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45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19:54
第二十一章立竿見影的效果

    不管哪個時代都少不了衛道士的存在。

    為了體現自己的清高,他們通常帶著有色眼光看事情,只要不涉及自身的利益,他們會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審視一切。

    吐蕃散佈流言,這顯然就是敵對國家的策略。

    但是衛道士們卻不管這點,反而趁勢而起,表明自己的立場,體現自己剛直不阿的一面。

    他們叱責朝廷發動不義戰爭,表示南征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師出無名,若不悔過認錯,將會受到天譴。

    這類人不只是存在民間,連朝廷上也有。

    也虧得如此,深居皇宮的李隆基才明白唐王朝此次錯誤的決定,已經鬧得天下皆知了。

    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洩的李隆基,氣惱的甚至動了閉塞言路的心思。

    廣開言路,提拔諫官參政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一個壯舉,僅以納諫而言,華夏諸多君王幾乎沒有多少位能比李世民的,他的聽諫納諫幾乎到了病態的程度。

    之後的李治性格溫順,諸事效仿乃父,也將納諫制度承傳了下來。

    直到武後朝,獨斷專行的武則天,自然改了此風,諫官制度開始名存實亡。

    接下來的唐中宗、唐睿宗,一個昏聵一個中材,皆沒有重新開啟諫官制度。

    直到李隆基即位之後,提拔姚崇為相。

    姚崇向李隆基提出了「十事要說」,其中就有廣開言路這一條,李隆基也重新開啟諫官制度。

    李隆基與李世民一樣,對於諫官是無條件的容忍,哪怕是諫官提的不對,也不予追究。

    但比起李世民,李隆基終究要遜色一二。

    面對諫官的提議,李世民能做到很理性的判斷分析,諫官要說的對,則聽,說的不對,不責怪,也不聽取。

    而李隆基卻不一樣,他是隨著性子來。覺得你的話中肯,他就聽,你的不好聽,或者他心情不好,就不聽了。

    今日朝堂上個別諫官的話,讓他極不舒服。

    身為皇帝,李隆基對於軍功有著無止境的追求,稱之為酷愛都不為過。

    一直未有嘗試失敗滋味的他,突然如打臉一般,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讓他極為惱火,直接將章仇兼瓊貶為平民,南征的諸將也逐一受到貶罰。

    在這盛怒當頭,在朝堂上又為諫官指責,得知唐王朝的威信威望嚴重受損。

    那種挫敗感,令李隆基頗有惱羞成怒的感覺,甚至動了不該動的想法。

    「該死的田舍漢,又不是朕幹的蠢事,焉能怪到朕的頭上?朕也是為了朝廷的顏面才將此事瞞下,跟朕扯來扯去,滿口的大道理,真當朕沒有讀過書嘛?」

    「天地君親師!君臣若父子,有這麼跟父親說話的!」

    想了一想,李隆基突然「呸」的一下,「朕才沒有年紀如此大的兒子。」

    這發洩了一通,李隆基氣消了不少。

    在一旁充耳不聞的高力士也於恰當時間站了出來,說道:「陛下息怒,別為了個別迂腐的文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太不值得了。」

    李隆基現在很注重養生,頷首道: 「說的在理,為了幾個愚夫,不值得。」

    頓了一頓,他又低嘆了口氣,說道:「早知那章仇兼瓊這般無能,當初就應該聽靜遠的,也不至於有此大敗。此次南征,唯有鮮於仲通、王克昭二人的戰績頗為出色,其他人簡直就是蠢豬。」

    這說道裴旻,李隆基精神突然一震,問道:「靜遠何時入京?滿朝文武各執一詞,沒有一個說話中肯的。這外事,還得與靜遠商議。」

    經過此次南征大敗,李隆基突然意識到在軍事上,還是裴旻的意見中肯管用。

    高力士對於這類瑣碎事務可謂瞭如指掌,毫不猶豫的說道:「就在今日,到底何時來,老奴不清楚。」

    李隆基道:「這樣,你安排人去宮外等候,待靜遠到來,直接將他請入宮。朕這幾日氣得都沒睡好覺,有些乏了,去小歇會兒,待靜遠來時,再叫醒朕。」

    高力士躬身作揖,道: 「就由老奴親自去迎接吧。」

    「也好!」李隆基也未拒絕,直接去裡屋了。

    高力士在宮外等著。

    而今的高力士身價百倍,作為李隆基最信任的親信,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得罪於他,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一樣對之恭恭敬敬的尊稱「阿翁」,至於低一級的駙馬一眾,直接稱他為「高爺」。

    如今高力士親自在宮外等候,過往的官員莫不覺得訝異,上前問好之餘,又滿心遲疑,心想著究竟是何人,能夠得高力士這樣的人物在宮外等候?

    難道是寧王李憲?

    似乎除了寧王,沒有別的人了。

    但寧王身份特殊,他本人也注重韜光養晦,不召見絕不入宮。

    不至於讓高力士在宮外相迎。

    直到大半個時辰以後,裴旻的出現,才解了此惑。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裴國公進京了……

    消息傳開,立竿見影,長安的不安幾乎平息下來:有裴國公在,區區南詔,何足掛齒!

    「高內侍!」

    裴旻對於京畿的動向也頗為瞭解,知道高力士的權勢愈發之重,但他跟高力士關係不錯,依舊如以往一般叫喚。

    「裴國公!」

    高力士微笑著上前相迎。

    裴旻寒暄道:「內侍太過客氣了,何須你親自相迎!」

    高力士道:「多年未見,某焉能不來?請,陛下等候國公多時了。」

    一路進宮。

    高力士一如繼往的透露一些關於李隆基的事情,說道:「南詔之敗,陛下大感頭疼,這些日子都不曾安心睡眠,國公若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某感激不盡。」

    裴旻頷首道:「身為人臣,為君王排憂解難是份內之事,義不容辭。」

    來到興慶宮南熏殿。

    還未入得殿中,已經聽到了殿內傳來悅耳的琵琶聲。

    高力士一聽就知道這是李隆基在彈奏,說道:「陛下已經睡醒,國公稍等片刻。」

    高力士這前腳邁進大殿,還未通報,李隆基已經搶先開口道:「將靜遠請進來便是,無需那麼麻煩。」

    入得殿中,裴旻向李隆基作揖問好。

    李隆基上下打量著裴旻,感慨道:「多年未見,靜遠風采氣度越發不凡,都快要趕上朕了。」

    好不要臉。

    裴旻看了李隆基一眼,心底嘀咕了一句。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19:56
第二十二章 歲月的殺豬刀

    放在十年前,李隆基說這話一點都沒毛病。

    李隆基有著李家的優良血統,劍眉星目,儀表非凡。

    可是十年宮廷的皇帝生涯,與後世的宅男沒啥區別。

    歲月就如殺豬刀一樣,在他那原本帥氣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帥氣威武的國字臉變得豐滿圓潤,腰圍了肥壯了一圈,挺著個肚子。

    固然有著君王的貴氣,卻真的跟風采氣度沾不上邊。

    反觀裴旻,儘管事務繁忙,他的劍術依舊未曾拉下,每日都會練習,身材保養的極好,不說八塊腹肌那麼誇張,卻也沒有多少贅肉。

    因為年歲的關係,他蓄起了短短的鬍鬚,讓本來就英武帥氣的容貌,帶著一絲穩重。

    與發福的李隆基,完全沒有可比性。

    在裴旻眼中,自己現在的對手應該是王維、楊國忠之流的,李隆基已經讓殺豬刀無情的砍了一刀,完全不行了。

    不過似乎李隆基完全沒有這個自覺,還是以為自己跟十年前一樣。

    「坐,高將軍,將杭州進貢的龍井茶取來,給他泡上。靜遠是此道行家,但這龍井應該未嘗過,未聽過。你且嘗嘗,朕看來比之蜀茶,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李隆基面前,裴旻適當藏拙,就不顯白自己的博學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時代他確實沒有嘗過龍井。

    蜀中才是茶文化的發源地。

    杭州龍井確實起源於唐朝,但那是在茶聖陸羽之後才發展起來的。

    現在茶聖還沒出生呢,自然也沒有杭州龍井茶一說。

    不過裴旻沒有想到,自己帶動了茶文化的發展,也讓杭州的龍井提前出來了。

    高力士給裴旻泡了一杯薄荷味的龍井茶。

    裴旻現今最喜歡的茶是蒙頂石花,蒙頂石花茶味很濃,喝不慣的人會覺得很苦,但只要習慣了那種苦味,後來的甘甜回味,確實是天下一絕。

    龍井卻不一樣。

    龍井味道偏於芳香,滋味鮮爽甘醇,與重口味的蒙頂石花正好相反,各有所長。

    「不錯,這杭州龍井論及品後回味,略遜蒙頂石花一二,但色澤、味道、入口都要略勝一籌,確實是好茶。」

    裴旻品了一口,讚不絕口的說著。

    李隆基大方的一揮手道:「靜遠喜歡就好,這龍井是江南送上來的貢品,外邊有錢也買不到。朕不太好這個,多拿些去。喝完了差人說一聲,朕讓人給你送去。」

    裴旻趕忙道謝。

    寒暄幾句,李隆基故作不經意的說起了南詔的敗仗,說起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帶著幾分惱火的道:「朕也是為朝堂考慮,又不是想要包庇張虔陀。張虔陀要活著,朕將他扒皮挫骨都難消心頭火氣。只是南詔已經將他殺了,全家上下都沒放過。讓朕怎麼處理?隨便找一個無辜的人當做替罪羔羊?沒這個道理……」

    原來李隆基不去想這事,氣消了不少,但是裴旻的出現,讓他有了傾訴的對象,越說火氣又莫名的上來了。

    裴旻跟著一起動怒道:「陛下,這個時候還說這種風涼話的人,依我看來就應該一刀砍了。說什麼屁話,裝什麼高尚,這些人就是偽君子,披著人皮的牲口。」

    李隆基眼睛一亮,用手掌摩擦著大腿,說道:「照靜遠這個意思,你是主張南邊的事繼續打下去?」

    「必須打!」裴旻沉聲道:「陛下,現在已經沒有對錯了。自我唐軍四萬健兒戰死異域,自我雲南百姓受到洗劫,這已經不能用對與錯來形容。臣之前說的不是氣話,真的認為那些面對四萬生命,面對雲南無辜百姓受罪,依舊能站在道德的最高點來質疑問題的人該殺。現在是兩個國家的戰爭……這國與國的戰爭,只有勝敗,沒有對錯。」

    「可是朕聽說,不只是朝堂,民間的風氣也是這樣!」李隆基最好面子,很顧及自己在百姓心底的口碑。

    裴旻搖頭笑道:「陛下不會沒有聽過真理是掌握在勝利者手上這句話吧?我們現在如此被動,根本就不是張虔陀錯了。雖然他是錯了,但他已經付出了因有的代價。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前線的失敗,只要我們能夠打贏,一切不利之言,都會煙消雲散。」

    李隆基也知這個道理,憤恨的猛地一拍案几,道:「只恨章仇兼瓊愚昧,辜負聖意。」說著他又看著裴旻道:「如此一來,接下來的一戰只能勝不能敗,一但敗了,朝廷的威信更難挽回。」

    裴旻也慎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只能勝不能敗,一但敗了,形勢會比今日危機十倍。」

    李隆基恨道:「只恨靜遠無法從西方脫身,不然將你調往蜀地,朕即可高枕無憂。」

    此時此刻,李隆基唯一深信之人,唯有裴旻,相信之前南詔之戰的指揮要是換成裴旻,絕不會有今日的恥辱。

    他卻不知道,在裴旻眼中南詔之戰即便是豬帶隊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裴旻笑道:「我朝戰將無數,這殺雞又豈能用斬虎屠獅的刀?」

    他沒說牛刀,而且帶著幾分恬不知恥的自稱斬虎屠獅。

    李隆基非但不怪,反而聽得異常安心,問道:「那靜遠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裴旻為難的撓著頭道:「這個臣遠在西方,對於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實在不知我大唐有什麼後起之秀,不過臣麾下倒是有一人選,應該可行。」

    李隆基精神一震,毫不遲疑的說道:「舉賢不避親,靜遠快快說來。」

    裴旻道:「哥舒翰。」

    李隆基記憶裡有這個名字,想了想說道:「就是那個斬殺突騎施王子的那個將軍?」

    「對,就是他!」裴旻打著包票道:「哥舒翰此人輕錢財而重義氣,極擅帶兵。臣可以意性命作保,他定能不負陛下厚望。」

    李隆基並未立刻答應,而是道:「行,朕相信你的眼光。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朕需要見一見這個哥舒翰。高將軍,你立刻修書一封,將哥舒翰召來長安。」

    他的眉頭已經舒展,很顯然裴旻已經幫他下定了決心。

    不受這屈辱!

    在戰場上受得恥辱,在戰場上用實力找回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20:00
第二十三章一攻一守

    李隆基了卻了南方的困惱,心情大好,讓高力士去準備酒食,想要大吃一頓。

    這幾日他因南邊的敗局,胃口都沒有什麼。

    裴旻想要說的事情很急,卻也不急在一時。

    只是短短的一刻鐘的時間,豐盛的食物已經擺放李隆基、裴旻的面前。

    皇宮御廚的手藝自是沒得說,裴旻大快朵顧的吃著。

    李隆基平時吃慣了,沒有什麼新鮮的。但因之前胃口不好,現在也吃的盡興。

    尤其是還有裴旻在一側陪他說話。

    作為鷹派的成員,裴旻在處事上顯然很對李隆基的脾性。

    在興頭上,李隆基突然問起了裴旻的來意。

    裴旻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說。

    李隆基顯然是誤會了,說道:「靜遠不會就是為了南疆的事情來的吧?」

    裴旻搖了搖頭道:「只是想等陛下吃完再說,免得你又沒胃口了。」

    李隆基怔了怔,將手中的食物放下,無奈道:「說吧,朕現在已經沒胃口了。」

    裴旻一臉肅然的起身離席,一步步的走到大殿中央,作揖道:「臣特來長安請戰……」

    李隆基心底一顫,半晌才道:「敵人是誰?」

    「阿拉伯、吐蕃!」

    裴旻嘴裡吐出了兩個國名,五個字。

    李隆基表情愈發的嚴重。

    一旁的高力士也變色了。

    「你可知現在的局勢?」

    李隆基雙手拳頭鬆開握緊,握緊鬆開,急促的說道:「此次南征失敗,我軍折損將士五萬,損失器械糧草,不計其數,戰後撫卹是天文數字。你之前剛剛勸朕再起南疆戰事,東北也戰事一直未歇,現在你又要與阿拉伯、吐蕃開戰……朝廷近十數年確實發展極好,卻也禁不起如此折騰,你可知隋朝是如何滅亡的?你是一代文宗,不會不知道《司馬法》云:故國雖大,好戰必亡的道理。」

    「臣明白!」

    裴旻語氣決然的道:「這句話的後面還有一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並非臣好戰,實在是不得不戰。我朝的局勢,您清楚,臣清楚,吐蕃、阿拉伯更清楚。有一句話說得好,最瞭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敵人。我們的弱點,吐蕃、阿拉伯遠比我們瞭解。臣現在可以篤定,不出一年,吐蕃、阿拉伯必定會同時向我大唐發動進攻。時候西域將會陷入一片戰火,而吐蕃是進攻河西九曲地,還是河西,這個臣算不到,主動權將在他們手上。」

    「此次南征的失敗,對於我朝來說,確實未傷筋動骨。可是這一敗,給了吐蕃休養生息的機會;這一敗,讓吐蕃士氣大震;這一敗,讓我朝威信大減。對於吐蕃、阿拉伯兩國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除非他們一併犯蠢,才會坐視我們緩過這口氣。坐視我們將高昌倉建成,無糧草後顧之憂?」

    「這不可能的,用兵之道,是將勝負手控制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求神拜佛,乞求敵人愚蠢犯錯。不是臣好戰求戰,而是已經讓吐蕃、阿拉伯逼得不能不戰。」

    李隆基一臉的震撼,他終於意識到南征的決策是何等的愚蠢。

    終於意識到,南征的失敗不只是當初的一個敗績。

    這一敗,將西方的局面都攪渾了。

    自己當初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

    只是李隆基的自尊不承認自己的失敗,遲疑了片刻道:「既然局面如此,為何不能拖就拖?況且防守佔據一定優勢,憑優勢而戰,豈不勝算更大?」

    裴旻搖頭道: 「臣算過了,防守對我大唐的損耗更大。陛下,一但由吐蕃、阿拉伯拉開戰事,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吐蕃兵力不用說,十萬。他們十萬大軍齊出,若攻莫離驛,莫離驛作為釘子,不利於大軍佈防,肯定是守不住的。退守河西九曲地是必然之勢,那時我朝在河西九曲地的建設將會受到重創。如果他們真的只攻河西九曲地那還容易,要是他們時而攻擊河西九曲地,時而攻擊河西,或者分兵攻擊兩地,襲擾兩地,即便最終打勝,這兩地也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而阿拉伯,初步算他二十萬吧!涼州軍、安西軍、北庭軍加起來十一萬,加上西域諸國的兵力,勉勉強強能夠籌齊十 五萬。被動防守不是問題,但是我們的糧草問題沒有解決。關中、隴右、河西的純糧,萬里運輸,維持十五萬大軍的補給,臣深知都不敢計算,那是何等的數額。如果阿拉伯下了狠心,調集三十萬大軍,那我們還需要徵兵西域。這一開戰,臣無法預料要打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五年?不用五年,只怕打個三年,我朝的經濟就要給掏空了吧。」

    李隆基聽到這裡臉色已經有些慘白,粗著聲音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裴旻嘆道:「與其讓吐蕃、大食拖垮,要不主動出擊,要不壯士斷腕,直接放棄西域……」

    「不可能!」裴旻這話還沒有說完,李隆基已經拍案而起,厲聲道:「放棄西域,永遠不可能。朕絕不重蹈那婦人的後塵,西域絕不會放棄,」

    李隆基說的婦人當然是武則天。

    李家人不可能不恨武則天,但是武則天恰恰又是他們的祖母,為了表示孝心。

    不論是李隆基還是李旦,對外都一直表現的極為孝順。

    此刻李隆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顯然已經有些亂了。

    裴旻再次作揖,道:「那隻有一戰了!」

    李隆基皺眉道:「那你需要多少兵馬?」

    裴旻搖頭道:「陛下還是聽微臣將意圖表明,臣絕沒有自大到以我朝一國之力,力戰吐蕃、阿拉伯兩國。臣的目標是青海湖,將吐蕃徹底打廢打殘。至於阿拉伯,臣只是被動的防守而已,一攻一守。攻是吐蕃的疆域,將戰場設在青海湖,所有損耗皆是吐蕃的。守在西域,西域固然有我們一份,但是阿拉伯要攻佔昭武九國才能真正的威脅我朝掌控的疆域。如此可將損耗,降至最低。 」

    「對吐蕃是主動進攻,對阿拉伯是主動防守……」

    「先破吐蕃,再來對付阿拉伯,將兩國的威脅減至最小。」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20:02
第二十四章 誰攻誰守?

    這也是裴旻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以唐王朝一國之力,對抗吐蕃、阿拉伯兩大帝國,倒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而是不值得一打。

    裴旻年歲越長,越能體會到一點,軍政一體。

    軍、政永遠是不可能分割開的。

    這也是裴旻與其他鎮邊大將不同的原因

    裴旻不打無意義的仗,也不會為了單純的勝利而戰。

    如果依照李隆基說的,被動的防守,唐王朝取勝的幾率確實會大那麼一點點。

    但是這種勝算根本算不得勝利。

    自己的領地破壞乾淨,自己的經濟受到致命打擊,能夠換來什麼?

    什麼也換不了!

    裴旻即便再如何自視甚高,也不敢保證自己力扛兩個國家的攻勢不傷筋動骨。

    到時候就算唐朝能夠一舉擊潰阿拉伯、吐蕃兩個國家來襲,也是傷筋動骨,必然無乘勝追擊之力,去爭奪阿拉伯的疆域。

    這樣只會白白便宜拜占庭、法蘭克,甚至可能重新崛起的波斯。

    裴旻不介意拜占庭、法蘭克喝湯,就如回紇、葛邏祿一樣。但他介意唐王朝喝湯,而拜占庭、法蘭克他們美滋滋的吃肉。

    一攻一守最大的好處也是在於此。

    裴旻從懷中取過一張地圖,走到了近處,攤放在了案几上,說道:「吐蕃可以分為兩個部位,一個是高原圍繞他們邏些布達拉宮附近的這一塊高原區域。這裡是吐蕃的巢穴,發展之地。但高原環境惡劣,幾無半點發展前途可言。他們能夠強大至今,靠的就是青海湖。臣記得早年就跟陛下說過青海湖。這裡是我華夏史上最大的一個人湖泊,是一個天然的寶庫。農業無比發達,毫不遜於我朝淮南;畜牧業比我們之前奪取的河西九曲地更要優秀。還有不菲的礦石儲備,至於食鹽的含量,更不用說。我大唐所有百姓吃個幾萬年,都吃不完。」

    「毫不客氣的說,這裡就是吐蕃的命脈!只要我軍進攻青海湖,不管吐蕃做沒做好準備,必然會舉國來守。能夠將青海湖收於囊中那是最好的選擇,萬一,臣是說萬一有所偏差,攻不下來,也沒關係。我們將青海湖破壞個底朝天,也能讓他們哭不出來,沒有再戰之力。這也是進攻的好處,將戰場擺在敵人家裡,只要打壞了東西,都是賺的。」

    李隆基聽得大覺有道理。

    身為皇帝,李隆基沒少下旨免去戰亂或者天災地區的稅賦。

    表面看來,是皇帝體恤民情,其實李隆基知道。

    戰亂與天災之後的地區一切都破壞毀滅乾淨了,需要重新建設,根本收不上稅賦。

    勉強徵收也不夠他小小奢侈一下,不如大方一些,以換取民心。

    「這個將戰場擺在敵人家裡的說法朕喜歡!」

    李隆基拍案叫絕。

    裴旻繼續道:「西域的情況要複雜一些,不過阿拉伯與我們也是一樣,大軍一動,不只是考驗前線兵卒的戰力,還要考驗經濟後勤。現在阿拉伯在邊境陳兵不足十萬,也可見他們也並未真正做好充足的交戰準備。而且一旦開戰,臣會不住的派人用火藥炸燬阿拉伯境內的橋樑,破壞他們田地裡了秧苗,稻穀,增加他們的後勤壓力,一定時間內,他們是很難大規模調動大軍的。這樣守兵就無需太多,能夠大大減少我軍後勤的壓力。」

    李隆基也讀過不少的兵書,真正的軍事水平稀鬆平常,可紙上談兵還是很有一套了,聽得出裴旻的意圖,沉聲道:「如此需要分兩個戰場,一路攻,一路守。靜遠你是哪一路?」

    裴旻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臣是守!」

    李隆基不安道:「那何人是攻?」

    裴旻應道:「臣舉薦鄯州都督王忠嗣。」

    李隆基驚訝道:「王都督確實出眾,可他才二十出頭,能夠當此重任?」

    裴旻肯定道:「王忠嗣是臣奉陛下命親自培養出來的俊傑,比之其父,更為出色。除我之外,他是不二人選!」

    李隆基道:「那為何不換一下,由靜遠來主攻,王忠嗣主防?王忠嗣在子亭守捉的防守還是很出色的嘛,用不過數千人,抵擋住了突厥數萬的兵馬,斬獲也是不菲,足見他同樣擅於防守。而且這防守終究比進攻容易一些……」

    說來說去,還是有些不放心王忠嗣。

    而且在他的心底,也只相信裴旻是吐蕃的剋星,由他主攻最為合適。

    裴旻不否認王忠嗣的能力,贊同李隆基的一部分說辭,說道:「陛下果然慧眼識英傑,以軍事天賦能力而言,忠嗣攻如火,守如山,可謂攻防兩全。他的風格與臣不同,個別地方,臣都不及他。只是西域的關係錯綜複雜,考驗的不只是軍事實力,還要跟西域諸國國王打交道。這方面卻是忠嗣的弱點,處事不夠圓滑,容易誤事。西域諸國國王未必就全部一心向唐,能夠震的住他們,也是勝負的關鍵。」

    李隆基聽裴旻想得如此透徹,也無話可說,道:「說的在理,以威信而言,王忠嗣遠比不上靜遠萬一。西域之事,確實非靜遠不可。只是,讓一個二十出頭的人,擔當如此大任,朕真擔心會拔苗助長。」

    裴旻笑道:「臣以為陛下完全無需有此顧慮,其一、忠嗣有不亞於霍驃騎的軍略,霍驃騎能幹的壯舉,忠嗣一樣可以。其二、主帥依舊是臣,臣雖在西域,但依舊能夠掌控局面。細節由忠嗣負責,大局還是臣來布控。而且臣未必就不能進攻……陛下大可寬心……」

    「如此,倒是可行!」

    李隆基聽裴旻這麼一說,也認同的點著頭,遲疑了半響道:「此戰以你來看,要打多久?」

    裴旻微微搖著頭道:「臣也不好說,此次情況不同。青海湖是吐蕃的命脈,吐蕃不會如河西九曲地那樣,輕易放棄的。進攻的部隊,必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抵禦。同樣的,阿拉伯軍事實力強勁,也不好對付。吐蕃的局面最快也要一兩年,至於西域兩年則是最少了。最輕鬆的是南詔,一但我軍攻入青海湖,南詔勢必無力救援南詔,以哥舒翰的干略,不出三個月就能解決南詔,掃平南邊之憂。」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20:04
第二十五章 要權……西北王

    又聽到南詔,李隆基心底別提有多少後悔了。

    這世上就是沒有後悔藥吃,真要有,花再多代價他也要討來吃了。

    突然李隆基想到一事,帶著幾分遲疑的看了面前自己最信任的外臣,道:「聽說公孫姑娘已有孕在身?」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旻臉色有些僵硬,說道:「四個多月的身孕。」

    李隆基看著那帶著幾分內疚的表情,說道:「你是打算不等孩子出世?」

    傷口撒鹽,也莫過於此。

    要是能打,裴旻鐵定上去一頓飽拳。

    「等不及的,吐蕃、阿拉伯聯合一氣,這邊一進攻,阿拉伯那邊,必然跟著進兵。只要陛下一恩准臣出征,臣立刻修書與封常清節度使讓他做好準備,並且以軍演為由,調兵過沙磧,趕往西州。臣一回到姑臧,最多休息一夜,便要動身。不能給對手任何的可趁之機。」

    李隆基深深的看著裴旻。

    裴旻瞭解李隆基,李隆基又何嘗不瞭解裴旻?

    裴旻最是顧家。

    如裴旻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沒有幾個不胡來的。

    可裴旻卻極少出入煙花酒巷,對於妻兒母親是關懷備至,堪稱孝子、模範丈夫。

    想當年為了親自守候自己的孩子出生,他甚至不惜誇下海口,八月定河曲。

    此事至今都是美談。

    但如今眼瞧著親骨肉還有半年即將問世,他卻要離家兩年甚至更久。

    這尋常人都未必受得了,何況是裴旻這個顧家的好男人?

    沉默了半晌,李隆基才長嘆道:「委屈你了!」

    裴旻肅穆的搖著頭道:「臣深知一點,有國才有家。身為軍人,國家有難,責無旁貸。」

    「好一個有國才有家,好一個責無旁貸!」

    李隆基動容的長身而起,說道:「朕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十數年,靜遠對我朝的貢獻!朝廷有今日的開元之勢,靜遠之功,無人可比。此役過後,朕許你郡王之位,以示嘉獎。」

    武將封王並非沒有前例,但是開元一朝,卻沒有這個例子。

    一但真的受封,裴旻毫無疑問又開創了開元朝的先河。

    裴旻並未顯得多少高興,而是帶著幾分的為難,欲語還休。

    李隆基詫異道:「靜遠可是還有話說?」

    裴旻當然有,只是有些猶疑,毫無疑問,現在是最佳的開口時候,深深一拜,道:「臣還有事相求!」

    李隆基揮手道:「靜遠不妨直說,無須這般客氣。」

    裴旻並未起身,依舊彎著腰道:「陛下此次同時與吐蕃、阿拉伯交戰,糧草是決勝的關鍵,後勤至關重要。若有半點偏差,將前功盡棄,西域不保。臣深知無這個先例,還是懇請陛下准許臣負責糧草的運送調配,以應萬全。只要戰事一結束,臣主動去位,絕不遲疑。」

    經過章仇兼瓊、鮮於仲通一事,裴旻心底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很多事情往往問題不是出在敵人身上,而是自己人作祟。

    他的大戰略就是這樣,一點點的讓自己人搞垮,搞崩盤的。

    現在的一攻一守,已經是逼上梁山的打法。

    再有任何偏差,便是裴旻也無能為力。

    裴旻不敢再將後勤事務交給外人,這也是他特地來長安的主要原因目的。

    討要糧草大權。

    李隆基看著拜服身前的裴旻,大步上前將之扶起,笑道:「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個。」

    他抓著裴旻的手道:「非常時刻用非常之法,朕比任何人都相信靜遠對朕,對我大唐的忠心。朕即刻追加靜遠為隴右支度使、營田使,河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河西、隴右以及西域米糧供給,皆由靜遠全權負責。」

    他說著,還重重的拍著裴旻的手背,表示自己的放心。

    「臣領旨謝恩!」

    裴旻能夠感受到,李隆基這輕輕託付的厚重。

    支度使是主管軍需的官職,職權是支付財用﹐調撥物資。而營田使掌管屯田諸事宜,負責境內的軍糧。若再加上節度使的兵權,幾乎等於是軍、糧、財一體,無異有了裂土封王的權勢。

    至於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意味著西域所有附屬國皆是裴旻的下屬,有權處理西域一切事物。

    此令只要一得通過,裴旻將會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甚至可以說,現在的裴旻比歷史上造反的安祿山還要有權勢。

    「陛下,臣以性命擔保,絕不辜負聖意厚望,絕不丟我大唐一寸疆土。」

    李隆基笑道:「朕記得當初我們就曾說過,朕要比肩甚至超越太宗皇帝,阿拉伯是必過的一關。而靜遠既是三軍主帥,替朕掃平此生最大敵人。朕一直等著這一日,而現在不過是菜前美點而已,讓靜遠先試試手。」

    裴旻隱隱約約記得確實有著約定,忙道:「陛下還記得呢,臣都快要忘記了。」

    李隆基頗為自得的道:「朕是君,一言九鼎,說過的話,焉能不記得。靜遠放心一戰,朕在長安,是你最大的靠山。」

    裴旻得李隆基此話,也是信心百倍,激昂道:「陛下放心,臣先替陛下掃平了吐蕃,至於阿拉伯,終有一日,臣會擒著他們的皇帝來長安為陛下跳舞。」

    裴旻並沒有在長安多待,目的達成之後,直接返回了涼州去了。

    至始至終,裴旻連長安的家門也未進去。

    李隆基聞言,更是默然許久,久久無言。

    當即他將張說、李元紘、王晙三人叫到了勤政殿。

    張說、李元紘、王晙是目前唐王朝地位最高的三位執政宰相,分別負責中書省、門下省與尚書省。

    李隆基將裴旻分析的局勢跟三位細說。

    三位宰相,李元紘是一點軍略都不懂,張說、王晙皆有不凡的功底。

    對於裴旻的分析、判斷,並無異議,對於裴旻出征的提議,也給予支持的態度,但同時也表明了,此戰一開朝堂經濟壓力不小,需要慎重而行。

    李隆基也說出了召見三人來的真正用意:「朕打算加封裴國公為隴右支度使、營田使,河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讓他無後顧之憂,全力應對即將到來的決戰。」

    此言一出,張說、李元紘、王晙都有些呆住了。

    李元紘毫不猶豫的高聲跳起厲聲道:「臣反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22:02
第二十六章皇帝的權力

    李元紘對於大唐的前景是憂心忡忡。

    李隆基重視軍功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故而這個時代的文人都喜歡往邊疆投軍,還形成了一股風氣。

    邊塞詩的盛行就是因為如此。

    作為一個正統的文人,李元紘對此深為忌憚。

    一方面擔心武人的地位超過文臣,另一方面也擔心武人擁兵自重,威脅唐王朝。

    裴旻的特殊化早已成為李元紘的心病了,倒不是懷疑裴旻的忠心,而是擔心裴旻這樣的特例常態化。

    一但別的邊帥也如裴旻這樣軍、糧、財一把抓,很容易產生外臣內弱的情況。

    裴旻身為兩鎮節度使兼河西按察使已經讓李元紘有些坐立不安,何況是現在隴右節度使、支度使、營田使,河西節度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

    這命令一下,將意味著大唐王朝的西境,出了關中就是裴靜遠的天下。

    李元紘的這個反對說了異常決絕,懇切的說道:「陛下,此例不可開。裴國公固然忠心,也功蓋一方,但古來軍、政分立而行,軍不管政,政不涉軍。而今陛下將西方軍政皆委於一人之手,開了先河。日後邊帥紛紛效仿,陛下當為之奈何?」

    「誠然現在是非常時刻,西方危局,皆繫於裴國公一人身上。但越是這樣,越不能助長此風。」

    「臣,懇請陛下,收回此命!」

    他說著,甚至跪伏在了地上。

    唐朝並流行跪禮,只有在特殊的時候,才會如此。

    張說、王晙意外的沒有說話反駁了。

    張說、王晙屬於鷹派的一員,與裴旻關係匪淺,向來支持裴旻以及張守珪這樣的邊帥,認為邊帥應當有一定的主權。

    不然綁著手腳來戰,只會徒添傷亡,還容易打輸原本能贏的戰役。

    同時也認為過於故步自封的發展內政,只會導致浮躁散漫,天下沉迷安逸,不知居安思危。

    但是李隆基給裴旻的權勢實在太重,即便是向著軍方的張說、王晙都覺得有些過頭了。

    李隆基見張說、王晙並未開口,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此刻李隆基對裴旻的信任遠超歷史上的安祿山,甚至可以與巔峰時期的李林甫相比。

    作為一個心大,為了享樂,甚至願意將天下權柄交給心腹的皇帝,李隆基全無半點顧慮,道:「朕叫你們來並不是為了商議,而是要你們知道朕的意思。身為宰相,你們是有權駁回朕的聖諭,可莫要忘了,朕這裡也有罷免你們的權力。」

    他說著直接走了。

    張說、王晙、李元紘三人聽了,瞬間傻眼……

    聽還是不聽?

    封建時代,皇帝始終是最大的存在。

    **********

    其實裴旻也知道事有不妥,畢竟唐王朝的前車之鑑就在面前。

    藩鎮割據是唐王朝最大的弊端,但是現在的局面卻不容他不這麼幹。

    西方的戰局,已經到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步。

    一但有個差池,大唐將會徹底的失去西域。

    這東西方的對決,將會以阿拉伯全面勝出。

    到那時阿拉伯只要支持吐蕃,威脅河西、隴右之地,唐王朝短期內是沒有多少機會重新奪回西域了。

    到時候不論西方的歷史,還是東方的歷史都會記下這一筆。

    東西方第一次大規模對決,以唐王朝慘敗而告終。

    尊嚴是一種政治資本,輸了尊嚴,唐王朝想要號令四方附屬國將會千難萬難。

    這些年,他們的努力等於化為烏有。

    裴旻決不允許此事發生。

    在經過隴右的時候,裴旻與哥舒翰遇上了。

    哥舒翰得到李隆基的召見,正往長安趕去。

    哥舒翰遠遠的瞧見裴旻,激動的大叫起來:「裴帥,裴帥,能夠遇上你,太好了。」

    他聲音響亮,引得周邊人為之側目。

    這突然受到李隆基的召見,哥舒翰心底實在沒有底。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不然為何好端端的將他召入京師?

    裴旻不在涼州,也沒法給他解惑,只能硬著頭皮前往。

    一路上他瞪大著眼睛,看著過往行人,就是不想錯過裴旻。

    果然在途中遇上了。

    裴旻此次入京來去匆匆,並未大張旗鼓,讓哥舒翰這一叫,立刻暴露了。

    在唐王朝能叫「裴帥」的,除了裴旻找不到第二個。

    裴旻正好也有話要對哥舒翰說,與他一併進了附近的一個驛站,隨便避開人群。

    「陛下這突然召見,不會是末將犯了什麼錯,給彈劾了吧?」

    哥舒翰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大過,但是私生活的問題卻也一抓一大把,畢竟有錢。

    裴旻不管,也許朝廷有人看不過眼?

    總之七上八下的。

    「你這是做賊心虛!」

    裴旻笑罵了一句,也將實情相告:「是我向陛下舉薦你去劍南擔任節度使。陛下雖未答應,說要見你一面再定。但只要你不出什麼差錯,這個位子十有八九就是你的。」

    哥舒翰大喜過望,節度使,這可是武將夢寐以求的職位,激動的擦拳磨掌道:「太,太意外了,謝裴帥,要不是您的栽培,您的鼓勵,我哥舒翰至今不過是一惡賭鬼,爛酒鬼,哪有今日。」

    裴旻道:「只要你受了新的任命,就不屬於我管制了。」

    哥舒翰立刻道:「裴帥……」

    裴旻揮手拒絕他說下去,說道:「你知我脾氣,我不搞什麼派系,你是從我河西軍出去的,並不意味著你永遠要聽我的。日後所有事情你自己做主,我既然舉薦你,就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解決南詔。南邊的戰事,就交給你了。」

    哥舒翰聞言登時有些傷感,河西軍的烙印早已刻在心底,哪有那 容易捨去。

    「不過……」裴旻左右看了一眼,輕聲道:「我這裡有一個忙,需要你幫。」

    哥舒翰肅然道:「裴帥請講。」

    裴旻道:「如果你真有這個機緣升任劍南節度使,你麾下應該會有一員大將,他叫鮮於仲通!」

    南詔之敗,給了李隆基狠狠的一個耳光。

    李隆基盛怒之下,處罰了近乎所有南征的將官,就連節度使本人都不例外。

    鮮於仲通與王克昭是唯二未受處罰,反而陞官的人,便是因為軍功出眾。

    「等我的消息,只要我確定了某些事情,我再告訴你怎麼做。」
V123210 發表於 2018-3-31 00:05
第二十七章唯才是用

    與哥舒翰分別之後,裴旻回到了姑臧,再一次將張九齡、李林甫、袁履謙、王昌齡、王之渙、牛仙客等人聚在一起,將自己全新的身份告訴了他們。

    得知自己的上司再一次陞官,晉陞為可怕的隴右節度使、支度使、營田使,河西節度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都忍不住驚呼出來。

    張九齡一臉訝異,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李林甫則是一臉的羨慕,也有些激動。他在裴旻幕府的地位僅次於張九齡。在河西、隴右這一畝三分地,可謂兩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裴旻的地位越高,他自身的權勢也越足。

    李林甫對於權勢有著無止境的渴望。

    至於袁履謙、王昌齡、王之渙、牛仙客等人結為裴旻感到高興,卻沒有想那麼多。

    「我明日動身去西域,此去之後,子壽(張九齡)負責處理河西、隴右節度使的所有事物,他言如我令!」

    裴旻直接開始安排任務。

    聽到裴旻再一次將重任交給張九齡,李林甫內心深處一絲的忌憚憤慨,又有些無奈。

    裴旻完全看不出李林甫的心中所想,這位歷史上十大奸相的城府,裴旻早已領會。

    可憑藉對於他這個人的瞭解,裴旻也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情,隨即說道:「林甫跟我一起去西域,此次在西域,我的重心將會用於跟阿拉伯的那頭獅子博弈。西域諸國國王的往來,就由林甫待我負責。」

    李林甫聞言,眼睛一亮,這在河西、隴右統籌全局,哪有在西域居於諸王之上更有成就感,大喜過望,道:「屬下定不負裴帥器重。」

    微微掃了張九齡、李林甫一眼,裴旻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

    張九齡、李林甫!

    這兩個歷史上的廟堂對手,到了裴旻麾下依然不和。

    他們就如矛與盾,先天的理念不同,天生就是死對頭。

    但是在裴旻這裡,他們卻沒有如歷史上那樣相互攻訐,耽誤國政。

    而是相互爭功,看誰幹得更加出色。

    張九齡那讓人如沐春風的王道政治和李林甫那表面溫和公正卻不擇手段的霸道手段。就如一正一邪,一陰一陽,相互合契的天衣無縫。

    固然他們不是朋友,但再大的事情交給他們,他們終有一個能夠處理的妥當。

    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有能力接手裴旻走後的隴右、河西大局。

    不過對於張九齡,裴旻很放心,可李林甫,在裴旻眼中,他就是一柄雙刃劍,必需握在自己手上的雙刃劍。

    裴旻是不會讓他離開自己掌控的範圍之內的。

    當了這些年的上位者,裴旻也漸漸明白了什麼的用人唯才的道理。

    只要有才,哪怕品行不佳,只要用的恰當,一樣可堪大用。

    李林甫最善於陰謀,勾心鬥角,口蜜腹劍是他的拿手絕活,讓他去跟西域諸國國王比心計算計,正是將這把好劍用在了最恰當的地方。

    裴旻接下來吩咐的是自己的知己好友袁履謙:「履謙兄,你繼續負責高昌倉的建設,就算現在用不上,將來也會派上大用場。高昌倉的存在,更加便利我朝對西方的開拓。」

    袁履謙自然領命。

    接下來裴旻叫了一聲:「仙客!」

    牛仙客出來領命。

    看著面前這位有些虛胖的胖子,裴旻道:「跟了我那麼多年,委屈你了。」

    牛仙客不明所以道:「得國公器重,屬下深感榮幸,何來委屈之說?」

    裴旻也不細說,其實跟了裴旻有些人得到了實惠,有些人其實是給壓制了。

    就如牛仙客,歷史上的牛仙客發展晉陞的速度,遠比在裴旻麾下快。

    歷史上牛仙客為河西節度使王君毚器重,被授為節度判官,成為王君毚的心腹。後來王君毚戰死。蕭嵩繼任河西節度使,仍將軍政事務託付給牛仙客。他工作勤勉,以誠信待人,深得軍民愛戴。

    蕭嵩入朝之後,多次推薦牛仙客。牛仙客得以改任太僕少卿、涼州別駕,並代理河西節度留後。最後更是直接接替蕭嵩,出任節度使,兼任涼州刺史,歷加太僕卿、殿中監。

    可謂平步青雲。

    而且牛仙客是開元朝第一位從邊疆小吏因為軍功而身為宰相的人。

    不過牛仙客的能力嚴重偏科,他不擅於行軍打仗,也不擅於文采治世,故而擔任宰相期間,幾乎一事無成。

    但是他對於後勤糧草器械的管理,無人可比。

    河西就在他的經營下,充實倉庫,修理器械,令得倉庫盈滿,器械精勁,正是因為這功勞,才給身為六部尚書的。

    裴旻麾下人才輩出,牛仙客這種嚴重偏科的人才就不顯眼了,遠不如歷史上有那般機緣。

    「從今日起,隴右、河西的糧草、軍械皆有你負責,後勤要是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牛仙客略微一怔,心底湧現一股暖流,這正是他最擅長的工作。

    裴旻高高在上,又那麼繁忙,居然知道自己擅長什麼,自是感動,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要是他知道,如果裴旻不出現,現在的他已經成為地方節度使了,不知還會不會有這種想法。

    任命一點一點布下,整個節度使幕府所有的人,皆有重擔在身。

    裴旻雙手撐著案几,身子前傾道:「此戰關係我大唐在西域的未來,一步錯則滿盤皆輸。諸公當全力助我,一併面對開元朝至今最大的軍事考驗。」

    眾幕府官員一併齊聲應諾。

    裴旻單獨留下張九齡說話。

    「子壽,可是擔心節度使的權柄過重,不利於長遠?」

    張九齡見裴旻一語道破心中所想,慚愧道:「裴帥明鑑,屬下慚愧。」

    裴旻搖頭道:「這有什麼好慚愧的,你想的也是我想的。我從未有將軍政一把抓的想法念頭,跟了我怎麼多年,你也應該清楚。」

    張九齡深深作揖道:「裴帥的品行一直令屬下佩服嚮往,自愧不及,不敢有半點懷疑。」

    裴旻笑道:「所以此舉是權宜之計,我已經跟陛下說了,只要目標一達成,什麼亂七八糟的職位我都自己辭去,絕不讓邊將成為朝廷的危害,身為軍人,只負責打仗就好了。」

    人誰無情?

    李隆基對裴旻這般器重,裴旻又不是安祿山這樣狼心狗肺的存在,焉能有二心?

    只要李唐不負他裴旻,他也絕不會負李唐。
V123210 發表於 2018-3-31 00:07
第二十八章 大方的鮮於仲通

   送走了張九齡。

    裴旻著看吐蕃方面的地形圖,看著青海湖的某一點,露出了一絲陰笑。

    早在多年前,他就想幹一件事情,只是時機不成熟。

    現在完完全全可以送吐蕃一份大禮了。

    這大禮一到,保證讓吐蕃上下所有人都會傻眼震恐,然後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可惜,無法親眼見到吐蕃一眾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搖頭一臉可惜的,叫了一聲:「摩詰,磨墨。」

    裴旻取出紙筆,詳細的寫了一封密信,讓人送給遠在莫離驛的王忠嗣。

    當天夜裡裴旻與裴母、嬌陳、公孫幽以及小七、小八做最後的相聚。

    裴母、嬌陳、公孫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固然不捨卻也沒有明顯的表露出來。

    小七、小八終究還小,忍不住傷感。

    嬌陳是望小七、小八成龍成鳳,故而平素對他們的教導頗為嚴厲。

    而裴旻卻採用無為的方法教導自己的子女,不想給他們太大的負擔,由著小七、小八的喜好來,培養他們的特長,平常的管教多是從德行上入手。

    只要小七、小八不成為紈褲子弟,裴旻都能夠接受。

    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

    何況裴旻相信自己給小七、小八找的老師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還能教出兩個廢材不成?

    都說嚴父慈母,但是在裴旻這裡卻是慈父嚴母。

    故而小七、小八還是跟裴旻更親,這也讓嬌陳很是吃味。

    尤其是小七。

    小八喜靜,不怎麼惹事。

    小七卻是好動,時不時惹些小麻煩,常惹嬌陳生氣。

    裴旻有著中國人特有的習慣,覺得兒子是用來教訓的,女兒是來疼愛的。

    裴旻這裡也成了小七最堅實的避風港。

    聽到裴旻要遠去西域,一去就是幾年,小丫頭哭的稀里嘩啦的。

    裴旻安撫了好一陣才安撫下來,但依舊不捨的拉著裴旻的袖子。

    即便到了深夜,也不捨得鬆開,小手拉得緊緊地,似乎一鬆手自己的爹爹就要跑了,不見了。

    裴旻只好放棄陪嬌陳、公孫幽的打算,用自己臨行前的最後一夜,陪自己的小公主。

    睡夢之中,小七還是不受控制的鬆開了手。

    裴旻一早起身,小心翼翼的給小七蓋好了被子,在那紅嫩如蘋果的臉上輕輕的一吻,踏上了西去之路。

    裴旻並未宣告動兵,而是以軍演的方式西去,掩人耳目。

    裴旻最重視訓練,軍演早已是河西、隴右軍家常便飯的事情。

    對於軍隊的調集,也沒有多少人覺得奇怪。

    兼之隴右軍、河西軍的軍紀天下聞名,不會幹涉百姓生活,也無人重視,絲毫未有大戰來臨的那股壓抑。

    畢竟唐王朝也安逸了多年,即便是涼州這邊陲之地,也許久未受兵災影響了。

    民心安逸。

    在裴旻動身往西域的時候,哥舒翰與李隆基進行了第一次會晤。

    哥舒翰作為將門之後,家族從哥舒沮降唐之後,族中數輩皆為唐王朝效力,從無叛心,無怨無悔。

    僅從這點,哥舒翰在李隆基心底就加了不少的分。

    加上有裴旻的舉薦,哥舒翰自身的軍事水平也毋庸置疑。

    至關重要的還是李隆基就喜歡哥舒翰這樣的異族大將。

    李隆基的用人風格向來唯親,只要得他信任器重,他能讓一個蠢貨身兼四十餘要職。

    但是能得他信任的人不多,餘下的人尤其是邊將邊帥這類的權臣,他喜歡用寒族跟異族。

    寒族家族勢力弱,真有二心也掀不起風浪,而異族更是如此。

    華夏民族骨子裡就有一股傲氣,異族想要起二心,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用的放心。

    有這些潛在的原因,李隆基、哥舒翰的這一次會面結果堪稱完美。

    李隆基對於哥舒翰的種種表現,異常滿意,讓他配合裴旻的行動戰略,找回唐王朝的面子。

    哥舒翰如願以償的受封為劍南節度使,自然是信心十足,一口應諾,不日往蜀中赴任。

    哥舒翰來過一次長安,對於長安的風花雪月還是極為瞭解的。

    這出了皇宮,哥舒翰沒有去免費的驛館住宿,直接找了長安最豪華的一間酒樓,包了一間最貴的院子。

    然後理所當然的一頭紮進了長安著名的紅燈區……平康坊。

    在平康坊揮霍了一通,光顧了兩樓三坊。

    這位來自西域的土豪終於解決了自己這些在涼州這些年的一大心病:錢太多了,花不出去。

    哼著小曲,想著長安的物價與服務就是讓人舒服,興致高漲的回到了酒樓,正待歇息,補充精氣,明日繼續,卻得知有人拜訪。

    哥舒翰不敢怠慢,在長安天子腳下,指不定就是一個惹不起的大人物,整了整衣裝,將人了大堂。

    來訪的是一位中年書生,四十許上下的年歲,頗有風采。

    「草民蜀中章涵,乃鮮於將軍門客,冒昧打擾,望哥舒節度使勿怪。」

    他說的很客氣,禮數到位。

    哥舒翰大眼珠一轉,笑道:「鮮於將軍?可是那位長驅直入一口氣殺進蒼山洱海的蜀中名將?」

    章涵頗為自得的道:「正是草民主上,主上對於哥舒節度使可是敬仰非常,聽聞哥舒節度使榮升劍南節度使,成為上司,心底無比高興歡迎。這不,特命草民前來恭喜。這是主上特別為節度使精心籌備的賀禮,還請笑納……」說著,他雙手將一份禮單高高舉起。

    哥舒翰稟著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心態,上前接過了禮單,瞄了禮單上雜七雜八的禮品,一點感覺了沒有。

    章涵續道:「主上深知哥舒節度使久在姑臧,京中根基淺薄。讓草民提醒節度使,身為邊將最忌諱的就是朝中無人。主上特地吩咐草民,讓草民告之節度使,其作為下屬,理應為自己的上司分憂。節度使在京畿的一切打點花費皆由他負責,節度使不必與之客氣。」

    哥舒翰登時來了興趣,帶著幾分遲疑的道:「當真如此?某的開銷可是一點也不小?」

    章涵不以為意,豪氣干雲的道:「主上是蜀中大豪,家資千萬,節度使無需與之客氣。」

    哥舒翰雙手一合,笑道:「那某就真不客氣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 13:07
第二十九章暗渡龍駒

    莫離驛!

    「唉!」

    王忠嗣長嘆一聲,眉頭緊鎖。

    南詔的敗局也傳到了他的手上,對於當前唐王朝的局勢,這位險些生擒了吐蕃贊普的大將也是憂心忡忡。

    他的情緒也影響著身旁的將校,尤其是王難得。

    王難得是急得如丟了師傅的孫猴子一樣,急得撓頭弄耳,只恨不得將頭髮都給扯下來:「大哥,你這長吁短嘆的,到底是為了何事?」

    王忠嗣不說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兄弟的能力,讓他衝陣殺敵是一把好手,可動腦子,未必就比這青海湖上的犛牛靈光。

    「某這是氣我自己無能,不能為旻哥排憂解難。」

    具體原因,王忠嗣沒有細說,也不好細說。

    南詔敗局,看似章仇兼瓊的過錯,王忠嗣卻心裡踹著明鏡,若非李隆基貪邊功,好顏面,意圖掩飾邊將過錯,不聽勸阻,動了刀兵,絕不會有這一連串的故事。

    也不至於令得旻哥的全盤計畫,破壞的一塌糊塗。

    只是這話不能對外人說,儘管王忠嗣也將王難得視為兄弟,相信他不會負自己,但很多事情不受控制。

    醉酒、睡夢、無心,皆有說漏的可能,王忠嗣向來穩重懂事,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裴旻為難。

    正當他徒做煩惱的時候,裴旻的密信已經悄然送達。

    王忠嗣獨自在府中拆開,見信中千餘字內容。

    王忠嗣頓覺肩上背負起了千斤重擔。

    以他的軍事素養,已經看破了這一戰的關鍵。

    這孤注一擲的一攻一守,勝負的關鍵就在這進攻上。

    青海湖是吐蕃的經濟、糧食命脈,一但被攻,必定舉全國之力來救。

    唐軍攻佔青海湖之日,也就是吐蕃再無反抗之力之時。

    也就是說兩國共擊唐王朝的計畫也告破,阿拉伯也將失去優勢。

    整個戰略的結束,就看進攻端何時能勝。

    「自己不過二十出頭,卻擔負這般重擔。」

    「旻哥這信中有的只是一些細節安排,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話,顯然是相信自己能夠但得起這重擔。」

    「旻哥如此相信自己,自己豈能讓他失望?」

    念及於此,王忠嗣神色肅然的來到了一旁高掛的地圖前,看著裴旻讓他出兵的最先攻佔的一個小島,眼中從最開始的不解,變得發亮,閃閃發光。

    燈下黑,莫過於此。

    如此兵家必爭之地,居然讓雙方彼此都忽略了。

    「旻哥果然是旻哥!」

    穩重的王忠嗣激動驚呼出聲來。

    此次攻伐,他壓力極大。

    與達扎路恭交戰年餘,王忠嗣深知自己這個對手的能力。

    固然自己這些年,屢屢勝過一籌,可是吐蕃實力卻沒有什麼損失,多是小打小鬧。

    唯一值得稱道的唯有大非川閱兵一戰,那也是繞來了達扎路恭。利用吐蕃宿將對達扎路恭的不信任,打出的成績。

    達扎路恭經營青海湖多年,防守本就佔據一定優勢,而且青海湖腹地的高原反應嚴重。

    唐軍要攻取青海湖,在先天上就處於劣勢。

    王忠嗣又是第一次領大軍作戰,還是有著一定壓力。

    但裴旻這一手妙招,卻扳平了彼此先天性的差距,將唐軍、吐蕃放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大步走出房間,王忠嗣叫來了後勤文書,讓他將所有木桶、木盆、床板統計起來。

    然後敲響了聚將鼓。

    王忠嗣對待治軍有裴旻的風格,在軍紀上容不得半點過失。

    聚將鼓一響,帳內所有將校齊聚帳前。

    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

    王忠嗣好戰,麾下的將校兵卒一個個也是喜戰如狂,

    一個個都迫不及待的看著自己的長官,希望他能翻牌子翻到自己。

    不過短短的半個時辰,一支由三千人組建的騎兵隊奔襲向青海湖。

    **********

    大非嶺軍營!

    達扎路恭在受大非川之恥之後,改變了戰術打法,不在被動的受襲。

    而是將手中兵馬分為兩部,一部在大非嶺設軍營,一部在曼頭山腳牛心堆設軍營。

    兩支部隊圍繞著青海湖,一北一南夾擊著莫離驛。

    只要王忠嗣莫離驛兵馬一動,另一隻部隊便能威脅莫離驛,甚至直接截斷王忠嗣的歸途。

    這種針鋒相對的佈置,給了王忠嗣極大的面子。

    八千莫離驛的守軍,卻牽制了三萬吐蕃兵。

    達扎路恭卻覺得值得如此,王忠嗣值得這般慎重對待。

    果然面對南北壓制,王忠嗣也找不到可趁之機,自大非川那次奇襲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出擊襲擾了。

    這突然得到王忠嗣再次出擊的消息,達扎路恭不敢大意。

    做了多年的對手,達扎路恭早已不像當初那般,將王忠嗣視為那個無名小卒。

    王忠嗣勇猛與沉穩並存,有著可怕的戰術嗅覺。

    他但凡出擊,幾乎是抓著自己的弱點一擊而中,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勝的乾淨利落,然後從容而退,不給自己半點的可趁之機。

    「他是往哪裡走的?」

    達扎路恭一邊聚兵聚將,一邊細問探馬緣由。

    探馬立刻回道:「南下積石山!具體目標,並不確定。」

    「茶卡鹽湖!」

    青海湖的每一寸土地,達扎路恭都能叫出位子來。

    一瞬間,達扎路恭就看破了王忠嗣的真正意圖。

    茶卡鹽湖是柴達木盆地四大鹽湖中最小的一個,也是開發最早的一個。

    因為茶卡鹽極易開採,人們只需要揭開十幾釐米的鹽蓋,就可以從下面撈取天然的結晶鹽。

    在這個開採食鹽的技術不是很發達的時代,能夠省去很多的勞動力。

    茶卡鹽湖的價值意義也就比其他三大鹽湖更加重要。

    而今吐蕃上下所有販賣使用的食鹽,八成源於茶卡鹽湖。

    這一擊要是讓王忠嗣功成,他們的損失可不小。

    沒有半點的遲疑。

    達扎路恭立刻調集了五千兵士去茶卡鹽湖防守,自己親點六千,中途截殺。

    王忠嗣這一動,達扎路恭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做出了應對反應。

    但達扎路恭不知道的是,便在他一心追逐王忠嗣腳步的時候,一支小股部隊帶著木桶木盆木板,潛伏至青海湖,以木桶木盆木板為船劃向青海湖的中心小島……海心山,龍駒島……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 13:10
第三十章 後知後覺

    達扎路恭準確的把握了王忠嗣的行蹤,兩軍再一次與大非川相遇。

    王難得本以為是一次暢快淋漓的奇襲,卻不想讓賊人抓了現行,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孫子居然先一步跑到我們前面去了,當真可惡!」

    王忠嗣卻不以為意的道:「不足為怪,吃了那麼多次教訓,我們想要再次功成,哪有那麼容易?」說著問向面前的探馬,「對方有多少人?」

    探馬抱拳回道:「有三千之數!」

    王忠嗣看了一眼四周,高舉著手中的方天畫戟道:「咱們沒有空手而歸的習慣,你們是我的親衛,對面是達扎路恭的親衛,就讓我們親衛對親衛。看一看是吐蕃小兒的兵卒厲害,還是我唐王朝的百戰勁旅更勝一籌。」

    王忠嗣向來不懼戰,反而喜歡身先士卒。

    這方面他從來不甘於人後。

    王忠嗣身著顯眼的白袍,騎著引人矚目的紅馬,銀色的方天畫戟遙指前方:身為三軍之首,戟尖所指之處,就是就是全軍行動的方向!

    塵土被彼此急促翻動的馬蹄從大地掀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黃霧,

    面對唐軍勇猛無措的襲來,達扎路恭也不膽怯的下達了突擊的命令。

    兩支親衛隊凶悍的交織在了一起。

    隨著兵刃碰撞的聲音響起,鮮血飆射,屍體從馬背上落在地下,無情的被戰馬踏成了肉泥。

    王忠嗣更是如一道紅白相間的閃電,勇猛地楔入敵群之中。

    這一接觸,王忠嗣立刻就察覺前面的敵人與往日交手的吐蕃兵有很多不同。

    以往的他接觸的吐蕃軍大有遊牧民族的脾性,單兵作戰能力強大,但是群戰能力不強,各自為戰,對上精於合擊的唐軍,往往會吃大虧。

    但是此刻王忠嗣發現,面前的這支吐蕃軍攻擊時,極有章法,並不是原來的一擁而上,靠硬實力取勝。

    四條鐵槍一齊刺過來,王忠嗣大吼一聲,方天戟縱橫飛舞,轉瞬之間,那四騎連人帶馬倒在地下,被他拋在了腦後。

    只是略環顧戰場,王忠嗣已經決定進攻的方向。

    鮮血飛濺中,王忠嗣一馬當先,擊碎了前面數層人潮,幾乎沒有費多少氣力,就從右翼殺了出來。

    王忠嗣回望一眼,見兵卒都跟著自己殺出,並沒有給留下的,遠遠眺望了一眼達扎路恭方向,道:「走吧!」

    「就走了?」王難得還未衝殺過癮,有些意猶未盡。

    王忠嗣笑道:「現在不走,難道還等著他們將我們包圍嘛?適可而止,行了!」

    王忠嗣打的突然,撤的迅捷。

    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跟達扎路恭相互對決多年,王忠嗣並沒有真真正正的跟他正面交手。

    子亭防禦戰,達扎路恭翻山越嶺的奇襲而來,自身體力有限。

    而莫離驛對決的兩年,王忠嗣都是挑軟柿子捏,從未正面打架。

    王忠嗣也不瞭解吐蕃主力軍的真正實力。

    王忠嗣以戰術稱雄,戰略佈局非其所長。

    此次進兵攻打青海湖,少不了得打硬戰,事先瞭解吐蕃軍的實力,還是極有必要的。

    **********

    遠遠的看著唐軍精騎離去,達扎路恭眼中閃過一絲奇怪,還有深深的忌憚。

    達扎路恭一直研究王忠嗣的特點。

    發現了一點很奇怪的事情,王忠嗣是裴旻一手教出來,但是他們的風格完全不同。

    裴旻用兵天馬行空,他把控戰局的能力,對敵我局勢的判斷,大有韓信、李靖之風,決勝千里。很多時候往往仗還未開打,他已經先一步預測出了大致的走向,要做的只是一點一點的將敵人引入甕中。

    而王忠嗣卻不以戰略佈局見長,而是戰術。

    攻若雷霆烈火,守無磐石大山。

    現在還要加一點,在戰場上對戰機的可怕直覺。

    達扎路恭極少衝陣,並非他實力不濟,相反他弓馬嫻熟,一手馬槊也使得出神入化,只是身為三軍統帥,他知道自己在後方指揮的作用遠比前線衝殺更有利於大局。

    然而之前他剛剛發現自己的右翼有一些疲軟,想要派兵去支援。

    卻不想王忠嗣幾乎在同一時間察覺了這點,直接抓住了這一絲疲軟,率兵衝殺出來,從容而去。

    一個在前線衝殺的大將,對於戰局的掌控,比他這個在後方觀戰的還要強上一分,這份對戰機的敏銳直覺,強的可怕。

    「元帥要不要追擊?」副將知道達扎路恭的佈置,此刻還有三千騎兵欲迂迴著堵截王忠嗣的歸路。

    他們要是就這樣讓王忠嗣離去,左右迂迴的騎兵,必然來不及阻截。

    「不用!窮寇莫追!」達扎路恭心底有著不好的預感。以他對王忠嗣的瞭解,王忠嗣不應該會莫名其妙的鬧這一場。

    回到了大非嶺軍營,達扎路恭還未入寨,以有人莫名其妙的上前稟告唐軍的全新動向。

    「就在元帥截擊王忠嗣的時候,一股唐軍不知為何,用木桶木盆木板渡河去龍駒島了。」

    達扎路恭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呆了呆,突然驚呼一聲:「不好!」

    他發瘋似地翻下了馬背,一口氣衝入帳內,找到了青海湖的地圖,看著整個青海湖的佈局,看著青海湖中心的龍駒島,眼中一片驚恐,手中的地圖都握不住了。

    吐蕃位於高原之上,地形複雜多樣、景象萬千,有高峻逶迤的山脈,陡峭深切的溝峽以及冰川、裸石、戈壁等多種地貌類型。

    以湖泊而言,算得上是華夏湖泊最多的地區,但是高原湖泊彼此不相連。又因氣候寒冷,湖泊有結冰期,故而吐蕃從不發展水軍,也不可能發展水軍。

    對於水戰的便利,毫不瞭解。

    而唐軍也是一樣,唐軍與吐蕃接連的地方是河西九曲,是鄯州、沙州不是大山就是草原荒漠,根本沒有習水的土囊。

    聽過西北涼州的鐵槍大馬,誰聽過大西北的舟船?

    因此誰也沒有重視青海湖這塊區域適用於水戰,誰也沒有留意到湖心龍駒島水戰的戰略意義。

    而今唐軍突然暗渡龍駒島,達扎路恭這才反應過來。

    這真要讓唐軍,在龍駒島站穩,那唐軍豈不是能夠隨時隨地出現在青海湖靠八百里青海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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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