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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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可怕的蝴蝶效應

    裴旻輕摸這辛巴的鬃毛,緩緩的向烏仗那國行去。腦中思緒萬千。

    與莫斯雷馬薩的會晤,裴旻認識到一點,西域的局面即將進入白熱化。

    與阿拉伯帝國、吐蕃的爭鋒,將會擺在檯面上。

    大有一種千斤重擔押在身的感覺。

    在他的記憶裡,唐朝還不曾受到這樣的壓力。

    歷史上盛唐的發展是非常穩健的,先是李隆基穩定朝局,提拔擅於治世的姚崇制定法規,令得開元朝的經濟蓬勃發展。

    這富極而貪,然後李隆基罷免了喜歡搞小團體的姚崇,任用剛直不阿,大有魏徵風骨的宋璟治吏,令得朝堂清明。

    在姚崇、宋璟的努力下,唐王朝國富民強,但軍事相對疲軟。

    文武雙全的張說也因此走上了歷史的舞台,改革軍制,用募兵制取代了府兵制。同時大唐的信安郡王李禕與盛唐第一名將王忠嗣也在這個時候,展露了頭角。

    信安郡王李禕是唐朝宗室名將,神武軍的創建者,唐太宗李世民曾孫,吳王李恪之孫,大有昔年李道宗之風,先指揮石堡城之戰,大破吐蕃,促成兩國和平局面,後又與抱白山之戰大破奚和契丹,俘虜敵酋,驅逐叛逆,誠乃王忠嗣之前,薛訥之後的軍方中流砥柱。

    而王忠嗣少年成名,好戰沉穩,打吐蕃,揍契丹,破奚族,扁突厥,將週邊異族教訓個遍,佩四種將印,控制萬里邊境,歷史上稱呼他為盛唐第一名將毫不虛言。

    王忠嗣之後,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張守珪等大將也相繼崛起,更加奠定了唐王朝所向披靡的軍事實力。

    這一切的發展,依照流程來算,用了足足二十五六年。

    唐朝整個朝代的巔峰,便是開元二十五年到天寶初期的這段時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他這個穿越者的出現。

    讓唐朝少走了許多的彎路,推動了歷史的進程,促使唐王朝軍事領域的大躍進。

    現在不過是開元十二年,可唐朝的威望聲勢,已經能與歷史上巔峰時期的唐朝相媲美了。

    也導致了前期抵定開元朝前期戰事的信安郡王李禕還未出現,王忠嗣現在還是個毛頭小子……

    與此同時,受到了他這個蝴蝶效應帶來的影響,唐朝週邊的諸多,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

    其中阿拉伯帝國、吐蕃的影響最大。

    歷史上吐蕃這一時期,一直在潛心發展,直到安史之亂時,突然發力攻取了大唐的河西、隴右之地,建立了吐蕃帝國,雄踞高原與西域跟阿拉伯帝國爭鋒。

    而阿拉伯帝國四面出擊,打下了偌大的疆域,是這一時期,領土疆域最大的國家,但因什葉派和哈瓦利吉派的持續衝突,阿拉伯帝國的統治長年陷於不穩定狀態,時常內亂。

    後來與唐朝在怛羅斯交鋒的阿拉伯帝國,就是內亂後的黑衣大食,而不是現在倭馬亞王朝也就是白衣大食。

    可是不知為什麼,許是受到蝴蝶效應的影響,白衣大食並沒有如歷史上一樣,陷入內亂,反而是通過與唐王朝的貿易往來,國力蒸蒸日上。

    最近更是兵發天竺,打的開掛的印度人那是哭爹叫娘。

    軍事實力比之歷史上的阿拉伯更要強上三分。

    而今原本歷史上打的你死我活的兩個國家,現在是反過來一併將矛頭指向大唐,擺出一副吳蜀同盟,攻抗曹魏的架勢。

    唐朝可不是三國時期的曹魏,阿拉伯帝國、吐蕃更不是吳蜀。

    別的不說,阿拉伯帝國東起印度河和帕米爾高原,西至大西洋的比斯開灣,南自尼羅河下游,北達裡海和鹹海南緣,橫跨歐、亞、非三大洲,土地疆域比大唐還要廣闊,軍事實力毫不遜色現今的唐王朝。

    吐蕃相對要弱上一些,可是他的發展潛力,絕非是困居江南蜀地的吳蜀可比的。

    他們的聯合,別說是西域諸國,即便是裴旻自己了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因為這一切的源頭是他造成的……

    他讓唐王朝實現了大躍進,從而成為了出頭鳥,眾矢之的。

    「裴帥?」

    哥舒翰見裴旻一臉嚴肅的徐徐而來,忍不住擔心的叫了一聲。

    裴旻對上一個個關懷的眼神:不只是哥舒翰,所有兵士都露出了幾乎相同的表情。

    現在不管是隴右軍,還是涼州軍,他們皆對遠遠走來的這個人敬慕有佳。

    沒有他,就沒有自己而今的一切。

    永不拖欠的薪俸,良好的福利,以及最為重要的尊嚴。

    裴旻比任何人都注重軍人的榮耀,故而重視精神道德方面的培養,便如後世岳家軍一樣「凍殺不拆屋,餓殺不打擄」。

    與宋朝關鍵時候招募流民地痞為兵不同,身為隴右軍、涼州軍人,自身的道德操守必需過硬。

    除了護衛一方安寧,隴右、涼州軍的兵士還兼任著各種各樣的義務勞作。

    比如背負石材、木材,即能練習負重體力,也能造福一方。

    因故身為隴右、涼州軍兵士,深得百姓愛戴,說出去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身為隴右、涼州的兵士即便討媳婦也比一般人好找。

    故而對於裴旻,軍中上下莫不信服。

    見他神情異樣,皆有相同感覺。

    裴旻目光落在哥舒翰的臉上,又看了一眼隨行的兵士,突然笑了起來,暗忖自己是杞人憂天。

    不招人嫉是庸才。

    正是因為唐朝可怕,他們才會連在一起。

    自己麾下有哥舒翰這樣的名將,還有不遜於他的封常清,更勝一籌的王忠嗣。以及李嗣業、李翼德、折虎臣這樣的虎將,更有十五萬大軍,兼大唐帝國為後盾,自己瞎操哪門子的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來個三國會戰,一口氣將阿拉伯、吐蕃都收拾了。

    也許就如當初李世民的虎牢關之戰一樣,一戰封神。

    念及此處,裴旻放下一切擔心,說道:「沒事,只是在想一件嚴肅的事情……」

    哥舒翰忍不住多嘴的問了一句道:「什麼事情?」

    裴旻笑道:「這次大勝,你處力不小,應該給你什麼封賞。」

    哥舒翰眼睛一亮,裝模作樣的道:「只要能跟著裴帥,什麼賞不賞的,末將是一點也不在意。」

    「那太好了!」裴旻猛地一拍大腿,說道:「這一次大戰,有不少人表現出色,真不好排個高下。你既然這麼說,那我給你往後排排!」

    「啊!」哥舒翰遺憾的叫出聲來,一臉的沮喪。

    裴旻大笑的與之錯身而過,說道:「你放心,我賞罰分明,功勞簿上絕不偏袒任何人。你確實表現的不錯,除了理所當然的嘉獎,我私下另外再送你一件禮物!」

    他說著一揚馬鞭,打馬而去了。

    裴旻採用的是現代太祖的思想「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儘管一切看開,裴旻亦不敢大意,一回到烏仗那國,立刻就親筆修書一封,分析了當前的局面局勢,將西域這邊的情況,阿拉伯帝國與吐蕃聯盟的事情寫清道明,讓廟堂之上有所準備。

    裴旻沒有在烏仗那國多呆,直接返回了龜茲,處理此次征伐的未盡事宜。

    裴旻一回到龜茲,第一件事情就是瞭解突騎施現在的情況,隨即又找來自己的行軍參謀高適。

    「將此次俘虜的突騎施要員的名單給我!」

    行軍參謀,自然是乾這種又細又累的事情。

    大老粗是乾不好這類表格名單一樣的事情的。

    高適應了一聲,從堆積如山的奏報中找到了名單,遞給了裴旻。

    裴旻接過名單,兩邊一拉,老長的一條,自往地下掉落。

    「好傢伙,不少啊!」

    裴旻讚嘆了一句。

    高適道:「此戰戰果斐然,我軍不只擒獲了突騎施的可汗,還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三十一人,他們麾下的將官加起來有兩百餘人,將他們獻往長安,定能轟動一時。」

    頓了頓,他猶豫了會兒說道:「只是……」

    裴旻看著手中的戰報,說道:「只是什麼?」

    高適頓了頓道:「軍中有些將官不明白。」

    裴旻笑道:「是因為讓蓋嘉運、高仙芝得了頭籌?」

    高適頷首道:「卻是如此,蓋嘉運、高仙芝非我涼州軍、隴右軍人,可最關鍵的功勞卻讓他們奪了去,個別將士有些憋氣。」

    裴旻眉頭挑了挑道:「真有氣就憋著,有人不滿,讓他來找我。我可以告訴他原因,真要接受不了,就讓他自便。同為唐將,我不反對良性競爭,但因為競爭而製造矛盾,耽誤軍事,別怪我軍法無情。」

    「不,不是不滿,只是不理解!」高適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越是接觸到涼州、隴右的軍務,他越能體會裴旻這個唐朝第一大將,在涼隴將士心中的地位,於是,又說道:「其實屬下也是一樣,屬下覺得就憑裴帥以往用兵,多是以少擊多,而今卻如此勞師動眾,是因為蘇祿過於了得?」

    裴旻搖頭笑道:「那你就太高看蘇祿了,不是我吹牛,要贏蘇祿不難。兵多有兵多的打法 ,兵少亦有兵少的打法。真要計較,我可以不用安西的軍馬,只用我帶來的涼隴之兵,一樣能取勝。真要這樣打,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你們,是我!可是,你們想過代價沒有?以八萬打十一萬,我們會折損多少兵馬?」

    「用兵不是遊戲,逞能的代價是更多的犧牲。我能用二十萬兵,以最小的傷亡,圍殺突騎施,就不會逞無畏的英雄。功績隨時能夠獲取,將士的生命,只有一條。我無法避免戰場上的損耗犧牲,但為將為帥,理應想盡一切辦法減少不必要的犧牲,不必要的傷亡,盡最大的努力,將傷亡減至最低。故而哪怕是必勝之戰,必贏之戰,也要用盡一切力量去打,打的更漂亮,打的更精彩。」

    高適想起了此戰唐軍的損耗,恭恭敬敬的向裴旻作揖一拜。

    無怪隴右軍、涼州軍願意將生命託付,這樣的統帥,焉能不讓將士為之效死?

    裴旻從俘虜的名單中看到了莫賀東與莫賀達干的名字,登時笑了起來,說道:「運氣不錯,這兩傢伙居然沒死。」

    他自語著,讓高適將莫賀東與莫賀達干帶了上來。

    莫賀東、莫賀達干顯是吃了不少的苦。

    這也是裴旻的習慣,裴旻從來都沒有善待俘虜的心思,更沒有善待入侵自己國家賊寇的心思。

    不管你身份如何,哪怕是蘇祿,這個突騎施的霸主,也不會特別特殊的待遇。

    吃穿都是基本俘虜的水平,住是因為不能讓他鬧事,單獨關押,可環境條件一樣極差。

    莫賀東、莫賀達干同樣的如此。

    大戰之後,裴旻因為察覺尉遲眺的反心,一直留意吐蕃的動向,又受莫斯雷馬薩邀請,沒顧得上俘虜。

    莫賀東、莫賀達幹他們的日子更加淒慘了。

    尤其是莫賀東,他在戰鬥中給傷到了腿,本來不算是多大的傷。

    但是沒有得到很好的救治,落下了病根已經瘸了。

    兩人見到裴旻,眼中都露著不屈的敵視的目光。

    作為草原上的漢子,他們的表現的也頗為硬氣。

    裴旻漫不經心的道:「你們不用這麼看著我,要恨恨你們的可汗。不是他無能,你們也不會成為階下囚。累得你們的族部,唉,罪過哦!」

    莫賀東神色動容,臉上略一掙扎,妥協道:「我的族人,怎麼樣了?」

    裴旻長嘆一聲道:「一個慘字了得,剛剛得到的消息,葛邏祿已經攻破了你岳丈的部落,你岳父已經戰死陣亡了!」

    莫賀東身子晃了晃。

    莫賀達乾眼中也閃過一絲哀痛。

    裴旻道:「現在的突騎施可汗是爾微特勒,是蘇祿的兒子。這傢伙很是高明,收縮陣線,表面是為了抵禦葛邏祿的入侵,其實瞎子都看的出來,他就是不想救援你岳父而已。」

    莫賀東、莫賀達干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厲色。

    突騎施分黑部、黃部兩大聯盟。

    蘇祿的的黑部實力略勝黃部,但經過碎葉城之敗,黑部損失最重,以實力而言,黃部已經反超黑部了。

    可如今爾微特勒賣了黃部的一大部落,情況再次逆轉。

    「我想放你們回去,你們有什麼好處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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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高仙芝的投效

    莫賀東、莫賀達干聽到裴旻這話,先後一怔。

    裴旻瞇著眼睛看著兩人,以他的個性是絕不會放過入侵自己國家的敵人的。

    就如漢朝那句特別熱血的話「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故而裴旻自統兵以來,戰術戰法具有不同,但最終結果卻都一樣,戰必全滅,或擒或殺,絕不讓他們安逸離去。

    不是簡單的擊潰擊退,而是給予入侵的敵人重創,毀滅性的打擊。

    但凡事皆有例外。

    經過與莫斯雷馬薩的會晤,裴旻認識到了西域局面的嚴重性。

    已經到了這個層次的戰爭,大唐也需要一個像樣的盟友,以減輕壓力。

    裴旻選的自然不是突騎施,突騎施不說草原民族的豺狼習性,自身也不夠這個資格。

    他選中的是東羅馬帝國,也就是拜占庭。

    拜占庭帝國與唐王朝沒有明顯的利益衝突,而且拜占庭帝國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盟友,幫忙分擔壓力。

    相比西域,拜占庭帝國的君士坦丁堡,才是阿拉伯帝國更加渴望攻陷的巨城。

    但是君士坦丁堡有著西方人號稱無敵的防禦系統,外加擁有這個世界最先進最強大的水軍,還有希臘火這樣的神器,讓阿拉伯帝國望而生畏。

    不過現在的拜占庭,在真正的阿拉伯帝國面前,也就君士坦丁堡與水軍可以誇耀了。

    他們的陸軍近乎全滅,就靠一座易守難攻的巨城龜縮防守。

    也是這個原因,拜占庭才會不愧餘力的扶持突騎施,資助蘇祿可汗,為得就是用突騎施的鐵槍大馬來對抗阿拉伯帝國陸軍壓力。

    拜占庭、突騎施同盟多年,唐王朝想要插上一腳,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裴旻想要促成的同盟,也不是單純相互依仗的共利同盟,而是以唐王朝為盟主,讓拜占庭認唐王朝為老大哥,一方面體現唐王朝應有的威勢,一方面也便於以後的行動。

    只是拜占庭作為早年古羅馬的後裔,固然實力大為減弱,卻也強撐著顏面。

    得唐王朝這個強援,裴旻相信拜占庭上下定會舉雙手雙腳同意,但要讓他們認大唐為盟主,多半是不願的。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接受這種同盟條件。

    裴旻釋放莫賀東、莫賀達干,便是動了逼迫拜占庭低頭的心思。

    拜占庭現在有突騎施為盟,對於一個新盟友的需求不是那麼迫切,更何況是認一個老大哥。

    突騎施固然給裴旻重創,但根基底氣還在。

    葛邏祿能夠趁勢咬下突騎施的一塊肉,卻沒有辦法將之滅亡。

    最終是雙方相互對持,這樣原本也較為適合唐朝當下的利益所在。

    可現在裴旻要做的就是毀了拜占庭的倚仗,放莫賀東、莫賀達的回去,勢必會造成黑部、黃部的分裂內亂。

    唐王朝在給葛邏祿多一些的支持,突騎施原本不堪的局面更加危急,將會自顧不暇。

    失去了突騎施這個可靠的盟友,拜占庭迫切的需要一個全新的盟友。

    唐王朝無疑是最佳的選擇,大唐也能順勢收一個小弟……

    不過就這樣放了莫賀東、莫賀達干二人,裴旻可不甘心,至少也要收點賣身錢回來。

    莫賀東上了年紀,城府更深,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泱泱大唐,堂堂裴國公,哪裡會在乎一點蠅頭小利?」

    裴旻笑道:「不是在乎,而是不甘心。 」

    他說道這裡,神色嚴峻嚴厲,說道:「我憑生最恨犯我疆域者,來多少殺多少,絕不含糊。你們或多或少也聽過一二……」

    莫賀東、莫賀達干心底生出一抹寒意。

    裴旻的戰績他們早有耳聞,只覺得言過其實。直到之前親自體會,方知可怕。

    「我朝憑藉西域商路獲得多少利益,早已不是秘密。西域越是穩定,我朝獲利越多。故而相比殺了你們,我們更加希望西域和平!」

    「蘇祿的兒子,爾微特勒不為我朝信任,與其讓他統制突騎施,不如放你們回去,由你們當突騎施的可汗。」

    「當然,不是白放的,你們要向我朝進貢,表示臣服。」

    「你們以為如何?」

    裴旻很大度的將自己的地盤全盤托出。

    莫賀東、莫賀達干互望一眼,已經有些察覺裴旻的用心了,想著就算自己不放血,也會放自己離去,何必白白破費。

    莫賀東將自己的腰深深的彎了下去,說道:「我願意臣服偉大的天可汗陛下。」

    他口頭表示臣服,對於進貢什麼的卻是絕口不提。

    裴旻冷笑道:「是,你們想的不錯,無論如何,我都會放你回去的。不管你交不交贖金,向不向我朝進貢。可你別忘了,什麼時候放你們,決定權在我手上。恰好,我跟葛邏祿的可汗關係不錯,我可以讓他去進攻蘇譜部落,也可以讓他去進攻俱蘭城,你們說你們新任的可汗會不會派兵救援呢?」

    莫賀東、莫賀達干臉色瞬間驟變,大汗淋漓。

    裴旻說的蘇譜部落、俱蘭城正是突騎施黃部的骨幹,前者是心向莫賀東的一大部落,後者直接是莫賀族部的巢穴。

    現今突騎施黃部已經痛失一臂,再失去蘇譜部落、俱蘭城,他們黃部就再也沒有與黑部爭雄的機會了。

    而且爾微特勒最是陰狠,定不會放過這次收服黃部的機會。

    那個時候突騎施一樣內亂,而他們卻連半點勝算都沒有。

    莫賀東面對裴旻,不敢再存任何僥倖,再次彎腰道:「既然應允臣服,進貢自然少不了。為了體恤國公大德,我願意獻上五千鑌鐵以報赦免之恩。」

    裴旻皺了皺眉。

    莫賀東立刻道:「國公莫要小覷這五千鑌鐵,當年在下趁大食國大意之際,襲擊了他們的輜重車,掠奪來的天竺精鐵。國公因知我突騎施不擅於冶煉之術,這精鐵對於我們全無妙用。但在下深知,天朝將之視為珍寶,願意全數奉上……」

    「好!」裴旻毫不猶豫的一口應答下來,爽快之極。

    天竺精鐵就是大馬士革鋼,確實是值得心動的寶貝。

    「族長就先回去吧,令郎我留下來作客。你天竺精鐵送到之日,便是我送還令郎之時!」

    莫賀東也知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認命的應諾下來。

    西域之事,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就在裴旻準備撤軍返回涼州的時候,裴旻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拜帖。

    拜帖的署名正是高仙芝!

    裴旻想著自己手中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說道:「讓高仙芝下午來見!」

    到了午邊,高仙芝依約而來。

    「請坐!」

    來到大唐十餘年,裴旻見過了不少的名人大將,對於這類名人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除非是杜甫這樣級別的人物,裴旻相信自己已經不會表現的過於激動,對於高仙芝只有這單純的欣賞。

    「謝國公!」

    現在的高仙芝還是游擊將軍,固然頗有名望,卻是只是一位常見的將官,與裴旻相比,那是天差地別,也顯得很是恭敬。

    裴旻笑讚了高仙芝幾句,誇獎他之前一戰打的不錯,說話:「要不是你及時出擊,把握住了戰機,制止了蘇祿的突圍,我們獲取不了這樣的大勝。」

    高仙芝道:「那是因為國公指揮有方,末將很是好奇。為何國公篤定蘇祿會選擇繞過羯丹山而不是從碎葉川口突圍?」

    「有區別嘛?」裴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從未篤定蘇祿會走羯丹山,只是安排了你們圍堵而已。他要是走碎葉川口,他輸得會更慘。我在碎葉川口布下了十五萬軍隊,一但交鋒,蘇祿根本沒有經歷顧及後方。到時候你們會受到我全新的命令,奔襲夾擊。」

    「蘇祿太早亮出了底牌,讓我從容的佈置了戰場,不管他怎麼選擇,結果都是一樣的,只是打法不同而已。」

    高仙芝歎服道:「國公用兵,奇正結合,得正兵的浩瀚,得奇兵之大利,末將深感佩服。」

    裴旻見高仙芝這般「誠實」臉上略顯得色:「將軍謬讚了,你此來不會就是為了誇裴某幾句吧?」

    高仙芝略顯尷尬,突然深深拜道:「末將仰慕國公高義,願意侍奉帳下,為國公鞍前馬後。」

    裴旻怔了怔,他想過高仙芝找他的理由,卻沒有想到他特地上門是讓自己收下他?

    是不滿現在的地位?

    他父親高舍雞,在安西辛勞了半輩子,不過是游擊將軍,他二十歲就跟他父親班秩相同。年歲地位而言,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裴旻略作沉吟道:「我很欣賞你的才華,能得你這樣優秀的將軍效力,於我而言也是一種榮幸。只是我想知道,為何這般突然?你在北庭過的不順心? 」

    高仙芝沉默了半響道:「並非不順心,只是有些不如意。」

    他有些難以啟齒,不知如何開口。

    裴旻笑道:「無妨,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沒有什麼不好說的。」頓了頓,見高仙芝還是有些為難,猜測道:「是因為蓋節度使?」

    高仙芝點了點頭,道:「國公明見!確實是因為蓋節度使。並非是在下這個做下屬的對上司不滿,只是很遺憾,而今的節度使早非當年。當年節度使還不是節度使的時候豪情仗義,勇往無懼,每戰必前,功勛彪炳,令人由衷欽佩。可自他身居高位之後,卻有些知足享樂,無進取之心,豪情不在。突騎施入侵之際,末將多次提議或是南下支援為安西分擔壓力,或是直接出兵突騎施,迫使他們分兵。可節度使卻說他的要務是守衛北庭,不便輕易動兵。實在令人有些失望……」

    裴旻看著低著腦袋的高仙芝,目光如炬,心底暗嘆:高仙芝,果然是高仙芝,有著非凡的干略之餘,也有超凡的雄心壯志。

    只是這種雄心壯志既是動力,也是無形的危害。

    裴旻對於名將的事蹟非常清楚,高仙芝縱橫邊疆為大唐立下了赫赫功績,確實值得稱道。

    然而隨著地位越高,雄心壯志無法壓制,就成了負面的情緒。

    石國地處絲綢之路,農業發達,居民善於經商,可謂富甲西方。

    高仙芝垂涎於石國的財富,想要掠為己有。天寶九年,高仙芝誣告石國王「無蕃臣禮」,領兵前去討伐。

    其實石國對大唐極為恭敬的,一直將唐朝視為宗主國,朝貢不斷。

    高仙芝卻因身為西域的王中王,為了一己私利,強行攻打石國,縱兵殺掠,甚至連老弱病殘都不肯放過,引起當地民眾的反抗。

    高仙芝更是大勢鎮壓,令得先輩在西域的努力,化為虛無,使唐朝在西域的威望大大下降。

    高仙芝卻有大功,但亦有大過。

    功是因為雄心壯志,過也是因為雄心壯志。

    裴旻稍作猶豫,下定了決心道:「好!你且回去,我便先行做主,收下你了。此事你切勿外傳,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自會向朝廷上表,將你調入麾下聽用。」

    高仙芝這樣的人物,當需好好調教培養。

    他有獨當一面的才華能力,但卻沒有掌控一方的心態,在自己手上能夠發揮他的特長,同時也能限制他的不足,兩全其美。

    高仙芝大喜過望,起身拜道:「謝裴帥收留,屬下絕不辜負裴帥的信任!」

    他這一得收留,立刻就改口了,根本無需裴旻特別提醒。

    裴旻揮手讓他退下。

    高仙芝喜不勝喜的快步下去了。

    裴旻想了想,也忍不住感慨,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如王忠嗣這樣品性兼優的帥才,實在太少了。

    還是自己教的好啊!

    裴旻略微自得的自語道。

    處理了西域的所有事情,裴旻也將此次征伐西域的一切如功勞簿,兵卒損耗,繳獲的物資等等一切詳情整編在側,將突騎施的可汗送往長安。

    此次與突騎施對決,唐軍不算夫蒙靈察的損失,因裴旻讓葛邏祿的騎兵為先部,吸收了大量傷亡,自己共計折損八千六百人,斬殺突騎施兵士四萬六千餘,俘虜六萬八千人,繳獲軍馬器械網皆以萬計。

    戰果不可謂不豐富。

    唐軍大勝的消息,早已傳達長安,當隨著蘇祿可汗的送達,長安再次沸騰。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8 11:22
第五十四章劍聖元帥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唐王朝不只是軍事上的強盛。

    政治經濟上的發展也沒有拉下。

    尤其是現在的李隆基並沒有後來的奢靡,在生活上不但不鋪張浪費,還異常的節儉。

    他特別規定三品以下的大臣,以及內宮后妃以下者,不得配戴金玉製作的飾物,又下令全國各地均不得開採珠玉及製造錦繡,一改武則天以來後宮的奢靡之風。

    當然經濟的發展,不是依靠節省省出來的。

    李隆基掌握實權至今,共修水利二十六處,還在全國各地大興屯田,農業生產的發展使各地官府倉庫了的糧食堆積如山。

    手工業也尤為發達,絲織業花色品種多,技術高超。陶瓷業也出現了景德的青瓷、邢窯的白瓷和唐三彩,琳瑯滿目。

    根據朝廷的最新記載,各地物價米鬥至十三文,青齊谷鬥至五文。天下無貴物,便是兩京米鬥亦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絹一匹二百一十文。

    足見此時此刻糧食布帛產量豐富,物價低廉,商業繁茂。

    天下百姓只要不是傷殘懶惰,皆能衣食無憂。

    這富裕的生活,提高了百姓自身的思想覺悟,開始關心起國家大事。

    便如孔聖人所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亦如管仲的名言「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長安作為唐王朝的國都,整個帝國的核心,盛世的景象更加鮮明。

    百姓也更加樂意讚頌這樣輝煌的王朝,由衷的為身在這個時代而自豪。

    這突騎施的可汗蘇祿給雄糾糾的河西隴右兵送達長安的時候,熱情洋溢的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圍觀。

    他們即看英雄一般的大唐兵士,又看如小丑一般的突騎施可汗以及一眾部落首領大將。

    激動的百姓,高呼著大唐萬勝。

    人群中各種誇讚議論,此起彼落。

    一文人帶著幾分激昂的道:「我太宗朝有衛公,滅蕭梁,破輔公祏,滅突厥,定吐谷渾;高宗朝有邢國公,前後滅三國,皆生擒其主;而今大唐又有裴國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但收復了失地,還將突厥、突騎施的可汗擒到了長安,誠乃天祐我大唐!」

    旁邊一位素不相識的魁梧大漢,高聲附和:「確實如此,想想多年前,吐蕃謀我河西九曲之地,常年入寇。突厥居心叵測,犯我邊境……還有突騎施、葛邏祿、回紇等族,也對我大唐天朝虎視眈眈。但裴國公棄文從武之後,西北大安。吐蕃連戰連敗,龜縮高山,就如夾著尾巴的斷脊之犬。葛邏祿、回紇更是搖尾歸順,成為我國附屬。至於突厥、突騎施,嘿嘿,可汗都要給擒到聖人御前跳舞了……哈哈,想想就是痛快,當浮一大白。」

    又有人道:「衛公乃我大唐軍神,邢國公是我大唐戰神,裴國公又 什麼?」

    他這話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叫道:「天下無雙的劍聖!」

    在一群人附和之際,又有人道:「應該是天下無雙的劍聖元帥。」

    ……

    聽著週邊百姓對裴旻的讚美,在一輛華貴馬車裡的一個中年文士,忍不住親哼了一聲:「愚人之見,一群什麼也不懂的愚民,但真可笑。」

    在中年文士的身旁有一個少年,他長得很是清秀,有著一雙靈活的眼睛,但臉色尤為蒼白顯得有些陰冷。

    少年聽了中年文士的話,輕聲道:「確實是無知的愚民,裴旻有今日成就,全是我父皇的支持。沒有我父皇,豈有他裴旻今日?他們只知讚美裴旻,不知讚頌父皇,委實愚昧。父皇就是太過信任裴旻,才會造成今日局面。若是孤為天子,絕不許此事發生。」

    少年一口一個父皇,一口一個孤,自然是皇室中人。

    他正是李隆基的三子,李嗣升。

    李嗣升命中多舛,在娘胎裡差點就讓李隆基弄死。

    李嗣升的母親是關隴地區的名門望族出身於弘農楊氏,她嫁給李隆基的時候,李隆基剛剛被冊立為太子不久。

    那個時候,李隆基與太平公主關係緊張。

    李隆基怕極了太平公主,他擔心太平公主會借題發揮,像隋文帝時太子楊勇、唐太宗時太子李承乾一樣,藉口太子耽於女色難當大任而行廢立。於是命人找來了墮胎藥,打算將懷孕的妻妾都來個人流,扼殺於母腹之中。

    那個時候,楊氏正好懷孕不久,成了用藥的對象。

    不過好在李隆基沒有下最後的決心,李嗣升得以保全。

    因為太子妃王氏無後,楊氏僅是太子姬妾。楊氏自覺班次在王妃之下,不敢獨享為人母的喜悅,便將李嗣升交由王氏撫養。

    王氏即是後來的王皇后。

    王皇后賢良淑德,對於李嗣升也尤為鍾愛。但是武婕妤的專寵,讓王皇后自顧不暇,尤其是誣告事件後,王皇后與李隆基再無半點夫妻情分。

    李嗣升自小離開生母,養母生父又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感情不和。

    李嗣升性情也是冷漠孤僻,大有憤世嫉俗的感覺。

    他身旁的中年文士則是他的恩師,一代名士皇甫彬。

    皇甫彬在長安極有名望,故而得以在集賢院任職。

    他早年師從李邕門下,受李邕指點學問,方有今日成就。

    然而李邕因倚老賣老,怒懟桀驁的李白,令得李白聲名狼藉。

    裴旻為徒弟出面,做了一篇千古文章,使得李邕自取其辱。

    李邕那些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也因曝光率的大增而抖露出來。

    李邕因此從一代名儒而成為了一個沽名釣譽的貪墨之徒,為世人不齒。

    因故皇甫彬對裴旻極為痛恨敵視,見長安百姓這般推崇裴旻,忍不住的鼓譟了幾句,卻不想令得李嗣升起了相同心思,甚至說出了「孤為天子」這樣有雄心壯志的話來。

    他人說此言是大逆不道,但是李嗣升是李隆基的三子,也是王皇后的養子。

    是唐王朝第二順位的繼承人,他說這話卻不算是大逆之言。

    皇甫彬帶著幾分震撼的看著面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絲的驚喜。

    便在這時,週邊的歡呼聲更加隆重。

    皇甫彬掀開了車簾向外眺望:一位英武的少年將軍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他身著白袍騎著紅豔的戰馬,手中持拿著一柄碩大無朋的方天畫戟,領著精銳的兵士壓著俘虜從他們的面前經過。

    李嗣升好奇的看著那個不滿弱冠的少年將軍,道:「他就是那位以四千兵士,抵禦五萬吐蕃的王忠嗣?果然一表人才……」

    皇甫彬只恨裴旻,對於王忠嗣倒是沒有多餘的遷怒,說道:「虎父無犬子,不外如是。昔年其父王海賓一戰成名,而今他的虎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子當年就深得陛下疼惜,將之譽為霍去病,甚至動了收他為假子的念頭。只是因為其母尚在,不忍心見他方剛喪父又離開母親,便囑咐裴旻照料。而今陛下聽說他年紀輕輕,以立下赫赫功勞,親自下旨命他入京見駕。」

    頓了頓,他試言道:「此子年不及弱冠,以有這般成就,未來前途無可限量。若能得他相助……」

    他話還未說完,李嗣升驀然橫了一眼。

    皇甫彬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覺得脊背都是涼的,那一眼滿懷警告陰寒之意,煞氣極重,不免毛孔悚然,李嗣升這小小年紀何來這般煞氣?

    李家人,又出了一個怪物?

    皇甫彬心底發寒的念叨著。

    李嗣升淡然的說道:「孤王雖年少,萬事卻自有主張,容不得他人鼓譟。先生是孤王學業恩師,孤王自是敬重。但先生要是將孤王與我那愚蠢的太子二哥相比,那就大錯特錯了。」

    皇甫彬趕忙跪伏於地,道:「屬下明白!」

    他心底還真動了這個念頭,現在的太子的秉性,早已讓眾人摸透了。

    一個實在人,特容易信任他人,對於自己授業恩師的話,深信不疑。

    要是李嗣升成了太子,也如現太子一樣?

    這幹起這個念頭,就給李嗣升打消了。

    **********

    王忠嗣領著俘虜一路來到了承天門,面對城樓上的大唐天子,王忠嗣將一眾俘虜獻上。

    李隆基最是好大喜功,見縱橫大西北的突騎施可汗跪伏在自己的面前,那種虛榮心無限滿足。

    他對著身旁的高力士,笑道:「朕終於體會到了高宗皇帝的感受了!」

    相比李世民這位馬上皇帝,李治無疑是一個腹黑的文治皇帝。

    但是憑藉蘇定方、薛仁貴這些戰將,李治深居宮中,各種武治功績滾滾而來。

    現在李隆基也是同樣的感覺,高居深宮,似乎沒幹什麼,邊境之事,一有異樣,只需一道調兵之令,裴旻自會處理的妥妥噹噹。

    對此李隆基並沒有半點的擔憂,一方面他確實對裴旻尤為信任。

    另一方面也是他個人的天性。

    李隆基好大喜功的本性,遠勝李世民、李治甚至是唐朝的任意一個皇帝。

    他對於能夠立功的邊帥,能夠給他長臉的邊帥,有著極大的包容性,甚至因為這种放縱,使唐朝個別邊帥經常不顧大局,殺良冒功,肆意作威作福。

    裴旻又得他信任,又能給他帶來無上的帝王榮耀。

    兩者加在一起,李隆基對他的信任比之歷史上對王忠嗣的信任更勝一籌。

    高力士是李隆基肚子裡的蛔蟲,知道這位大唐天子此話的含義,回應道:「那是陛下洪福齊天,擅於識人用人,才能夠在將不過薛訥、郭元振的情況下,提拔起一個個戰無不勝的將帥。」

    李隆基輕捋著鬍鬚,讓高力士拍的極為舒服,說道:「朕提拔了那麼多將帥,真正讓朕滿意的還屬靜遠。張守珪固然捷報頻繁,幾乎月月皆有喜訊傳來。可東北傳來的二十份戰報,比不上靜遠的一份。打吐蕃,斬殺其元帥,打突厥,生擒其王,打突騎施亦是生擒其王。日後跟大食國較量,指不定將大食國的國王給朕擒來,那可給朕長臉了。」

    他心滿意足的接收了俘虜,特地將王忠嗣請到了武德殿的偏殿說話。

    「臣王忠嗣拜見陛下……」

    王忠嗣恭恭敬敬的向李隆基作揖問安。

    李隆基長生大笑著快步來到近處,指著這四周問道:「可記得這裡?」

    王忠嗣道:「末將記得,這裡是武德殿的偏殿,是臣第一次與陛下會面之處。」

    李隆基感慨道:「不錯,朕也記得清清楚楚,應該是開元二年,武德殿舉辦著慶功宴會。那時你父親剛剛去世,朕便在這偏殿見了你,記得當時你還是這麼大吧……」他比劃了一下,在自己的小腹,然後看著已經與之一般高,較之更為壯碩的王忠嗣道:「現在都要超過朕了,當初你父親因奸佞所害,朕今日都難以釋懷。而今你有這般成就,朕也深感欣慰。」

    王忠嗣想起自己的父親,心底也生出一絲悲傷,說道:「父親大人能得陛下掛念至今,臣相信他亦無憾了。」

    李隆基越看王忠嗣越是欣賞,問道:「你現在身居何職?」

    王忠嗣恭敬的道:「子亭守捉!」

    李隆基嘆道:「太小了,以你現在的功績,焉 屈居一子亭守捉?朕提拔你為軍使,命你創建捷勝軍。此次安西軍損失慘重,你可願意調往安西?」

    「謝陛下恩賜!」王忠嗣其實並沒有那麼高興,相比李隆基的重賞,他更希望聽到裴旻的口頭嘉獎,哪怕什麼也不賞賜也好。

    只是李隆基一封詔書,將他招來長安,未能與裴旻見面。

    不過王忠嗣性子沉穩,對於朝堂上的一些忌諱,還是懂得一些的,很高興的接納下來,同時亦道:「末將希望繼續鎮守子亭!」

    李隆基怔了怔道:「這是為何? 」

    王忠嗣恭敬的道:「陛下,裴帥用兵謀遠,遠勝末將百倍。他佈局長遠,子亭地理位置關鍵。正是因為裴帥特別安排,末將才能獲得今日之功。臣更願意在關鍵之處,為大唐為陛下效力。」

    李隆基頷首道:「不錯,有當年靜遠不計較個人得失,一心為國之風,朕就應允你了……」

    「對了,朕要考考你,你對西域的局勢,有什麼看法?」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8 11:27
第五十五章 最陰不過讀書人

    裴旻的書信已經先一步呈報上來了,現今滿朝文武都知道吐蕃跟阿拉伯達成了戰略同盟,一致對抗唐王朝。

    滿朝文武近來也圍繞著這方面做商議,商議西域的局面局勢。

    現在還沒有絲綢之路這個說法,通常是以西域商路來稱呼。

    西域商路對於唐朝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帶動了長安、洛陽、涼州三大都會的發展。

    刺激了隴右、河西的經濟之餘的同時,也促進了華夏各地與長安、洛陽的經濟鏈。

    唐王朝並不盲目的依賴西域商路,但是西域商路的存在,卻讓整個王朝的經濟提升了一個檔次,讓財政呈現一個良好的發展趨勢。

    在這種局面下,滿朝文武沒有一個願意放棄西域商路的。

    李隆基也一直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隨著與西方的接觸,他的眼見也更為開闊,不在將大唐視為天下的中心,周邊諸多都是蠻夷宵小。

    阿拉伯這位強敵與吐蕃這位宿敵聯合,無疑是一記重磅炸彈,值得慎重以待。

    但是滿朝文武又不願意大力發展西域,畢竟華夏才是他們的根基,哪有捨棄根基,隆重發展西域的道理。

    滿朝文武為此住爭論不休。

    李隆基心底也不願意將發展的重心西移,可是如若不西移,局面就更為堪憂了。

    故而一直未有定論,問王忠嗣名為考問,實際上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王忠嗣極具戰術天賦,與戰術一途的天賦,裴旻都為之驚嘆,但戰略遠見不為其所長。

    不過裴旻平素沒少給他分析西域局面,不為其所長也並非是不懂,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西域局面錯綜複雜,其境內多為他國百姓,有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古國,也有昭武九姓國,還有大小勃律等國家,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二三十個。我朝以宗主國的形勢號令西域,既是高明之舉,也是一步錯棋。」

    李隆基追問道:「何為高明,何為錯棋?」

    王忠嗣道:「高明是因為我朝離西域太遠,支援不易。一但大舉動兵,將行數萬里地,沿途輜重消耗,乃天文數字。與其我朝強行統領,人心浮動,不如以夷制夷。用進貢態度富庶,以保安定。」

    李隆基不住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不是他們沒有能力掃平西域,就憑太宗、高宗朝的軍事實力,別說是一個西域,就是兩個三個乃至五個都不在話下。

    可掃平後的問題才是關鍵,要由大唐直接統制。

    唐朝身為外人,與地方百姓有著一定的隔閡。雙方很容易引發矛盾。

    一但矛盾出現,唐軍必然會為了顏面而平叛。

    這一動兵,所耗費的錢財,遠遠超過控制西域得到的經濟。

    吃力而不討好不說,甚至會影響到自身的經濟。

    故而一直以來,對於西域唐朝的政策一直是以夷制夷。

    「可也就是這種制度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西域在我朝的控制下,也不歸我朝的控制。這裡裴帥用了一個很貼切的詞語形容西域的局面,叫『保護費』。我朝強大,能夠庇佑他們,讓他們可以在西域平安的生活下去,故而他們每年進貢財富,以保平安,有需要時,還會出兵協助。可要是我朝沒有能力庇佑安西的時候,安西諸國就不會選擇向大唐進貢了。這就是以夷制夷的不足之處。」

    「確實如此!」李隆基想起了武則天時期,安西四鎮失陷的事情。那個時候,唐軍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但是西域諸國卻一樣生活的好好的,並沒有多少變化。即便後來,王孝傑奪回安西四鎮以後,西域諸國一樣如此,認同道:「這個保護費的說法倒也貼切。」

    王忠嗣斬釘截鐵的道:「故而安西諸國,能夠與我朝共富貴,有部分能同險阻,卻無一國能共生死。因為至始至終,在他們眼裡,我們都是外人。」

    李隆基越想越是煩心,追問道:「那你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王忠嗣搖頭道:「此乃行政方面的事物,臣年少,見識淺薄,未有良策。倒是裴帥,對於西域研究極深,應該有主意應對。」

    李隆基又問了王忠嗣幾個軍事上的問題。

    李隆基自身軍事水平堪稱低下,但他看過不少兵書,紙上談兵還是很有本事的。

    王忠嗣的軍學功底尤為深厚,不但飽讀孫吳韜略,李靖、蘇定方留下來的兵書,裴旻一樣慷慨傳授。

    應付李隆基那是綽綽有餘。

    李隆基滿心歡喜,還特地留王忠嗣在宮裡用膳。

    **********

    裴旻率兵返回河西,經過西州的時候,在高昌城裡與顏杲卿見了面。

    兩知己相會,自然是喜不勝喜。

    裴旻還讓顏杲卿領著他去參觀蒲昌縣。

    走在蒲昌縣的街道上,裴旻放眼望去,幾乎全是高昌遺民。

    固然西域人與中原人一樣,同為黑髮黃種人,但臉部骨骼還是有著明顯的差距的。

    「顏縣令好!」

    「顏縣令……」

    「顏縣令……」

    「顏縣令……」

    ……

    一路行去,一個個高昌遺民經過路過他們的時候,不管沒事沒事,都會停步下來,熱情的向顏杲卿問好。

    裴旻帶著幾分驚疑的看著應對自如的顏杲卿,笑道:「安排昕兄來這蒲昌縣是安排對嘍。這才多久,這蒲昌縣上下就讓你收服了。」

    顏杲卿道:「談不上收服,只是將心比心。其實很多時候,隔閡形成的原因,不只是對方,還有我們自己。就拿十年前的一任縣令來說,我看過他的政績,非常的出色,事物處理起來井井有條。論及政治才華,在下是自愧不如。他在蒲昌縣幹了五年,提高了民生,改善了生活,卻沒有得到這裡百姓的認可。某很是奇怪,細細研究,終於發現了原因所在。」

    「真正的隔閡並不在百姓,而是在那位縣令自己。他的政策制度,處處偏向這些高昌遺民,讓他們享受到不一樣的待遇。然而就是這種特殊的待遇,反而是一種隔閡,讓高昌遺民時時刻刻都明白自己的與眾不同。」

    裴旻聽了不住點頭。

    顏杲卿指著前面的縣衙說道:「我們去衙裡說。」

    蒲昌縣的縣衙很是簡譜,到府衙後院。

    顏杲卿的夫人與兒子顏季明一同迎了上來。

    「裴叔父!」顏季明今年十三歲,與顏杲卿這個單純的書生不同。他好兵事喜武藝,裴旻還曾指點他劍術,故而對於裴旻很是親暱。

    見到裴旻,都先不顧得跟他父親打招呼,先驚呼出來,上前問好。

    「又長高了?」

    裴旻摸了摸顏季明的腦袋,對於自己這個侄兒,也即是喜愛。

    不只是因為他是顏杲卿的兒子,還因為他是一個少年英雄。

    歷史上顏季明跟著他父親顏杲卿一樣,在常山高舉義旗反抗安祿山,成功的阻止了安祿山東進。為李唐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惱羞成怒的安祿山命史思明、蔡希德率軍北渡黃河,攻打常山。

    顏季明面對二十餘倍的敵人拚死抵抗,為史思明生擒。

    史思明以顏季明為人質,讓他修書勸顏杲卿投降。

    顏季明深受酷刑而不寫一字,最後慘受屠戮,屍骨無存。

    安史之亂平定後,顏真卿耗費心力,也不過尋得一首級,悲痛之下,力作《祭侄季明文稿》,給譽為天下第二行書。在書法行書中,僅次於《蘭亭集序》。

    《祭侄季明文稿》中「父陷子死,巢傾卵覆」這句話,當年讓裴旻學到這片文章的時候,感慨極深。

    顏家父子取義成仁,值得敬重感慨。

    裴旻也因此對於顏季明很是疼愛,若非他自身天賦不足,便是將他一生所學,傾囊相授都未嘗不可。

    裴旻、顏杲卿在書房入座,說起了之前的話題。

    顏杲卿道:「故而在治理蒲昌縣的時候,我在以夷制夷的基礎上,另闢蹊徑,一視同仁。我提拔了本地人為長史、縣尉,實行制度的時候,他們出面,避免不必要的牴觸。幹好事的時候,我親自出面,讓百姓記掛著我的好。久而久之,他們也接受了我的存在。很多政策,自然得意順利實行。只要政策公允,百姓生活得到便利,歸心亦非難事。」

    裴旻讚嘆道:「好一個歸心亦非難事,昕兄的治世之才,委實令人驚嘆。」

    這天下萬事,可以說是事事困難,亦可說是沒有難事。

    讓韓信打仗,讓裴旻使劍,讓王羲之寫字,讓李白作詩,讓蕭何搞內政,有什麼難的?

    但要讓韓信作詩,裴旻畫畫,王羲之帶兵,李白縱橫官場那就千難萬難了。

    顏杲卿顯然是身懷超凡的治世才能,在處理行政事務得心應手,故而不難爾。

    看著顏杲卿,裴旻忽然道:「我若想改變西域局面,讓西域成為我大唐真正的疆域,將西域諸國的百姓,跟著歸心,讓他們將自己視為唐人,昕兄可有什麼高見?」

    裴旻知道自己真正的行政水平一般,能夠將隴右、河西治理的蒸蒸日上,真正的功臣其實是張九齡、李林甫。

    張九齡的王道政治與李林甫的劍走偏鋒,他們相輔相成,才有了隴右、河西今日的局面。

    裴旻的功勞,更多的是決策,而非定計擬策。

    而張九齡的起點很高,他的行政才略偏向大局,屬於國家政治,未必就適合西域的局面。

    相反顏杲卿有著豐富的基層經驗,知道百姓需要什麼需求什麼,瞭解民心懂得民心。

    在這一方面,應該比張九齡更要出色。

    顏杲卿深深的看了裴旻一眼,道:「這不太好辦。」

    裴旻嘆道:「確實不容易,不過現在的局面過於複雜。我們不能一直以外人的身份處理西域要務,我們的對手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連在了一起。不將西域真正的握在手裡,一但決戰,將會有很多不可預料的變故。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事不解決,未來定成麻煩。」

    顏杲卿一手撐著腦袋,手指不住的在案几上敲打,一下又一下的。

    很久很久,大約一刻鐘前後。

    顏杲卿方才出聲,說道:「此事不太容易,時間也不充裕。想要讓西域真正成為我大唐的領土並不容易,不過讓他們心想我朝,緩緩圖之,倒不是沒有辦法。」

    裴旻精神一震,說道:「你說說看!」

    顏杲卿沉聲道:「分幾個步驟,第一、文化侵略!我儒學擁有極高極強的包容性,不管你的信仰是什麼,是佛是道還是清真教,都能融合。他們不要強制性的將我們的人安排到他們的崗位,這樣只會適得其反。反過來,將他們的人,吸收到我們這邊。比如說安西四鎮需要一些文官處理瑣碎事務。我們可以選擇從安西百姓中間選擇優秀者讓他們任職,真有才幹的,可以舉薦入朝,甚至成為我大唐各地的行政官吏。但是有個前提,應募之人,必需精於儒學,擅於孔孟之道。」

    「我天朝的誘惑力還是極大的,諸多有志之士,皆嚮往天朝,給他們一個路子,以掀起儒學之風。學了我們的文化,潛移默化,自會與我們更加親近。」

    裴旻眼睛一亮,笑道:「此法應該可行,強迫他們學,與誘惑他們學,目的意義相同,但效果顯然不一樣。」

    「第二、不能固守舊規,也不能操之過急。既然想要不動武力的吞下他們,就需要更進一步的加深彼此的關係。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讓他們離不開我們,用利益將彼此牽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唇亡齒寒的局面。而不是沒有我們這個靠山,他們還能去找另外一個靠山。讓他們沒的選擇,只有跟我們在一起才是活路。而且務必做到,我們是嘴唇。換而言之,真要到他們死的時候,我們不過是掉顆牙齒而已,他們的百姓自然就是我們的。」

    裴旻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心底感概,最陰不過讀書人!

    「第三、攻心,抹黑我們的對手,以一切手段,讓西域的百姓牴觸大食國,讓他們將大食國視為洪水猛獸,讓他們知道我們才是他們的救星。我們的存在,比他們的國家更為重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31
第五十六章重提婚事拍馬屁

    顏杲卿將他目前想到的方法細說,而後說道:「目前只想到這三個辦法,不敢說可行,但應該有效。不過具體的實施,還得看操作與實際變故。你們兵法講究兵無常勢,行政亦是如此。」

    裴旻自是瞭解個中情況,笑道:「這是自然。沒有政策一開始是完美的,大多都只是一個設想,然後通過實踐發現不足然後彌補改變。」

    他頓了頓道:「相比出謀,我倒是更加希望昕兄能夠主要負責此事。昕兄在蒲昌縣的政績,我會如實上報。在西州危機之時,你說動蒲昌百姓支援高昌。艾丁河一役,封常清能夠全殲突騎施王子的萬餘入侵兵士,昕兄也有一封功勞,足夠陞遷了。」

    這人各有所長,裴旻也有自知之明。他的長處是軍略是武藝,行政方面的事情。當個決策者還行,真要實際操作,遠不如精於這方面的好手。

    顏杲卿的才華,擔任一小小的蒲昌縣令,太屈才了。

    顏杲卿也是有抱負之人,未有一輩子在蒲昌當縣令的意思,說道:「我在蒲昌為政,不足兩年,很多政策皆未到位。換作他人接替縣尉,只怕會與我的政策相左,令諸多事情功虧一簣。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再度與以往一樣。我希望自我之後由蒲昌長史陶優繼任縣令。自主政以來,陶優就為我左右手,能夠依照規劃繼續發展下去。」

    裴旻也是一口應諾,能不能將顏杲卿提拔到理想的高位。

    這個裴旻心底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只是向朝廷舉薦提議。

    成與不成,還需得到李隆基與朝堂百官的認可。

    但是安排長史陶優接替顏杲卿的位子,那就是他權力之內一句話的事情。

    裴旻讓顏杲卿做好交接準備,就算他未能給自己的這位知己,爭取到最好的職位,陞遷也是毋庸置疑的。

    不管怎麼樣,顏杲卿這官是升定了,也是他應得的。

    離開了蒲昌縣,裴旻繼續回師。

    走在兩千里的無人沙磧上,裴旻看著週邊荒蕪的沙地,在想著有什麼辦法,能夠在這無人沙磧上修一條路出來。

    也就是這條無人沙磧,令得河西與西域分離。

    尋常的兩千里其實不遠,大軍急行軍也就是三五日的時間。

    要是跟歷史上衛青一樣,為了搶速度的加急行軍,這位漢朝名將一夜間奔襲八百里,那速度簡直可怕。

    當時衛青是草原奔襲,要是換做大唐的官道速度更快。

    可沙磧卻是沙海,將會無限拖延速度。

    兵卒的速度,其實不是不能忍受,只要兵士足夠精銳,有走沙路的經驗,能克服困難。

    這也是封常清能夠用最快最短的時間趕往西州支援的原因。

    但是人能夠克服,輜重又怎麼克服?

    一輛輛三四百斤重的輜重車,過沙路那真是急命。

    一不小心一個打滑,輜重車就翻了,再不然陷入沙坑,各種各樣的問題,根本避免不了。

    本來十萬大軍的糧草輜重就是天文數字,需要極為龐大的後勤人員運送。

    這龐大的後勤人員過無人沙磧時的耗損,都要趕上前線打仗的大軍了。

    這還只是運一次輜重,要是來個僵持戰,打個兩三年。

    不說拖垮唐王朝,傷筋動骨少不了。

    為什麼漢武帝朝明明那麼輝煌,結果卻是海內虛耗,戶口減半,民生凋敝?

    還不就是打仗打的?

    裴旻走在這沙磧上,突然意識到一點。

    不管怎麼治理西域,怎麼收攏民心,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真正的一勞永逸就是要克服這兩千里的沙磧,只要在這沙海上弄一條路出來,七萬涼州軍能夠短時間內殺到安西,而且後續物資源源不斷,就能夠支撐的起長期作戰。

    西域又有哪一個國家敢起異心?

    裴旻為人最是健談,一路行軍,經常與身邊將官說笑。

    有些時候,還會說一些他們想也想不到的笑話故事,還會給他們說《三國演義》,深受期待。

    可這一入沙磧,裴旻卻一言不發的看著沙海。

    沒有裴旻控制場面,東歸的路上難免有些冷清。

    行了半日,折虎臣忍不住問道:「裴帥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裴旻指著這一望無際的沙磧說道:「我在想能不能在這裡修一條如秦直道一樣的道路,要是能成。我們不論是兵卒支援西域,還是將物資運往西域,都將大為便利。我們以後打仗用兵,便利何止倍計。」

    裴旻這話一說,可讓週邊所有將校都傻眼了。

    僕固懷恩左右看了一眼沙磧,忍不住道:「這不大可能吧!」

    夏珊也猛地搖著頭道:「不可能,不可能。秦直道我見識過,塹山堙谷,確實了不得。可那終究是在人力承受範圍之內。這沙磧修路,還一修兩千里,動用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是枉然。」

    裴旻也知自己是在瞎想,笑道:「我也只是一說而已……」

    他都想不出來辦法,這個世上這個時代,就沒人有這個能力了。

    但他知道在未來,別說這兩千里沙磧,就算是真的如塔克拉瑪乾沙漠這樣的流動沙漠,都能修出公路。

    只是那是超遙遠的未來,現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那樣的科技。

    都是空想!

    裴旻暫時撇開了這個念頭,與諸將一併說笑。

    穿過了沙磧,到了沙州,與玉門關與封常清會晤。

    封常清因為要支援王忠嗣,是最先返回的將帥。

    不過當他穿過沙磧的時候,王忠嗣已然大勝,吐蕃也退回了青海湖。

    封常清也就直接回到了玉門關休整。

    跟封常清商討了西域的情況,裴旻這才向涼州姑臧進發。

    於八日後,抵達了姑臧。

    這一去近乎半年,裴旻也是歸心似箭。

    儘管他這些年或是帶兵出征,或是受召前往長安。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離家多時,早已成為習慣。但每次的久別重逢,一樣令人激動。

    「爹爹回來嘍……」

    「爹爹回來嘍……」

    小七、小八飛奔的跑了過來,他們腳步極快,一蹦一跳的。

    他們年歲還小,根本不會壓制感情,有什麼都表露臉上。

    裴旻快步迎了上去,一手一個,將兩個小傢伙抱了起來。

    「誒呦!」

    裴旻叫了聲,開心的道:「又重了,再下去爹爹,只能抱你們一個了。兩個一起來,還真的吃不消。」

    小七依舊比小八調皮的多,親暱的在自己父親臉上來了一個親親,清脆的嬌笑道:「那,那個時候爹爹是抱小七,還是小八!」

    裴旻回香了一個道:「當然是小七,小七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嘻嘻!」小七高興的笑了起來,抱著裴旻的腦袋,又是親親,有是用臉蹭著。

    小八小嘴不由自主的嘟了起來。

    裴旻自不會厚此薄彼,虧待自己的長子,探頭在小八的耳旁說道:「再過幾年,小八就是小男子漢了。男子漢大丈夫,要不學文兼濟天下,要不習武,護民安邦,哪有再要爹爹抱的道理。」

    小孩子就是好忽悠,小八認真的重重的點著頭道:「小八要成為更爹爹一樣厲害的大丈夫,不跟姐姐搶抱抱!」

    裴旻也在小八的臉上親了一下,抱著兩個小傢伙走向了內堂。

    裴旻直接去裴母的住處,向她老人家請安。

    這也是慣例。

    不說古代孝道大於天,與裴旻而言,裴母也是他最敬愛的長輩。

    而且依照慣例,這個時候的嬌陳也會在裴母那裡,等著相會。

    至於公孫幽,裴旻相信她也是一樣的。

    抱著小七、小八走進院子,果然裴母領著嬌陳、公孫幽等候多時了。

    至於公孫曦,裴旻是不見人影,也不知她去了哪裡。

    那丫頭性子野,根本坐不住,半年不見估計傷好了差不多了,回長安了也不一定。

    裴旻將小七小八放下,快步來到近處給裴母行禮問好。

    裴母見自己的兒子臉上頗有風霜之色,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趕忙將他攙扶起來,說道:「這一去半年,是沒吃好?還是沒睡好?都瘦了。 」

    裴旻此去救援安西,正逢冬日,大雪漫天,寒風刺骨,軍中膳食又差,西域也難吃到中原的各種蔬菜,受了不少罪,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此刻他笑了笑道:「哪能啊!西域諸國國王不知道有多巴結孩兒呢,又是羊肉,牛肉的,都吃膩了,穿著暖和的皮棉襖,都覺得自己胖了。嚇得孩兒沒日沒夜的練劍,這才廋了下來。」

    裴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見孩子一如既往,心底也是大安,滿足的看著。

    裴旻也跟嬌陳、公孫幽打這招呼。

    他跟嬌陳是老夫老妻了,心靈相通沒有多說,關懷的問著公孫幽的傷勢。

    公孫幽一如既往的溫婉,秀外慧中,柔聲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梨老的苗醫外加孫公子的針灸,相輔相成,效果極好。剛剛昨天梨老還說,只要再過十餘日,便可斷藥了。」

    裴旻心底放心,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曦姑娘呢,她的傷好的如何了,這不見他人影不會是回長安了吧?」

    公孫幽一臉的無奈,頷首道:「她傷的較輕,半個月前已經停藥。姑臧畢竟不比長安,她耐不住回去了。」

    「就知道!」裴旻吐槽了一句,雖說涼州男兒多彪悍,姑臧也有不少的武林人士,可跟藏龍臥虎的國都長安始終有著一定的差距。

    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這時裴母插了一句話「「也是時候傳訊讓小曦回來了,你們的婚事因為受傷、戰事已經拖了大半年,可不能再拖了。誰知道再拖下去,又會有什麼不可抗拒的意外?」

    裴旻聽著這話,身心那叫一個舒坦,果然是真好娘親,帶著幾許期望的看著公孫幽。

    公孫幽讓裴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道這事,腦海之中嗡的一聲,只覺得臉上火燙一片,俏臉上飛起了兩片粉紅。

    見裴母、裴旻都看著自己,公孫幽深吸了口氣,朗聲、清脆、直接地說道:「好,聽裴姨安排。」

    裴旻笑著咧著嘴,心情可比打了大勝仗還要高興。

    小七、小八顯然不甘心給搶了風頭,嬉笑著開始圍繞著公孫幽轉悠,直接改了口,「幽姨娘、幽姨娘……」的開心的叫著。

    嬌陳也道:「那我也要開口叫姐姐了!」

    公孫幽見一家人對自己毫無芥蒂,心底也是高興、大安。

    裴旻與裴母公孫幽、嬌陳說了話,還商討了一些婚禮的細節。

    見時間還早,裴旻又回到了節度使前院與秘書王維見了面。

    王維是一如既往的心細認真,他離去的幾個月裡,他依舊將河西、隴右發生上報的大小事情詳細的記載下來,稱之為事無鉅細亦不為過。

    王維將一封信擺在裴旻的面前,說道:「這是陛下給裴帥的信,諸事可以日後詳看,陛下的信或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不一定。」

    裴旻不敢怠慢,打開了印泥,信中開頭自是一陣誇讚,說他安西一仗打的漂亮。

    繼續看下去,李隆基在信中也問起了他安西的情況局面,但相比問王忠嗣的婉轉,問裴旻的時候就直白了許多,直言滿朝文武對於西域的態度游移不定,一天一個看法,對於阿拉伯與吐蕃的軍事聯盟,極為慎重,但多日商議不出個決定。

    最後李隆基還向他徵求了一個意見,說安西局面如此複雜,何人能夠擔任安西副大都督的職位?

    是否需要讓杜暹奪情起復。

    「奪情起復」是應對丁憂守制的方法。

    父母病故,官員不丁憂守制就是不孝,但多官員實在太重要,朝廷離不開他,皇帝則有權力免去官員三年守孝的義務。

    奪情起復之下,則官員無需守孝。

    裴旻讓王維給他磨墨,自己沉吟了片刻,動筆給李隆基回了一封信。

    一樣的,信的開篇不是商議正事,而是拍馬屁。

    裴旻為官多年,對於拍馬屁的學問也算是得心應手。

    此戰安西並未受到嚴重兵災,固然是因為裴旻那如藝術一般的調兵水平,也有李隆基的決策之功。

    那個時候只是安西戰事起,根本就沒有結果也沒有開打,是裴旻當方面的斷定夫蒙靈察會因私心誤事。

    若李隆基不信裴旻的判斷,非要等到安西敗局傳達才派兵支援,那黃花菜都涼了。

    故而裴旻是大書特書,將李隆基吹捧上了天。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33
第五十七章佈局安西

    裴旻寫的自己都有些吹不下去了,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王維在一旁研著墨,稟著欣賞一代文宗楷書的心思,瞄了幾眼,那露骨的言辭,讓他白嫩的臉蛋飄起了兩朵紅雲。心底若忍不住思量:裴帥平日看著挺正直的,奉承起來,居然如此得心應手,實在想不到。

    他卻不知,人在高興喜悅的時候,最好說話。

    不將李隆基捧上天,裴旻又怎麼能夠安逸的佈局西域?

    裴旻接下來才將西域的局勢情況細細言明,一字一句寫的極為細膩,然後將顏杲卿的三條建議寫了上去。

    相對顏杲卿說的大略,裴旻寫的更為詳細,尤其是細節方面。

    顏杲卿當時只是列了一個大綱。

    這一路而來,爭對這個大綱,裴旻補充了一些東西,又想了一些實施的步驟。

    尤其是對於顏杲卿的第一點與第三點,裴旻有著很深的感慨。

    第一點文化侵略,以招收人才為由,鼓動西域百姓學習大唐文化,給予他們在唐朝任官的優待。

    這一條讓裴旻想起了後世看的多部電影電視劇。

    裴旻是沒有生在那個時代,也只能從電影、電視劇裡瞭解。

    在六七十年代,國內瘋傳著國外是天堂的說法,尤其是諸多大學生,學習英語為得就是出國,將出國視為無上的光榮。

    此時的情況,與那個時候極為相似。

    只是選擇的對象反了過來,在這個時代唐王朝才是真正的天堂。

    只要給機會,裴旻相信西域的百姓,有誌之士絕對會比六七十年代的大學生還要瘋狂。

    至於第三點攻心,抹黑對手,提高自己,裴旻最是擅長。

    而且也不需要抹黑,阿拉伯帝國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他們的行事風格就是征服。不服,就直接殺了,反正,殺的人越多,害怕的人就越多,最終會為他們征服。

    這也是阿拉伯帝國比及不上唐王朝的原因,在封建社會,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

    哪怕阿拉伯帝國橫跨亞歐非三大陸,領土範圍比唐王朝更要廣闊。

    但你疆域再廣,土地再多,沒有足夠的人發展治理,還不是等於零?

    故而阿拉伯帝國的惡名,那是眾所周知的。

    還有關鍵一點,阿拉伯帝國以宗教立國,對於異教徒的處置非常的嚴苛。

    只要利用好這兩點,對於唐王朝在西域的控制力,會有顯著性的提高。

    當然裴旻不會吞自己知己的功勞,在信中明確的表明了顏杲卿才是定策之人,並且推薦他入主安西大都護府擔任長史,負責安西政務。

    對於李隆基信中關於奪情起復的提議,裴旻並不怎麼認同。

    杜暹確實有一定能力,以一文士之身,統領安西軍政大事,任職四年,安撫將士,不辭辛勞,深得當地民心,乾得很好。

    可安西的局面只是求穩,已經不夠了。

    杜暹有能力穩定安西,並不意味著他能夠對抗阿拉伯帝國的兵鋒。

    不是每一個文人都是狄仁傑、虞允文、范仲淹這樣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存在。

    對面阿拉伯的威脅,安西的軍事理應交給一個有勇有謀的大將,而不是甚無作戰經驗的文人。

    對於這個人選,裴旻有一個很好的選擇,封常清。

    現在裴旻麾下有三個人有這個能力資格擔任安西四鎮節度使,封常清、哥舒翰、王忠嗣。

    他們三位皆是歷史名將,以能力歷史表現來說,王忠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哥舒翰第二、封常清第三。

    但也許是跟著自己久了,封常清表現的機會多了,或者歷練的機會多了。

    這個時代的封常清,在裴旻看來,他的干略是不輸給哥舒翰的。

    不過封常清,有一點先天性的不足缺陷。

    就是他是個瘸子,個人戰力也就比文官高那麼一丟丟。而哥舒翰弓馬嫻熟,除了精於軍略,還有一身了得的武藝。

    哥舒翰、王忠嗣的履歷、功績都遠不足以服眾,是不可能升任節度使這個雄職的。

    放眼裴旻麾下也只有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三位都督有這個功績資格。

    只是崔希逸過於沉穩,變通上略有不足。

    而張孝嵩又過於放蕩,用計用謀,喜歡劍走偏鋒。用兵之道,第一次鋌而走險是勇氣,兩次三次,那是找死。

    故而封常清是唯一的選擇。

    正好,裴旻有心將高仙芝收入帳下聽用,將封常清調出去,把高仙芝招收進來,正好彌補了這個空缺。

    只是歷史上封常清是高仙芝的小弟,是在高仙芝的提拔之下,才有了未來。

    現在封常清卻反過來,跑到前面去了。

    裴旻也沒有自作主張的在信中直接提議封常清,只是讓李隆基選擇一個智勇雙全的將領。

    裴旻瞭解李隆基,李隆基將他任命為隴右、河西兩鎮節度使,就有將西方的戰局全權託付的意思。

    故而李隆基對於安西節度使的安排上,不說會聽裴旻的,至少會徵求他的意見。

    這李隆基問而答,與裴旻自作主張的提議,還是有很多差別的。

    越是身居高位,裴旻就越注意這個。

    這一寫就足足寫了八大張紙,待墨水乾後,裴旻將信裝好,以特別的信封輔以印泥,送往長安。

    接下來幾日,裴旻並沒有過多的處理政務,只是看了看公文,瞭解一下近來河西、隴右發生的事情,給自己放了幾天的假。

    這日裴旻打算去找張旭喝酒的時候,意外得到了一個消息。

    「裴帥帶上維吧,維也想於孟兄一會。」

    裴旻有些意外道:「孟兄是誰?」

    王維忙道:「是維的疏忽,忘記向裴帥稟報了。孟兄是姓孟,名浩,字浩然,襄州襄陽人,世稱孟襄陽。是太白兄舉薦來的,太白兄出蜀的時候,結識了孟兄。兩人一併遊玩了武昌黃鶴樓,得知孟兄有志用世,卻仕途困頓,便勸他來涼州一試。伯高先生的圖書館舉辦的紅火,急缺人手。九齡兄便讓孟兄去圖書館幫忙了。」

    裴旻眼中泛著光,孟浩然,又一位現象級的詩人,想著王維話中透露的「黃鶴樓」,大有所動,也許自己那個徒弟又有一篇名作現世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35
第五十八章邊塞風骨開創時代

    涼州國會圖書館。

    作為歷史上第一座公開的圖書館,裴旻的目的就是將之打造成唐王朝最大的圖書館。

    只有如此,才能向河西宣揚唐王朝的文化,讓河西著充斥著東方與西方各種文化匯聚的地方,以東方文化為上。

    草聖張旭的號召力無疑的驚人的。

    自張旭成為國會圖書館第一人館長以後,圖書館的名望大震。

    兼之裴旻從長安昭文館、麗正修書院討要來的各種古籍,讓河西的讀書人蜂擁而往。

    圖書館並非落座於姑臧城中,而是城北的一塊交通便利的平地。

    原先是一座因戰火廢棄的寺廟,裴旻直接在寺廟的基礎上建造了圖書館,佔地面積比後來世界第一的圖書館美國國會圖書館還要大。

    圖書館與姑臧城有一段距離,裴旻、王維一大早便策馬而行。

    裴旻今日特地換了一身儒生服,淺紫色的襴衫配上青黑色的襆頭,腰間配上一把長劍,手上還拿著一柄摺扇,配上神駿的辛巴,渾然就是一個濁世佳公子。

    王維則是一身白衣,那千嬌百媚的相貌,簡直就如西貝貨一樣。

    裴旻、王維前後走著,一個帥氣,一個漂亮,回頭率是居高不下。

    裴旻走在途中,笑著向身旁的秘書問道:「你說,這些人回頭主要是看我,還是看你?」

    王維輕聲道:「裴帥英姿風采,世間罕見,自然是看裴帥的。」

    「嘿嘿!」裴旻古怪一笑,說道:「那可不見得哦!」

    一路聊著天,一邊向圖書館行去。

    話題圍繞著孟浩然來說。

    王維話語中毫不吝嗇的對孟浩然的欣賞,哪怕是李白,都沒有得到王維如此讚譽。

    裴旻自然知道原因,孟浩然是著名的山水田園派詩人,歷史上稱呼他們為王孟。

    性格相惜是理所當然的。

    一路行去,裴旻見途中往來的讀書人絡繹不絕,顯然自己對於河西文教的推廣有了奇效,頗為自得。

    來到圖書館,順著長長的階梯而上,走進了正殿。

    寬敞巨大的圖書館裡擺放著近百個書架,每一個書架裡整整齊齊的擺列著各式各樣的書籍。

    圖書館裡有五百餘學者,他們或是四處尋書,或是在書架前頓步觀看,更有的在四周的座椅上安靜的看書。

    五百餘人並無無多餘的聲音,體現了圖書館裡良好的學習環境。

    裴旻也未入內驚擾,而是繞了一圈,從後門進入找到了張旭。

    張旭正在伏案書寫,旁邊一如既往的放著一個大酒壺。

    只是頗為怪異,裴旻居然沒有聞到應該聞到的酒味。

    「老哥哥!」

    裴旻沒有大叫,輕輕的叫了一聲,大步上前。

    張旭聽到叫喚,抬頭見裴旻來了,也是一臉的大喜,趕忙來迎。

    裴旻拉著張旭的雙手,道:「弟事物繁忙,沒有來得及過問老哥哥是否順心就出徵了!」

    張旭道:「沒有比這個館長跟適合我的職位了。」

    「那就好!」裴旻說道:「剛得空閒,找老哥哥喝酒來了!」

    他邊說著,走到案几前,將桌上的酒壺接過,直往嘴裡倒。

    張旭正想制止,卻慢了一步。

    酒壺裡的液體已經奔流而出。

    裴旻將液體灌入腹中,眼睛瞪的老大,強行將嘴裡剩餘的液體嚥下,道:「怎麼是水?」

    張旭說道:「這圖書館是學者向學求學的地方,尤為神聖。某再好酒,也不敢在這裡飲酒,打擾外殿那些向學的學生。」

    「走,去我屋子裡喝!」他說著也是迫不及待的拉著裴旻去他的臥房了。

    裴旻口中不言,但對於自己這位老哥哥更加的敬重了。

    一入張旭的臥房,裴旻就聞道了那理所應當的味道。

    張旭迫不及待的給裴旻滿上,也沒有什麼好的伙食,就是剩下的一些花生。

    兩人對坐而食,好不自在。

    裴旻問起了圖書館的情況。

    張旭開為開口,已經對著裴旻豎起了大拇指道:「無怪賢弟有這般成就,就憑你這遠見,老哥哥不服都不行。來,先喝三盅,才能表達我現在的心情。」

    裴旻莫名其妙的對飲了三盅。

    張旭方才道:「在一文化雜亂之地,推廣我朝文化,實非易事。但是賢弟卻做到了,而且不過短短幾年,整個大唐都知河西文風盛行,卓然一時。河西向學之人,與日俱增,某在長安的老友都有心來河西湊熱鬧。若無賢弟,哪有河西今日?」

    裴旻細問緣由,瞬間明白了。

    他的收藏怪癖,在這一刻取得的奇效。

    一切都源於詩會!

    在裴旻的安排下王昌齡、王之渙不定時的舉辦詩文賦會,張旭、張九齡、王翰、王維、高適這些文采斐然的人物,經常捧場,令得河西詩會的水平大幅度提高,不少傳世的名作誕生。

    其中王昌齡做出了《從軍行》:青海長雲闇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王翰也做了一首《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王之渙不甘示弱,再次來了一首《涼州詞》:單于北望拂雲堆,殺馬登壇祭幾回。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相比他之前春風不度玉門關的哀思,這一首借異族首領求和親的失望而回反映了唐朝的強大,充滿了民族自豪感。

    張九齡、王維、高適又有那一個是等閒之輩?

    在這種氛圍的刺激下,也是佳作連篇。

    這一下好了!

    原本出一傳世之篇,就能讓士林稱道好一陣子。

    結果河西一地,文化相對低下的地方,二三年裡呈現了井噴之勢,千古佳作層出不窮。

    先有裴旻的《三字經》、《勸學》、《出塞》,再有張旭、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王翰、王維、高適之留的詩句。

    這天下十佳作,七出河西。

    周邊隴右甚至長安的詩人,都不辭勞苦的原來參加河西詩會。

    士林中好事者更是將這種跡象稱之為「邊塞風骨」。

    而領銜邊塞風骨的正是一代文宗,裴旻,裴靜遠。

    張旭笑道:「當年曹操、曹丕、曹植,這三曹與建安七子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上演了一出令人魂牽夢繞的建安風骨,今日托賢弟的福,在你的帶領下,我們在河西這邊塞之地,開創了一個時代……」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44
第五十九章王忠嗣歸來

    裴旻想不到將一個個大詩人聚集起來,會有這樣可怕的效果。

    直接開創了一個屬於他們的時代。

    唐朝真正讓人傳頌千年的是什麼?最寶貴的財富是什麼?

    不是那氣概萬千的盛唐景象,也不是四夷臣服的威勢,而是一首首驚豔絕倫的詩句歌賦,一篇篇精彩深刻的文章。

    璀璨的唐詩,那是幾千年幾萬年都不會過時的財富。

    而唐詩最巔峰的時期,毫無疑問就是這個時代。

    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狂賀知章、詩佛王維、七絕聖手王昌齡,還有高適﹑岑參、王之渙、孟浩然等等等等,數都數不過來。

    這些還是那種特別出名的高產詩人,加上中端詩人,那就如過江之鯽。

    要是真能將他們匯聚一堂,場面是何等的輝煌盛大。

    裴旻只是想想都覺得熱血澎湃。

    正喝得盡興,王維、孟浩然一併前來拜見。

    孟浩然今年三十有六,生的面方大耳,一臉的絡腮鬍子,一點沒有書生的模樣,反而頗有粗獷之氣,讓裴旻再一次感概:人不可貌相。

    「見過裴帥(裴國公)!」

    兩人一併行禮問好。

    「不用多禮!」裴旻說著,讓他們一併入座。

    張旭見來了客人,也讓下人準備了小菜。

    孟浩然只是人長的粗獷,言談舉止還是有著文人風骨,不卑不亢也不驕不躁,與人一種粗漢子繡花一樣的感覺。

    裴旻跟孟浩然聊起了徒弟李白。

    孟浩然也說起了他們經過的經過。

    「開元十年,餘襄陽酒肆與好友賈舁詩酒唱和。太白醉醺醺的大鬧酒肆,原以為他只是一個酒鬼,不予理會。卻不想太白是故意鬧事,酒肆的東家低價強買農家精糧釀酒。太白看不過眼,逼出東家,為農家出頭。太白劍法飄逸,為人灑脫,劍與人相輔相成,豪氣幹雲。餘見他為多人圍攻,忍不住上前相助。兩人一見如故,相逢恨晚。」

    裴旻眼睛一亮,笑道:「浩然也會劍?」

    孟浩然頷首道:「九歲那年讀書學劍,至今二十餘載。比不上國公天下無雙,亦不如太白兄瀟灑飄逸,對付三五蟊賊,不再話下。」

    裴旻敬了孟浩然一盅,在這個尚武的時代,單純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真的不多。

    孟浩然又說道與李白的武昌再會,「那時余正打算去廣陵訪友,太白還贈了一首離別詩。」

    說道這裡,孟浩然還頗為感慨。

    他成名已久,且閱歷豐富,初次結識時,詩文造詣上勝初出茅廬的李白許多。

    一開始李白在五言古詩和七言古詩這方面向他請教許多。

    孟浩然的詩文有「以古詩為律詩」的特點,李白在這方面與孟浩然有一定的相似之處,顯示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但是不過短短年餘,兩人再會的時候,李白的一首《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

    讓孟浩然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感覺。

    張旭早已聽過此事,也感慨道:「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太白與詩賦一道的天賦,委實令人驚嘆。」

    裴旻也為李白感到高興,看著孟浩然問他的打算。

    孟浩然道:「餘這一身縱情詩酒,遊覽山水,可謂不愧此生,又虛度此生。得太白提議,前來河西涼州,遇到伯高先生,九齡先生,還有摩詰、少伯、季凌幾人,大有所感,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活一世,除了不愧此生,還需要為他人做些什麼。餘別無所長,唯有一些文采可看,願意留在此地相助國公、伯高先生宣揚我華夏文化。」

    「好!」裴旻本想將孟浩然收入幕府,但見他有了自己的目標,也不強求,一口應下。

    圖書館的事物,有張旭、孟浩然兩人負責,裴旻也能完全放下心來。

    讓張旭、孟浩然當官行政,裴旻或許擔憂他們力不從心。

    這詩詞歌賦出色,未必就真的有治國經略。但由他們負責文學方面的事情,即便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敢說比他們更加適合。

    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裴旻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姑臧。

    跟張旭、孟浩然喝酒閒聊,談文論詩,不易於一种放鬆。

    此後幾天,裴旻親自安排著與公孫幽的婚事,各種禮節都不準備拉下。

    儘管公孫幽是江湖人,不拘禮節,家中亦無父母健在,裴旻依然不打算草率行事。

    給予公孫幽最大的尊重。

    這日裴旻在院子裡安排公孫幽將來住的別院。

    古代三妻四妾是正常之事,對於如何分配自有一套方法。

    不論是妻是妾,都有自己的屋子。

    裴旻作為主人,反而沒有,他是隨意選擇跟誰去睡。

    其實在他心底,能夠大被同眠才是美事,只是這種想法只能想想。

    裴旻現在財大氣粗,直接給公孫幽準備了一個單獨的院子。

    裴旻親自負責院子的休整,正安排下人動手,卻見王忠嗣遠遠的走來,當即放下一切,大笑的迎了上去。

    「旻哥!」王忠嗣高聲叫喚著,快步上前問好。

    裴旻雙手搭在王忠嗣的肩上,按了一按,硬邦邦的渾然不動,笑道:「又結實了!見過王姨、我娘了沒?」

    「見過了!」王忠嗣道:「一回來就給娘親、義母叩頭問好,得知旻哥在這裡,特來拜見,也跟旻哥說說京裡的事。」

    「好!」裴旻拉著王忠嗣到了書房,他知王忠嗣不喜喝茶,直接上了酒。

    王忠嗣一如既往的懂事,搶先給裴旻滿上。

    裴旻問道:「此去長安獻俘,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忠嗣搖頭道:「大事倒是沒有,只是弟不擅於朝堂上的爭鬥,擔心自己處理不好,連累了旻哥。」他頓了頓說道:「此次入京,見到了陛下。陛下很是隨和,對弟也很看中。將弟提拔為捷勝軍軍使,還有調離河西的意思,讓弟往安西填補空缺。弟不想離開旻哥就拒絕了,說子亭地理位置特殊,不敢輕離,免得壞了旻哥的大計。」

    裴旻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依照他對李隆基的瞭解,李隆基這般提議,是單純的想要提拔,並沒有別的意思。

    王忠嗣接著道:「陛下還問了西域的情況……」

    他將跟李隆基會晤的情況細說。

    裴旻一字一句的聽完,說道:「朝堂的爭鋒爾虞我詐,確實應該處處留心,謹慎以對,不過也無需謹慎過頭。怎麼說呢,陛下是一個功利心很重的君王。他對於能夠給他帶來功績的大將極為包容,哪怕你有錯有過,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故而遇到這樣的一位君王,對於我們這些為將者來說,算是一種幸運。要注意的不是陛下,而是朝堂上的諸臣。」

    「據我得到的消息,陛下重視武功,張相主政,偏向治軍。已經引起了一些文臣的不滿,他們覺得文治才是國家的根本。如此不愧餘力的發展軍功,指揮助長不正之風,為違國家安定。所以你旻哥手握兩鎮之兵,還負責河西政務,已經引起一部分人看不下去了。」

    王忠嗣不滿的憤慨道:「旻哥忠心為國,若無旻哥,哪有現在的太平盛世,哪有他們安逸的在長安花花世界享受。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的 蠢貨……」

    裴旻「哈哈」笑道:「其實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文武之間有一定的隔閡才像樣。要是真的民心所向,萬眾一心,反而危險。不要在乎這些,只要對方不惡意攻訐,不因為這種政治偏見,禍害大局,就不必與他們計較。」

    裴旻現在想的很開,文武之間的摩擦是必不可少的。

    對立的越厲害,越是亂國事。

    不予理會,反而能夠將心神空出來,對付外敵。

    而且關鍵也是現在的朝廷風氣確實不錯,那些反對張說,看不慣裴旻的文臣。多是覺得讓裴旻這樣手握十四萬大軍的人,掌控政務不妥,並未有真正的攻擊裴旻什麼擁兵自重,持功自傲什麼的。

    故而裴旻也懶得計較,彰顯著自己的大度。

    越是如此,諸多文臣越沒有辦法針對裴旻,矛頭多指向張說這位首相。

    相比姚崇的一言堂,宋璟的萬眾歸心,張說顯然未能完全服眾。

    裴旻認真的對王忠嗣道:「在未來,你肯定會走出去,獨當一面的。要記住旻哥一句話,文武有別。你萬不可去跟那些饒舌的文臣去爭辯什麼,不管爭輸爭贏,都討不得好的。真要受了委屈,回來告訴旻哥,旻哥給你出頭。」

    說著,他想到了王忠嗣歷史上的遭遇,強調道:「但有一點你要注意,以你旻哥的身份,再大的事情,我都能有法子般你扛下。唯獨一點,便是我也無能為力,你萬不可摻合進去。」

    王忠嗣慎重道:「旻哥請講。」

    裴旻道:「陛下的家世,不管是武婕妤,還是皇子之間的爭鬥。陛下是一個很重個人感情的人,他在這方面很不理智。觸犯了他的逆鱗,任誰也保不住你。」

    王忠嗣慎重的表示明白,頓了頓道:「其實此次在長安,弟結識了三皇子李嗣升。」

    裴旻聽到李嗣升三個字,一下子還未反應過來,想了想李隆基的三子,臉色頓 肅然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47
第六十章未來的肅宗皇帝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個時代的李家人特別愛改名字,尤其是李隆基的幾個兒子。

    李隆基的長子原名李嗣直,後來改名叫李潭,接著又改名叫李琮。

    次子亦是皇太子也是一樣,最早叫李嗣謙,後來改叫李鴻,最後又改李瑛。

    改來改去的,三子忠王就更好玩了,改名字就跟吃飯一樣,先叫李嗣升,後改李浚、李璵、李紹等,他最後的名字瞭解這段歷史的人,應該熟悉叫李亨,唐肅宗李亨。

    史書上大多記錄最後的名字,故而一提李嗣升,裴旻一時間半刻未將他與未來的大唐皇帝聯繫起來。

    直到念及李隆基三子,裴旻才反應過來。

    對於這個未來的大唐皇帝,裴旻的個人感覺特別的不好。

    李隆基是有毛病,毛病還不小,但是李隆基至少有輝煌過的時候,而李亨給裴旻的感覺就是陰沉多疑,充滿了負面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李隆基壓迫的太狠,或者歷史上李林甫對他打壓的過於厲害。

    李亨就如一條濕冷的毒蛇,只有在關鍵的時候露出自己的獠牙。

    歷史上他第一次露獠牙的時候,就是名動天下的馬嵬坡兵變。

    因影視野史的各種美化,世人一部分以為馬嵬坡兵變是為了對付楊國忠,楊玉環,造反逼宮是為了大義。

    其實李亨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楊國忠、楊玉環,他的手段要比當年的李世民更要狠辣。

    李世民只是殺兄殺弟,對於自己的父親還是留手的,而李亨卻是要李隆基死。

    只是整個計畫出了意外,李亨拉攏的陳玄禮在最後關頭,狠不下心來對付李隆基。

    李隆基就算是最後身敗名裂,他對於自己信任的將軍還是極好的。

    在最關鍵的時候,陳玄禮突然反悔,向李隆基效忠。

    李亨功虧一簣,這也是李亨不敢入蜀的原因。

    他這裡剛剛動了殺父的念頭,哪裡還敢跟李隆基一起入蜀。

    逼不得已下,李亨另謀發展,在未得李隆基允許的情況下,擅自於靈武登基。

    說句不好聽的,李亨這個皇帝位子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好在李隆基那個時候也是心灰意冷,默許了下來。

    說真的,要是李隆基不認可李亨,李亨坐不穩他的位子。

    當然這只是內部奪嫡,並非是裴旻反感他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李亨實在太過多疑,以當時的局面,李亨根本不用想回紇借兵,是他放著郭子儀、李光弼、僕固懷恩這樣的大將不敢用,而用宰相房管。

    結果唐軍給殺的全軍覆沒,不得不向回紇借兵,並且承諾「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

    原本隨著郭子儀、李光弼、僕固懷恩的崛起,短期內能夠平定的內亂,因為李亨的多疑猜忌,將軍權交給太監,導致了多次大敗不止,還遺留下了後宮干政,宦官專權兩大弊端。

    李亨繼位與危難之中,依照正常的劇本應該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可偏偏李亨反其道而行之,讓平叛的道路更加的險峻。

    安史之亂之所以能夠平定,並非是因為李亨這個皇帝調度有方。

    純粹是郭子儀、李光弼這兩個罕見的蓋世名將太過厲害。

    跟李亨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反而因為李亨的存在,他們束著手腳跟安祿山、史思明對戰。

    其實擁有郭子儀、李光弼這樣的大將,換做任何一個有抱負的皇帝,都能開創一番大業。

    偏偏遇上了李亨,他縱容後宮干政,宦官專權,直接將唐王朝拉下內亂的泥潭。

    李光弼這樣的名將,鬱鬱而終,郭子儀倒是功成名就,可是他的功他的名,真說起來就是笑話。

    郭子儀這樣的將軍,居然只有守土之功。

    他能打的吐蕃抱頭鼠竄,卻無法收復失地……

    若說後期的李隆基因為荒唐,將盛唐推向了泥潭。

    那麼李亨這個皇帝就是無情的在後面推了一把,讓唐朝再無回天之力。

    故而裴旻對於李亨是沒有半點的好感。

    看著有些莫名其妙的王忠嗣,裴旻忽然想到歷史上王忠嗣正是因為李亨才英年早逝的。

    王忠嗣歷史上的輝煌自不用說。

    後來李隆基為了貪功,命令王忠嗣攻打石堡城,而王忠嗣那個時候已經對青海布控,石堡城取不取意義不大,不願意以數萬人的生命去換取一個官職,拒絕了李隆基,反對動兵。

    李隆基為此大怒,但是他並沒有過多的責怪,是李林甫在這個時候,誣陷王忠嗣,說王忠嗣曾經說過「早年與忠王在宮中一起生活,我願意尊奉太子。」

    李隆基忌心一起,王忠嗣幾乎被陷害致死。

    忠王就是歷史上的李亨,現在的李嗣升。

    「你說說,你是怎麼與忠王認識的?」

    面對裴旻嚴肅的相問,王忠嗣不敢隱瞞,說道:「弟去祭拜父親,發現父親的墳上乾乾淨淨,多有人打掃。說來慚愧,自舉家來河西后,鮮有機會為父親祭拜。問了路過的樵夫,樵夫說忠王常來墳上祭祀。弟感其恩德,親自上門道謝。忠王稱讚家父忠義,感激他為朝廷的貢獻,故而時常祭祀。」

    裴旻笑道:「所以你就對他感恩戴德?」

    王忠嗣低著頭,不說話。

    裴旻嘆道:「易地而處,如果有人如此對我父親,我的感覺怕是與你一樣。可是你想過沒有,樵夫,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王忠嗣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砍……」

    他說不下去了,臉上頗為震撼。

    裴旻低聲道:「你父親下葬的時候,我也在場。我與你當年也時常去祭拜,那山也爬了多次了,山上無柴可砍。」

    古人以木材生火,但是木材是有講究的。

    樵夫砍的都是那些容易生長,而且易燃的木材。

    王海賓埋葬的地方多是濕木,難砍不說,還賣不出去價錢。

    即便是沒有經驗的樵夫,也不會選擇在哪裡砍木材。

    「再想想,一個樵夫,又如何認識忠王這樣的大人物?只能說忠王好手段,為了結識你,拉攏你,利用了你的孝心。」

    王忠嗣苦著臉道:「還是旻哥說得對,宮廷之事,太複雜了。還是打仗更為直接,不用動腦!」

    裴旻聞言大笑:「你這讓吐蕃的達扎路恭情何以堪?」

    王忠嗣跟著笑了起來,認真的說道:「旻哥放心,有了這次教訓,弟不會再於忠王深入往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4 10:50
第六十一章 縱虎歸山 暗中下套

    裴旻並不干涉王忠嗣自己的發展,但是未來的肅宗皇帝李亨,實在太坑,就是一個專門賣隊友的心黑豬隊友。

    何況李隆基的脾性,防自己的兒子就如防賊一樣。

    面對這兩個天坑,跟李亨扯上關係,鐵定玩蛋。

    不過李亨此刻的露頭,給裴旻敲響了一個警鐘。

    以李亨歷史上的兩次休妻表現而言,他是一個有野心有慾望,冷酷無情無情,而且極其擅於隱忍的人物。

    從這些特徵來看確實有成為一個君王的天賦潛力。然而他根本就沒有當皇帝能力,只是空有多疑之心,放縱外戚、宦官為禍。

    真要如歷史一般,由他繼承了帝位,自己這些年努力打下來的大好河山怕是要為此之葬送。

    「得想個辦法,除去這個內患!」

    裴旻心底琢磨著,現今的太子李嗣謙是個實在的傻蛋,不值得扶持,但是未來的李亨,更不夠格,甚至比李嗣謙還不如。

    李嗣謙再怎麼說也能當一個合格的傀儡,而李亨可不是一個甘心當傀儡的主。

    裴旻想著李隆基的那些個兒子,發現居然沒有幾個可取之處,也不由大感頭疼,心底念道:「這方面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陛下還年輕,還有時間。至於李亨,決不能讓他如歷史上那般登上皇帝之位。」

    這般心思在裴旻腦海裡閃過。

    心動不如行動,裴旻當即讓人去叫孫周。

    王忠嗣見裴旻有事,想要告辭。

    裴旻叫住了他:「不急走,在子亭那邊待的可是無聊?」

    王忠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瞞旻哥,確實有些無聊。」說著他又一臉肅然道:「只是護衛邊疆,身挑重擔,弟便是在無趣,也不會放鬆大意。」

    裴旻滿意的點了點頭,眯眼笑道:「在家裡待幾日,陪陪你母親與我娘,到時候直接去莫離驛上任。」

    王忠嗣霍然起身道:「真的?」

    「千真萬確!」

    裴旻早有這個打算,對於自己這個弟弟,對於這個歷史上天賦異稟的蓋世名將,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實力。

    王忠嗣的特長不是單純防守,也不是單純的進攻。

    他就如兵法裡的山與火,進攻時侵略如火,防守時不動如山。

    攻防兩端皆有非凡的造詣。

    讓他收子亭守捉,其實是一種屈才。

    因為子亭守捉的地形只適合防守,不適合進攻。

    裴旻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弟弟,只是因為王忠嗣年紀太小,資歷威望不足以獨當一面。

    這才讓他擔任子亭守捉,在這個很重要又不給世人重視的地方歷練。

    而今王忠嗣立了大功,又得到了李隆基的誇讚,裴旻也打算放虎歸山了。

    讓王忠嗣真正的開始獨當一面。

    莫離驛是裴旻早年釘在青海湖的一根釘子,也是青海湖的門戶。

    進可攻青海湖,退可護衛河西九曲之地。

    不論攻與守,都尤為重要。

    王忠嗣委實是不二之選。

    裴旻說道:「我記得當年常清說過,你當初在莫離驛很不安分?」

    王忠嗣猛地搖著頭反對道:「不,旻哥,弟可安分守己的。是吐蕃越境了,弟才收拾他們的,就算沒越境,弟也先將他們引過來殺,絕對不會貿然的越境犯事。就是做了,也不留痕跡的。」

    裴旻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這股勁頭,現在不比原來。原來唐蕃是盟友,你那麼做是不對的。只是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也不罰你了。現在吐蕃背盟,是我們的敵人。你可以放手的干,大膽的去幹。我給你自主出兵的權力……」

    王忠嗣霍然而起,激動地直接跳了起來叫道:「太好了,旻哥萬歲,旻哥萬歲……」

    「但是……」

    聽到這兩個字,王忠嗣帶著幾分謹慎的看著裴旻。

    裴旻重重的點在案几上,說道:「你要記住一點,別讓我這案几上放著你打了敗仗的消息。一但你吃了敗仗,就說明你還沒有到獨當一面的水平,我將會收回你所有的權力。」

    這勝敗乃兵家常事,裴旻自然知道。

    但要看什麼樣的敗仗,若王忠嗣自主出擊而導致失敗。

    那就是所謂裝逼不成,反被操。

    也就意味著王忠嗣對戰機的把握還不夠純熟,收回他的權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忠嗣雙拳重重的抱在一起道:「旻哥放心,弟確實好戰,但從不冒險,不會以麾下弟兄的生命作為賭注。弟一但出擊,必是發現了漏洞破綻,戰必功成。」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正說間得到傳訊召喚的孫周來了。

    王忠嗣退了下去。

    裴旻目送王忠嗣離去,心底默默的為吐蕃祈禱。

    在這個正需要歷練王忠嗣的時候,吐蕃抱錯了大腿,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裴帥!」

    孫周低聲細語著,就跟做賊一樣。

    一般公事,裴旻都會在府衙與之商議。這叫道了內堂,通常是找他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裴旻也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你替我傳一則消息給內衛,就說忠王李嗣升在王忠嗣獻俘的時候,特地給王海賓掃墓。」

    孫周不多說,也不問緣由,直接下去了。

    裴旻給李隆基的回信傳到了御前案几。

    李隆基一直為西域的變局煩憂,為此他特地將丁憂的杜暹請回了朝廷,向他諮詢西域方面的情況,並且以試探性的口吻問他能否回鎮安西。

    杜暹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細說,同時也回絕了李隆基回安西的要求。

    杜暹為人嚴謹認真,雖有書生意氣,卻也有自知之明。

    之前出任安西都護府副大都護、磧西節度使,杜暹在文事上是遊刃有餘,但軍事一方,確實也感覺到力不從心,也幸虧有夫蒙靈察在一旁相助。

    而今夫蒙靈察貪功陣亡,安西受到多方面的威脅,杜暹並不覺得自己能夠與之前一般,護安西太平了。

    畢竟現在的敵人不是內部,而是外敵。

    李隆基聞言甚感頭疼,甚至動了將安西也交給裴旻負責的心思。

    想著裴旻將西方軍事處理的如此井井有條,讓他高枕無憂,不如能者多勞,令之多鎮一路。

    只是裴旻方剛升任兩鎮節度使不過兩三年,又多鎮一路,也實在說不過去,只能將這個想法藏在心底了。

    「陛下,國公來信了!」

    高力士深知李隆基心事,在第一時間將裴旻的信遞給了李隆基知曉。

    李隆基迫不及待的接過,認真看了起來。

    看到開始一連串的馬屁,李隆基煩悶的心情,登時愉悅起來。

    拍馬屁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就是說實話!

    李隆基能夠在那種情況下,信任裴旻的判斷,命他出擊救援。

    這份決策之功,絕不容忽視。

    而今裴旻圍繞這份決策功勞來讚美,李隆基自是心裡舒坦,也覺得是因為自己知人善用,才有安西大勝。

    不經意的點著頭看著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高力士在一旁暗嘆。

    這也是他當初跟裴旻示好的原因。

    高力士跟著李隆基多年見過太多太多,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蠢蛋。

    他們總覺得自己能夠揣摩聖心,瞭解聖意,實際上不過是譁眾取寵而已,到頂不過偶爾猜中一兩次。

    唯獨裴旻能夠事事對上李隆基的心意。

    在高力士眼中,裴旻幾乎是除了自己意外,最瞭解李隆基的人。

    而裴旻與他又有顯著的不同。

    他是真瞭解李隆基,知道李隆基想什麼,要什麼,就如李隆基肚子裡的蛔蟲,想之所想,急之所急。

    裴旻卻是干實事。

    裴旻總能將事情幹的切合李隆基的心思心意,從未出錯。

    也因如此,高力士深知裴旻在李隆基心底的地位,故而多方示好。

    「說的太好了!」

    李隆基心情愉悅,又看到裴旻對安西局面情況的分析。

    相比杜暹僅限於安西內部的局面,裴旻這裡不只是分析了安西內部,還將周邊突騎施、拜占庭、阿拉伯、吐蕃四個國家都分析了進去。

    讓身在長安的李隆基,對於西域複雜的局勢,有了一個確切的瞭解。

    原本有些混亂的思緒也變得清晰了。

    他實在忍不住道:「一針見血,字字珠璣。在這方面,靜遠勝杜暹多矣!將安西交給他才是最佳選擇。唉……」一聲長嘆:「要是老天多給朕幾個靜遠,何必為這繁雜的軍事煩憂?」

    他繼續看下去,看到了顏杲卿的三策,結合裴旻之前細說的局面,忍不住拍案叫絕。

    「不想我大唐除了靜遠,還有這樣的人才,顏、杲、卿,這名字好熟悉!」

    李隆基支著腦袋苦想,突然一拍大腿道:「朕想起來了,開元五年,朕考核全國治吏,振舉綱目,獲得第一的就是一個叫顏杲卿的,記得他是魏州的錄事參軍,是不是同一個人?」

    高力士說道:「應該是同一個人,陛下還記得當年裴國公為友守孝?那時成為一方美談呢!」

    李隆基一臉大悟道:「是有這麼回事,朕說呢。一個如此出眾的幹吏,這麼會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原來又是丁憂守孝。他跟靜遠是知己,想必守孝結束就去河西投奔了,沒有重新向吏部申請崗位。此人是個人才,對於他當年的功績,朕至今還有印象。就他了,由他來處理安西文事,朕也放心。」

    說著,立刻寫了一封委任狀,提拔顏杲卿為安西都護府長史。

    李隆基繼續看下去,看到了信中裴旻針對杜暹給出了看法,想到杜暹自己的說法,彼此以參照,再次發現裴旻看事情確實也看的透徹。

    因為杜暹在位的良好表現,諸多大臣提議奪情起復讓杜暹重返安西。

    要是真依照他們的提議來辦,那可就玩蛋了。

    李隆基繼續看下去。

    最後裴旻提議讓李隆基挑選一個身經百戰的名將擔任安西四鎮節度使,而不是文臣。

    李隆基認真考慮著人選,唐王朝現在軍事實力上來了,朝裡朝外的武將不少,但是符合身經百戰,這個條件的卻是不多。

    畢竟迄今為止,東南西北四面,也只有裴旻的西門與張守珪的東面兵事頻繁。

    要選擇身經百戰的,只能從裴旻的隴右軍、河西軍,或者是張守珪的平盧軍。

    想來想去,卻只有兩個選擇。

    「封常清,張康!」

    李隆基念出了這兩個名字,在他記憶中,除了裴旻、張守珪,印象最深的就算這兩人了。

    封常清是裴旻麾下的第一大將,幾乎經歷了裴旻指揮的所有戰事,而且每一次都給委以重任,表現非常出色。

    至於張康,是張守珪的義子,也是一員非常善戰彪悍的大將。

    不論是功勞簿還是監軍傳來的消息都給了他極高的評價,甚至隱隱有超越張守珪的勢頭。

    「高將軍,你說,他們兩個,誰跟合適?」

    高力士頓了頓道:「老奴覺得應該是封常清,陛下不聞昔年薛大將軍?」

    他說的自然是薛仁貴。

    薛仁貴一直負責東北戰事,打的海東三國哭爹叫娘。

    後來給調到了西軍,因甚無根基,威望不足,郭待封不服管制,成為了大非川之戰失敗的導火索。

    「那就封常清吧!」

    李隆基當即定了下來。

    高力士笑道:「就是不知國公願不願意放人,封常清可是他最得力的助臂。」

    李隆基哼哼道:「朕向他要人,他敢不給?也罷,就且問問他,他要是不給,這個人選,就讓他自己解決!」

    說著又寫了一封信給裴旻。

    再等裴旻回信的時候,李隆基收到了一則來至於內衛的消息。

    李隆基終究沒有完全將青龍撤除,依舊留下了忠於自己的一部分。

    這一次在人選上,他吸取了教訓,選擇了高力士作為首領,讓高力士負責,改名內衛。

    「忠王李嗣升為王海賓掃墓!」

    看著手上的這個消息,李隆基帶著幾分陰沉的說道:「嗣升嘛!他是真的敬重王海賓,還是心血來潮?」

    高力士底聳著腦袋,平靜的道:「是第一次,之前沒有過!」

    「呵呵!」李隆基森然笑了起來:「這逆子好手段,王忠嗣剛打了勝戰,就給他父親掃墓去了,朕這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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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