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23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03
第九章 彼出則歸,彼歸則出

    對於裴旻的軍略計謀,神策軍的文武將士是無人不服,但對於他這個劍術天下無雙卻認識不詳。

    這人有專攻,裴旻在戰場上的殺敵人數未必就毀遜色李翼德多少,甚至猶有過之。但給人的感覺就是李翼德厲害的多,那股勇悍的氣概是裴旻學不來的。

    今日以劍接箭,一人之力,憑藉手中長劍,任是接下了二十餘射手的箭羽,若非親眼所見,委實駭人聽聞。

    「好!」

    歡呼聲,雀躍聲,時起彼伏,在廣恩鎮的上空迴蕩。

    裴旻見遠處的弓手們臂力已經到了極限,收劍回鞘,心底卻也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這弓手們都對著他的方向來射,他自是遊刃有餘,但是弓手都怕傷了他,選擇的方向皆是離他甚遠的刁鑽角度,將難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二十餘人的連環射擊,讓他也覺得有些吃力。

    不過好在與劉光業一戰,他自身精進不少。尤其是劉光業刀法中的精準,給了他不小的啟發,得以應對今日的挑戰。

    小小的慶功宴,將將士的心都聚在了一處,對於接下來的挑戰皆報以樂觀的態度。

    第二日一早!

    孫周帶著慕容英送來的情報,找到了裴旻。

    「昨夜吐蕃軍中上下都加了餐,人人都得以分得一些牛羊肉。」孫周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幸災樂禍,他也曾給吐蕃當過牧奴,知道吐蕃人對牛羊的重視,裴旻如此手段,誠可謂打在了七寸要害。

    「估計吃著肉,他們心底都是苦了吧!」裴旻說著眯起了眼睛,現在正值酷夏,肉不宜久放。就算肉再苦,他們也只能吃下去。當然做成風乾肉、醃肉也是一種方法。只是臨時臨急,讓他們哪裡去找那麼多食鹽?從後方調鹽,還未運到,肉便壞了。

    孫周笑道:「差不了多少,裴帥這一個見面禮,夠吐蕃元帥吃一壺了。只是悉末朗、尚贊婆並沒有任何敵視分歧,看不出有任何矛盾。」

    「無妨!」裴旻並不覺得意外,道:「悉末朗成熟穩重,在這非常時刻,他新官上任,焉能得罪尚贊婆這樣的名門之後?而尚贊婆固然性子如火,卻也懂得進退,有著一定的計謀,不會在這個時候跟自己的上司上演將帥不和。他們沒有顯現矛盾,是因為彼此的理念還沒有正式衝突。一旦發生衝突,即便他們想克制都克制不了。就如歷史上的周瑜、程普!」

    周瑜是何等雅量,程普歷仕孫堅、孫策、孫權三代,豪勇持重,功高卓越,東吳上下皆尊稱為「程公」。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物,依舊是因為面子上的不和,鬧得幾敗國事。

    雖然他們最後「化敵為友」,卻也可以看出,人心不是想控制便能控制的了的。

    「只要我們能拿住他們的要害,不怕他們之間的性格不會激化!我在等一個人,只要他來了,我們立刻行動。算算時間,也應該到了。」

    孫周見裴旻信心滿滿,也不再說了。

    午後屬下兵士報導:「論驍騎將軍到了!」

    裴旻大喜,親自迎出縣門迎接。

    論弓仁是年過半百,精神抖擻的老將,五短身材,模樣並不顯著,卻鳳眉鷹目,別有一番威嚴。

    論弓仁是一員番將,他的父親便是吐蕃大名鼎鼎的戰神噶爾欽陵,那位擊敗薛仁貴,讓大唐屢受敗績的好人物。論弓仁至小跟著父親專心習武,熟嫻刀箭弓馬、演兵佈陣,年紀輕輕即隨父兄馳騁疆場,建功立業,也給大唐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受郭元振離間計的影響,噶爾欽陵為吐蕃贊普所忌,以至於兵敗自殺。論弓仁一怒之下,率所統吐谷渾部七千帳入中原,轉投了大唐。

    對於論弓仁的投效,武則天極其重視,施以殊禮。不但派羽林軍飛騎郊外迎接,親自接見,還賜宴武威殿,賜予他們鐵券,已保不死。

    論弓仁也沒有辜負大唐對他們的器重,以其所長盡心事唐,為大唐戍守朔方邊疆,戰果輝煌。

    尤其是三年前,突厥九姓亂,論弓仁領兵遠征大漠,千里轉戰,將突厥打的落花流水。

    裴旻也在史書上看過類似的記載,說論弓仁有不遜其父之風,歷仕武後、中宗、睿宗至玄宗四朝,前後大戰數十,小戰數百,兵有全勝。

    「見過裴國公!」論弓仁站在縣外,見到裴旻出來,與身後諸將一齊躬身行禮。

    儘管早年論弓仁與大唐為敵,他的父親更是大唐的頭號敵人,但對於現在的他,裴旻沒有半點有色眼鏡,真的誠心為大唐效命,他不介意對方到底是什麼民族,忙上前還禮,道:「就等將軍了,將軍此來,大事已定。」

    論弓仁是涼州的第二把手,地位僅次於薛訥。

    薛訥以論弓仁助之,顯然給了最大的幫助。

    裴旻領著論弓仁入城就坐。

    論弓仁道:「悉末朗與我有仇,此次正好取悉末朗的首級,以報大仇。行前薛都督也有所交代,末將一切聽從國公調派。國公也無需顧忌什麼,末將是吐蕃人不假,但老妖婆滅我噶爾全族,此恨此仇,不共戴天。某早已拋卻吐蕃這身份了。」

    原來當初吐蕃鳥盡弓藏清算噶爾家族,悉末朗便是當年的儈子手之一。

    與論弓仁做了商討,又以飛鴿傳訊郭知運:李翼德、論弓仁、王君毚三股游奕軍對河西九曲地的吐蕃展開了致命的襲擾。

    開元四年,七月十六日。

    裴旻正式以「彼出則歸,彼歸則出」的戰略,分師襲擾吐蕃牧群,使吐蕃軍疲於奔命。

    七月十七日。

    李翼德襲擾西南牧群,殺敵六百,屠牛羊萬頭。

    七月二十一日。

    王君毚兵出廓州,襲擊西北牧群,殺敵四百,屠牛羊萬頭。

    在同一時間,論弓仁出擊中部牧群,殺敵八百,屠牛羊八千。

    針對唐兵的襲擾戰術,悉末朗組成了特別救火機動隊。

    八月六日,李翼德襲擊中部牧群,為悉末朗的救火機動隊追上,然而論弓仁、王君毚卻分別出現在李翼德左右,三支襲擾大軍,竟合為一處,大破機動隊,殺敵兩千五百餘。

    悉末朗怒不可遏,親率大軍來戰,唐軍早已退卻。

    八月十二日,李翼德出擊!

    八月十六日,論弓仁出擊!

    八月二十二日,王君毚出擊!

    九月三日,論弓仁誘敵,李翼德、王君毚合兵一處,再度打了吐蕃措手不及。

    ……

    唐軍每一次出擊皆有斬獲,而且皆能從容而退,所擊目標之精確精準,無不是吐蕃的防守漏洞所在。

    當然這離不開孫周情報網的功勞。

    面對如此可怕的襲擾,吐蕃牧民根本不敢在河西九曲中下段放牧,為了避免損失悉末朗被逼的下令全軍收縮,放棄河西九曲中下廣大區域,將兵馬牧群聚集在河西九曲上游,以龜縮的方式應對接二連三的劫掠。

    龜縮戰術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面對縮在一起的吐蕃牧群,吐蕃騎兵可以在短時間內進行支援。

    唐軍的襲擾也因之告一段落,接連不斷的攻勢,突然沉寂下來。

    裴旻也沒有多餘的動靜,面對悉末朗的戰術,沒有表露半點反應,好似束手無策了一樣。

    有人耐不住性子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裴旻只是笑著,說了一個:「等」字。

    他在等吐蕃自亂起來。

    **********

    石堡城!

    尚贊婆聽著部下的報告,眉頭挑了一挑:「你說,我們鐵刃城裡混進了細作?」

    鐵刃城是遏制鄯州咽喉的要地,地理位置尤其重要。

    說是城,其實就如唐朝的軍鎮一樣,裡面幾乎不住著百姓,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兵卒的家眷,不存在外人,也不允許外人入內,混入細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聽到城裡混了細作,尚贊婆有些不敢相信。

    護衛苦著臉道:「不確定,但城內確實有可疑人出沒,只是他到底怎麼進來的,還是我們的人給收買了,在沒有抓到他之前,卑職也不是很清楚。」

    尚贊婆當即下令道:「立刻讓人上上下下嚴查鐵刃城每一個角落,真混進了人來,一定要將他擒住,我要活的。」

    護衛立時領命。

    尚贊婆見護衛離去,來回在屋內走了兩步,想起最近這些日子,山道附近也有可疑人出沒,忍不住暗自揮了拳頭道:「果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掩人耳目!裴旻小兒大張旗鼓的要攻河西九曲,真正的目的是鐵刃城,意圖出其不意。哼哼,鐵刃城有我尚贊婆在,豈會中你這等可笑伎倆。」

    他冷笑著,更加重視鐵刃城的防護。

    一天後,尚贊婆突然得到了悉末朗的命令。

    看著手中的書信,尚贊婆忍不住怒罵道:「愚蠢!鐵刃城若失,唐軍能夠直接過鐵刃城而擊青海湖。河西九曲重要,鐵刃城難道就不重要了?」

    原來連番消耗,悉末朗的兵力已經有些相形見絀了,悉末朗修書而來,正是讓尚贊婆分調一萬兵馬前去助他。

    「回去告訴元帥,讓他別中了漢人的詭計,漢人的目的是鐵刃城,不是河西九曲,我的兵要鎮守鐵刃城,抽不開身。」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05
第十章黔驢技窮?

    尚贊婆對悉末朗沒有一點好感,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上司,對他懷著一定的遵從之心。

    如今種種跡像看來,裴旻的目標就是為了鐵刃城,他存在的意義舉足輕重,只要守住鐵刃城,破了裴旻的鬼謀,他便能血洗前恥,以報廣恩鎮外羞辱之仇。

    同時也證明自己,作為吐蕃新一代的領軍人物的他,足以取代不知進取,只知道被動防守的悉末朗。

    他相信換做他是元帥,統領河西九曲地的所有兵馬,不至於給逼得如此絕境。

    他覺得悉末朗今日的被動,便是因為戰略上的嚴重錯誤。

    換做是他,會選擇進攻,將裴旻逼在廣恩鎮內,以攻代守,真真正正的讓唐人知道河西九曲地是他們吐蕃的牧場,而不是如悉末朗那樣,死守著說空話。

    悉末朗的愚蠢,已經壞了河西九曲地的局面,如今又要調用他的兵馬,配合裴旻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若不是悉末朗是吐蕃宿將,忠心可靠,他甚至都要懷疑悉末朗是不是給裴旻收買了。

    對於悉末朗的要求,尚贊婆回絕的毫不猶豫……

    使者將尚贊婆的回覆傳回了吐蕃軍營。

    「可惡!」

    悉末朗暗恨之餘,卻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尚贊婆有家族在他背後撐腰。此刻與之翻臉,對於吐蕃危害太大。

    固然心中憤慨,悉末朗卻體現了自己的大度,不予尚贊婆計較,不滿的種子卻已經種下了。

    相比悉末朗的被動,在廣恩鎮的裴旻卻要悠哉許多。

    吐蕃抱團取暖,疲敵戰術已經無法使用,裴旻也不急躁,在廣恩鎮裡悠閒的操練士兵,這個軍營轉轉,那個軍營走走,鼓鼓士氣,似乎毫不將八月期限記在心底。

    時間一月月過去!

    皇帝不急,太監卻急了起來。

    裴旻的聲望本就居高不下,又有八月約定這一事情,對於的關注度也一直未斷絕過。

    諸多酒館客棧的老闆掌櫃為了拉攏客戶,甚至派人在前線打探情報,將第一時間的戰局戰況,編匯成書,說給大眾知曉,還滿足世人的好奇之心。

    裴旻之前的輪番出擊,捷報頻頻,說書人將之描繪的如同吳之孫武,漢之韓信,決勝千里,戰無不勝。

    如今一熄火下來,頓時詞窮墨盡不知怎麼說了。

    好事人自然以為裴旻遇到了對手,各種擔憂不絕於耳。

    「裴公子這是遇到麻煩了!唉,只恨不是花木蘭,不能去前線助他一臂之力。」

    能說這話的自然是裴旻的小迷妹。

    至於其他人,擔憂的有之,信任的也有之。

    當然少不了幸災樂禍的。

    這個幸災樂禍的恰恰還是姓裴!

    長安盧家別院!

    「子曇兄,就說你是多慮了,真當吐蕃是泥捏的不成!說八個月就八個月,他裴旻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不就是一個踩了狗屎運賤婢生的野種,猖狂什麼!」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言行舉止充滿了惡毒。

    他叫盧玉,溫文如玉的玉。

    說起仇怨,盧玉跟裴旻確實有著不小的深仇大恨。

    盧玉是五姓家族盧家的傳人,經過武則天的收拾,五姓世家大不如前。

    盧家子孫為了重新光耀門楣,花費了不少的心血。

    早年他們將籌碼押在盧藏用的身上,盧藏用是太平公主的面首男寵也是她的幕僚之一,只要太平公主能夠成為第二個武則天,盧家必然因之崛起。

    結果顯而易見,裴旻不說力挽狂瀾,至少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幫著李隆基坐穩了皇位,掃平了太平一黨。盧藏用直接給李隆基事後清算,發配偏遠的番禺。

    是不可為之下,盧家又選擇了盧懷慎培養。

    盧懷慎雖給笑為伴食宰相,好歹也是昔年五姓家族中唯一一個身居相位的獨苗,有著一定的號召力。

    但又是裴旻,「莫名其妙」的在朝堂上怒懟了盧懷慎,讓盧懷慎顏面掃地,再度成為笑柄。

    對於裴旻,盧家上下沒有一個對之有好感的,何況盧玉還是盧懷慎的孫子。

    自己的爺爺給欺負了,有沒本事報仇,盧玉只能過過嘴癮了。

    在他對面的青年也長吐了口氣,輕笑道:「如此甚好,不能再讓那野種長聲望了。吃裡扒外的老妖婆已經倒向了他,由他發展下去,對我裴家可大大的不妙。」

    說話此人僅以輩分而言,算得上是裴旻的哥哥,而且還是堂哥,同屬一宗一脈。是裴家正朔,主家後裔。

    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更看不得裴旻的好。

    裴家作為數百年的家族,一族之長的位子,誰不眼紅。

    若此刻裴旻歸宗,那裴家族人還不排著隊去捧他大腿?

    他們這一脈費勁千辛萬苦才從裴旻的爺爺手中奪取了裴家大權,利用裴母的身份將裴父驅趕出去,焉能坐視裴旻王者歸來?

    也是如此,儘管族中早有妥協的聲音,執掌裴家大權的族長一脈,依舊死不鬆口,不聞不問。

    原以為死咬著不放,旁家奈何不得主家,卻不料旁家地位最高的老婦人庫狄琉璃確站到了裴旻這邊。

    庫狄氏雖是裴家旁支媳婦,但她丈夫是裴行儉。裴家最困難的時候,全靠裴行儉的賺取來了威望功勛支撐著,庫狄氏這第一誥命夫人在裴家的威望毫不遜於裴家主家的家主。

    雖然不知為何,庫狄氏與裴旻沒有達成協議,但這已經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了。

    若不做些什麼,裴家有可能易主。

    面對這種情況,裴家家主讓自己最鍾愛的孫子裴雲,以考科舉為由來長安活動。

    「玉弟,再幫為兄一個忙如何?」

    盧玉拍著胸口道:「雲哥直說!」

    裴雲道:「傳個消息出去,就說裴旻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八月之約不過是大話而已。目前撼動不了他的地位,至少將他的名望壓下去。讓世人都知道,他不過浪得虛名而已。」

    盧玉毫不猶豫的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各種消息在長安蔓延……

    時間也一天天的過去,裴旻也一直是按兵不動。

    三人成虎,漸漸地,風嚮往一邊倒去了。

    直到秋季過去,冬日的到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07
第十一章 狡猾無恥的裴旻

    河西九曲地的冬季來的特別早,凜冽的寒風呼嘯,地上的野草乾枯,廣闊的草原大地一片蒼茫!

    大莫門城!

    睡前喝一碗牛奶是悉末朗的習慣,將滿滿的一大碗牛奶喝下肚,打了個飽嗝,愜意的自語道:「睡前一碗奶,安睡到天明!」

    他現在小日子過的極為舒心。

    接任元帥職位至今,已四個月了,離裴旻的八月之約過了一半。

    除了開始的襲擾,唐軍一點動向也沒有。原先他還擔心兵力不足,厚顏去跟尚贊婆借兵。如今看來,大唐的裴旻也不過如此。

    四個月「輕輕鬆鬆」的過了,還有四個月,他手中有百谷、宛秀、樹墩、大莫門四城,哪有撐不下來的道理。

    也就是一個奶水未乾的毛孩子,是有點本事,但只要受了挫,計策給破解了,就原形畢露了。

    這功勞,來的不要太容易!

    想起吐蕃贊普以及真正的掌權者太贊蒙赤瑪倫戰前許諾給他的好處,心頭不免一陣火熱,似乎看到了吐蕃文武群臣嫉恨的眼神,這麼輕鬆簡單的任務,卻能夠換來如此大的回報,如同給餡餅砸中一樣。

    縮進了暖和的被窩,悉末朗睡得極為安心。

    忽然!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悉末朗夢中驚醒,蒙著眼睛驚道:「是不是唐軍來了?」

    「是城裡起火了!有人惡意縱火!」屋外傳來急促的聲音。

    悉末朗起床穿衣道:「什麼地方起火,抓到人沒有。」

    屋外道:「正在排查,是存放甘草的倉庫燒了起來。」

    悉末朗瞬間臉色蒼白,想通緣由,在這冬季的晚上,他竟是大汗淋漓。

    **********

    「咚咚咚!」

    急促震耳的聚將鼓在廣恩鎮上空迴蕩!

    三軍齊聚,萬馬集結!

    裴旻一身亮麗的明光鎧站在校場上看著這些年自己一手打造的班底,道:「都這個時間了,這個年沒機會跟家人過了。不過有吐蕃小兒作陪,想必也不會寂寞。在長安的時候,吐蕃使者意圖向我大唐求和。我們讓他們將從我大唐這裡竊取的河西九曲還給我們。他們將河西九曲地視為一塊肥肉,說吃下肚的肉沒有吐出來的道理。當時我說了一句話『河西九曲地是我大唐的領土,就算你們吃下去,我們也會砍掉你們的腦袋,破開你們的肚子,將肉奪回來!』」

    「俗套的長篇大論也不說了,聽得讓人瞌睡。就一句話,兌現諾言的時候到了!出發!」

    沒有什麼長篇大論!

    一句簡單的「兌現諾言」,說得將士們心中火熱火熱的,驅散了冬季的寒冷。

    神策軍全軍出動,廣恩軍鎮僅餘少量的兵卒防守,浩浩蕩蕩的殺向了河西九曲地的上游。

    此刻於河西九曲地的中段,另有三萬兵馬嚴陣以待。

    兵馬的統帥正聚在一處閒聊著。

    正是隴右節度使郭知運以及左驍騎將軍論弓仁。

    郭知運臉色有些蒼白,在這冬日的寒風裡,縱然身上裹著熊皮大衣依舊顯得有些怯寒。

    論弓仁則要好的多,只是幾件大衣連皮襖都沒有穿,在寒風裡身軀挺拔如昔。

    「節度使的身體還好吧!」論弓仁帶著幾分擔憂的看著郭知運,現在還是初冬,並未到最冷的時候,郭知運已經如此了,再下去焉能熬得住?

    郭知運淡然笑道:「無妨,某鎮守隴右以來,最大的心願是收復河西九曲,如今眼瞧著事成,焉有不參與的道理。再說了,大丈夫生於世間,馬革裹尸才能無愧此生,一點小病,又能如何?」

    馬革裹尸!

    論弓仁聽到這四個字,眼中也露出一絲嚮往,對於華夏文化,論弓仁一點也不遜色尋常讀書人,也明白在一個武將心底這四個字就是至高榮譽,想著他今年以年過半百,還有幾年日子?若也能轟轟烈烈的戰死也無愧此身。

    郭知運道:「論將軍對於裴國公,有什麼看法?」

    論弓仁頓了頓歎服道:「驚才絕豔,假以時日,未必會遜色衛霍,大唐有他,軍事無憂。好比此次,誰想得到國公用意竟然如此!我只以為他將吐蕃逼迫自河曲上游是為了方便做出選擇,是攻悉末朗取河西九曲地,還是攻尚贊婆奪石堡要塞。怎想他哪樣都不是,而是利用天時地利,逼迫善守的悉末朗進攻,避其長,攻其短,一手死掐吐蕃軍命脈,了不起啊!」

    郭知運頷首道:「確實如此,不只是你,我也給他繞進去了。八月之約,他不急,我倒是為他著急。他卻好,原來打了這麼一手妙招。一點便宜也給吐蕃佔,把握著戰局的絕對主動。隴右後繼有人……」

    論弓仁訝異的看了郭知運一眼,識趣的沒有多言。

    郭知運身體不適在邊疆並不是秘密,他一直培養著麾下第一大將王君毚作為他的繼承人,如今看來此事要黃。

    「來了!」郭知運突然眺望南方,一支雄糾糾氣昂昂的兵卒出現在他們的視線。

    郭知運、論弓仁一同眺望著,神色由最先的不經意漸漸變得肅然吃重,相互對望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神策軍號為邊境第一軍,他們聽了多是一笑而之。

    裴旻厲害他們不否認,但是一支強軍的建立需要長時間的戰爭磨練,神策軍成軍不過短短幾年,怎麼能與戍守邊疆的雄兵相比?

    如今他們見神策軍原來的風貌,心中忍不住有著小小的驚訝:鮮明的衣甲,整齊的列隊,還有那昂揚的鬥志,無不顯示著神策軍的非同一般。

    不過短短幾年,神策軍竟然成長於此!

    兩人帶著驚嘆,率眾去迎。

    來到近處,裴旻先行下馬問好:「見過節度使,論將軍。」

    此次出征,以神策軍、隴右軍為主,涼州軍為輔,郭知運在軍職上高於裴旻,是以郭知運才是隴右道大總管三軍統帥,裴旻是副總管僅次於郭知運。但李隆基在下達任命的時候,特別加了一句「三軍之任,一以委旻」,也意味著裴旻雖不是統帥,卻是三軍總指揮。

    不過郭知運、論弓仁都是長者,還是為大唐屢立戰功的前輩。裴旻給了他們足夠的尊敬。

    郭知運、論弓仁也下馬還禮,三人也不敘舊,直接領著兵馬往北方行去。

    裴旻也看出了郭知運臉色不佳,途中問了情況。

    得到了郭知運的回答,裴旻心中敬服之餘,卻也不知如何勸慰。

    落腳地他早已定好,是茫拉溝以北三十里外的闊地。

    那邊闊地一望無垠,最適合大規模作戰,是裴旻理想中的戰場。

    針對吐蕃擅襲擊的特性,裴旻將神策軍、隴右軍、涼州軍分為三營。

    以神策軍為前部,隴右軍、涼州軍左右兩翼,形成掎角之勢,以應對吐蕃可能來的夜襲。

    唐軍又開始按兵不動了!

    **********

    大莫門城!

    悉末朗眉頭緊鎖,大有一籌莫展的感覺。

    他十五從軍,至今已有三十五載,什麼苦戰惡戰沒有經歷過。

    但打得這麼憋屈的仗,悉末朗還是憑生頭一遭。

    河西九曲地草原廣闊,他們牧群四散放牧,不適合防守,連連失算,非是他能力不及,實在是救援不過來。

    尤其是對方的情報工作極其到位,每每能找到他們的薄弱之處攻擊,逼得他不得不收縮陣型,將牧群聚集起來,以聚破襲。

    如此決定一下,果然他們免去的襲擾的危害,逼得唐軍無計可施,按兵不動。

    對此悉末朗還頗為自得,趁著唐軍沒來攻擊之前,將百谷城、宛秀城、樹墩城、大莫門城重新修葺整理,以應對唐軍可能的進攻。

    只是唐軍一連幾月按兵不動,悉末朗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裴旻有什麼詭計。

    直到冬季來臨,幾把大火,瞬間讓悉末朗醒悟過來,但一切為時已晚。

    唐軍已經在第一時間出兵北上,五萬大軍威逼百谷城。

    狡猾無恥的裴旻避開了秋高草肥的時節,利用冬季的寒冷,斷了他們後勤糧草:他們的後勤支援絕大部分源於牛羊的奶,寒冷的冬季牛羊奶量減產,以往他們是以冬季枯草輔以乾草、精草幫著牛羊熬過冬天。

    裴旻偷偷燒了他們大部分的乾草,又將他們逼迫於小小的河西九曲地上游,不能放牧……

    這個冬天,他們怎麼過?

    牛羊沒吃的,人跟著沒吃的!

    大冬天裡,他們上哪裡去找乾草來喂數十萬頭牛羊?

    這數十萬頭牛羊一但餓死,他們吐蕃在河西九曲地的生活根本就沒有了!

    經過連番慘敗,吐蕃國力本就消耗巨大,再折損數十萬頭牛羊,經濟上哪裡消耗的起?

    悉末朗千算萬算想不到裴旻詭詐至此,竟然利用冬天,利用氣候,對毫不起眼的乾草下手,直接將他們逼到了絕境。

    若不出戰,等於困在城中等死。

    出戰,還有一線生機。

    悉末朗想不到善守的自己竟然給逼迫的不得不出擊的絕地,立刻傳令下去,「集結兵士,準備與大唐一戰!」想了一想,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道:「持我帥令,命尚贊婆立刻率兵與我匯合,若是不從,軍法論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09
第十二章 兩個都要!

    事關緊急,悉末朗也顧不得其他了。

    什麼大如之子,什麼吐蕃新星後起之秀第一人,通通都要靠邊站。

    悉末朗本性頑固,當初性子一撅,贊普都松芒布吉、太贊蒙赤瑪倫都不理會,要不然以他的功績再此之前也不會是萬夫長。

    為了大局,悉末朗還能忍尚贊婆一二,現在大局已經不在他們這邊,而是向著大唐,尚贊婆手中的那萬餘兵馬至關重要,容不得他不從了。

    至於什麼目標是鐵刃城,在他看來都是屁話。

    河西九曲地不保,獨留鐵刃城有什麼意義?

    不管裴旻真正意義是何處,只要能擊破裴旻主力軍,一切陰謀詭計都化為無形。

    悉末朗的使者帶著悉末朗的命令趕到了了石堡城,尚贊婆見悉末朗直接下了軍令,更是氣惱,自己的愚蠢,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要他來背鍋?怒喝道:「讓我去支援河西九曲,鐵刃城又如何?鐵刃城周邊處處有各種詭異之人明察暗探,鐵刃城一失,唐軍能夠直接威脅青海湖,到底何處更為重要。悉末朗身為元帥,難道看不出來?」

    傳令兵底聳著腦袋,一言不發。這神仙打架,他們這群小鬼,插不上嘴。

    「三千,我只能分出三千人!」尚贊婆心中憋著一團火,叫心腹點了三千兵馬,跟著傳令兵去大莫門報導了。

    尚贊婆出兵三千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裴旻耳中。

    「怎麼樣,矛盾出現了?」裴旻笑著對跟前的孫周說道:「若非矛盾激化,尚贊婆至少也得出五千兵才是,如今他只出三千,明顯帶著敷衍的情緒。當然關鍵還是在於他過於自信,自信我們的小動作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至始至終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

    孫周歎服道:「國公神算!」

    「好了!」裴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著道:「他們矛盾激化,計策便能進行下去,我去一探隴右軍營。」

    來到隴右軍營,郭知運穿著大衣坐在火盆旁看著書,突聽裴旻求見,正欲出寨相迎,卻聽裴旻的聲音已經傳來:「這鬼天太冷了,旻不願在外久待,自己進來了,節度使切勿怪罪。」

    郭知運當然知道裴旻是擔心他的身子,不願意讓他出寨相迎,這才自行入內,應道:「快,過來烤火!」並讓門口的護衛給裴旻煮上一碗薑湯,笑道:「這裡可沒有國公喜歡的檸檬茶,將就一下。」

    裴旻道:「薑湯才好,這天喝的暖身。」

    郭知運在他身旁坐下來道:「這大戰即來,國公此來可是顧念我的身子?」

    裴旻搖了搖頭道:「這仗打不起來!」

    郭知運愕然看著裴旻,這費盡心思的將吐蕃逼入不得不戰的絕地,竟然打不起來,一臉不明白。

    「真打起來,我們的贏面確實極大。」裴旻道:「我不覺得憑藉節度使、論將軍加上我,我們三人的實力於野戰對付不了一個善守的悉末朗。但是不能這麼打,冬季作戰,困住了吐蕃的口糧,與我們有大利。卻也有小小的不利,吐蕃人身在高原,畏熱不畏寒。不見論將軍現在連皮襖都沒穿。我特地與他談了談吐蕃的情況,他說在高原之上,這點冷算不了什麼,洗冷水澡都不在乎,可見這方面我們是遜色吐蕃的。會給我們造成巨大的傷亡,能不正面交兵,儘量避開。硬拚這一戰是下策,不得已而為之,現在還沒有沒有到不得已的時候。」

    郭知運不解其意,索性也不去想了,說道:「也別買關子,到底想怎麼打,你直說。國公這一肚子的鬼謀陰招,我個大老粗個猜不透。」

    裴旻從懷中拿出地圖,坐到郭知運身旁,放在大腿上道:「神策軍不擅攻城,沒有做過正統的攻城訓練。我需要節度使出兵,幫我將這裡給拿下來!」他手指在地圖上大莫門城與石堡城中間的宛秀城。

    郭知運看不明白,吐蕃得到河西九曲地之後,並沒有認真的打理治理,他們以河西九曲地分為上中下三段,其中下段主要是踏板,以入侵唐朝所用,中段是牧場,蓄養牛羊以作大軍補給,並且培養戰馬或是自給自足或是為了補貼軍費販賣,因故中下兩段有兵馬有牧群就是沒有城池。

    唯獨上段,吐蕃人特別重視,為防衛青海湖,避免他們最繁華的寶地受到威脅。在佔據河西九曲地的時候,他們於上段要處修葺了四城一堡壘,分別百谷、宛秀、樹墩、大莫門以及金天橋。只有攻取這四城一橋,才能真正的算是掌控了河西九曲地。

    宛秀城位於蒙赤嶺邊上,位於百谷城右邊,論戰略要地遠不及樹墩、大莫門甚至更不及金天橋,為何先向宛秀城下手?

    這想不明白,郭知運也懶得去想,李隆基將指揮權交給了裴旻,而他對裴旻的智計也有著一定的信心,頷首道:「宛秀城算不上什麼堅城,只是堡壘而已,跟城池差遠了。不過沒有攻城器械,我們也不好動手啊!總不能飛上城頭吧?給我幾天時間,只要造出十幾個雲梯,便可。」

    裴旻笑道:「等節度使造好雲梯,什麼菜都涼了。只要出兵就行,雲梯早就準備好了。」

    郭知運一怔道:「看來你是準備萬全。」

    裴旻搖頭道:「倒也不算是萬全,只要逼近四城一堡,少不了需要攻城。當初坌達延那老頭用我的法子事先在西傾山準備了攻城器械,在等候的這幾個月裡,我也悄悄的安排了工匠,在蒙赤嶺製作簡單的攻城器械。時間不多,就是一些輕巧的雲梯什麼,想著也許會派上用處,如今果真有。可見行軍之事,不怕麻煩,多一手準備都是好的。」

    郭知運再度嘆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立刻安排下去,什麼時候需要!」

    「兩天後的夜裡!」裴旻輕聲道:「不要聲張,要打的吐蕃猝不及防才行。」

    郭知運點了點頭,實在忍不住問道:「這究竟在幹什麼?」

    裴旻手指擱在嘴上輕聲道:「其實我一直在做一個假象演戲,讓悉末朗以為我意在河西九曲地,讓尚贊婆認為我意在石堡城,造成他們將帥之間的分歧!」說道這裡,他眯眼笑道:「他們卻從未想過,我兩個都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1
第十三章見死不救

    天空就像一塊打翻的硯台,濃重醇厚的夜色掩蓋了一切發光的東西,一片了無生氣的死黑。

    裴旻領著神策軍的將士頂著寒冷的東風,轉移了陣地。

    在他身後是無數的火把晃動,一閃一閃的。成了一條蜿蜒的火蛇。對照著四周的黑暗。從高處向下看,好似星星掉下來了一般。

    忽然自右側的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李翼德策騎來到了近處,道:「裴帥,已經來了。吐蕃的騎兵出了百穀城,天太黑,數量看不清楚,但不會多,頂多就兩千人。」

    「這是試探攻擊,他們琢磨不出我們的意圖,特地派了遊奕騎兵試探虛實。你領三千騎兵去接戰,切勿追擊,打贏打退便可,打輸了,為你是問。」裴旻不假思索的下達了命令。

    百穀、宛秀、樹墩、大莫門以及金天橋四城一橋相互間環環相扣,能夠相互支援。

    若在尋常時間,想要奇襲宛秀城是不可能實現的,一地遭襲,多方支援。

    現在卻有這個機會,因為為了決戰,悉末朗將兵卒都聚集向了前線百穀城,令得宛秀、樹墩、大莫門以及金天橋守兵不足。樹墩、大莫門以及金天橋無支援之力,唯有百穀城有支援的機會。

    為了避免這一點,裴旻連夜調動神策軍的兵馬,迂迴到了百穀城的左側,以吸引百穀城中兵將的注意,給奇襲宛秀城的兵卒爭取時間。

    拚殺聲在不遠處響起,哀嚎叫喊此起彼伏。

    夜色太黑,裴旻也看不清楚戰況,只是憑藉耳中哪方的呼喊聲嘹喨來判斷誰勝誰負。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拚殺聲也漸漸小去,依稀能聽得李翼德那虎吼般的咆哮,似乎大局已定。

    裴旻舒了口氣,想著四城一橋的構造,發現自己心中除了些許失望之外竟然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四城一橋的建立源於吐蕃軍神噶爾欽陵的規劃,噶爾欽陵作為昔年大唐的頭號敵人,不但從大唐手中攻取了龜茲、焉耆、疏勒、于闐等安西四鎮,切斷了唐朝到西北一線以至中亞的交通,還擊敗了薛仁貴、劉審禮、王孝傑、婁師德等一票大唐名將,他的才華毋庸置疑。

    僅從四城一橋的構造也可看出,噶爾欽陵自身的干略是何等的驚人。

    只是就如中國的那句古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吐蕃贊普自毀長城,逼死了噶爾欽陵,導致噶爾欽陵培養出來的戰將大多投降了唐朝,包括戰神之子論弓仁。

    吐蕃也因自毀長城,從此陷入青黃不接的情況,比起噶爾欽陵時期,有贊婆、悉多、於勃論等讓唐朝都要為之退避三舍的大將,現在的吐蕃真拿不出來幾個像樣的棗。

    悉末朗善守,但戰略不足,尚贊婆用兵智謀尚可,但性子缺陷,過於急躁,不加以打磨,也難成大器。

    至於其他,裴旻還真想不出此時此刻的吐蕃有什麼值得說道的優秀人物。

    能與名將交手固然是一大幸事,但是真遇上如噶爾欽陵那樣的對手,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至少可以肯定一點,不會如現在這樣順心如意。

    所以裴旻心中是有慶幸也有小小的失落。

    **********

    百穀城!

    悉末朗原本在大莫門城坐鎮大局,以他原定的戰術是利用四城一橋,相互支援,以耗死唐軍。

    他對於自己的防守能力還是極有自信的,相信自己撐得下去,莫說四個月,十個月都不是問題。

    然而事情的進展遠不像他計畫中的那樣,冬季利守不利攻的時節,任是給對方利用了起來,反將了他一軍,利用他所忽視的微不足道的乾草,直接斷了他們的口糧,將他們逼入不得不戰的絕地。

    悉末朗亦無可奈何,輪番戰敗,吐蕃經濟本就大為倒退,物資緊缺,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有人力物力財力給他們運來軍民所需的食物,只能拋開一切,背水一戰。

    為了激勵士氣,悉末朗親自來到了最前線。

    悉末朗熟讀兵書,知道楚漢時期,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的典故,此刻效倣此法,將戰局戰況告之兵將,以激勵他們死戰之心。

    只要兵將齊聚,就是決戰之時。

    夜黑風高,悉末朗站在城樓上愁眉不展,他最擅長的是以不變應萬變,如今遇到打法多變,天馬行空的裴旻,實在是拿捏不準他的真實意圖。

    唐軍擺明了已經取得了戰局的主動,不養精蓄銳的等他來攻,為什麼還要棄營而走,到底有什麼目的?

    便在悉末朗費盡心思,冥思苦想的時候,突然收到了百穀城遭襲的消息!

    瞬間悉末朗如受重擊,臉色鐵青。

    唐軍一但攻佔百穀城,反過來拒城而守,他們可就完蛋大吉了。

    唐軍有足夠的物資挨過這個冬天,而他們就算人勉強熬住,牛羊也絕對抗不下來。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還有一線生機,讓唐軍找到拖延的機會,只有失敗一路可走。

    念及於此,悉末朗一臉凝重地的下達了支援百穀城的命令。

    半個時辰,前線不到前線卻傳來了消息:論弓仁率領騎兵阻截他們的援兵,雙方焦灼而戰。

    「完了!一切都完了!」悉末朗失魂落魄的想著,突然他想到了尚贊婆。

    石堡城不在四城一橋之內,但離百穀城也很近,有時間有機會也有兵力支援百穀城。假若尚贊婆派兵支援,救下了百穀城,那他們便能破壞唐軍的計畫。

    一切還有希望……

    與此同時!

    尚贊婆也陷入了糾結!

    石堡城位於蒙赤嶺的山脈最高處,憑高而望,百穀城的異變盡在眼底,守城的護衛第一時間將情況告他知曉。

    救與不救!

    尚贊婆實在為難,以大局考慮,應當救援,毋庸遲疑。

    但是他要是救了,石堡城怎麼辦?

    這也許就是唐軍的詭計,為得就是吸引他們出兵救援,他們好乘機來攻……

    為了一個百穀城,換石堡城值不值得?

    尚贊婆心中捉摸不定。

    以價值而論,顯然是不值的,但是百穀城在大局上對唐軍極為重要,讓唐軍佔據了百穀城,接下來的戰役可就不好打了。

    左右為難!

    尚贊婆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陷入了這種境地。

    左思右想,猶疑再三。

    尚贊婆一咬牙,下定了注意,不救!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3
第十四章將帥不和

    宛秀城議事廳!

    裴旻、郭知運、論弓仁三大老齊聚。

    「還是這屋裡住的舒服!」郭知運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隨手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比起露天帳篷,議事廳的避寒效果明顯更加出色。尤其是西南苦寒,屋舍的構造以抗寒為主,屋裡只要擺上幾小盆炭火,便有後世暖氣一般的效果。

    裴旻在郭知運的身側坐下,笑道:「也許真要在這裡熬過這個冬天也不一定。不過我們的小日子,過得比對方舒坦,這點可以確定。」

    後勤一直是唐軍的弱勢,但在裴旻的操作下,食用米糧的他們,反而成了優勢。

    以目前大唐的經濟情況,有足夠的財力物力支持他們消耗下去。

    論弓仁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的,忍不住道:「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你們那麼怕冷。」

    裴旻愜意的道:「就如我們想不明白,你們那麼怕熱的原因一樣。」

    其實他知道原因何在,這生存環境不同,體格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藏人因受高原氣候的影響,毛孔粗大,血液流動的比高原以下生活的人快上許多,身體產生的熱量遠勝常人,所以大多藏人都是紅光滿面的,也遠比高原下的人耐寒。也因自身的熱量足,一但到了酷熱的地區,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這種超時代的科學答案,裴旻也懶得解釋。

    論弓仁自給堵住了嘴,早年他去過長安,對於那邊的熱,記憶猶新。

    郭知運道:「若無必要,我可真不想在這裡熬過整個冬季。」

    裴旻也不想,只是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沒想到尚贊婆對石堡城的執念那麼深,竟然一點兵馬都沒有派出來支援,聳了聳肩道:「現在只能看悉末朗、尚贊婆兩人弄鬧到什麼地步了。」

    針對當前的情況,他設了好幾種應對方式。其中包括尚贊婆全力救援百穀城,只派小股部隊救援百穀城,親自救援百穀城,遣將救援百穀城,都有不一樣的應對方式。

    若尚贊婆全力救援百穀城,他們便直接放棄百穀城,以早已準備就緒的騎軍堵住尚贊婆回石堡城的路,直接開大軍就駐紮在石堡城的山腳,搶佔石堡城,打破局面。

    若尚贊婆派小股部隊救援,他們便在途中奇襲,將救援兵擊潰打散,派人潛伏至潰散的兵卒中,隨著敗卒跑進石堡城以作內應。

    論弓仁作為昔年吐蕃軍神噶爾欽陵的兒子,麾下有七千不滿吐蕃贊普逼死心中偶像而跟著降唐的吐蕃本土兵士。他們對於吐蕃的情況瞭如指掌,說著一口流利的吐蕃語,黑夜中根本辨別不出真假,大有操作的機會。

    但是尚贊婆死守不出,這便有些尷尬了。

    石堡城號稱「絕嶺屠鷹」,歷史上哥舒翰動用了七萬大軍,以死傷萬餘的代價,拿下此要塞。

    可見石堡城之難取,尚贊婆死守不出,裴旻也不可能強攻,只能重新尋找機會,等待可趁之機。

    實在不行,也只能等到來年開春,吐蕃牛羊因寒凍無食料死絕,吐蕃軍上下也因斷糧士氣底下的時候,發動總攻。

    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著,針對當前的情況商討著應對之法。

    這時孫周大步走了上來,對著裴旻一陣耳語。

    裴旻聽得眼睛一亮,高聲道:「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見郭知運、論弓仁不解的看著他道:「悉末朗與尚贊婆的矛盾徹底激化了!哈哈,這一矛一盾,終於對上。」

    原來悉末朗對於尚贊婆一忍再忍,面對他見死不救的做法,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悉末朗直接以不聽軍令調遣,坐觀勝負,導致宛秀城失陷這一大罪,命人前往石堡城撤去若尚讚的職位,將他拿下,聽候發落。

    悉末朗倔脾氣一來,誰的勸也不聽,直接派遣心腹去了。

    就在裴旻暫時沒有主意辦法的時候,悉末朗與尚贊婆來了一個將帥鬥。

    這一下吐蕃不死也要脫成皮。

    「仔細留意吐蕃的一切情況,不只是悉末朗的,若尚贊也要瞭解。讓小白辛苦一點,日夜盯著石堡城的動向,有任何情況,即刻來報。」裴旻帶著幾分興奮的下達了命令。

    悉末朗一方的情報來源皆由慕容英供給,這位一心光復吐谷渾的鮮卑皇族後裔,動用了所有的力量,為他們大唐開路鋪石。只是慕容英實力有限,影響不到石堡城。對於石堡城的消息,裴旻所能依靠的唯有王小白與論弓仁提供的一位精通吐蕃、大唐兩種語言的吐蕃老兵。

    王小白輕功極高,在沼澤裡尚且能如履平地,登山涉水更不用說。

    尚贊婆一直疑神疑鬼的對象,正是他們兩人。

    此刻在百穀城,不少吐蕃將校在勸說悉末朗收回成命。

    尚贊婆的父親作為吐蕃最有權勢的六人之一,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悉末朗,其他將官皆不願意得罪尚贊婆的家族。

    相比完全沒有後台的悉末朗,將官們更加在意尚贊婆背後的勢力。

    「元帥!還請收回成命吧!現在正在關鍵時刻,我們應該一心對外,不是內鬥的時候。」

    「元帥,這大戰即來,生死存亡,就在眼前。拿下尚贊婆萬夫長,只會讓唐人看笑話。」

    「元帥……」

    「元帥……」

    各種理由,各種說辭。

    悉末朗看著一眾將領,不由有些心灰意冷,真到了關鍵時刻,他沒有後台不能服眾的弱點顯現無疑。

    不過,他並不打算妥協。

    悉末朗拍地而起,怒喝道:「唐軍已經在看笑話了!只有八百人,唐軍就用了八百人拿下了宛秀城!我不奢望尚贊婆能出動五千,哪怕是五百,也能拖延一陣時間,我大軍百穀城的援兵便可抵達。他倒好,按兵不動,不出一兵一卒,這不是天大的笑話?為了大局,本帥一直忍著尚贊婆的獨斷專行,不聽帥令。結果呢?導致我軍情況更加惡劣。他以為本帥不知道鐵刃城的重要?以鐵刃城的防守,只要兩千兵馬足以。他是覺得守在鐵刃城,能獨吞功績,壓我這元帥一籌,這才多次不尊我命!」

    「本帥的容忍,已經帶來了惡劣的後果!不能繼續縱容下去!將帥不和,確實造成危害不假,但無視下去,危害更大!本帥不再姑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5
第十五章周瑜打黃蓋

    宛秀城!

    裴旻聽著孫週傳來的消息,現在局面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一分一毫的細節都不容錯過。

    原本他們之間的消息傳遞是兩日一次,到了今時今日卻是一日兩次,甚至三次之多。

    悉末朗、尚贊婆的將帥不和,所產生的影響就在這短短的幾日間,能給他們帶來多少便利,只看他們能不能抓住機會。

    孫周道:「悉末朗的態度異常決絕,無視了所有將士們的請求。至於尚贊婆到底有什麼想法,暫時尚不知曉。石堡城我們潛伏不進去,不過依照時間來算,尚贊婆顯然沒有遵從悉末朗的帥令,石堡城至今的風平浪靜。」

    裴旻笑道:「看來吐蕃方面都覺得悉末朗在自尋死路,不看好尚贊婆妥協,你呢,你覺得尚贊婆會不會妥協?」

    孫週沉吟了一會兒道:「難說,我反而覺得尚贊婆妥協的可能大一些。」

    裴旻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這個唯一的幕僚道:「說說你的想法!」

    孫周道:「吐蕃給裴帥逼到絕境了,勝利已經向著我大唐。悉末朗將兵卒聚在百穀城,足見起了與我們死戰的決心勇氣。若我沒有猜錯,悉末朗八成心存死志。」

    「不錯!」裴旻點頭認可孫週的分析道:「我取宛秀城意義也在於此!我利用悉末朗戰略上的不足,取得了優勢。但實際上我們 與吐蕃並未真正意義上的交鋒,他們兵卒的數量與我們相當。真打起來,即便勝利了,也是一個慘勝。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話我萬分苟同。我不願用屍山血海來標榜自己戰功,避他一時銳氣,消他鋒芒,固然沒能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痛快,卻能免去不必要的傷亡,何樂而不為?」

    孫週歎服道:「裴帥如此關照兵卒安危,無怪神策軍上下一心,皆願為裴帥死戰。」感慨過後,道:「此次吐蕃落敗,丟失河西九曲地,其罪主要在悉末朗,他精於防守,卻無戰略遠見,用兵過於老套,不及裴帥靈活多變。尚贊婆私心作祟,卻有他的責任,歸根究底也是次要的。但這古往今來唯有一個正理,世人同情失敗者,憐惜悲壯者。悉末朗英勇戰死而尚贊婆縮在石堡城苟且偷生,兩相一對比,尚贊婆必將成為人人鄙夷的存在。就算尚贊婆的家世是何等驚人,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何況尚贊婆的家族只是六大如之一,算不上權傾朝野。」

    「啪啪啪!」裴旻拍著手掌道:「你我想到一塊去了!尚贊婆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不然他不會為了要壓悉末朗一頭,為命不從。以尚贊婆若的身份,如此明顯的污點會伴隨他一生,時時為他的政敵提醒。事 關他的前途,他不可能不妥協。只是石堡城那裡沒有動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突然他靈機一動,道:「你說他們明裡不和,暗地裡會不會有什麼異動?」

    孫週一拍大腿,叫道:「苦肉計?」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裴旻道:「尚贊婆不能不妥協,但拉不下顏面妥協。索性就來一出周瑜打黃蓋,讓真的將帥不和,變成一條計謀。然後悉末朗、尚贊婆同心協力,一起對付我們!」

    「大有可能!悉末朗一心為吐蕃,只要有能打敗我軍的機會,他不會不同意的。」孫周越說越是興奮。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推測!」裴旻目光灼灼的道:「要等,等小白那邊的消息。看悉末朗的使者會不會在夜裡偷偷下山,真是如此,將如我們預料的一樣。周瑜打黃蓋……只是我可不是曹操。悉末朗、尚贊婆更沒有周瑜、黃蓋那本事。」

    **********

    百穀城!

    「啪!」

    悉末朗怒火中燒的將手中的一劍將面前的案几劈成兩斷,咆哮道:「反了,反了!翻天了!尚贊婆竟敢將我的令使砍了!恣意妄為,無法無天!我吐蕃便是因為有這種不聽帥令的混帳,才落得竟然這方田地。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堂下諸將一個個面若死灰,臉上看不出半點生氣。

    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先在悉末朗的鼓勵下,吐蕃諸將還有死戰之心,有勇氣跟大唐一決生死。

    但是現在!

    這仗還沒開打,元帥跟第一大將鬧了起來,而且還異常嚴重。

    一個要罷了對方,一個直接砍了令使!

    已經內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這大敵當前,將帥不和至此,下邊的將軍哪裡還有半點勇氣與唐軍一戰,眼中所看所見,莫不是悉末朗、尚贊婆自掘墳墓。

    吐蕃的大好局面就毀在這一將一帥身上了。

    另一位萬夫長看不下去了,帶著幾分淒慘的悲鳴道:「事已至此,元帥拿個主意吧!現在軍心不穩,人心惶惶,尚贊婆萬夫長又拒絕聽從調派,再不有所行動,河西九曲地,真的守不住了。」

    悉末朗來回走了幾步,決然道:「宛秀城以失,百穀城以無必要死守。立刻退守樹墩、大莫門、金天橋,以三地互為犄角,死守河西九曲地最後防線。河西九曲地的情況,我會詳細修書給贊普知曉,請求支援,並且表明情況。尚贊婆必須要為當前之局,付出代價。」

    萬夫長無言以對,以他們現在吐蕃兵的士氣去跟唐軍背水一戰,跟送肉沒有什麼區別,退守守樹墩、大莫門以及金天橋是唯一的辦法,只是唐軍會讓他們從容撤退嘛?

    悉末朗目視吐蕃諸將,道:「唐將裴旻不是簡單人物。最擅投機取巧,必然不會讓我們從容而退,不知誰願意充當殿後軍,掩護大軍撤退?」

    諸將你眼看我眼,皆不說話。

    在這種情況下,殿後更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悉末朗失望道:「我吐蕃今時今日,竟然連一勇士也尋不到?」

    一名千夫長受激氣不過出班道:「末將願意殿後,只希望末將死的榮耀,而不是先走一步!」

    悉末朗慎重的看著千夫長道:「默克放心,我向你保證,若你真有不測,待到大破唐軍之日,便是我用裴旻小兒的腦袋祭拜你之時。」

    默克千夫長嘆道:「希望如此!」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6
第十六章 將計就計

    翌日一早!

    裴旻再次得到了吐蕃軍的最新情況,因為將帥不和,吐蕃軍上下人心惶惶,兵無戰心,已經決定乘夜撤軍。

    得此動向,裴旻大笑著,將文臣武將皆召集起來。

    郭知運位於上首,裴旻、論弓仁分在左右。

    郭知運身為三軍統帥,卻是一臉睏意,大白天的竟然有一種沒睡醒的感覺。

    倒不是沒睡醒,而是有些睡懵了。

    天氣太冷,他本就染病在身,對敵之事交給裴旻,軍中事物交給王君毚,自己落個輕鬆,躲在被窩裡。

    裴旻將吐蕃的情況向郭知運於諸將細說!

    郭知運臉上的睏意居然瞬間消散,變得炯炯有神,眼中閃著戰意的光芒道:「這可是追擊的大好時間!讓他們這麼退了,也太對不起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裴旻見郭知運宛若變了一個人一般,早知他的打算,這位宿將清楚自己精力有限,管不過來太多的事情,索性將一切託付,留著精神,認真應對這輩子的最後幾場戰役。

    「那是自然!」裴旻道:「節度使可願意擔當這追擊的重任?」

    郭知運「哈哈」大笑,「國公當真以為某病的挽不了弓,舞不動槍?追擊賊寇,非我莫屬!」

    「好!」裴旻頷首道:「我將李翼德與神策騎軍借你,再從論將軍麾下調撥兩千騎兵,聲勢弄的大一點,反正是晚上,看不清你們的具體兵馬。」

    郭知運一怔,知道裴旻心中另有謀劃,也不多想,頷首道:「包在我身上!」

    裴旻又吩咐了論弓仁的任務,將封常清、江岳、李嗣業叫道了身旁,逐一吩咐他們行動。

    郭知運精神抖擻的點兵聚將,待到夜晚,果然發現吐蕃意圖借助夜色,悄然退兵。

    郭知運此刻手上有一萬五千精騎,霍然向著吐蕃退兵殺了過去。

    郭知運騎著高頭大馬,一聲靚麗的明光鎧,此時此刻那裡有半點的病態,高聲呼喝著追擊,氣勢如虹。

    默克千夫長率領的阻截騎兵隊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郭知運追擊的路前。

    郭知運高笑道:「翼德將軍,好名字!庫利也是一員悍將,我們不如來比一比,誰先殺個對穿?」

    李翼德喝道:「在戰場上,俺老李可不會手下留情!」

    庫利亦道:「敢不從命!」

    郭知運雙目圓瞪,喝道:「那就殺吧!」他手一揮,向吐蕃軍攻來的方向吶喊著加速衝鋒。

    郭知運無愧是軍中宿將,在臨陣指揮上造詣極高。

    他知裴旻與論弓仁的本事,他們帶出來的兵將,只有他們才能憑藉幾句呼喝,讓他們奮力一戰。

    索性來個激將,將李翼德、庫利的鬥志激發起來。

    說罷郭知運以取過背上弓箭,連珠齊發。

    郭知運猿臂虎口,壯勇善射,早年便是憑藉一手驚豔的弓馬技術成為秦州三度府果毅,步入武將行列,直至今日。

    一連五箭,人還未與敵軍接觸,手商弓箭以射殺五人。

    庫利見狀不甘示弱,催馬向著敵軍猛衝,右手舞動長槍,左手拔出腰間配刀,在火光下只一閃,衝在最前的兩名敵騎應聲而倒。

    李翼德也在同一時間切入戰場,手中的馬槊奮力向前衝殺,槊矛交錯,連斬數敵,強行撕開一道口子。其後的郭文斌見狀,即刻傳令兵卒以錐型陣,跟著李翼德深深地楔入敵軍之中。

    郭知運、李翼德、庫利三將勇悍非常,連帶他們身後的兵士士氣也格外高漲。

    不過吐蕃千夫長默克存著必死之心來戰,變現的極為頑強。

    兩軍最前鋒的戰士撞擊在一起,頓時濺血倒下,無主的馬匹四散奔逃跌倒,在兩軍陣型接觸的一瞬間,敵我都為之一滯。

    但是唐軍兵多將勇,默克並未給大軍爭取多少時間,便給殺散了。

    至於默克,如他此前所言,英勇的死於亂軍之中,身受多出要害,為小卒所弒。

    唐軍追擊的轟轟烈烈,似乎大軍盡出。

    **********

    宛秀城陷入了死寂,只餘點點星火。

    尚贊婆摸黑下了石堡城蒙赤嶺,領著八千精銳出現在了宛秀城以北半裡之外。

    冬風呼嘯!

    這冬季的夜晚沒有星星更沒有月亮,天空便如給黑布籠罩了一般,伸手不見五指,人所目視的間距不過十步。

    莫說是半裡,便是百步之外也未必瞧得見。

    尚贊婆揮了揮手,立刻有十餘人湧向了宛秀城。

    石堡城位於蒙赤嶺山脈,尚贊婆常年鎮守其中,日夜操練攻守之法,在險峻的山裡來回奔波,早已練就了一身的攀爬本領。

    尚贊婆將其中優秀的兵士挑選出來,專門訓練他們的攀爬技術,以作不時之需。

    卻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場,宛秀城並非是正規的城池,而是防禦堡壘,並非如城池一般,難以攀越,以他手中的精銳,足以應對。

    尚贊婆緊張的看著,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了,只要事成,能夠奪回宛秀城,搶得城中儲備的糧草物資,唐軍必然潰敗,而他們也有足夠的物資渡過這個困難的冬季。

    雖然他心中有著點點憋屈,讓悉末朗逼迫的妥協,但想著決定勝負的一擊由他來完成,心底也略顯得意。

    宛秀城的城樓上燃著點點星火,憑藉那點滴火光的映照下,他見奇襲兵士靈巧的避開城上守衛,潛入了城中。

    過了大約盞茶功夫!

    尖銳的笛聲突然響起!

    尚贊婆唿哨一聲,一馬當先,緊跟其後的八千鐵騎如同洪流一般殺向了宛秀城。

    此刻宛秀城城門大開,尚贊婆還未衝進城內,只聽金鑼聲大響,心中必是唐軍發現了異樣,不再遲疑,喝令加速,直接衝進了城中。

    尚贊婆對於宛秀城的地形瞭如指掌,直奔州府衙門而去。

    穿過了兩條街,尚贊婆突然發現路上不見一人,頓時暗叫不妙。

    驟變忽起。

    一團刺眼的光亮在無盡的夜色中爆開,隨之化做衝天的火光!

    宛秀城瞬間化為一片火海,刺耳的兵器交錯之聲、士兵的吶喊與慘叫聲嘈雜地交織在一起。

    就在尚贊婆衝進來的城樓上,紅光照著裴旻英武挺拔的神行,抽出了秦皇劍的他,一邊下令,一邊奔赴了戰場。

    「通知論弓仁,可以行動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7
第十七章 甕中之鱉 妙奪石堡城

    宛秀城對吐蕃意義極大,可對於大唐卻沒有什麼戰略價值。

    裴旻這損壞起來毫不心疼,幾乎整個城堡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尚贊婆見情況不對,當機立斷:「後隊便前隊,從原路突出重圍。」

    裴旻見尚贊婆短期內重整建制,組織反擊,心底不由暗讚,尚贊婆為帥或許差那麼一點點,但是做一員大將卻是合格的。

    騎兵大多都給調去追擊吐蕃退兵,裴旻此刻手上擁有的全是步卒。

    與騎兵硬碰並非他的風格!

    「放箭……」

    待吐蕃騎兵逼近一箭之地的時候,大手一揮,咻咻的破空聲響起,強勁的弩箭追魂奪命。

    弩箭之後接著的是無數下落的火箭。

    火箭如雨滴般落下,周邊屋舍瞬間為火焰包圍。

    這些火焰短時間內燒不著兵卒,對於兵士造成不了多大影響。可吐蕃騎兵除了人,還有戰馬,怕火是牲口的天性。儘管經過訓練的軍馬,對著火焰有著一定的抵抗力,但只要超過它們能夠承受的極限一樣會發狂不受控制,相互擁擠亂竄,自我踐踏。

    「上!」

    見騎兵的衝擊力完全抵消,裴旻一馬當先的殺了上去。

    裴旻身上的明光鎧在火光中閃閃生輝,格外顯眼,他一臨戰陣,立刻有兩名騎手存著僥倖的心裡,向他衝殺過來。

    裴旻見面前正好有一匹倒地意圖掙紮起身的戰馬,一步前邁足尖一點,身子拔地而起,借力高躍六尺,長劍舞動之際,兩名前來狙擊他的戰士一中前胸、一中脖頸,當即斃命落馬。

    一腳踩在馬背上,再度用力,衝向了最近的一人,施展出了斬虎劍法中的轉身劈劍削虎首,身子凌空轉著半圈,秦皇劍劃過一道長虹,直接將對方的腦袋斬下,頸血狂噴一尺多高。

    雙腳落地之際,接了一招縱身撩劍斬虎腹,秦皇劍自下而上斜刺揮砍!

    無堅不摧的秦皇劍,在剛猛霸道的斬虎劍法的加持下,將另外一名吐蕃騎兵連人帶馬,從馬前胸斜上至騎士的下半身斬成了兩段。

    從凌空躍起至落地,連斬四人,一氣呵成,而且帥氣非常。

    在戰場上凶悍簡便的殺敵招數常見,但如裴旻這樣瀟灑帥氣卻又簡單有效的攻擊,實在不多見。

    周邊的唐軍兵卒,大飽眼福,忍不住歡呼起來,士氣倍增,嗷嗷叫的湧向了吐蕃兵。

    騎兵之所以強,主要是因為機動性跟衝擊力,在這人擠人的小巷裡,騎兵運轉不開,更別提什麼衝擊力,甚至還比不上步卒靈活,給唐軍殺的節節敗退。

    尚贊婆心知此路有裴旻坐鎮,勢必難以突圍,只能選擇向別處突破。

    裴旻也不追擊,繼續回守他的北門。

    為了全殲尚贊婆,裴旻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負責宛秀城北門,封常清鎮守南門,江岳、李嗣業分別是東西兩門,為得就是將突入城中的吐蕃兵困死在了城內,務求全殲。只要他們四將恪守崗位,不露破綻,尚贊婆這支騎兵就是甕中之鱉,有死無生。

    尚贊婆很不好運,避開了裴旻的北門,選擇了江岳鎮守的東門。

    江岳最擅長器械的運用,直接以強弩弓箭以及拒馬的配合,將整條長街封鎖起來,來一個死一個,連接近城門的機會都沒有。

    他應該慶幸,江岳手上沒有炮石車,不然遠近一起襲擊,保證讓他醉仙欲死。

    尚贊婆只能再次衝向南門!

    南門的封常清,再一次讓尚贊婆見識到什麼是指揮的藝術。

    封常清是個跛子,身子又瘦小,注定了他不能上陣殺敵。所以他將心思都放在了指揮上,論及指揮水平,裴旻都未必比及的了。

    他以弓弩上屋,長槍手堵路,刀盾兵游擊的配合打法,將吐蕃騎兵死死壓制著。

    為了彌補封常清不能上陣的缺陷,裴旻還將肯德里克調給了他由他負責指揮。

    肯德里克也展現出了他身經百戰的實力,一刀一盾,攻守相宜,領著刀盾兵給吐蕃騎兵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當然真正教尚贊婆做人的還是西門!

    陌刀軍首次投入戰鬥,如牆一般的陌刀陣似乎天生就是為了克制騎兵的存在,手起刀落間,人馬皆為之斃命。

    短短的一個時辰,尚贊婆東南西北四人都走了一圈,然而他麾下的兵卒已經從八千銳減到了三千,他們便如甕中的烏龜,完全沒有了突圍的可能……

    **********

    便在尚贊婆困死宛秀城的時候,論弓仁已經領著六千兵馬來到了蒙赤嶺的山腳。

    他們大大方方的點著火把,毫不掩蓋自己的身份一步一步的向山上的石堡城攀登。

    論弓仁回望部隊就如一條長長的火蛇,對著石堡城進擊著。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論弓仁突然放聲高歌:

    「偉大的父親神猴,慈愛的母親岩魔女……造就了雄鷹一樣民族……」

    「尊敬的聶赤贊普……您是明燈……吐蕃因您而崛起……」

    「賢明的松贊乾布……替天行道……澤被大地……」

    論弓仁唱的是吐蕃的軍歌,依照吐蕃的傳說,吐蕃人是獼猴與岩魔女結合而誕生的子民,第一代贊普聶赤贊普創建了吐蕃,松贊乾布讓吐蕃崛起!

    這一首軍歌包含了吐蕃的歷史,壯大的歷程。

    但凡大勝或者重大事件發生時,吐蕃上下比高唱此軍歌慶賀。

    論弓仁與他身後的兵士都是吐蕃人,對於這吐蕃上下人人接會的哼唱的軍歌自然是耳熟能詳,讚頌的極為標準。

    此時此刻石堡城裡剩餘的兵士聽到了遠處的歌聲,漸漸的聚集上了城頭。

    軍歌以鼓動人心,鼓舞士氣為主。

    吐蕃的軍歌也是如此,朗朗上口,慷慨激昂。

    有的兵士已經忍不住低聲清和起來。

    尚贊婆離去之前,將石堡城的防守重任交給了千夫長巴思。

    巴思是尚贊婆的仔細心腹,對於尚贊婆面對的情況局面非常瞭解。

    尚贊婆讓悉末朗逼得陷入了絕地,甚至影響了他未來的前途,不得不冒險一戰。

    此戰若成,則大勢底定,失去糧草物資的唐軍必敗無疑。若敗,吐蕃在河西九曲一地的大勢將去,無力回天。

    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候,巴思只恨不得能跟尚贊婆一起,與之共同抵定大局。只是石堡城過於重要,容不得失,他只能在山中候著,焦急的等著消息。

    此刻聽得熟悉的旋律,激昂的歌聲,忍不住歡呼起來:「成功了,萬夫長成功了!我們贏了,終於贏了!」

    他只道是奇襲成功,他所敬服的上司已經如計畫中的那樣收復了宛秀城,奪取了大唐的糧草,抵定了勝局。

    一時間巴思只覺得熱淚盈眶,他們連戰連敗,已經很久沒有獲勝了,這凱旋預示著勝利的軍歌,似乎只存在記憶最深處。

    聽到遠處傳來的勝利凱歌,巴思舞者拳頭,高聲唱了起來。

    餘下的守城兵士,見巴思都唱了起來,也高聲呼喝。應著遠遠傳來的歌聲,跟著高聲合唱。

    對於漸漸逼近的「友軍」,他們沒有任何質疑。

    即便到了近處,他們也沒有任何懷疑:對方穿著吐蕃特有的軍衣,也是吐蕃特有的裝備。至關重要的是那口醇正的吐蕃腔錯不了。

    巴思看著越來越近的「友軍」,甚至有種下令打開城門的衝動。

    不過巴思還是留了一個心思,石堡城至關重要,需要得到尚贊婆親自下令,才能打開厚重的大門。

    在歌聲的影響下,石堡城上的將士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只等著尚贊婆一聲令下,他們好一起歡慶勝利,高呼戰歌。

    「友軍」眨眼遇到近前,巴思駭然發現領軍的竟然不是尚贊婆,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尚贊婆號稱疾風將軍,有著草原狼一樣的奔襲速度,最喜歡在前領隊。

    待看清來人相貌,巴思神色恍惚,好似看到了昔年吐蕃軍神。

    一種叫做「恐懼」的感覺湧上心頭,他還來不及大聲提醒。

    破空而過的勁弩已經跨空而來,箭矢射穿了一個個毫無防備的守城兵士,城頭上一陣混亂。

    「敵襲,敵襲!」

    千夫長巴思終於醒悟過來,厲聲叫吼著,但一切為時已晚。

    城上莫名遭「自己人」襲擊,亂作一團。他們大多都是夢中醒來,直接走上了城頭,連兵器都沒拿,短時間根本難以做到有效的抵抗。

    唯一能保持理智的只有巴思,他高聲呼喝打算兵卒穩住的時候,卻被一支勁箭射進了他的喉嚨。

    取他性命的是論弓仁,作為軍神之子,論弓仁刀箭弓馬皆有極高造詣,這近距離的射殺敵將,不費吹灰之力。

    相比城樓上的混亂,城樓下的攻勢有條不紊。

    雲梯早在第一時間運搭上了城頭,先登勇士已經開始向城樓上攀登了。

    儘管石堡城號稱天險,有著絕嶺屠鷹的美譽。但在這種情況下,縱然漸漸恢復過來,積極參與防禦的吐蕃軍,依舊難擋論弓仁率領的唐軍,石堡城落陷。

    開元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石堡城再次回到了大唐的懷抱,吐蕃進攻大唐的橋頭堡,終於堵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4:18
第十八章手刃仇敵!

    儘管論弓仁佔據了一切優勢,他依舊付出了五百的傷亡代價取下了石堡城,但相比歷史上哥舒翰的三萬,已經好上太多了。

    論弓仁站在石堡城上迎接冬日第一道陽光的時候,宛秀城的戰役也即將宣告結束。

    尚贊婆用盡一切辦法,也沒能突破由裴旻、封常清、江岳、李嗣業布下的防線。

    直到郭知運的到來,郭知運一路追擊吐蕃退兵,收穫頗豐。

    直接追殺至金天橋。

    河西九曲地還有一個稱呼就是黃河九曲,黃河發源於中國青海巴顏喀拉山脈,幾乎橫穿東西半個中國。所謂天下黃河九十九灣,其中九曲位於河西,故而得名河西九曲地。

    吐蕃在九曲中最為湍急的一個彎曲上建造了金天橋。

    金天橋說是橋,更是堡壘,利用湍急的黃河為掩護的天然堡壘。

    吐蕃退至金天橋,若強行追擊,只會損兵折將。

    郭知運心中雖很遺憾,依然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郭知運先到了宛秀城西門,得知裴旻在北門鎮守,繞到了北門與之匯合。

    看著一片愜意的裴旻,郭知運有些難以啟齒的道:「裴國公,這最後一擊,讓給我如何?」

    他老臉上有些微紅,今日作戰分為三部分,裴旻對付宛秀城裡的敵人,他負責追擊,而論弓仁負責石堡城,分工明確,人盡其職。

    如今尚贊婆以是刀板上的魚肉,裴旻沒有進攻,是不想放過漏網之魚,只要堵著出路口,要不了多少時間,對方便會自取滅亡。

    郭知運此時的要求就好像是做最後強攻補刀一樣,砍最後一下。

    裴旻不解的瞧著郭知運。

    郭知運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尚贊婆那王八羔子,仗著自己速度快,多次出石堡城襲擊我鄯州附近村落。傷了不少百姓,小兒也是在於之對戰中讓他射死的。本以為報仇無望,卻不想竟有這個機會。趁著還能戰,我想手刃了他,為我兒報仇!」

    「好!」裴旻聽了毫不猶豫的應諾了下來,不帶半點的猶豫。

    郭知運深深的看了裴旻一樣,道:「國公此恩,郭某人必報!」

    裴旻笑道:「這能夠手刃弒子之仇,誠乃一大快事,節度使還等什麼。」

    他手一揮,麾下將士讓出了一條道路。

    郭知運呼喝一聲,領著麾下曲部向城中衝殺過去。

    尚贊婆四處尋找機會突圍,拚殺了一夜,早已精疲力盡。

    正在城中心休息,只待兵馬恢復精神,再次突圍,不管成功與否都要死戰到底。

    如今吐蕃青黃不接,缺乏真正的帥才,但是族部特有的凶悍,卻依舊一覽無遺。

    的噠的噠!

    衝鋒的馬蹄聲響起!

    尚贊婆一咬牙,自己的嘴唇都已咬破:此時他們精疲力竭,如何能戰,就大勢已去了嗎?

    他大吼一聲,彷彿半空打了個霹靂,高聲怒吼道:「我吐蕃就沒有孬種,死也要死在衝鋒線上!還能戰的立即上馬,跟著我向那個方向衝鋒!」

    說著用長槍一指,那邊正是鐵騎傳來之處。

    他回頭一看,見自己的親信兵卒已經都上了戰馬,厲聲道:「跟我來!」一緊手中鐵槍,咆哮著催馬向前!

    兩股騎兵兇猛的撞擊在了一起,隨著兵刃碰撞的聲音響起,大塊的鮮血和屍體從馬背上落在地下,被戰馬無情的踏成了肉泥。

    郭知運看著衝在最前頭的尚贊婆,毫不猶豫的就迎擊了上去。

    尚贊婆也認識郭知運,知他身份地位,若能將他擒住,以他威脅,便有一線生還之機。

    眨眼的工夫,人已經衝入了兩丈之距。

    隨著尖銳的破風聲,尚贊婆的鐵槍從正前方如毒蛇般刺過來。槍尖吞吐閃爍不定,忽然抖成一朵槍花,捅向郭知運的前胸。

    尚贊婆人馬合一,力量匯聚一處,這一擊竟然有股勁風,令郭知運有種胸口一緊的錯覺。

    郭知運老當益壯,屏住呼吸,反手一槍挑在敵槍尖上,全力向右側一帶,將長槍推開。壓力過後,心中不免暗暗吃驚:這一槍固然比不上薛大都督的戟法神出鬼沒,但攻勢凌厲之極,無怪信兒死於他手。

    戰馬衝鋒的高速度已經使他們貼身而過。

    想著戰死的么子,郭知運不甘就此罷手,身體向後徹底躺倒在戰馬上,右手運槍照著尚贊婆的背心用力猛刺。

    尚贊婆大驚之下,回槍格擋,卻晚了一步,後心中了一槍,登時露出了拳頭大的傷口。

    一旁的王君毚喝道:「郭公!小卒由我來,尚贊婆就交給你了!」

    他領著騎兵截住了郭知運身後兵士。

    郭知運大笑道:「哪裡走!」他毫不猶豫的調轉了馬頭,將長槍橫在馬背,彎弓照著尚贊婆的背心就是一箭。

    尚贊婆只覺得前胸一涼,隨即一陣劇痛襲擊了他,箭頭出現在他身前,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尚贊婆平躺著看著天空,隨著黏稠的血液從胸口傷處中不斷湧出,一股冰寒徹骨的感覺逐漸包裹了全身。

    淒厲呼嘯的寒風,讓他有些瑟瑟發抖!

    這是要死了?

    尚贊婆突然有些不甘心,作為吐蕃最出色的後起大將,還沒有實現願望,怎麼能死在這裡。

    馬踏長安!

    是他這一生的夢想,實際上歷史中的尚贊婆做到了。

    尚贊婆作為吐蕃的先鋒大將,趁著唐軍陷入安史之亂的泥沼中,輕騎飛取長安,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攻下了大唐國都。

    但這一世變了,有了裴旻的存在,他的夢想,永遠永遠只是夢想。

    死人是願望是不可能有實現的機會的。

    郭知運下馬來到了近處,看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尚贊婆,一手抓起了他的頭髮,毫不留情的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刀,對著那細嫩的頸脖割了下去。

    鮮血濺射在他的臉上,淚水不知不覺流了下來,那股報仇的快感!

    郭知運無法形容。

    他就如石頭人一樣站著,站著,一動不動的拿著尚贊婆的腦袋站在戰場上。

    王君毚收拾了殘局,來到了郭知運的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靜靜的在一旁帶著。

    良久郭知運剛才道:「君毚,對不住了!」

    王君毚口中苦澀,知道郭知運再說什麼。

    郭知運一直將他視為繼承人一般的培養,但是很明顯隴右節度使這個雄職更加適合裴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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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