暇抵隙,以刀斬劍,抵擋下了這一招。

    裴旻心中一凜,樓凡的應變極快甚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是當世一流的好手,不等這招劍法用老,急變一招探海取珠。

    這一招正是峨眉派的白猿劍二十四法。

    裴旻於劍術一道,過目不忘。任憑在精妙的招法,只需過他眼,便能依樣畫葫蘆的施展出來,甚至還能加以改良,另之更進一籌。

    李白劍術天賦不俗,但終究受年歲閱歷經驗所限,未能真正發揮白猿劍二十四法的訣竅。

    而裴旻這一劍,氣順劍走,步隨腰動,充分體現出峨眉劍法中柔、脆、快、巧的獨特風格,劍光點點,向樓凡頭頂罩下。

    樓凡面色不改,大夏龍雀在胸前舞動,大開大合,刀光飛舞,即便處於守勢,也甚是豪邁。

    裴旻眼見對方這一招守得嚴密異常,不但將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顯然還含有厲害後著,當即劍勢一變,換成一招越女劍法中的探驪得珠。

    這招探驪得珠比探海取珠更為詭異,充滿了冒大險得大利的風采,一招即出,空門大露,但卻直攻對方必守之處。

    樓凡又驚又怒,對手變招之快,完全無套路可言,可偏偏又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逼得他一連數招,竟是有守無攻。

    刀乃百兵之膽,刀鋒勢大力沉,善於劈斬,有敵無我。

    但他卻給逼得攻不出手,兵器的威力,銳減一半,比起輕快,刀如何勝的了劍?

    再戰下去,至多不過二十合,自己非敗不可。

    見裴旻刁鑽輕靈的一劍如影隨形,再度逼來。那劍刃顫動,嗡嗡有聲,登時將自己的上盤要害盡數籠罩在劍光之下。

    這位叱詫西域的馬賊王將心一橫,不管不顧,舉刀硬劈,拼接受得一身傷,也要搶得半分先機。

    裴旻本欲一劍定勝負,突然「咦」的一聲,樓凡的刀竟然匪夷所思的到了他面門,竟是罕見的兩敗俱傷之局。

    樓凡的刀速居然不亞於他的劍速。

    裴旻大為驚異,長劍連消帶打,將樓凡的這一刀劃為無形。

    樓凡心中暗叫:「慚愧!」

    他在這時候突然以命搏命,實在有些耍無賴的嫌疑,但化解了自己有守無攻的劣勢,更不在猶疑,大喝一聲,舉刀硬劈,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沒有花俏的招式,每一招都是當頭硬劈。

    一刀快過一刀,一刀輕巧輕盈勝過一刀。

    裴旻瞧了也不免暗生敬佩,大夏龍雀刀身厚重,剛猛無儔,本因走至剛至猛的路子,但是此刻樓凡手握的大夏龍雀刀竟然是舉重若輕,以重刀走柳葉刀的輕快路線,速度還不遑多讓,做到這點端是不易,必然下了一番苦功。

    樓凡用的是重刀,走的確是輕快的路線,顯然是他的壓箱絕技,自己先前幾劍,逼得他使出看家本領了。

    裴旻劍勢轉變,不在是越女劍法、白猿劍二十四法的輕快刁鑽,而是草聖劍的大氣磅礴,勢道雄渾。

    他一劍揮出,猶如巨浪擊石,聲勢滔天。

    三招一過,樓凡又遇兇險。不管他劍招如何巧妙繁複快捷,裴旻都能以拙應巧,一力降十會,手中秦皇劍總是佔了上風。

    勝負優已然然明了。

    兩人不過鬥了二十餘合,但是樓凡拙勝不過裴旻的巧,巧又抵不過裴旻的拙。

    彼此功力高低,以是顯而易見。

    勝負不過是時間問題。

    拆到三十餘招時,裴旻突然施展出了斬虎劍法。以招式威猛而論,斬虎劍法堪稱天下無雙。

    刀劍相交!

    樓凡手腕一震,手中大夏龍雀竟然握不住,噹的一聲,掉在地下。便在那時,裴旻長劍已指住了他心口。

    「我輸了!」

    樓凡甚是磊落,歎服道:「若是生死相搏,老……」他習慣性的想自稱「老子」,但身為手下敗將,在裴旻面前亦無顏面托這個大,忙改口道:「老樓早就下去見閻王了。老樓是個賊,與國公不是同路人,卻也是個帶把的男兒。三個恩情,記下了,有事可以來塔里木找我!這是我的令牌,拿著它,便能找的到我。」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一枚鐵製的狼頭令牌,上前遞給了裴旻。

    裴旻伸手接過,看了手中活靈活現的狼頭令牌一眼,問道:「你們的巢穴在塔里木!」

    塔里木裴旻在裴行儉的行軍札記中看過類似的字眼。

    也就是後世世界第一大內陸盆地塔里木盆地,西起帕米爾高原東麓,東到羅布泊窪地,北至天山山脈南麓,南至崑崙山脈北麓是一片廣闊的疆域。

    塔里木在異族語言中是河流彙集之意,喀什噶爾河、渭乾河都圍繞著塔里木,致使塔里木極為繁華。

    但是繁華的深處又充滿了危險,因為塔里木的中心是塔克拉瑪乾沙漠,中國最大的沙漠,同時亦是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

    他們之前穿越的騰格里沙漠,跟塔克拉瑪乾沙漠根本無法相比。

    塔克拉瑪乾沙漠的面積相當於九個台灣那麼大,這個時候,塔克拉瑪乾沙漠並不叫這個稱呼,而是死亡之海,或者進去出不來。

    樓凡也不隱瞞說道:「當然!」

    他不怕暴露自己的巢穴,對於別人而言,塔克拉瑪乾沙漠是死亡之海,可於他們來說卻是家,最安全的家。

    「還望裴國公能夠遵守諾言!」樓凡想著此次東來,非但目的未達到,還惹了一身麻煩,無辜欠下三個人情,想著便是頭疼,不願久待了。

    裴旻熱情的道:「所謂不打不相識,樓兄又何必急著走。我裴旻說話算數,絕不為難你們。只是你們目的還未達到,就此走了,豈不遺憾?而且,這夜幕即將來臨,此刻又能去哪?」

    最初他以為樓凡跟著康待賓、何黑奴是一夥的,但見著康、何二人如死狗一樣,顯然受了不少的罪。

    而且騰格里沙漠出口無數,以樓凡一行人對沙漠的熟悉,他們大可以從西面直接抵達西域,而不是轉道入涼州。

    這其中必有因由緣故。

    樓凡見裴旻一臉真誠,又想自己今日的處境,裴旻也時無必要算計什麼,遂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裴旻讓人將樓凡的部下全部放了,又下令在這裡安營紮寨,去週邊買些酒來,將羊、狼帶上來烤食。

    看著新鮮的羊兒,樓凡有些訝異。

    裴旻笑道:「這羊可不是某偷來的,不知是那個粗心的牧人,走丟了隻羊,成為惡狼的口糧,只是在狼打算享用晚餐的時候,讓我的人遇上來了個黃雀在後。反正這羊已經死了,與其浪費,不如給我們打打牙祭。」

    樓凡道:「天賜美味,無論如何,今日國公饒我們性命,又請我們享用美食。我樓凡借花獻佛,以此羊來招待國公。」

    裴旻驚訝道:「你還會下廚?」

    樓凡隨口道:「我是個孤兒,想要在西域活下來,就沒有不會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遇上了劫匪。身上d衣服都給收去了,一個人赤裸裸的走失在荒漠裡,什麼工具也沒有,就靠著吃仙人掌、毒蛇、蠍子,一樣撐了十三天,找到了綠洲,活了下來!」

    裴旻默然點了點頭,這人的生活環境不用,自身的能力自然不同。

    在二十一世紀,這樓凡指不定就是跟貝爺一樣可怕的存在。

    換做是他,就算空有一身蓋世武藝,也未必存活的下來。

    賀梓、貝利夫麻利的從馬囊中取過各種佐料,上前幫襯著道:「國公可是有口福了,樓叔的手藝定不遜色你們皇宮裡的御廚。我們兄弟,莫不是以能吃上樓叔的手藝為榮呢!」

    裴旻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他不急著解惑,反正長夜漫漫,有足夠的時間給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27
第四十八章結交馬賊王

    樓凡熟練的處理著肥羊,剝皮挑除內臟,麻溜之極,顯是熟能生巧。

    裴旻見樓凡刀功靈活,忍不住笑道:「樓兄的刀法,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吧!」

    本是一句玩笑話,豈料樓凡應道:「差不多了,教我刀法的異人,就是見我廚刀用的巧,是個用刀的好人物,這才傳授我刀法的。」

    樓凡說著已經支起木架生起火,開始烤全羊了。

    火光漸盛,裴旻、樓凡、李翼德、夏珊、王小白等人聚在了一起,他們的臉都被火焰照得有些紅暈。

    隨著烤肉的香味傳來,幾乎所有人眼睛就盯著火焰上頭漸漸冒出香氣的烤羊,連裴旻都有些迫不及待。

    他們剛剛從沙漠裡出來,沙漠裡能有什麼美味?

    乾肉、乾糧都是了不起了,能夠喝一碗湯,那就是無上美味。

    烤全羊?

    沙漠裡生火的乾柴都難以尋覓,還指望吃與烤字有關的食物?

    這大半個月裡,他們只有在月亮湖附近吃過一頓安逸的飯食。這突然聞到如此美味,哪裡忍不住,多是迫不及待的嚥口水聲。

    樓凡卻不疾不徐的從一旁的袋囊裡慢慢拿出各種調料往肉上加了點,又找出香油小瓶,開始往羊肉上輕輕滴灑。香油順著羊肉緩緩流動,受到下邊火焰炙烤,慢慢滲入了肉裡。很快的,羊肉表面開始變成淡淡的金黃色,肉本身滲出透明的油滴,誘人的香味隨即飄散開去。

    寂靜的空氣中,瀰漫著奇異而誘人的香味。

    「嗷嗚!」

    週邊傳來了狼的呼喊聲,裴旻大笑道:「這可不只是將我們引誘的夠嗆,這狼也受不住誘惑抗議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樓凡方才割下一長條裡脊肉,遞給了裴旻道:「國公,最好的肉,留給你了!」

    裴旻想也不想抽出長劍,將裡脊肉平均分為十份,每一份大小均等,笑道:「可不能厚此薄彼,在我隴右軍,可沒有什麼特殊化,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人一塊!」

    他說著,將肉分給了李翼德、夏珊、王小白、僕固懷恩幾人。

    連樓凡、賀梓、貝利夫三人也分得一塊。

    賀梓、貝利夫他們情況與裴旻相差無幾,伙食甚至比裴旻一行更差。

    哪裡會半點客氣,直接道了聲謝,搶過了肉,狼吞虎嚥的吃下去了。

    樓凡讚道:「國公果然不凡,無怪能夠戰無不勝。」

    「哪裡的話!」裴旻搖頭道:「他們將性命託付,我又怎能虧待他們?」

    樓凡頗為動容,肅然道:「只憑這點,國公的成就定在霍驃騎之上。」

    裴旻知他是指霍去病不體卹兵卒的缺點,也不接話,霍去病是他的偶像之一。就算他不如衛青、岳飛、李靖、徐達這類人那麼完美,有著缺陷,但並不妨礙他的崇拜,不予評價。反而問了樓凡此來的目的:「樓兄在西域威名遠播,即便是隴右,也大聞其名。卻不知一路跟隨,意欲何為?」

    樓凡也不隱瞞,將自己的恩怨於裴旻細說:「樓某行事與那張鳥不同。樓某隻要收了商隊的錢,便保證商隊一路無憂。張鳥手段過於偏激,等於自絕生路。我們有著糾紛摩擦,素有恩怨。不過西域馬賊的情況便如三國魏蜀吳,彼此都顧忌另一人的存在,皆未撕破臉面,相互牽制,倒也相安無事。哪裡想到那張鳥受了突厥的蠱惑,殺了我的兄弟魏暴。魏暴十三歲就跟了我,是老樓起家的元老,就他娘的給張鳥那王八蛋砍了腦袋。」

    說道這裡,他眼圈都紅了,道:「我發誓一定要給魏子報仇,親手砍下張鳥的腦袋祭祀。抓著機會搗毀了張鳥的巢穴,卻不想張鳥真的只有鳥膽,老巢都不要了,跑的賊快。再次得到他消息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讓國公擒住了。誓言以下,無論如何也要嘗試去做。一路跟隨國公,並無惡意。只是想在關鍵時候幫國公一把,讓 公欠某一個恩情,好讓某親手給魏子報仇……只是想不到!國公麾下能人輩出,不但精於作戰,對於跟蹤之術,竟也如此了得,反將自己陷了進去。」

    他自身就是一個擅於跟蹤反跟蹤的專家,深知在沙漠裡追蹤的難度。

    他們沒能在月亮湖補充水,又多了兩個累贅,需要盡快趕路也忽視了反追蹤,現在後悔以是不及。

    裴旻聽極緣由,也不知應該說樓凡愚蠢還是什麼。他畢竟是賊,是朝廷官府緝拿的對象。在西域三大馬賊首領的腦袋,價值萬貫。

    可以說今日樓凡是落在裴旻手上,而他心念未來西域的大局,想結個善緣才不予樓凡計較,換做是其他人,早就殺之領功領賞了。

    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將自己搭進去,值得嘛?

    在裴旻看來是不值得。

    但是裴旻已經來到這個時代六年了,深知不能用現代人的思維考慮古人的行事作風。

    也許在現代人看來是極為愚蠢的事情,可在古人眼中卻非常的高尚,值得為之付出一切。

    裴旻就知道一個類似的故事:說的是兩個讀書人,很豪邁,很有氣概。

    有一天他們一人拎著一壺酒聚在了一起,一人說「有酒無肉,憾哉!」另一人道:「你我身上皆是肉,豈能說無肉?」

    然後二人對酒高歌,你割我一刀,我割你一刀,痛快吃喝。

    接下來……就沒有接下來了!

    二人吃到最後都死了。

    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兩人純粹就是二逼腦殘,但在古人眼裡卻是一種豪情。

    樓凡也算是一個人物,為了貫徹心中的情義,冒險深入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這一點確實值得讚嘆。

    不只是裴旻,李翼德、夏珊也向樓凡拋去了幾分敬重的神色。

    古人大多重情重義,除了那些宵小,餘者對於情義漢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生幾分敬意。

    所以裴旻道:「這樣吧,張文我可以直接判他死刑,是砍頭、腰斬還是五馬分屍都隨你。我不能讓你直接帶走他,卻能讓你殺了帶走。」

    禿鷹張文惡貫滿盈,留他一命幾乎等於禍害千百人。不管樓凡存什麼心思,他都必須要親眼見到張文死在他面前,死在隴右。

    樓凡動容的看著裴旻道:「國公此話當真?」

    「又何須騙你?」裴旻笑著道:「就當送你一個見面禮!雖說我們官匪殊途,但你義釋奴隸、婦女,又為兄弟報仇甘願冒此風險,也是個人物,值得結交。」

    樓凡慎重起身,作揖道:「謝國公體諒樓某的一片心意,既然國公願意屈尊結交。賭約之事,就此作罷。只要國公日後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但凡力所能及之內,聽憑吩咐。不論幾件事情,絕不推遲。」

    裴旻起身相扶,拉他坐下,高舉著酒碗道:「無需如此拘束,喝酒都不自在了。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樓凡、賀梓、貝利夫幾人一臉的激動,原以為事情告吹,卻不想來了轉機。

    至於不能將張文待至西域魏暴墳前,是有遺憾,卻也知不能強人所難,心底高興,頻頻向裴旻敬酒。

    裴旻問起了西域的情況。

    樓凡、賀梓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貝利夫,他是華夏語不過關,一直悶頭吃著烤肉。

    從樓凡、賀梓的口中,裴旻也得知了西域的一些情況,西域目前確實由大唐管制不假,但是大唐真正掌控的僅是安西四鎮:也就是碎葉、龜茲、于闐、疏勒四個地方。在西域還有九個國家,就是所謂的昭武九國,分別是康國、安國、曹國、石國、米國、何國、火尋國、伐地國、史國這九個國家!

    這九個國家是當地土著,他們依附大唐,以大唐馬首是瞻。

    但是這些國家對於大唐的忠心是隨著大唐的實力變化而變化的,並沒有成為大唐的一份子。

    至於小勃律、大勃律、失蜜、當護密這著或是獨立或是臣服吐蕃、大食的國家更是如此。

    大唐表面上是掌控了西域,嚴格的說這個掌控有著一定的水份。

    離真正的完全掌控,依舊是任重道遠。

    裴旻聽的兩眼放光,正是因為任重道遠,才是我輩馳騁的疆場。要是舉目無敵,那當個武臣,還有什麼意義?

    「你們聽過高仙芝、哥舒翰嘛!」

    裴旻最近收了王之渙、僕固懷恩,又收了李白為徒弟,不免有些雄心萬丈,打起高仙芝、哥舒翰的主意來了。

    高仙芝、哥舒翰此二人可是半點也不遜於封常清、僕固懷恩的存在。

    樓凡道:「高仙芝安西的將軍吧,年歲不大,特有本事,在安西很有名望。」

    裴旻有些遺憾,高仙芝已經混了一個人樣,自己想要拉攏過來,就不容易了。

    「那哥舒翰呢!」裴旻由不死心。

    樓凡搖頭道:「沒有聽過,不知西域有這麼一個人。」

    貝利夫突然道:「我,我知道他,是龜茲的一個賭鬼,我跟他賭過。」

    裴旻也瞬間記起歷史上的哥舒翰是大器晚成,他有著很好的家世,但是好酒好賭,全無出息,跟廢物沒啥兩樣。直到他四十歲的時候,才開始奮發圖強,成為矚目的大將。

    一個已經混出名堂,另一個正窩囊著,裴旻也只好暫時放棄這個念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30
第四十九章 再會薛太公

    在休屠王城的遺址住了一宿,裴旻並沒有直接回隴右,而是順道去了涼州的治邑姑臧。

    世人有一個虛假的常識,認為涼州位於西北地處偏僻是荒蕪之所。

    其實不然!

    涼州之富庶,之繁華,更勝揚州、益州。

    中國古代向來有一個特點,得北地者得天下,得關中者得天下,幾乎沒有得南方者得天下的例子。唯一的是朱元璋,那是因為經過金元的侵略,華夏重心轉到了南方之故。

    在這個時候,天下的佈局依舊是重北輕南,人口密集於關中、中原、北地。江南人口稀薄,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繁華。

    至於所謂揚一益二,最早出處也是唐昭宗景福元年,一百多年以後。是因為安史之亂,導致北人大規模的向南方遷移,填補了江南益州的缺陷,這才令揚州、益州換發光彩。

    此時的大唐有三大經濟中心:西京長安,自不用說,堪稱舉世無雙的大都會,其二東都洛陽,這兩地幾乎奠定了大唐經濟文化的中心。

    至於第三大經濟中心,不是別處,正是看似偏遠的涼州姑臧。

    姑臧,雍涼之都、天下要沖、夢幻之城,雍涼文化的發源地,西北的軍政中心、經濟文化中心。

    尤其是貞觀、永徽時期,李世民、李治兩代英主打通了西域,將絲綢之路推向了巔峰,開始了東西文化的交流結合。而涼州作為絲綢之路的節點,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受益巨大,一躍成為「人煙撲地桑柘稠」的繁華寶地,僅次於長安、洛陽的存在。

    大詩人岑參也有一句詩形容涼州,說「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

    進了姑臧城,裴旻也感受到涼州的繁華,街上來來往往,許多都是黃髮碧眼之輩。論及數量,較之長安更勝一籌。

    相比華夏的文化中心,那些仰慕華夏文化,願意成為華夏一份子的胡人,更加喜歡在東西方文化結合交流的涼州定居。

    「你們隨便玩玩,我去拜會太公,申時我們於此地匯合!」

    裴旻能有今日成就與薛訥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若不是薛訥的支持,裴旻不可能取得武狀元;若不是薛訥的力挺,李隆基不可能將控制北衙禁軍的任務交給他來執行。若不是薛訥傾囊相授,他裴旻根本不懂兵事!

    可以說裴旻在大唐的五年裡,能夠走到這一步,關鍵的幾個地方皆有薛訥的身影。

    試想裴旻若非身兼文武狀元,如何得到李隆基、太平公主的親睞?若沒有從龍大功,他又憑什麼進入御史台,打下政治基礎?若無薛訥傳授兵事,將薛仁貴的用兵心得傳授,他又如何能在金城大放異彩,從而棄文從武,立足洮州,攻取河西九曲地?

    若說裴旻命中貴人,薛訥定是無疑。

    這些年裴旻並未斷過與薛訥的書信往來,但是自長安一別,卻沒有再見之期。

    這意外來到涼州,不去拜會一下,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樓凡、賀梓、貝利夫表示會找個小客棧安逸的吃喝休息,其他人如李翼德、夏珊、僕固懷恩紛紛要一同去拜訪一下大唐目前資歷最老的軍中宿將。

    裴旻亦不拒絕,領著眾人前往涼州都督府。

    薛訥現在是涼州大總管大都督是涼州第一把手,所轄之地或許不及裴旻的隴右廣闊,但是手中掌握的實權,更要勝一籌。

    得知裴旻到來,薛訥極是高興,放下手中一切,親自來迎。

    薛家世代將門,不論是南北朝時期名將薛安都還是薛榮、薛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至於薛仁貴更不用說,他的戰績事蹟堪稱傳奇。然而至薛訥之後,薛家卻出現了青黃不接的情況。他現在年近七十,兒子三個,孫子亦有十數余盡皆成人。憑藉祖上的功績蒙蔭,混著刺史、將軍的官銜,但真正有實力一戰的卻無一人。

    早年每次家族聚會,薛訥都忍不住怒罵一通,罵到今日也沒有什麼力氣再罵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只有裴旻這個乾孫子,短短幾年,成了開元朝武勳第一人。若不是他多活了那麼多年,比軍功,都不太壓制得住。只恨不得,裴旻就是他親孫子。

    「太公!」

    遠遠見薛訥精神抖擻的大步走來,裴旻小跑著迎了上去,跪拜道:「孫兒給您請安了!多年未見,您還是風采依舊!」

    薛訥笑聲如洪鐘震耳,上前攙扶著道:「起來,快起來說話!這才幾年,旻兒已經成為真真正正的國之棟樑。即便太公在涼州,亦是久聞大名,倍感高興。」

    裴旻謙遜道:「哪裡比得上太公,威震西垂!」

    薛訥也自得的大笑起來。

    早年因為太平公主的干涉,他拿下遼東,反而遭貶,心中抑鬱。

    是裴旻勸說他放棄東北,將目光轉向西方,果然一語成箴。

    憑藉吐蕃入侵戰的功績,薛訥直接給提拔為涼州大都督,在涼州他操練兵士,重整軍備,提拔優秀將校,將涼州兵訓練成了虎狼之士。

    開元三年亦就是兩年前,後突厥默啜可汗進攻西突厥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部落,屢破其眾,直接威脅西域安危。

    李隆基以薛訥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太僕卿呂延祚、靈州刺史杜賓客為副總管,征討默啜。

    薛訥六十七掛帥,直入草原腹地,連戰連捷,打得突厥節節敗退,逼得連突厥的可汗因鐵勒部落的反叛而陣亡,拔曳固、回紇、同羅、霄、僕固五部也懼於薛訥的威勢來降。

    這一戰薛訥老而彌堅,打出了大唐敢戰勇戰的氣概,一路積極求戰,凡戰必勝,威震西垂大地。

    便如黃忠定軍斬夏侯,廉頗奮勇破燕魏一般,打出來老將不老的氣概。

    此刻在突厥人的眼中,薛訥就如吐蕃眼中的裴旻一般,可恨可懼。

    「見過大都督!」

    李翼德這時也前來拜見,這位憨實的漢子直接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李翼德是由裴旻舉薦,但他的能力都是薛訥培養的,即便是武藝馬術都是來至於薛訥。薛訥於他,便如再生父母一般。

    「起來,起來!」薛訥也扶起李翼德道:「你的功績,某也聽說了,了不起。」

    裴旻給薛訥介紹了夏珊、僕固懷恩等將。

    諸將見了薛訥也極為激動,一方面薛訥是當前大唐最年長的宿將,論及資歷無人可比,另一方面也因是薛仁貴的兒子,在大唐軍方,誰能不崇拜蘇定方、薛仁貴?

    薛訥看了二將一眼,也友善的與他們打著招呼,招呼眾人入都督府大殿說話。

    李翼德、夏珊、僕固懷恩並未久待,將敘舊的時間留給了他們祖孫。

    薛訥也沒有繼續在大殿接待裴旻,而是與他如散步一般,走在都督府的後院說著家常,天南地北的聊著。

    裴旻還將他得到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兵法承傳一事,告訴了薛訥知曉。

    薛訥聽了大感高興,道:「衛公、邢國公、聞喜公還有我父親,皆是我大唐最了不起的將帥,你一人得他們四人承傳,那可真是了不得……不過也須知貪多而不爛的道理。切記,先輩的承傳是借鑑是學習是領會,而非模仿。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特點長處,用兵的方式也大不一樣。一味的模仿,反而失去了本心。」

    「太公所言極是!」裴旻聽而受教道:「孫兒就是孫兒,研習他們的兵法,只是為了學習他們的知識,以充實自己,讓自己懂得更多,更加的出色。以便日後在戰場上能有驚才絕豔的表現,打越發漂亮的戰役,減少不必要的損耗。不會狂妄的以為得了他們的承傳,便能成為他們任何一人……」

    薛訥欣慰的點著頭道:「不錯,旻兒就是旻兒,在太公眼中,未來的你,並不遜於他們。你能有此領會,再好沒有了。」

    裴旻笑道:「不若孫兒也將三公的兵書拓寫一份,送給太公?」

    薛訥眼睛先是一亮,隨即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太公都這個年紀了,想學也學不進去。至於太公的子孫……哼哼……」一說到這裡,他就心頭有火,道:「還是免了吧,留給他們,太暴殄天物,糟蹋先輩的知識。」

    裴旻微微皺了皺眉,在他的記憶中薛訥可是從不服老的。你要是叫他「老將軍」或者「老都督」,絕對跟你急眼。

    要是文官還好,要是武將,他非得拉你去校場練練,讓你見識一下天下無雙的薛家方天戟的厲害。

    但是先前薛訥那話,卻大有英雄遲暮的感覺,讓他聽了很不是滋味,於是道:「姜太公八十掛帥,尚可滅商。太公不過六十八九,還是當打之年呢。」

    薛訥搖頭微嘆道:「旻兒還不知吧,震兄已經病故了!」

    裴旻面色一僵,也明白薛訥為何如此了。

    薛訥口中的「震兄」,正是代國公郭元振。

    那個在先天政變中指揮若定,那個用反間計誅殺吐蕃軍神,縱橫西方的大唐宿將居然病故了!

    郭元振可以說是薛訥時期,唯一一個同輩中人,如今他都去世了,軍中碩果僅剩薛訥一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33
第五十章莫名感傷

    身為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身旁的好友一個個去世,直至孤零零的一人。

    即便薛訥再不服老,難免心生英雄遲暮的感慨。

    裴旻也想不到那個待他不錯的長輩竟然就這樣去世了,不免也帶了幾分黯然道:「什麼時候的事情?郭公病故,我大唐少了一位宿老。」

    薛訥道:「就在你深入大漠追擊的叛軍的時候,長安傳來了噩耗。震兄走的極為安詳,他的兒女讓我們莫要過於傷心。」

    裴旻長吐了口氣,緩了緩精神,笑道:「郭公走的安詳,太公也別過於傷懷。原是因為郭公病故,孫兒還以為太公這就服老了呢!」

    薛訥瞪著眼睛道:「太公一餐能吃一斗米,十斤肉,哪裡老了!」

    裴旻也笑道:「就是說嘛!您說話跟打雷似的,誰說你老,孫兒第一個就饒不得他?」

    他們岔開了這個話題,說到了未來。

    薛訥也問了一句道:「旻兒素來有遠見,對於大唐未來,你有什麼想法?」

    「短期內穩定發展吧!」裴旻略一沉吟,給出了答案,道:「近年我大唐屢經戰事,又受旱災影響,收復的河西九曲地也需用心打理。國力有些吃緊,理應好好發展幾年,待國力恢復,再行戰事。」

    薛訥點頭道:「我們意見一致,一個國家的強大,戰爭不可避免,我們武將不能只顧自己的功績而枉顧天下百姓。戰爭必需建立在國力能夠支持的情況下,方才是正道,否則勞民傷財,會重蹈昔年隋朝覆轍。」

    「至於以後!」裴旻對於薛訥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道:「這兩年,孫兒打算修葺石堡城,加強莫離驛的防線。讓莫離驛與河西九曲地的防區連在一起,徹底解決吐蕃之患。逼迫吐蕃,不敢在西線發動戰爭。」

    薛訥眼中一亮,讚許道:「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旻兒好眼光。無怪你對莫離驛如此重視了。」

    莫離驛就如一根釘子插進了青海湖,成為了吐蕃的芒刺。

    吐蕃不可能不想拔除,但是他們絕不敢輕易動手。

    因為戰事一起,最先受災的必然是青海湖。

    青海湖對於吐蕃的意義不言而喻。一但青海湖陷入戰亂,吐蕃的經濟,將會大受影響。

    面對這種情況,就算他們做夢都想奪回莫離驛,也不敢輕易的發動戰爭。尤其是面對唐軍的嚴密防線,但開戰事意味著將青海湖拉進戰爭泥潭。

    在吐蕃未擁有壯士斷腕打殘青海湖的勇氣決心之前,莫離驛一代不太會有大戰事發生,至多是一些不可避免的摩擦。

    「只要這一目的達到,應該會將吐蕃目標逼向西域!」裴旻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芒,這些日子不斷的研究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用兵心得,讓他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尤其是李靖的兵法!

    李靖這軍神之名是當之無愧,論及用兵,他確實更在蘇定方、裴行儉之上。李靖勝於兩者的關鍵在於戰略,他的戰略眼光驚為天人。以戰術輔以戰略對敵,永遠能夠掌握戰略上的主動,所以不管是水戰、步戰、騎戰、小部隊奇襲、大軍團調兵,他都能完全掌控。

    通過研習李靖的軍略,裴旻在戰略眼見上有了十足的進步,加上本來他就知道歷史的大致走向。兩相結合,對於敵我事態的分析,當今世上堪稱無人可比。

    「吐蕃襲擾我隴右,主要目的便是為了截斷大唐與西域的聯繫,好讓他們重新奪回西域的控制權,以彌補吐蕃地勢上的不足。現在隴右他們無望,將重心回歸西域是理所當然之事。」

    聽裴旻如此分析,薛訥沉吟了半響道:「依照你的想法,那未來的西域可就熱鬧了!」

    「可不是!」裴旻神采飛揚的說著:「兩年前,突厥可汗為什麼去找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的麻煩?不就是因為他們在東面戰場勝不過我們大唐,想向西域發展嘛!剛剛孫兒還得到可靠消息,說突厥拉攏了西域的馬賊首領禿鷹張文。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至於突騎施,向來不是善男信女。我們通過拂菻國與他們定了不戰盟約,歸根究底,還是因不想成為吐蕃的刀,也因我大唐的實力讓他們忌憚之故。只要遇到什麼事情,彼此撕開了這個顏面,戰事即來,毋庸置疑。」

    說道這裡,他嘿嘿一笑:「吐蕃、大食國、突騎施、突厥加上我大唐,五個國家盯著西域這塊肥肉,那可不是一般的熱鬧!」

    薛訥知道裴旻嚮往西域之心,忍不住笑道:「熱鬧是熱鬧,只是你現在可不只是隴右的節度使,還是按察使。太公或許能湊個熱鬧,你遠在隴右,又能如何?」

    裴旻無所謂的道:「這點太公不必為我擔心,西域我還非去不可了。至多放棄隴右唄,申請轉去西域。」

    薛訥意外的看了裴旻一眼道:「你真放得下隴右的基業?」

    裴旻聳著雙肩笑道:「有什麼放得下放不下的?再說了去西域也未必就要放棄隴右!」

    薛訥忍不住笑道:「你還想兼任安西節度使不成?」

    「也許呢!」裴旻知道薛訥是玩笑話,也跟著開玩笑似地回應。

    換做別的皇帝,想要身兼兩人節度使,那是做夢。

    給你一任節度使都要當做賊一樣的防範了……

    但是李隆基是個異類皇帝,只要他開心,兩鎮三鎮四鎮都不是事。

    給軍權不夠,還會給政權,心情好再給個財權什麼的,直接將你提拔為一片區域的無冕之王。

    安史之亂不就是這麼來的嘛!

    若不是李隆基無度的放權,將天下三分之一的軍權給安祿山這一個胡人,就憑安祿山這麼可能挑起安史之亂這樣的大動盪。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求王忠嗣那般配四鎮帥印,手握大唐一半兵權,也不跟安祿山的三鎮節度使比。

    當一個兩鎮節度使,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反正現在他是瞧上西域這一畝三分地了,誰跟他搶,他就跟誰急。

    當然這話是不能跟薛訥說的,只是在心裡想想。

    薛訥道:「真到那個時候,太公這裡出把力,看看能不能將你調來河西,當任河西節度使,怎麼樣也好比去安西!」

    裴旻動容道:「太公無需如此! 」

    河西節度使統轄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七州,現在空置著,一但有人繼任,意味著地位更在薛訥之上。而且河西節度使管兵七萬三千,與隴右相差無幾,但安西節度使只有兩萬四千,薛訥此舉顯是不想讓裴旻吃虧。

    「未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太公畢竟這個年紀了,又能再幹多久?」薛訥寬慰的笑著。

    裴旻聽了,頓覺無比刺耳,心中莫名感傷。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35
第五十一章 王昌齡的崇拜

    裴旻並未在姑臧久待,康待賓、何黑奴掀起的叛逆已經結束,後續工作還需他這個節度使來處理,來看薛訥與之聊會兒天,吃頓飯,以是抽擠出來的時間。

    離開了鄯州,裴旻想著此次與薛訥的相聚,想著離別時薛訥臉上的那幾分不捨,也不由感慨萬千。

    一瞬間裴旻突然能夠體會為什麼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這類堪稱舉世無雙的蓋世君王,到了遲暮之年,都會愚蠢的追求長生之道。

    他們並非真的怕死,而是想多活幾年而已。如他們這樣身懷萬丈雄心的君王,人生短短的數十載,如何能夠實現他們的抱負?

    就如後世的那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一樣,人生太短,即便在強的人,也逃脫不開生老病死的宿命。

    申時一刻,到了約定的時間。

    樓凡、賀梓、貝利夫以及李翼德、夏珊、僕固懷恩等人依約前來匯合,一併往鄯州而去。

    在裴旻追擊康待賓、何黑奴的時候,月亮湖的史彥、張景順已經帶兵回到了鄯州附近軍營待命。

    裴旻也沒有直接進鄯州,先一步到了軍營,口頭表揚了所有將士,讓他們回去聽候封賞。身為節度使,他是有權力嘉獎提拔有功將士的。

    不過論功行賞之事,重中之重。如何安排才能合情合理,如何獎賞讓諸將心服口服,這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能不能令行禁止,讓軍中諸將心服口服,賞罰分明尤為重要。

    裴旻深通兵事,在這方面也不敢小覷,論功行賞之事還需細細思量而定,同時也安排兵士將康待賓、何黑奴押送上京,交由李隆基處置。

    雖然裴旻也有權力對於康待賓、何黑奴例行懲處,卻並未如此做來。

    將賊首交給朝廷處置,也是一種態度。

    伴君如伴虎,此話流傳千年,經久不衰,也有一定的道理。

    李隆基固然並非勾踐、劉邦、朱元璋這樣的帝王,但若臣下過於張狂,如姚崇那般,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裴旻也無心成為韓信、藍玉、年羹堯這類持功自傲的典範,反之若是可以如李靖、郭子儀一般,功蓋天下而君臣不疑,位極人臣而百官不疾,才是他的理想目標所在。

    故而對於對他無限信任的李隆基,裴旻始終懷有著一絲尊重。

    當然這也是李隆基願意放權,敢放權給裴旻的原因之一。

    人貴於相互尊重!

    李隆基能夠感受到裴旻待他的尊重,對之也格外信任。

    回到鄯州,裴旻一如既往的先拜見了自己的母親,看了看妻子兒女,至於隴右大事都放在了一邊,有張九齡、袁履謙的相助,很多事情只要過目便可,無需他親力親為。

    抱著最疼愛的小七,裴旻隱隱約約能聽清楚小七咿呀咿的叫著「嗲,嗲,嗲」的聲音。

    此刻的小七還沒有產生靈智意識,無法將這個「嗲」與父親聯繫在一起,遇到誰都是「嗲,嗲,嗲」的叫。

    但身為一個父親,最疼愛的女兒開口說的第一個字是「嗲」,足以讓裴旻笑得合不攏嘴了,父懷大慰。

    裴旻在小七的臉上親了又親,道:「小七,什麼時候開口說話的。」

    「就在十天前吧!」嬌陳笑著鬥著懷裡的小八,小八也是「呢呢呢」的喊著,也不知是喊娘還是嬭嬭(奶奶)。

    裴旻怒道:「天殺的康待賓,要不是他偷偷溜了,也不至於現在才歸。」

    依照他的計畫,康待賓此次是倉促起兵,根本不足以撼動朝廷正規軍。

    一月時間足以,卻不想康待賓棄眾而逃,又給樓凡劫到了涼州,耽誤了半月時間,以至於耗費了一個大半月才徹底平亂。

    越想越氣,裴旻道:「不行,回頭,我便寫一封私信給陛下,讓他重重的處置康待賓。不然難消我心頭之火……」

    嬌陳見裴旻鑽起了牛角尖,掩嘴輕笑。

    小七卻是「嗲,嗲,嗲」的直叫,不一會兒又將裴旻逗的喜笑顏開。

    抱了會兒小七,裴旻有換著去抱小八。

    脫離了母親的懷抱,小八竟然大哭了起來。

    嬌陳見狀忍不住道:「就你偏著小七,小八都不樂意你抱了!」

    裴旻也是理虧,小七小八,他確實更加寵愛小七,與小七逗樂遠多於小八,忙一套哄樂,將小八逗笑了。

    直至小七小八受不住玩樂,昏昏欲睡,裴旻這才罷休,又與嬌陳聊了兩句,去前院處理公務。

    此次出兵平叛,諸將的功勞,身為主帥,他自心裡有數,早已寫下功勞簿,只需對照功勞簿逐一定下賞罰之事便可。

    正好張九齡也在府中,裴旻與他一同商議賞罰之事。

    張九齡見此次平叛首功居然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僕固懷恩,不免訝異。

    裴旻大略將情況細說。

    張九齡讚道:「此子雖是年少,可對我大唐卻是赤膽忠貞,大有昔年契苾何力心如鐵石之態。」他說的是唐初契苾何力的事蹟,契苾何力是初唐名將,他回涼州省親,正遇到契苾部謀反,將他擒至薛延陀,並且放出流言說契苾何力謀反。

    李世民卻毫不猶豫的給予了契苾何力信任,直言契苾何力心如鐵石,定不叛我。

    契苾何力也沒有辜負李世民的信任,面對薛延陀可汗各種威逼利誘,契苾何力直接割下了自己的耳朵,喝道:「大唐忠烈之士豈受你們誘惑,天日昭昭,契苾何力死不叛唐。」

    裴旻也相信僕固懷恩如果遇到契苾何力一樣的事情,也能如先祖一樣,遂道:「對於他的任命,暫時擱置。我打算新建一軍,為神武軍,任命李翼德為神武軍軍使。僕固懷恩其後調入神武軍,為之創立一重騎營。負責衝陣破陣,你以為如何?」

    張九齡遲疑道:「維持重騎營的開銷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我大唐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重騎兵了。屬下對於軍事,不夠瞭解,無法做出明確的判斷。」

    裴旻肯定的道:「重騎營的組建我一直有這個想法,尤其是莫離驛一戰,吐蕃的重騎兵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怕說句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在騎兵這方面,吐蕃發展的確實勝我大唐許多。若非有陌刀軍這個殺器,撼動了吐蕃的重騎兵。莫離驛那一仗,我軍就算得勝,也是慘勝。打掃戰場的時候,我將所有重騎兵能用能修復的馬具、鎧甲都收集了起來,就等著組建重騎兵的機會。只是手中無將,暫時擱置。這一路來,我一直在觀察僕固懷恩的特點。他們鐵勒族天生就是馬背上的勇士,他的騎術絕佳,使用的馬槊也是重兵器,由他統率重騎兵應是目前不二之選。」

    張九齡頷首道:「即是如此,屬下並無意見。」

    他也知道自己擅於處理政務瑣事,論及軍事上的才略,拍馬都比及不上裴旻,也沒有異議。

    餘下李翼德、夏珊等人的功績也逐一嘉獎,或是陞官,或是賞賜銀錢,無不面面俱到,絕無半點私心偏頗之處。

    收到各自封賞的將士也未有不服,興高采烈的接下賞賜,對於裴旻愈發敬服。

    處理好平叛功勞的問題,張九齡又將一疊公文放到了裴旻的面前。

    他細心的將公文分成三組,道:「左邊都是需要國公親自處理批閱的公文,比較緊急,國公最好盡快處理。中間國公抽空翻閱便是,都由屬下們做主處理好了。右邊這些皆是瑣事,可看可不看,隨便國公自己。」

    「好!」裴旻一口應下,也不覺得麻煩。

    他麾下的張九齡、袁履謙、李林甫還有遠在莫離驛的封常清都是當世一等一的人才。

    身為他們的長官,裴旻也需表現出足夠服眾的才略,方能鎮得住他們,讓他們俯首聽命。

    這應該他處理的公務,他絕不會推卸他人。

    「對了!」張九齡又想到一事,笑著說道:「屬下又要恭喜國公,又有人才來投了。」

    「誰?」裴旻眼睛一亮,他是白手起家,走到今日完全靠自己,同時也在於李隆基的破格提拔。

    他的晉陞並非一步一個腳印,所以結識的助臂不多,只能倚靠自己一個個的挖掘招募。也就有了現在不拘一格降人才,李林甫這樣的人,都在他手中委以重任。

    對於人才,他可是求賢若渴。

    「是王昌齡,王少伯!」張九齡笑道:「少伯天才流麗,誠乃河岳英靈也!」他心裡實在高興,王之渙、王昌齡皆是文采風流之輩,與之意氣相投。有事的時候,一起處理公務,沒事的時候吟詩喝酒,沒有什麼比這更加痛快了。

    裴旻一聽來得正是自己心心唸唸的七絕聖手,大喜過望笑道:「那還等什麼,快快有請。」

    張九齡深知裴旻脾性,笑著下去了。

    不過多時,裴旻便見張九齡帶了一位與之差不多年歲的風采青年來到了大堂。

    裴旻看著青年,意外發現青年一臉的激動,那眼神,那感覺就好像自己見到李白一樣。

    豈難道?

    裴旻心底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風采青年大步上前深深作揖拜,帶著幾分激動的道:「河東太原人王昌齡見過裴國公,昔年聽得國公一首《出塞》,熱血沸騰,心潮澎湃,今日能見國公,三生之幸。」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37
第五十二章五馬分屍

    ……

    ……

    ……

    裴旻此時此刻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慚愧?

    不,更多的是尷尬!

    裴旻對於自己的本事看的很清楚,他這世間最大的倚仗就是穿越者,擁有超凡的遠見,知道歷史的走向,能夠憑藉一個名字來分辨對方的忠奸與能力,其次便是繼承了劍聖裴旻的劍術天賦以及超凡的劍法。

    此兩點是他縱橫至今的最大倚仗,至於書法、軍略、經史之類的知識,大多都在這個時代後天學習的。

    憑藉刻苦、天賦以及一些機緣,他於書法、軍略、經史這幾方面皆有不俗的造詣,但是對於詩詞這方面,他確實沒有半點天賦。

    倒也不是做不出來詩,實在是水平堪憂,上不得檯面。

    可在詩詞佔據絕大比例的盛唐,想要走進一個圈裡,成為其中一員,若沒有幾首像樣的詩句如何能行?

    裴旻並不厚顏無恥之人,將歷史上一篇篇膾炙人口的佳作盜版抄襲過來,卻也不是迂腐之輩,需要用到詩句的地方時候,他也不會打腫著臉來充胖子,用他那幾文錢的詩句才華丟人現眼,貽笑大方。

    穿越至大唐已有六年,六年裡他也藉用的名家詩句差不多十指之數。

    其中《出塞》這一首,便是他為了宣傳洮州硯台的時候,特別應景借用的。

    而這首詩的原主人正是面前的這位王昌齡。

    《出塞》算得上是王昌齡此生的力作之一,充滿了他自身對戰爭勝利的渴望與期盼以及對士兵們的信心。

    這也是唐朝文人的優點,唐朝部分文人非但不懼戰,反而比武將更加主戰,更有雄心壯志。

    從一首首激昂的邊塞詩便可以看出一切。

    這讓詩句的原主人讚嘆讚美,饒是裴旻臉皮再厚也不由微微泛紅,尷尬的笑了笑道:「少伯過謙了!你的七絕之美髮揚了六朝華美艷麗、精雕細琢,裴某焉能與之相比?」

    王昌齡聞言更是眉飛色舞,他擅於五古七絕,五古之嚴,七絕於美當世少有。裴旻一語道破,豈不意味著真正聽過他的名號?

    能讓自己心中的偶像記掛於心,王昌齡實在高興,深深作揖道:「聽聞國公求賢若渴,不才心中有些文墨,願為國公效命!」

    裴旻當真是鬆了口氣,要是王昌齡真拉著他《出塞》前《出塞》後的,他指不定要尷尬的趕人了,聽他知趣的不在細說,而是言論正事,忙喜道:「那你先接任王文書的位子,充當我的文書,於我帳前效命。至於王文書,我另有大用。」

    王昌齡大喜過望,文書雖官職低微,但卻跟在裴旻的左右,能夠極大的增長見識,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能夠更好的磨練自己,他初涉仕途,正需要這種能夠鍛鍊自己的好職位。

    而且能夠在自己所崇拜的偶像麾下任職,還有比這更加幸福的事情?

    裴旻並沒有忘記樓凡的事情,也特別安排了下去。

    禿鷹張文罪大惡極,惡貫滿盈,他所犯的罪包含了淫劫擄掠,不比昔年的屠夫劉光業遜色多少,百死難贖其罪。

    裴旻直接判罰他車裂之刑,所謂車裂也就是五馬分屍。

    樓凡、賀梓、貝利夫各騎一馬,分別套著張文的頭部、左腿、右腿跟軀幹,另外兩個處刑官分別套著左右手。

    繃緊的繩子猛地鬆弛的瞬間,驚恐萬狀的尖叫驟然拔高,淒厲猶如鬼嗥,然後微弱下去,五匹馬硬生生的將張文拉離了地面,然後被生生撕裂成幾塊大小不等的肉塊,五條血跡跟隨著他的兩條手臂大腿以及一個腦袋延伸出去十數步開外。

    樓凡痛恨的看著已經死透了的禿鷹張文,發現他驚恐的臉上意外有一絲安詳,一絲解脫。

    禿鷹張文殘暴懼死,西域聞名,他竟坦然赴死,實乃天下一大笑話。

    為什麼原因讓懼死的張文坦然赴死?

    樓凡突然想到了裴旻,留意到張文殘缺身體上的遍體傷痕,忍不住一股寒意直竄脊背,那個豪邁帥氣,胸懷大度的年青國公,竟有這種手段?

    忽然之間,不由暗自慶幸,好在他們是友非敵……

    對於張文這種人型畜生,他們的屍身向來都是用破布一裹,隨便找個無人的地方挖個坑埋了了事,無人會去在乎,也無人祭拜。

    若非有疫病之險,埋都不願意埋。

    樓凡不費吹灰之力的將經由他親自撕裂的腦袋,帶回往西域,臨走前還許下了承諾,要送他一匹好馬!

    裴旻笑而受納,樓凡的巢穴就在古時的烏孫國附近,那裡盛產汗血寶馬。收對方一匹好馬,裴旻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

    長安武德殿!

    裴旻的戰報已經傳到了李隆基的手上!

    「好!好!好!」

    這位李家三郎連說了三個好,帶著幾分興奮的道:「這就是便利!滿朝的文武百官又懂什麼,他們只看得見朕器重靜遠,只看得見靜遠手握大權,就看不到靜遠的功績?他的軍功,誰比得了?」

    高力士跟著笑道:「陛下所言極是,康待賓、何黑奴他們在六胡州暗自謀劃造反一事,從上報的資料來看已經謀劃了一年半,六胡州的官員竟然沒有一個察覺的,倒是讓隴右的裴國公發現了。」

    李隆基道:「這就是靜遠的用心之處,他心有百姓有大唐,才會特地讓人去關注地方商米糧的情況,擔心斷了米糧,令百姓無米可食,從而發現蛛絲馬跡。康待賓也是走了霉運,遇上了靜遠。換做他人,還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發現這賊子的野心。」

    說道這裡,他也是一陣慶幸,此事發現的早,制止的及時,沒有釀成大禍。

    要是時間一久,康待賓準備的足夠充分,在關鍵致命的時候接桿造反,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也因如此,他更加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錯。

    若不給鎮邊統帥自主出兵的權力,等到消息傳達長安,而自己再次下令命裴旻出擊,一來一回,天曉得要耽擱多少時間。

    這軍情比救火更加嚴重,哪裡能夠耽擱得了半分。

    這時又有裴旻的私信傳來,李隆基好奇的拿在手上看了看,登時樂得「哈哈」大笑,將信給了高力士道:「你看,靜遠這算不算公器私用?為了小七小八,他要求朕嚴懲康待賓、何黑奴。」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40
第五十三章 開隴山,修烏鞘嶺

    李隆基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利芒。

    他並非是一個真正仁慈的帝王,反而心狠手辣,他這個皇帝的位子就是倚靠兩次鐵血政變換取來的。

    第一次唐隆政變,掃平韋后、安樂公主、宗楚客以及武家餘孽,成功坐上太子寶座,第二次是先天政變,清除姑姑太平公主的勢力。

    兩次政變,整個朝堂幾乎都給清洗了乾淨,所屠戮之人,何止千百。

    一個在屍山血海中坐穩皇帝寶座,執掌大權的帝王又能仁慈到哪裡?

    他的仁慈,他的信任,只是針對那些他相信的人,好比高力士,好比王毛仲,再好比裴旻,以至於後面的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等人。

    面對他相信的人,即便如王毛仲這樣關鍵時候掉鏈子,險些害李隆基唐隆政變功敗垂成的蠢貨,也既往不咎,信任備至。

    對於其他人,李隆基遠沒有這般仁慈,甚至格外嚴厲。

    尤其是康待賓、何黑奴這伙利用大唐對待異族的寬容來動手腳的野心家,更加不能容忍。

    所以他很欣賞此次裴旻的雷霆手段,即便朝中文武又個別反對裴旻坑殺婦孺,斬盡殺絕的殘忍作風,也無動於衷,反而找了個藉口,將說三道四的官員給貶罰了出去,讓他們去地方任官,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對於裴旻這種「公器私用」,李隆基非但不著惱,反而覺得貼心。

    這世上有誰比高力士更加瞭解李隆基?面對李隆基的問題,高力士抿嘴一笑,道:「算是吧!康待賓、何黑奴竟然讓國公沒能聽到小七小八的第一次叫『爹』,也實在是罪大惡極。」

    李隆基道:「既是罪大惡極,那就凌遲處死!朕要讓天下所有外族人知道,他們願意歸順我大唐。大唐掃榻以待,可若存有二心,將如康待賓、何黑奴一般,處以極刑,決不輕饒。」

    「陛下英明!」高力士微笑著,拍著馬屁。

    唐朝是一個很人性化的朝代,文明高度的發達。至太宗皇帝之後,所有刑罰有明顯減輕,甚至考慮過廢除死刑!

    在封建時代,這種超前的文明思想令不少後人匪夷所思。

    凌遲這種嚴厲的刑罰在唐朝是極為少見的,以康待賓、何黑奴之罪,依照正常手續來執行,應當是腰斬。

    但因裴旻是小情緒,直接提升為凌遲處死了。

    裴旻、李隆基這種對付叛逆的手段,也給那些明明享受著大唐福利,卻嫌這嫌那的異族敲響了一個警鐘。

    想要叛唐,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至於六胡州的剩餘沒有叛唐的他族百姓,這點無需裴旻提點。

    康待賓、何黑奴之禍,已經體現了將水草豐盛的疆域贈給內附的異族是多麼愚昧的一個決定。

    宰相團的宋璟、蘇頲、張嘉貞已然開始亡羊補牢,將六胡州裡的異族百姓遷移至江淮、江南,正好填補江南人數不足的特點。

    至於他們不會耕種,這個無關緊要。

    在大唐最不缺的就是耕種專家,作為農耕大國,隨隨便便於大街上抓一個農民百姓,都能說出一大套耕種道理。

    這地方官員發力,請上了年歲的老農手把手的傳授他們耕種經驗知識。

    這人為了生活給逼到極處,就沒有學不會的道理。真的排斥,不願意學,那便去幹手工粗活,什麼也不願意做也活該餓死。

    想要造反?

    身在江南,周邊都是血統純正的華夏子民,只有腦袋讓驢踢了,才跟他們一同造反。

    至於六胡州的發展,宰相團也有了全新的思路,六胡州較之洮州,更加不適合耕種。

    洮州能以畜牧業、手工業維持整個州的資源運轉,六胡州為什麼不能全力發展畜牧業?

    而且推廣畜牧業,對於大唐的糧食產量也有一定的刺激作用。

    雖然耕種的百姓少了,但是畜牧業除了盛產羊奶馬奶,能夠讓大唐的青壯年孩子更加健康壯碩之外,還能夠培養出許多耕牛,彌補耕牛的不足。

    以牛耕代替勞力,非但能減輕百姓負擔,還能讓每一戶的百姓多耕種好幾畝田地,令糧食增產。

    這一切並非是意想,洮州現在的繁榮正好證明了此舉可行。

    多元化的發展才是國之大利,死守農耕固然能夠保證百姓衣食無憂,與長遠卻是不利。

    裴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洮州放棄農耕的治理方式,改用工業、畜牧業為上的行政方式,無形中促使大唐制度上的進步。

    **********

    「隴右節度使、按察使、領御史中丞、涼國公裴旻,英勇無畏,月平亂六胡州之亂,擒賊首於大漠,加封冠軍大將軍。另聞喜縣夫人裴氏,教子有方,加封金城郡夫人……」

    「謝陛下隆恩!」裴旻攙扶著裴母起身,大笑著從傳旨太監手中接過聖旨,熱情的讓人將傳旨太監帶下去好生招待。

    裴母雙手抱著李隆基賞賜的國夫人的裝束,寶貝似的笑的合不攏嘴。

    裴旻其實心底沒有什麼所謂,冠軍大將軍是武散官,得了只是在他超長的官職面前多加一個虛銜,多領許多俸祿而已。

    以他現在節度使、按察使、御史中丞、涼國公一年的薪俸,已經足夠他吃喝半輩子了,再加上冠軍大將軍,意義並不是很大。

    只是這是李隆基的心意,裴旻就算不怎麼在意看中,也要笑臉以對。

    何況官職是身份地位的象徵,越多越好,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見裴母如此高興,裴旻心底也跟著開心。

    「娘,好好拿著,別弄掉了。孩兒手中還有公務,先去了!」

    裴母聽出了這話中的調笑之意,白眼道:「去去去,你懂什麼,郡夫人可比縣夫人威風的多,要是哪一天,你能讓為娘當上國夫人,那娘即便去了,也心滿意足了。」

    裴旻邊走邊道:「那娘親可有的等了,再過個一百年吧,總能盼到的。」

    裴母看著裴旻已經消失的身影,開懷一笑:「這孩子!」

    來到議事廳,裴旻意外見到了袁履謙的身影,大笑道:「履謙兄,辛苦了!快,跟我匯報一下,情況如何?」

    他沒有招呼袁履謙在右側坐下,而是拖著蓆子移到了案几的正前方,兩人好方便對著說話。

    這君臣之間,尚且對坐而奏。

    裴旻除了在正緊的公事面前會維持自己的威嚴,其他時候特別隨和隨意。

    袁履謙也知自己這位知己的脾性,相對坐了下來,匯報情況。

    裴旻在王之渙、王昌齡未來之前,麾下人手稀缺,如張九齡、袁履謙這樣的大才,往往一人身兼數職,方能維持節度使府的運作。

    袁履謙的身份是節度使支使,負責隴右軍諸部的監測巡察,正好因為隴右大旱,許多百姓無以為繼。

    裴旻根據張九齡的提議,採用以工代賑的方式,通過勞作來解決隴右百姓的溫飽。

    有的修路,有的開渠,還有的修葺城池……總之裴旻的原定計畫就是打算借此機會將隴右來個大修。

    在尋常時候,百姓有農事要忙,不願意摻合進來,需要朝廷特別下令,募集勞役,方能幹這些事情。

    如今有這個機會,不需要特別下旨,不好好利用起來,實在可惜。

    這全面大修,百姓的工程毋庸置疑,他們為了生活吃飯,肯定會用心勞作。

    裴旻擔心的是有地方官員或者負責工程的地方豪紳,借用此機會暗自發財。或是以次充好,或剋扣百姓工錢。

    這種事情不只是現代屢屢發生,古代亦是如此。

    裴旻為了防範此類情況,特地讓袁履謙負責監察之職,往隴右各地巡視,順便也履行節度使支使的責任。

    袁履謙在裴旻出戰康待賓的時候已經出去了,一連兩月餘,方才回來。

    袁履謙早已將自己一路上的見聞記載成冊,遞了上去道:「地方一個縣令,趁著這個機會,安排了百姓修葺府衙,將外堂內宅都翻個新。怎麼處置,還得你來定奪。」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撤了,沒的說。這地方官員若重視面子工程,覺得府衙過於破爛,有損朝廷顏面,乘機修葺外堂,可以理解。這連內宅都修,擺明了為官不正,要之何用?對於這種官,有一個,我撤一個,絕不含糊。」

    袁履謙接著道:「還逮住了兩個豪紳!他們貪墨的不多,屬下也沒有給他們留情面,直接下了大牢。其他一切還好,地方官員似乎都知道裴兄的威名,都不敢中飽私囊。我統計了一下,這兩個月,隴右一共修葺好了街道三十八條,挖出了水渠三道,還在金城與洮州之間,開出了一條官道,便於兩地的往來。城池城防多多少少進行了維護。關鍵重要的幾條街道都修葺的差不多了……各地的商人百姓有了極大的響應,紛紛稱道。各地豪紳見效果非凡,也紛紛出資,請求修葺各自村縣的道路。官員也在詢問,接下來應該往何處修葺?」

    裴旻問道:「我們不是豪紳的棋子,這要當也當百姓的棋子。百姓的便利,才是我們的便利。你這兩個月深入百姓,可探出了百姓的心聲?」

    袁履謙苦笑道:「百姓想要開隴山,修烏鞘嶺!」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41
第五十四章 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怎麼更加合理的利用手中的民力,裴旻最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莫離驛、石堡城的修葺需要慢慢來,但是街道的修葺,城牆的修補,這些只要有足夠的人手,很快就能完工的。

    現在隴右最不缺的就是勞力,經過三個月餘的修整,關鍵的幾條主幹要道,該擴建的擴建,該休整的休整。地方上堵塞的河渠當清淤的清淤,當疏通的疏通。

    不說全部完工,至少關鍵重要的地方已經修繕整理妥當。

    至於一些顧及不到的小地方,裴旻暫時不打算安排人手去打理。

    畢竟那是地方縣令村官的事情,沒有必要亂用這勞力。

    這接下來怎麼安排,怎麼樣使用這些勞力給隴右帶來最大的便利,裴旻心中以有幾個計畫。

    不過他更想聽聽基層百姓的意思,他的主觀計畫卻是利於百姓不假,可是否能解百姓心頭之急,卻越是未知之數。

    有一句話說的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現在裴旻既是隴右軍政的第一把手,為民著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解決百姓心頭之急,才是他應該做的。

    如今一聽百姓的心聲是「開隴山,修烏鞘嶺」,裴旻立刻傻眼了。

    「開隴山,修烏鞘嶺」七個字,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

    隴山是關中黃土高原與隴西黃土高原的界山,又是渭河與涇河的分水嶺,曲折險峻。主峰山高千丈,平均海拔比賀蘭山還要高,有一句詩是這樣形容隴山的「山高太華三千丈,險居秦關二百重」。

    這想要開隴山,談何容易。

    至於烏鞘嶺,更不簡單。

    烏鞘嶺為隴中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那裡的氣候嚴寒,有「盛夏飛雪,寒氣砭骨」的說法,素以山勢峻拔、地勢險要而馳名於世。

    隴山,裴旻只是遠遠眺望,到底如何,他不好說。

    但是烏鞘嶺他是親自攀爬過的,而且就在不久以前。

    從涼州到鄯州,烏鞘嶺是必經之路。

    當時裴旻還覺得烏鞘嶺像一條巨龍,頭西尾東,西高東低,披雲裹霧,蜿蜒曲折,格外壯觀,甚至發出了以一軍抵擋十萬兵的感慨。

    要修葺烏鞘嶺,談何容易?

    見裴旻不說話,袁履謙也一時無言。

    裴旻從案几上翻出了隴右地形圖,看著地圖上的隴山、烏鞘嶺,心底唸著「開隴山,修烏鞘嶺」這七個字,越念越覺得勢在必行。

    隴右想要發展,想要成為涼州那般重要的經濟命脈,隴山必須開,烏鞘嶺也必須修!

    這一切都源於四個字「絲綢之路」!

    絲綢之路由漢武帝時期,張騫鑿空西域開始,打通了西漢與西域之間的通道。

    經過近千年的發展,尤其是唐初太宗皇帝李世民擊敗了東突厥、吐谷渾,滅了高昌,臣服漠南漠北。其子高宗李治又滅西突厥,設安西、北庭兩都護府,令大唐掌控了西域的主權,成為當時世界第一發達強盛國家,經濟文化發展水平都屬於當世巔峰。東西方通過絲綢之路,以大食帝國為橋樑,官方、民間都進行了全面友好的交往。

    這條商道也有了另一個令華夏人自豪的稱呼叫「參天可汗道」。

    因為絲綢之路的飛速發展,絲綢之路給大唐帶來了無法預估的經濟效應,稱之為國家經濟命脈毫不為過。

    涼州原本偏僻荒蕪之所,便是因為絲綢之路,硬生生發展成為大唐王朝的第三大經濟中心,涼州姑臧更是成為可以與長安、洛陽相提並論的存在。

    隴右同樣s絲綢之路的必經之途,但是受到的影響卻遠不如涼州。

    這個中緣由細細說來,歸根究底在於隴山、烏鞘嶺這兩地。

    裴旻目光看著隴山、烏鞘嶺,道:「我覺得百姓所求,合情合理!」

    袁履謙顯是做足了準備工作,肅然道:「西域商路以長安為起點,至敦煌這一條線路,我們稱之為東段路線,有三條道路可走,俗稱北線、南線、中線。北線由長安,沿渭河至虢縣,過汧縣,越六盤山固原和海原,沿祖厲河,在靖遠渡黃河至姑臧。南線由長安,沿渭河過隴關、上邽、狄道、枹罕,由永靖渡黃河,穿西寧,越大鬥拔谷至張掖。中線與南線在上邽分道,過隴山,至金城郡,渡黃河,溯莊浪河,翻烏鞘嶺至姑臧。」

    「這北線是漢朝時的線路,沿途幾無補給,少有人走。南線補給條件雖好,但繞道較長,是以大多商隊,皆以中線為主要商道,南線次之。但是中線的隴山、烏鞘嶺卻給商隊帶來了極大的不利,深深影響到隴右的發展,若是隴山開,烏鞘嶺得以修繕,則涼州的財氣湧入隴右,而關中的富貴也會湧入隴右,隴右將大受利處,成為不遜於涼州的存在。」

    「不只是如此!」裴旻目光灼灼的看著地圖道:「這中段路線的通暢,能夠更大限度的刺激商路的繁華。屆時可不只是隴右得利,對於涼州、對於大唐皆有著莫大的好處。各種商稅關稅少說也得增加好幾成。」

    袁履謙長嘆道:「話是如此說來,但真實行動起來卻是太難。以隴山之固,烏鞘嶺之險,若非調動十數萬民夫,花費經年時間,難以功成。而且修葺開山的這段時間,中線商道必然受到影響,與國家不利。工程太過龐大,未知險阻太多,失敗可能太高。若是成功尚且好說,萬一失敗,勞民傷財,還有可能自毀商道。面對如此未知可能,朝廷又憑什麼答應開隴山,修烏鞘嶺的政策?能夠穩住中線商道,保持當前的利益,以是了不起的選擇。至於長遠影響,求一變,不如求一穩。」

    裴旻讓袁履謙說的有些無言以對,再度沉吟了半響,目光看著地圖,想要放棄,但念及百姓的要求,心中卻是一動,道:「事實上如果我們能夠在一年內完工,在這一年時間,讓商隊委屈一下走南線,將會換來長遠的未來。不論於大唐、涼州還是隴右,這種付出是值得的。」

    袁履謙臉色劇變道:「一年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到。靜遠兄萬不可效仿楊廣,強迫百姓趕工,造成可怕後果。」

    裴旻笑道:「履謙兄想哪去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夠開山裂石,將會大幅度減少工期,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43
第五十五章 李持盈的心病

    開山裂石?

    袁履謙一臉莫名的看著裴旻。

    裴旻心底想到了黑火藥,作為中國四大發明之一,黑火藥的現世改變了人類的戰爭史,從冷兵器轉向熱武器的發展。

    黑火藥對世界歷史的推動發展而言,與中國四大發明中的地位絕對是舉足輕重的。

    黑火藥的作用其實並不僅限於戰場,作為戰場殺器。

    殺戮只是黑火藥的一部分作用,用於造福天下也是黑火藥存在的價值。

    這開山修嶺其實並不難,難是難在開山修路的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難以解決的問題。比如堅硬如鐵的山岩,人力不可抬的巨石。

    在沒有掘土車,舉重機的古代,遇上這種山岩、巨石,需要以人力,將山岩、巨石一點一點的鑿開,一點一點的敲碎,然後再一點點的運下山去。

    開山修嶺大部分的耗時都用在了開鑿山岩、巨石之上,若有黑火藥,強制炸開山岩、巨石,將會令得工期縮短一半有餘。

    只要有黑火藥,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裴旻見袁履謙一臉的懵懂,笑著解釋道:「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過一個配方,說只要用硫、碳、硝等物品依照一定比例組合起來,將會配成黑火藥,通過燃燒,產生巨大的威力,有開山裂石之效。我們若能將黑火藥製作出來,以黑火藥為助臂,開山修嶺,即便隴山再堅固,烏鞘嶺再險峻,也難不倒我們。只要朝廷支持,一年足以。」

    「黑火藥?」袁履謙沉吟半響道:「屬下只是聽過火藥一事,黑火藥還真未曾聽過,書中可記載詳細配方?」

    裴旻惱怒的在案几上一拍,心中後悔不迭,作為一個文科生,對於黑火藥瞭解的實在不夠詳細,只是知道什麼材料,但是比例什麼的,真記不太清楚,依稀記得自己曾經背過一個一二三的方程式,具體什麼一時間想不起來,只能懊惱著搖著頭道:「有點印象,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那本古書早已不知去向。不過,無關緊要,知道材料,焉有配不出來的道理,我大唐從來不缺修仙煉丹的道士……」

    唐朝以道教立國,為了提高李氏皇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皇室中人還帶著幾分無恥的認了老子李耳為祖宗,弘揚道教。

    道教以黃、老道家思想為理論根據,承襲戰國以來的神仙方術衍化形成,以「道」為最高信仰,認為「道」是化生萬物的本原。

    尤其是茅山道人葛洪將道教神仙方術和儒家綱常名教相結合,構建了一套長生成仙體系,形成了上層士族丹鼎道教。

    丹鼎道教以煉丹為主,硫磺、雄黃、水銀、砒霜、硝石為原材料練至長生丹藥。

    因為這些材料含有劇毒,道士研究各種去毒的方法,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火法煉丹,以烈火降服劇毒,從而練至長生不老或者包治百病的金石藥。

    黑火藥就是在這種情形下意外發現的,充滿了偶然性。

    裴旻手中已有配方,只要將這偶然變成必然,黑火藥定能提前出世。一邊用來造福天下百姓,一邊還可以用於日後的戰事,兩全其美。

    「這樣,履謙兄,你去找些擅於煉丹的道士方士,順便收集一些硫、碳、硝來。若真能研製出黑火藥,我們便開隴山,修烏鞘嶺,完成一項前無古人的壯舉!」裴旻眼中泛著幾絲興奮的光芒。

    袁履謙亦是如此,真要是一切功成,開隴山,修烏鞘嶺,打通最便捷的西域商道。

    那麼他們將會如修建都江堰的李冰、開鄭國渠的鄭國一樣,為隴右的發展求得千年便利,成為流芳百世的存在。

    「屬下立刻去辦!」袁履謙風風火火的去了。

    裴旻心念火藥之事,無心處理公務,想著長安是天下中心,道觀萬千,道家的宗教領袖葉法善還是他的鄰居,頓了頓又親自修書一封,讓人送達長安,交給葉法善。

    **********

    長安玉真觀。

    葉法善作為一個道士,深得李隆基的器重,不但賜予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以及護國天師的身份,還封他為越國公,成為當朝國公爺,可見恩寵。

    這日葉法善正在跟門下弟子傳授煉丹之道。

    道家以自然為本,天性為尊,主張清虛自守,齊物而侍。重神仙術,通養生法。

    這煉丹之術,是道家必學的一門學問。

    葉法善看著門下拘謹的學生,登時覺得大感頭疼,瞄了一眼下手聽得興致勃勃的妙齡少女,心底也頗為無奈。

    妙齡少女正是玉真公主李持盈,這位已經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公主,津津有味的聽著課。

    只是她與生俱來的公主氣場,讓周邊的徒子徒孫,大氣都不敢喘,畏畏縮縮的,時不時遠遠偷瞄上一兩眼,又如何能夠認真的聽講。

    「下去吧,下去吧!」葉法善無奈的揮了揮手。

    一眾徒子徒孫們大多鬆了口氣,對著李持盈無聲的作揖,匆匆離開了。

    李持盈嬉笑道:「天師怎麼不教了?持盈正聽得津津有味呢!」

    葉法善以手扶額道:「這個煉丹之術,誠乃小眾學問。公主天資聰穎,諸事諸法,一點即透,不必學這煉丹小術。」

    李持盈好整以暇的道:「道家注重修身養性,以調陰陽,和氣血、保精神為原則,以望聞問切為診斷手段,以運用調神、導引吐納、四時調攝、風水環境、道樂書畫,茶養、食養、藥養,來調和陰陽、疏通氣血、培補精氣、鍛鍊筋骨,頤養臟腑。煉丹視為養生之一,何為小術?」

    葉法善無話可說,多年下來,他太瞭解自己這位特殊的弟子了。

    她對道家學說興趣不大,但是天資極為聰穎,這些年時不時的聽他講學,對於道家的基本理論,瞭若指掌,想要瞞她,實不容易,只能道:「煉丹之術,過於危險,公主千金之軀,焉能涉險?」

    李持盈興致勃勃的說道:「對於煉丹長生之術,持盈無大興趣。不敢不信,卻也不敢深信,各中緣由,本宮不言,天師自知。本宮所感興趣的卻是當年玉真觀的大火,昔年玉真觀大火,原因已經明了。實乃賊人意圖刺殺國公,將本宮牽扯了進去。但依照刺客交待,他放火只為引出國公,而非燒本宮整個玉真觀,實乃大火蔓延至丹房,意外點燃了丹房裡的硫磺、硃砂等物。不知為何,丹房塌陷,毀於一旦,連煉丹的鼎器也四裂開來。從而令得火勢不可收拾。若非國公指揮得當,皇兄救援及時,本宮整個玉真觀都要化為灰燼。」

    葉法善一臉尷尬,此事他確實知曉,只是世人都將過錯歸於刺客,他也樂得如此,沒有說破,卻不想李持盈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持盈繼續說道:「近年來本宮對於那場大火記憶猶新,時常為噩夢驚醒。不免翻閱古籍,想要瞭解清楚,好安己心。意外發現此事在書中並不少見,有一篇雜文中記載:隋朝初年,杜春子的人去拜訪一位煉丹老人,半夜夢中驚醒,見煉丹爐內有『紫煙穿屋上』,整個屋子燃燒起來。《真元妙道要略》的煉丹書也談到用硫磺、硝石、雄黃和蜜一起煉丹失火的事件。持盈大感好奇,也偷偷取了小小硫磺、硝石、雄黃等物,果然烈焰凸起,卻不知是何原因?」

    葉法善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早已知道彼此煉丹之物,極易失火,甚至會有爆裂聲響,但是什麼原因卻非他們所能知曉的,頓了頓道:「此事公主真讓貧道說個所以然,貧道亦說不出緣由。只知道藥王孫思邈經過研究發現硫磺、硃砂、水銀等煉丹之物,有毒性可害人,亦可救人。為了減輕金石藥物的毒性、曾總結出『伏火』之法,有意使藥物容易自已起火燃燒,藉以去其毒性。《千金方》中有記載,是用硫磺、硝石各二兩,研成粉末放入鍋內一;蔣用皂角三個引火,硝石、硫磺起火燃燒,節火熄滅以後,用生熟木炭拌炒,到炭消為止。至於為何燃燒,貧道昔年與孫神醫有過此番探討。孫神醫也說不上來,只是說此法需謹慎,使用的不好,甚至可能傷及人命。」

    李持盈驚愕的看著葉法善。

    葉法善肅然道:「所以公主,請聽貧道一勸,您金枝玉葉。這等危險之物,還是莫要觸及為好。」

    李持盈見葉法善說的嚴重,只能應道:「本宮知道了!就不叨擾天師了!」

    葉法善瞧著李持盈遠去,心底鬆了口氣,想了一想,又度傳下命令,將玉真觀的所有煉丹之物撤除,方才放心下來。

    當天夜裡,葉法善收到了裴旻的來信。

    對於裴旻,葉法善特別重視,兩人除了之前的幾面之緣,甚無往來。但並不妨礙在這位天下道門領袖的心中,裴旻那深厚的知己情誼。

    原因無他,葉法善重道輕佛,對佛教極其排斥,多次出手貶斥佛教,而裴旻的滅佛思想,給予天下佛門重創,深得他脾胃。

    見裴旻問他討要擅於煉丹的方士,葉法善毫不猶豫的安排丹藥術士前往隴右聽候裴旻差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9:44
第五十六章 忽悠方士

    李持盈回到了玉真觀的後殿,揮手驅散了身後一大串隨行侍婢,只留下最貼身的玲瓏,走進了靜室。

    李持盈打坐清修的靜室極為寬廣,正面掛著三幅道教的最高神與教主: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三幅畫皆是出至畫聖吳道子之手,畫工精細,將道家的三位天尊繪製的仙風縹緲,格外傳神。

    只是三清畫像的正前方對應著一個三角八卦爐,八卦爐又笨又重,就這樣突兀的豎立在靜室中間,而周邊散落著無數零落的書籍,有的是書卷,更多的卻是書簡。

    這時代在進步,隨著造紙術的發展,唐朝紙書近乎普及,多以書卷為主,唯有古籍才保持著書簡的原汁原味。

    凌亂的情況與靜室的雅緻的氛圍極不搭邊。

    李持盈卻無心打理,對玲瓏道:「天師似乎並未說謊,他確實不知那夜到底怎麼回事。」

    玲瓏繃著臉緊張兮兮的道:「即是如此,公主又何必在意計較?這硫磺、硃砂燒起來,怪嚇人的。」

    堂堂公主,無聊的沉迷於玩火,玲瓏實在是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只是李持盈一意孤行,玲瓏勸也無用,反而成了幫凶。一直以來都擔心東窗事發,兢兢戰戰的幫著隱瞞一切,做夢都想著玩火公主能夠改邪歸正,脫離苦海。

    李持盈卻對此話視若無睹,一手托著下巴道:「你說藥王口中的傷及人命是什麼意思?是大火無情?怕是不只如此吧,丹房裡的那個鼎器可是足足有兩百餘斤。鼎器用來煉丹,本就不懼火。就算丟在火中炙烤三天三夜也難以損之分毫。可是那鼎器直接裂開了兩半,只憑火燒,焉能做到?」

    頓了一頓,她又道:「你忘記了?倖存的道童怎麼說的?他說好像聽到了炮仗的聲音,聲音極大,地動山搖的,他還以為地龍翻身了呢!那晚本宮記得清楚,根本沒有地龍翻身。」

    說著不理會玲瓏,走到一旁坐下,手中翻起一本古籍,認真的翻閱,眼中充滿了好奇興趣。

    昔年玉真觀的那場大火,給了這位大唐公主極大的不安。

    為了克服這種不安,李持盈深入瞭解緣由,不知不覺,不安轉為興趣,孜孜不倦的研究著。

    **********

    鄯州神策軍營。

    製作研發黑火藥這種利器,裴旻對於保密措施自然極為嚴謹,不敢有半點的馬虎,直接在神策軍營空出一塊「令行禁止」的區域,以軍營來護衛黑火藥的研發團隊。

    在袁履謙找來地方上的煉丹方士之後,裴旻並不急著安排他們研發黑火藥,而是先讓人打探他們的底細,確認他們的品性,將那些性格有污點,立場意志不堅定的人物都剔除出去。以免他們日後受到各種誘惑而把持不住自身的節操。

    京城來的煉丹方士同是如此,也經過了一方篩選,確認他們的秉性。

    這不調查不知道,這一查裴旻登時發現葉法善這位道門領袖極給他面子,安排過來的人都是長安大名鼎鼎的煉丹方士。

    其實世人對於煉丹方士有一定的誤解,以為就是一群江湖騙子,或者嚮往成仙的白痴,為了長生不老的成仙美夢,研究服食有毒的金石丹藥,促成自己早登極樂的蠢蛋。

    實際上並非如此。

    當然這世上並不乏徐福那樣,以長生成仙為名,坑蒙拐騙之徒。

    但真正的煉丹方士其目的是為了煉製強身健體,能夠去除病症,益壽延年的丹藥。

    就如孫思邈一樣,孫思邈拋去他醫者的身份不說也是一位煉丹方士,他所著的《千金要方》裡有許多丹藥的煉製方法,皆是他畢生醫治病症的心得。

    至於金石之物,確實有毒性,但經過千百年的研究,已經漸漸有了一套除去削弱金石毒的理論,能夠將金石毒消除,保留其中的藥性。

    孫思邈所著的《丹經內伏硫黃法》,便是一種根據前人研究的成果加以改良而成的伏火去毒的煉丹手法。

    葉法善給裴旻介紹來的皆是那些真正懂得醫理,真正精於煉丹術的方士,在煉丹方面,於道門皆有一定地位身份。

    尤其是清虛子,更是名望顯著,是早年孫思邈的道門好友,兩人對此一起切磋商討煉丹之術。在醫術上或許比不上藥王,但於煉丹一到,卻毫不遜色。

    裴旻自然不知,昔年武則天時期,佛教大興。佛家在武則天的支持下,不愧餘力的打壓道教。

    尤其是武則天的面首假和尚薛懷義,他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滿大街的找道士,見到一個道士就將他抓入寺廟強行剃度。致使道門之人,人人自危。

    李隆基即位,道家大興,只是道家講究清靜無為,不擅於宗教爭鬥,並未打壓佛教。

    唯有葉法善不時的跟佛家鬥法,終究屬於小打小鬧。

    而裴旻反佛,給了佛教迎頭痛擊,一手壓下佛教,讓葉法善視為知己,視為道門好友,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裴旻還以為葉法善念及當年的幾面之緣,熱心相助呢。

    「諸位都是道門中的煉丹名家,今日邀請你們來此,也是發揮你們所長,當然不是讓你們練什麼丹藥,而是希望你們利用硝石、硫磺、木炭等材料研究出比火藥更具威力的黑火藥!」裴旻也不隱瞞自己的意圖,直接說了自己的用意。

    六位道士面面相覷,他們都以為是找他煉丹。

    這豪門大戶在家中建設道觀,僱傭方士煉丹並不少見。他們諸多人的經費來源也是於此,但哪裡想到會是研發什麼黑火藥。

    清虛子在一行人中資歷最高,也第一個站出來道:「回國公話,貧道只知煉丹,黑火藥真不知道如何煉製。」

    裴旻一臉正容的道:「配方本帥知道,你們只要根據配方,研製出最佳比例即可。」他知道道家悲天憫人,講究無為而治,反戰厭戰。若是直言黑火藥用於軍事殺人,他們心底必然排斥,遂道:「隴右地處西域商道要塞,可西有烏鞘嶺,東有隴山,令隴右百姓,深受其害。但要開山修嶺,勢必勞民傷財。本帥希望能夠研發出比火藥厲害百倍的黑火藥,以作開山破石之用,用來造福萬民。望諸位得道之士,為了隴右百姓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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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