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64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29
第二十二章安西副大都護

    涼州姑臧城南軍營,大雪山腳。

    裴旻反人類的將新設立的踏白軍安置在了這祁連山脈的一腳。

    祁連大雪山是祁連山的中斷塊而成的一個完整的小山地。其北為昌馬盆地,東界疏勒河峽谷,南臨野馬河谷地,西至公岔達阪山口,是祁連山北端最高的山體,常年累月為積雪覆蓋。

    天寒地凍,環境較之大西北更為惡劣。

    裴旻親自來探視踏白軍軍營。

    與別處軍營不同,踏白軍的軍營並沒有固定的位子,也沒有相對的防禦設施。

    所有兵士住的是便於隨處遷移的攆帳。

    裴旻左右巡視營地,渾釋之在一旁相陪,給他介紹著這營地的學問。

    安營紮寨是統兵將帥的立身之本,在薛訥傳授裴旻用兵心得的時候,已經詳細跟他說過了。

    李靖、蘇定方、裴行儉遺留下來的兵書,也詳細記載了安營下寨的法門。

    不過傳統的安營紮寨與西南高原有著極大的區別。

    在山丘遍地,溝壑縱橫的青藏高原,是依照正統的安營方法是極不適用的。

    比如正統的安營方法多是於平地或靠近水源的地方安營,又或者選擇在高山上安營。

    前者可攻可守,還能保證生活用水,便於行軍。

    後者有居高臨下之便,能夠扼制要沖,只要不犯馬謖那樣的錯,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經過渾釋之說來,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渾釋之道:「青海湖尚且可用華夏兵學中的安營的方法,除了氣候不同,地域近況還是與河西這裡有些相似的。但高原上,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那裡山峰,一峰連著一峰,極少有足夠的平坦空地給大軍安營。即便是有,週邊也是群山環繞,只要站在高處,軍營裡的一切情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還有高原上常年伴隨著大風,在山頂高處上安營,將會無故的多耗體能,消弱自身戰力。」

    「依照我們的習慣,營地要紮在避風口。同時還要做好風向改變的準備…… 」

    歸唐已有兩個月的時間,渾釋之一直努力著學習華夏語。

    這番話長篇大論說起來固然依舊有著咬字的毛病,卻也能很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裴旻也聽得尤為認真道:「就是說不能帶過多的輜重?」

    渾釋之道:「確實如此。」

    裴旻突然想到了數十年前薛仁貴的大非川之戰。

    大非川之戰前期薛仁貴即率主力,輕裝奔襲,一句佔據了軍事要地烏海,取得了戰局的主動權。

    他說道:「想必當初我朝名將薛仁貴真是看破了這點,才大膽進兵,打了吐蕃一個措手不及。」

    渾釋之道:「那一仗我也聽退役下來的老人說過,當時薛將軍的奇兵過於膽大,吐蕃的軍神都始料不及,失了先手。只是好像是後方出了問題,讓吐蕃欽陵抓住了破綻,一舉取勝。」

    裴旻自然知道當年的情況,說道:「這也是我建立踏白軍的原因,大將軍當年兵敗大非川,有兩大原因。一是高原氣候反常,唐軍難以適應;二是他本為遼東統帥,調往西南戰線,成為最高統帥,引起了嫉妒與不服。現在的我,地位比當初大將軍只高不低,沒有後者困擾。但前者,是硬傷。將你們安置在這大雪山下,也是要你們保持自身對高原氣候的抵抗。莫要習慣了我們這邊的氣候,最後反而不適應高原氣候了。」

    他怕渾釋之不瞭解什麼是高原氣候,也將高原反應的情況細說。

    渾釋之接受能力驚人,聽瞭解釋,明白的道:「就如我們不習慣中原的熱,你們受不了高山的冷一樣。」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裴旻也不細究,寄予厚望的道:「所以我希望有朝一日,我攻上青海湖的時候,你們踏白軍能夠成為主力。這也是我創建踏白軍的初衷。」

    聽到裴旻如此器重,渾釋之站直了身子,以拳搥胸道:「渾釋之絕不辜負國公厚望!」

    裴旻笑著拍了拍渾釋之的肩膀道:「跟我學……」他雙手做了一個抱拳的架勢道: 「我們這裡興這個,以拳搥胸,在我們這裡用可不適合。要記得,現在的你雖是吐谷渾人,但國籍卻是我大唐。」

    「明白!」渾釋之見裴旻將他視為自己人,更是高興,有樣學樣的雙手抱拳。

    裴旻走在前頭,說道:「我們看看兵士訓練!」

    渾釋之指著路,來到了訓練營地,千餘兵士騎著軍馬在校場上奔襲,他們一個個身披輕甲,手挽硬弓,腰間綁著一把彎刀,再無別的兵器。

    昔年吐谷渾人就以騎射為主,裴旻也著重訓練踏白軍的騎射,發揮他們自身的民族特點。

    對於騎術,裴旻有過認真的研究,看得出來渾釋之選出的這些兵士皆有很深的功底,不但奔襲矯健,在馬背上彎弓射箭異常平穩。

    在這方面,裴旻不得不承認與農耕民族的唐兵相比起來,素質確實要強上幾分。

    只是身上不可避免的有著幾分隨意,在軍紀佈陣上,與唐軍相比起來,那就遜色太多了。

    針對此處,裴旻也向渾釋之提出了要求,讓這些吐谷渾的兵士,盡快的掌握華夏語,以便日後諸軍配合,同時自然不忘三令五申的說道軍紀紀律……

    「我知道你們的習慣就是打不過就撤,喜歡用游擊戰術。但這一套在我們這裡不適用,我大唐一但動兵,必定是大規模出擊,步騎一體。講究的是三軍的配合,一軍敗退,會影響三軍潰敗。所以哪怕形勢不利,也不能退,敵眾我寡,亦不能退。尤其是在衝鋒之際,前隊但若膽怯不前,後隊可自行斬殺,不受任何軍法約束。」

    渾釋之臉色微微一變,這種軍紀鐵律,不論吐蕃還是吐谷渾都沒有的。

    一時間也明白了,為什麼而今的大唐如此可怕,為什麼達扎路恭不敢深入當金山追擊他們。

    在沒必要的情況下,誰敢招惹裴旻這樣的統帥?招惹,裴旻麾下的兵士?

    「國公!」

    渾釋之突然鼓起勇氣叫了一聲。

    「怎麼?」裴旻好奇回應。

    渾釋之道:「我想看一看涼州的其他部隊,見識一下,長長見識,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

    裴旻毫不猶豫的回道:「這個請求合情合理,三軍彼此信任才是通力配合的關鍵。再過不久,我打算組織一場軍演,你可以一併來看看」

    渾釋之眼睛一亮,道:「那踏白軍可有參加的資格?」

    「這個……」裴旻頓了頓道:「還是算了吧,本來只要是河西軍,都有這個資格。只是你們新建,士氣不足,配合不好。勉強參戰,輸得太慘,太打擊人了。下次吧!」

    渾釋之有些不服,他挑釁的都是吐谷渾遺民中的壯士,都是馬背上長大的獵手,合格的兵士。

    就算不敵涼州軍,也不至於輸得底褲都沒有。

    裴旻說道:「你還別不信,到時候,你自己看看便知。」

    現在的河西軍,固然比不上隴右軍強大,卻也不是一直新軍可以抗衡的。

    尤其是一支有吐谷渾人組建的新軍。

    裴旻不否認吐谷渾人的騎射了得,但經過戰陣訓練的唐軍,真不是區區吐谷渾的騎射能夠對抗的。

    裴旻並不介意讓渾釋之長長見識,讓他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

    又看了看渾釋之,裴旻想道:「千萬別打擊過大,令他一蹶不振就好!」

    **********

    安西大都護府。

    杜暹一如既往的處理著手中的軍務。

    杜暹是安西大都護府副大都護,磧西節度使,這說是副大都護,其實就是第一把手,與大都護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真正的大都護是李隆基的長子李潭。

    李潭因為打獵給野獸抓傷了臉,李隆基覺得太子破相,有傷帝王顏面,也就冊封次子為太子,長子封為慶王。

    對於這個威脅不到他皇位的大兒子,李隆基還是極為歡喜的,不但給與親王爵位,還封安西大都護兼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藩大使。

    也就是說名義上李潭是河東、關內、隴右、安西的最高軍事統帥,連裴旻都要受他節制,但他只是遙領,也就是名義上的事情,真正是大權半點沒有。

    所以安西大都護府,真正的大權依舊在杜暹手上。

    杜暹也是一個文人,出身於濮陽杜氏,明經及第,是個狀元郎,歷任婺州參軍、鄭縣縣尉、大理評事、監察御史、給事中,皆或有好評,節節高昇,履歷漂亮的一塌糊塗。

    而今以文人身份,領安西軍政。他不辭辛勞,上安將士,下撫百姓,將安西治理的妥妥噹噹,令得安西西鎮的軍民百姓上下歸心。

    看著手上關于于闐王尉遲眺之子,強搶民女一案例的捲宗,說道:「那個尉遲眺可有什麼反應?」

    安西大都護府表面上統帥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兵馬,但並不是完全掌控所有大權,確切的說是存在共治的局面。

    于闐王就是于闐一地的國王,勝兵四千人。

    但是因為臣服大唐,杜暹這安西大都護府的副大都護就如王上王一樣,能夠管制于闐王尉遲眺,干涉于闐國的國政。

    而今的于闐王尉遲眺有三子,最小的兒子尉遲克,備受寵愛,以至於欺壓百姓,胡作非為。

    對於尉遲克的情況杜暹早有瞭解,只是一直未有出手。

    畢竟尉遲克是尉遲眺的愛子,杜暹要治理安西四鎮,少不了尉遲眺的支持。

    但是尉遲克越發膽大,甚至於強擄民女,最後更是因為對方反抗而狠下殺手。

    杜暹是標準的文人脾氣,小打小鬧,他為了大局,能夠忍受。但是一但過了火,觸犯了他自身的底線,那就無半點情面可講。

    得知此事之後,杜暹秉公處理,命人逮捕了尉遲克。

    無論尉遲眺如何求情,杜暹皆不為所動,判決尉遲剋死刑,秋後處斬。

    杜暹看的正是關於尉遲克的所有捲宗檔案。

    但因尉遲眺身份特殊,是于闐名義上的國王,在于闐一國頗有號召力。

    杜暹秉公處理,卻也不得不防備尉遲眺另做打算,故而有此一問。

    杜暹的心腹夫蒙靈察說道:「尉遲眺還算安靜,目前沒有別的異動,只是多方奔走,希望能夠讓副大都護網開一面。」

    「哼!」杜暹輕蔑的一笑道:「某早已給他面子,還不止一次,讓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是他自己放縱,始今日之禍,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要負一部分責任。誰說,也是無用。繼續盯著,在尉遲克還未處死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免得突生變故。」

    夫蒙靈察高聲應道:「屬下明白!」

    杜暹將手中卷宗,放到一旁,發現累積的捲宗裡今日藏著一封信,好奇的先行將地下的信箋去了出來,見來信表的是突騎施蘇祿可汗,滿拆開了信封,看著裡面的內容。

    書信的字跡極為清秀漂亮,顯是他人代筆。

    杜暹不敢怠慢,細細看來,見信中內容卻是跟他談生意的,不免微皺眉頭。

    突騎施與大唐交好多年,往來交易,早已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

    作為遊牧民族,突騎施盛產的牛馬向來是大唐所需要的寶貝。

    而今大唐發展神速,國家經濟充足,常常向周邊異族如突騎施、回鶻購買牛馬,而大唐這邊或是錢幣,或是用棉花、藥材、布匹、米糧等東西互換,彼此各有所需,並不奇怪。

    不過這方面的事情向來是北庭都護府負責的,蘇祿可汗,怎麼找到他頭上來了?

    認真看了下去,看到蘇祿可汗信中牛馬議價的比例,杜暹忽的勃然大怒,喝道:「好一個蘇祿,欺某是文人焉!」

    原來蘇祿可汗在心中提高了牛馬的價格的同時,還押下了棉花、藥材、布匹、米糧的價格。

    原本杜暹與北庭都護府的蓋嘉運並無往來,因為蓋嘉運是武將,而他是文官。

    但是裴旻從中牽線,意圖將西域的安西、北庭與河西連成一氣,彼此相互通氣。

    杜暹敬裴旻文宗身份,蓋嘉運也佩服裴旻的軍功,三人也有著深厚的書信往來。

    杜暹記得蓋嘉運在信中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可比例卻有雲泥之別。

    杜暹書生意氣極重,忍不得這口氣,直接回書一封給了蘇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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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交河公主教令

    杜暹的書信,馬不停蹄的傳到了突騎施的王庭。

    突騎施的蘇祿可汗看著杜暹的書信,登時勃然大怒。

    杜暹作為唐朝狀元郎,文采是何等出眾。

    一封怒斥蘇祿可汗貪心的文章,寫的是慷慨激昂,字字珠璣。

    同時還表示天朝上國的大度,勸說蘇祿莫要耍什麼心思,安分守己,好好做人臣的本份。

    杜暹的書信一點面子也沒有給蘇祿。

    在杜暹的眼中,蘇祿的地位是與他相當的。

    一個屬國可汗,地位不比他這個安西大都護府副都護高,言語中帶著濃厚的天朝上國高高在上的語氣。

    蘇祿可汗固然懂得華夏語,學過華夏文化,但是在他這異域蠻夷的心中,崇尚的是力量,是實力。

    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實力強說話才洪亮。

    杜暹書信中的大義凜然,在蘇祿可汗的眼裡卻顯得不屑一顧,格外刺耳。

    尤其是他還是天選之子。

    突騎施嚴苛的來說就是西突厥的一個偏支,昔年蘇定方滅西突厥,因突騎施過於偏遠,也未勞師遠徵,只是將西突厥的可汗擒到了長安,接受天朝上國的懲處。

    突騎施也因此保存了實力,反客為主,收編了西突厥的潰散逃兵難民才上得了檯面。

    一直以來,突騎施的實力都不強,不足以稱雄西域。

    不但如此,還內亂頻繁,時不時的讓後突厥欺負一下。

    突騎施真正強大起來的功臣就是蘇祿可汗。

    蘇祿可汗就如傳說中的天選之子,深受上天眷顧。

    原本蘇祿可汗是沒有資格擔任突騎施可汗之位的,但是因為後突厥汗王默啜的入侵,將突騎施的可汗守忠殺了,蘇祿可汗帶著幾分幸運的成為了突騎施的可汗。

    那個時候的蘇祿領著一群殘兵敗卒,在弱肉強食的西域幾乎無處安身,一邊向大唐稱臣,一邊有心直接率部歸附。

    就在這個時候,拜占庭帝國找了上來。

    拜占庭帝國給阿拉伯帝國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只能倚仗天下無雙的海軍以及神器希臘火,勉強守住國都不失。

    拜占庭的陸軍幾乎給阿拉伯的獅王消滅乾淨了,正急需盟友。

    突騎施身為遊牧民族,騎馬射箭是天生的本能,野戰尤為強大。

    拜占庭為了拉攏蘇祿,給予了重金支持。

    蘇祿憑藉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在西域立足了腳跟,並且收拾餘眾,成為擁兵二三十萬的西域雄主。

    蘇祿部眾日益壯大,雖仍按時向唐朝納貢,內心中卻早有入侵大唐邊地的意向。

    吐蕃謀劃大唐包圍網,蘇祿當時便心動了,決定趁著吐蕃、阿拉伯攪渾西域的時候,攻取碎葉城,劫掠安西四鎮。

    不過在裴旻的遠交近攻的外交手段下,大唐通過遊說拜占庭,制止了蘇祿攻打碎葉城的舉動。

    此後唐朝與突騎施一直相安無事,相互通過交易,各取所需,獲利發展。

    只是蘇祿骨子裡就流著不安分的血液,尤其是自己越發的強大,好戰好鬥的心思就按耐不住。

    蘇祿覺得自己跟大唐交易特別不值得,自己的族人辛辛苦苦養大的牛馬,跟大唐換取為數不多的藥材、棉花、藥材、布匹、米糧,太不值當。

    想要改變交易數額,卻沒有得到北庭節度使蓋嘉運的認可。

    蓋嘉運是一員悍將,驍勇非常,他麾下的大將高仙芝更是名動西垂,是西域出名的後起之秀。

    蘇祿不願跟這樣的人交惡,而杜暹是個書生,文人。

    書生文人在突騎施是最讓人瞧不起的存在。

    蘇祿本能的瞧不起書生,認為他軟弱可欺。這才修書一封,避開蓋嘉運,與杜暹聯繫。

    結果!

    蘇祿受到了赤裸裸的羞辱。

    這文人脾性一起,那就是皇帝也照罵不誤,何況是一個屬國可汗?

    「無能的王八羔子,敢這般羞辱我?」

    蘇祿氣得是火冒三丈,牙根癢癢的,幾乎要將手中的這封信給撕裂吞了下去。

    瞬間就起了出兵的念頭,但是這心念一起,又覺得有些驚懼。

    杜暹這個文人,他是一點都不放在眼裡,更不放在心上。

    北庭的蓋嘉運、高仙芝略有擔心,卻也無懼。

    就蓋嘉運、高仙芝麾下的兩萬兵,完全不夠他麾下大軍塞牙縫的。

    蘇祿真正忌憚的是河西、隴右的裴旻。

    前些年的萬邦朝貢,他親自前往。

    途徑隴右親眼見過隴右軍的強健,他是親眼所見。加上裴旻南破吐蕃,北殲突厥的戰績,委實無法小覷。

    而今裴旻坐擁河西、隴右,手握十四萬大軍。雖離突騎施頗遠,卻也不得不謹慎行事。

    「可汗,這有什麼好氣惱的。」

    妖冶帶著幾分傲慢的聲音從蘇祿的身後傳來。

    蘇祿聽了聲音,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快的道:「婦人懂什麼?」

    就算不看,蘇祿也知道是誰了。

    剛剛不久娶來的活寶,大唐的交河公主。

    一想到這交河公主,蘇祿就腦仁疼,只感覺自己娶了一個菩薩,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

    倘若這交河公主是一個真正的金枝玉葉,蘇祿也就認了。

    只少在皮相上,嬌嫩的能夠滴出水來,捧在手中呵護著能夠忍受。

    偏偏是阿史那懷道的女兒,正兒八經的一個西突厥人。

    作為突騎施的可汗,西突厥的女人,要什麼樣的沒有?

    去一個西突厥的女菩薩,蘇祿心底後悔的幾欲嘔血。

    交河公主親哼道:「本宮是大唐公主,那個杜暹是大唐的臣子。本宮的教令,他豈敢不從?」

    蘇祿眼睛一亮,心想:「這個假公主老在我突騎施擺著公主架勢,不如讓她去杜暹哪擺擺譜。若是不成,也讓這娘們知道,沒人將她這個公主看在眼裡。要是成了,那更好。說明這個菩薩還有點,養著不虧。」

    念及於此,蘇祿堆起了笑容,回過身子帶著幾分討好的靠到了近處道:「那一切就勞煩可敦了。」

    蘇祿立刻安排了族人,讓他們挑選了千匹優秀的良駒,送到了交河公主面前。

    交河公主也安排了自己的牙官,帶著大唐公主的教令前往了安西。

    **********

    安西大都督府!

    交河公主的牙官叫阿史那竇,是交河公主的家奴,跟著一併嫁到突騎施的。

    杜暹正在都督府辦公,聽有人傳公主教令,心底一慌,忙打算整理衣襟接受教令,讓人將阿史那竇請了進來。

    打算以人臣之禮,迎接公主使者。

    杜暹那竇高昂的走進了大都督府,面對安西的第一把手杜暹,意圖宣讀著公主教令。

    開始聽公主教令,就覺得奇怪。

    這西域不是長安,哪有什麼公主?

    但見阿史那竇這一個胡人趾高氣昂的狐假虎威,心底更是疑乎,問道:「敢問使者,不知尊上是哪位公主?」

    阿史那竇高昂著腦袋道:「自是交河公主!」

    「啥!」

    杜暹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差了,又問了一遍道:「哪個公主?」

    阿史那竇道:「天朝皇帝陛下親封的交河公主,突騎施的可敦……」

    杜暹確定自己沒有聽差,瞬間就暴怒了,喝道:「阿史那懷道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向我宣讀命令!來人,將這個狗仗人勢的傢伙,杖打三十,丟入大牢……」

    他憤憤不平,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又下了一道命令,將所有前來的突騎施人都痛打一頓,丟入大牢。

    **********

    夏去秋來。

    大西北的秋季正是秋高馬肥的時節。

    在這個最適合跑馬練兵的節日,裴旻在河西、隴右上演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軍演。

    隴右的九曲軍馬場,河西的山丹軍馬場是大唐最重要的兩大軍馬場。

    其他的渭南軍馬場,朔方軍馬場,燕雲軍馬場,加起來也比不及九曲軍馬場、山丹軍馬場,這兩大軍馬場皆在裴旻的掌控之下。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隴右軍、河西軍又是朝廷的親兒子,待遇僅次於中央禁軍,軍中擁有軍馬的數量,冠絕其他節度。

    為了考驗兵士的奔襲速度,裴旻著令隴右騎軍奔襲河西玉門關,又令河西騎軍,奔襲直隴右廣恩鎮。

    同時又讓涼州步卒橫穿巴丹吉林沙漠,又讓隴右軍的步卒翻祁連大雪山。

    一條條的軍令在隴右軍、河西軍,全無準備的情況下,下達出去。

    登時間涼隴之地的兵士,猶如遷徙知燕雀,從各個地方匯聚一處。

    有序不亂的動了起來。

    裴旻安坐涼州,收取著各地傳來的消息。

    「常清怎麼晚一日出發?」

    裴旻看著第一個情況,大皺著眉頭。

    這軍隊的調撥,考驗的不只是兵士的能力,而是整個隴右、河西全體機構的運轉。

    就如鐘錶一樣精細,只要有一個環節出錯,就可能造成延時慢走等情況。

    這些情況是肉眼看不出來的,唯有真正到用兵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

    但真正到用兵的時候,再發現問題,一切都晚了。

    一日,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真正到關鍵時候,哪怕是晚一刻鐘都能決定戰局的勝負,別說是整整一日。

    裴旻並不怕出現問題,怕的是有問題不知道。

    只是他想不到最先出現問題的是封常清。

    小秘王維從文件中找出了一封信道:「這是封都督寄來的,說是沙洲許久未經戰事。負責糧庫的官員將運糧車外借修路,導致臨時臨急糧草供應不上,以致拖延出擊時間。」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好心辦壞事,也是壞事。演習就如實戰,我們不可能每一次都能事先掌控敵蹤。萬一此次真的有外敵入侵,一日耽擱,可能導致,前線失守,城池遭受洗劫。真要如此,又何人承擔?將主官撤職,下屬各記一次過,罰俸祿一月。」

    「是!」王維認真的記下。

    除了沙州糧食運送出了問題,還有各處也出現了多多少少的未知情況。

    裴旻或賞或罰,並且將這些不可抗性或者大意出現的問題毛病,一一記載下來。

    能改則改,不能改則想辦法解決,將不可抗性的問題消弭。

    整個秋天,裴旻都在處理此次河西、隴右大規模軍演各個部門連鎖產生的各種突發問題。

    若說隴右、河西兩軍是大唐最強大的軍事力量,是大唐王朝最主要的戰爭機器。

    裴旻就是要將這戰爭機器打上潤滑油,以便真正戰事來臨的時候,完美快速的運轉起來。

    天氣漸漸入冬。

    大西北的氣候就是這樣,春冬季長,而夏秋短。

    春季一過,夏秋季也就是轉瞬之事,很快就準備迎接冬天的到來了。

    這日裴旻在都督府傳授公孫曦左手劍法,經過近乎六個月的靜養。

    公孫幽、公孫曦兩姐妹的手傷已經有了顯著的改善。

    公孫幽的雙臂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只是尚無法用勁。

    公孫曦更是情況良好,不過還未完全康復。

    「公子,屋外有人呈上拜帖求見!」

    侍婢的到來,打斷了裴旻。

    裴旻告罪一聲,大步走到近處,接過拜帖。

    這拜帖的規矩極多,尤其是裴旻這樣身份的,不是人人相見就能見到的。

    一般而言所有拜帖管事都會收起來,然後交給裴旻,具體見與不見,什麼時候見,另做安排。

    但只有個別拜帖回在第一時間親自送到裴旻手上。

    或是事態緊急,或是對方身份不一般。

    裴旻開打拜帖,見求見之人竟然是安西的副都護杜暹,不免忐忑,心想:「不會是安西出什麼事情了吧?」

    西域分安西與北庭。

    北庭是完全有大唐掌控的地區,而安西則是大唐與諸國共治。

    西域若有情況,安西是首當其衝的。

    「快,將杜都護請到客廳!」

    裴旻也來不及換裝,快步來到客廳,見到一身孝衣的中年文士,不由得一怔。

    杜暹恭恭敬敬的向裴旻一拜道:「草民杜暹見過裴國公,久仰國公大名,恨未能一見。今日路過姑臧,無論如何都要一嚐心願。」

    裴旻聽他自稱「草民」,也明白過來。

    必然是因為杜暹的雙親去世,杜暹辭官守孝去了。

    古人重孝,不管你多大的官,只要父母去世,必需要辭官守孝,不然就是不孝。

    這種制度也叫丁憂。

    裴旻還沒有說話。

    杜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裴旻,道:「草民家中有事,不便久候,今日能夠一見國公真容,於願已足,這便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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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兵圍碎葉城無人是對手

    杜暹話還不過三句,已經打算告辭了。

    裴旻錯愕之餘,趕忙將之叫住。

    儘管他知道,自己一代文宗的身份,兼之懷有《三字經》以及類似於《師說》那般可流傳千古的勸學文章,讓他在士林中的聲望一時無兩。

    士林上下莫不以見他一面為榮。

    就如小說裡的陳近南一樣,大有「平生不見裴靜遠,再稱名士也枉然」的意思。

    但他不是猴子,杜暹這見一面就走……

    真當是看猴呢!

    裴旻說道:「杜先生至孝,誠乃我輩楷模。只是安西局面,錯綜複雜,先生這一走,邊疆要局可安排妥當?」

    前一句誇讚,裴旻是有感而發。

    誠然!

    丁憂守制是傳統的道德禮儀,但是杜暹身為安西副都護,磧西節度使。安西軍政第一把手,號令西域昭武九國國王,是為王中王。

    真要分個高下,是僅次於裴旻、張守珪的存在,是大唐邊帥第三人!

    身居這種雄職,杜暹毫不留念,說辭官守孝就辭官守孝。

    這份魄力與孝心,確實讓人敬服。

    只是就如裴旻話中的真正用意,杜暹固然如袁履謙說的那樣,有著書生意氣,但他在西域幹的確實不錯。清廉勤政,深得人心,西域諸國,皆以他馬首是瞻。

    他這一丁憂辭官,西域能否安穩,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杜暹頗為自信的說道:「這個國公放心,某在辭官之前,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安西要務由我的副手夫蒙靈察負責,我以向朝廷舉薦他繼承我的職位。即便朝廷不許,在新的副都護到任之前,靈察也會守到最後一刻,確保安西無恙。」

    夫蒙靈察?

    裴旻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記不起他的事蹟履歷了。

    不過既然在歷史上有名有姓,應該是個人物。

    杜暹是回鄉奔喪守孝的,自然不能與之痛飲閒談,確認安西無虞,裴旻便送他離開。

    正想返回節度使後院,裴旻頓了一頓,繞了一圈,來到了孫周的官署,吩咐孫周安排展如親自去一趟西域。

    孫周不解的看著裴旻,問道:「可是西域有什麼變故?」

    「沒!」裴旻道:「只是求個安心,原安西大都護府副都護杜暹家中親人意外病故,他本人沒有任何徵兆的離職,讓完全平穩安定的局面,有著小小的波瀾。儘管杜暹再三說夫蒙靈察可以信任,有足夠的能力。但終究未經歷考驗,是否能夠鎮得住場面,並不好說……能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能,我們也可幫襯一二,免得生什麼意外。這多一手準備,終沒壞處。」

    孫周自是應諾下來,著手安排了。

    接到命令的展如第一時間趕往了安西。

    從涼州姑臧到安西的路並不好走,別說入西域,就是進河西西州都是極為不便。

    當年高昌王麴文泰依附西突厥,阻遏西域各國通過其境向唐入貢。

    李世民派遣侯君集滅高昌,途中就受兩千里沙磧困擾。

    即便高昌國滅多年,兩千里氣候異樣的沙磧依然給往來的交通造成極大的不便。

    哪怕展如有過特別訓練,也耗費了不少的精力才過了沙磧,進入了西州。

    到了西州,幾乎等於到了西域一般。

    展如在高昌城住了一夜,穿過大沙海到了到焉耆鎮,通過鐵門關、烏壘州到了安西大都護府所在的龜茲。

    展如以尋親為由,四處打探著情況。

    龜茲上下一片和平,並沒有任何異樣。

    往來的旅人都安逸的自顧自的生活。

    相比河西的漢胡七三對分,在這西域徹底反了過來。

    街上往來的大多是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漢人則居於少數,而且大部分漢人多是凶神惡煞的存在。

    因為西域偏遠,古人本就戀家,有極強的地域感。

    即便逼不得已搬家,也不會選擇天高皇帝遠的西域。

    在西域的漢人,不是兵士,就是流放來的罪人,極少有平民百姓。

    不過因為是唐朝的地盤,即便是胡多漢少。上到官員貴族下至商販百姓說的都是華夏語,而且極為標準。

    畢竟唐朝威臨西域,已有不少的年日了。

    展如在龜茲上下逛了一圈,先是高檔青樓,再是低檔酒館,都留下了足跡。

    見龜茲上下,豪門貴族依舊開心玩樂,醉生夢死;販夫走卒也自得其樂,用心賺錢,並無任何異樣。

    展如還特別留意了大都護府的情況,杜暹創建了一套合理的都護府運行機制。

    作為繼任者的夫蒙靈察,並未在機制上做任何改動。

    就算杜暹離去,整個安西一樣依照原有的軌跡發展。

    展如調查了半個月,確定一切無恙之後,以特殊的情報方式,將消息傳給了涼州的孫周。

    他自己並不急著離開,繼續調查著安西的情況。

    這一天展如夜裡給凍醒了過來。

    看著一旁已經熄滅的炭火,點燃了蠟燭,聽著窗外不住呼嘯的風聲,想要推開窗看一看,卻發現自己居然推不動。

    屋外的大風,將鬆動的窗戶,壓得死死的,尋常力氣居然推不開。

    展如打了一個哆嗦,不在強求,披上了大衣,找樓下值夜的夥計要了一些炭火,口中抱怨了兩句天冷。

    這西域的氣候,比關中冷得多,較之涼州也更勝一籌。

    值夜夥計笑道:「客官是不知道,我們這裡每到這個時候是最冷的。第一場雪,還沒適應。只要熬過了今日,凍著凍著,就不冷了。」

    展如這才知道居然下雪了,多問了一句。

    值夜夥計極會說話,滔滔不絕的說道:「起更的時候就下了,現在屋簷上差不多都堆積了三尺雪呢。這雪下得突然,也不知要凍死多少牲口。」

    展如也不以為意,搓著冷的發麻的手,繼續睡了。

    第二天裹著大衣,展如沒有縮在房間裡,而是來到客棧大堂,叫了熱粥油餅,聽著周邊旅人的閒聊。

    周邊的旅人話題都圍繞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雪,說著大雪造成的影響。

    一桌旅人的交談吸引了展如的注意。

    「太可惜了,一千多匹上好的駿馬,就這樣凍死了,損失可不小。」

    「可不是,都是良馬,每一匹都價值上百貫呢,就算突騎施在怎麼財大氣粗,也要氣得吹鬍子瞪眼吧。」

    展如聽到突騎施,心底一動,忙問道:「兩位大哥,請問你們說的可是交河公主送來的那千匹駿馬?」

    在來到龜茲的時候,展如就聽說了交河公主在杜暹面前裝像一事了。

    過了許久,也沒怎麼當一回事,這時聽起來,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杜暹打了交河公主的使者,讓突騎施丟了面子。

    突騎施許久沒有反應,顯是忍了下來。

    可如今送來的駿馬全部凍死,既丟了面子,又失了裡子,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即便是突騎施盛產良馬,一下子折損了千匹,也不是輕易能夠接受的。

    旅人回應道:「可不是,要我說杜副都護脾氣也大了一些,人打就打了,還關押了起來。導致那千匹良駒,就幾個馬奴照料。這大雪一下,馬奴哪裡找避雪的馬廄,一匹匹的都凍成雕像了。」

    展如顧不得再吃,抓了兩個油餅,裹上厚厚的大衣,迎著大風往碎葉城趕去。

    碎葉城是唐朝在西域設的重鎮,是一座仿長安而建的城池,又因其依傍素葉水,叫素葉水城。

    碎葉城地處「絲綢之路」兩條幹線的交匯處,中西商人彙集於此,是東西使者的必經之路,戰略意義極為重要。

    當展如趕到碎葉城的時候,碎葉城已經陷入了烽火之中。

    密密麻麻的突騎施騎兵,將碎葉城圍困個水洩不通。

    周邊都是突騎施的斥候遊騎,展如根本無法靠近,以他一人之力,固然能夠對付零散的遊騎,可終究穿不了十數萬兵馬的包圍圈。

    沒有任何猶疑,展如當機立斷,選擇了退卻,將消息第一時間傳往涼州。

    **********

    碎葉城下!

    突騎施可汗蘇祿,帶著幾分貪婪的看著碎葉這座號稱西域的長安。

    對於碎葉城,蘇祿可是窺視已久。

    時代在進步,突騎施自身也漸漸改變,不在是單純的遊牧民族了。

    當年的西突厥就曾挽扼西域商道,僅靠收取東西商人的過路費,就賺的盆滿缽滿。

    以至於讓東方的李唐皇帝李治眼紅,派遣了大將蘇定方一舉將西突厥滅了。

    儘管李唐出兵是出師有名,但在蘇祿眼中,什麼出師有名都是騙鬼的話。

    明擺著是利字當頭,想要吃獨食。

    蘇祿現在手握的實力,比之當年的西突厥更強。

    早已不滿李唐這難看的吃相,只是一直心存忌憚,未敢輕易動兵。

    昔年的大唐包圍網是一個機會,不過那時的突騎施還不夠強,蘇祿只是想著渾水摸魚,讓拜占庭一勸,打消了念頭。

    現在蘇祿自持兵強將勇,一直按耐著躁動之心。

    杜暹痛打交河公主使者,扣押突騎施人,已經挑動了蘇祿的怒火,得知千匹駿馬凍死,出師有名,在第一時間就集結了十萬大軍,轟然殺到碎葉城。

    這方剛大雪過後,天寒地凍。

    誰也想不到蘇祿會在這時調動大軍,碎葉城守將措手不及,一點防備也沒有,讓突騎施的大軍困的嚴嚴實實。

    一位彪悍的少年將軍來到了蘇祿的身旁,高呼道:「父汗,您就下令吧。孩兒願意先登,親率我突騎施的勇士登城。只要將這西方的長安劫了,什麼都回來了。」

    蘇祿看了一眼少年將軍,臉上掛上了慈祥的笑容。

    少年將軍正是他的兒子骨啜,未來的突騎施汗王。

    骨啜年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是突騎施罕見的勇士,弓馬嫻熟,能夠生裂虎豹彪悍非常,深得蘇祿器重歡喜。

    蘇祿道:「王兒這就錯了,劫掠碎葉城,我們得到的是一萬匹良馬的利益。可我們要是佔據了碎葉城,不出三年,我們就能夠得到兩萬匹良馬的利益,要是能夠長期霸佔,那就不愁吃穿了。此次出征,父汗的目的主要就是吃了這碎葉城,讓這西方的長安,不再姓李,姓黑。 」

    黑就是蘇祿的姓,蘇祿的嫡系兵馬號稱為黑部。

    「那多沒意思!」

    骨啜年少輕狂,最崇尚惡狼,嚮往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如狼群一樣,所到之處,血流遍地,屍橫遍野,將所有值錢的東西,一律劫掠乾淨。

    蘇祿大笑道:「除了這西方的長安,不是還有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不怕沒有王兒大顯身手的時候……這四鎮的富庶,絲毫不比碎葉遜色。只要我們拿下碎葉城,劫掠四鎮,還不是輕易之事?這碎葉城尤其關鍵,唐軍知道的必然來救。我突騎施的騎兵橫行天下,就杜暹那文弱書生率領的兵卒,如何是我們的對手。」

    「只要殲滅了他們的援兵,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就是我們手中的羔羊……」

    蘇祿眼中閃著厲色,伸出了自己粗大的手,慢慢的合攏,就好像是掐著一支羔羊的喉嚨一樣。

    這位突騎施的天選之子,固然一路走來皆有貴人相助,得上天庇佑。但有今日之氣候,卻也非全靠運氣。

    骨啜大悟,呼道:「原來如此,孩兒明白了,父汗圍著碎葉城不攻,就是為了讓唐軍來支援。這樣,我們就可以消滅唐軍在安西的力量,在安西為所欲為了。到時候這裡的一切牛羊財富,都是我們的。」

    蘇祿父懷大慰的笑道:「我兒能夠看破這點,為父欣慰。要記住,我們的先祖跟華夏人打了千百年,輸多勝少,不是因為我們實力不行,而是腦子不如他們好使。他們足夠的狡猾……這種狡猾,在用他們的話來說是兵法,是智謀。」

    「我們要想打贏對方,不但要保持我們的驍勇,也要學習他們的兵法、智謀,這也是我知曉讓你學習華夏文化的原因。只有精通華夏文化,才能體會到他們兵法、智謀的高聲可怕。」

    「這一仗,可不是你父汗真給杜暹那王八羔子激怒而打的。父汗心底,籌謀很久了,一直等著機會。」

    「哈哈,父汗果然是天選之人,上天時刻都眷顧著我。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杜暹辭官了……父汗瞧不起那書生樣,可那書生確實很得民心,在安西是一大阻礙,現在他走了,夫蒙靈察哪有威信鎮得住局面?現在整個安西,無人是父汗的對手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33
第二十五章六十一道軍令

    相比西域的大雪,涼州這邊的第一場雪,晚來好些日子。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將大西北點綴的是銀裝素裹。

    裴旻、嬌陳、小七、小八來給裴母請安問好。

    「下雪天涼,母親還請多加一些被縟。火爐夜間就不要用了,碳火烤多了對身體不好,尤其是晚上,情願多加件衣服被縟。」

    裴旻最是關心母親的身子,噓寒問暖。

    與東北老家的冷不同,東北的冷是乾冷,那是一天到晚的冷,天寒地凍,千里冰封,萬裡雪飄。

    但是大西北卻不一樣。

    大西北的冷在於多變,前一個時辰,可能太陽輻照大地,氣候回暖,後一個時辰,就可能刮徹骨的寒風,下鵝毛大雪。

    這大雪還沒有盡興,又可能開出了太陽……

    一天之內運氣好的,可以享受到四五場大雪,能夠體會到三四場,化雪後的那種濕冷。

    相比幽州的冬天,涼州這邊的冬季更加容易讓人生病。

    小八不甘寂寞的說道:「爹爹說的對,嬭嬭一定要多穿穿衣服,不然就跟小八一樣,手都凍裂開了。」

    說著,還跑到了近處,將自己凍得通紅的手給裴母看。

    裴母心疼的將小手悟在手心裡,責怪道:「怪得誰來,還不是自己貪玩。明天你們可不許去玩雪了……」

    小七一直依偎在裴旻的懷裡,聽到這裡瞪了小八一眼。

    小八一聽不許他玩雪,委屈的道:「又不冷!」

    裴母摸了摸小八的小腦袋,安撫了孫子,這才理會自己的兒子,說道:「娘哪裡有那麼嬌貴,在幽州那會兒,娘可是最喜歡這冬天了。」

    那個時候,家裡環境淒苦。

    每到冬季,家境富裕之人,不願意洗衣服受凍。

    裴母能夠額外的接很多的活,以賺取生活所需。

    回想當年,裴母心底頗為感慨,笑道:「現在娘天天練著劉神醫指點的健身法,身體比以前好多了。這點風寒,還奈何不得為娘呢。你就放心好了,倒是小幽、小曦那邊不要懈怠了。她們久居中原、關中,這西北的冷,未必受得了,況且還有傷在身。」

    裴旻表示明白,正說著話,耳中卻聽到了「咚咚咚」的巨響。

    裴母、嬌陳心底都是一驚。

    裴旻臉色也微微一變,不由分說的起身道:「應是西域出事了,母親,孩兒這就告退。」

    巨響正是節度使府外登聞鼓的聲音。

    登聞鼓在古代的用處很多,不只是用於百姓伸冤直訴,還有示警、傳訊等功效。

    而節度使府的登聞鼓用於軍事示警,但凡登聞鼓響,意味著戰事將起。

    裴旻忙將小七交給嬌陳,對著裴母一拜,直接衝出了內堂,跑向節度使大殿。

    前不久裴旻剛剛收到展如的消息,說西域一切正常,讓他頗為安心。

    卻不想沒過幾日,登聞鼓就給敲響了。

    依照當前的局面,也只有西域安西可能出現緊急軍情。

    來到府衙大殿,孫周正一臉焦急的在殿前厚著,見裴旻大步進來,立刻道:「安西出事了!突騎施兵圍碎葉城,數量至少十萬,情況不明。 」

    裴旻一邊聽著孫週的稟報,一邊走向案幾,將案桌上的滿滿一筒的軍令,直接甩在了大殿之上,口中直接下令道:「撿一根,立刻傳令沙州都督封常清,讓他接令後,馬上動身前往西州,四日內必須抵達,接管西州防務,違令者斬……」

    孫周本能的撿起一根,跑了出去。

    裴旻一邊下令一邊從案几上取過墨丸,研磨。

    這時離得最近的小秘書王維喘著粗氣跑進了大廳。

    裴旻頭也不抬,甚至連人也不看下令道:「撿一根軍令,立刻傳令河西所有糧官,讓他們準備糧草,運裝上車,延誤者斬……」

    王維是一臉的懵逼,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但是裴旻多年的威信威望就跟大山一樣,讓他半點質疑的心思都沒有,撿了地上的軍令就去傳令了。

    裴旻這時研好了磨,取過一張紙條,就寫了一句話:「突騎施兵圍碎葉,安西危,臣請戰!」

    腳步利索的王之渙也走進了大殿,沒等對方開口。

    裴旻已經道:「傳我命令,將此十萬火急的軍情,以信鴿送往宮中。」

    同樣的王之渙,什麼情況也不瞭解,領命已經下達。

    王之渙面對軍令,只能一頭霧水的去傳令。

    接下來是張九齡、李林甫、王昌齡、王翰、牛仙客等人……

    他們也如王維、王之渙一般,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情況,面對的就是裴旻一道道軍令。

    「撿一根軍令,傳我軍令令西州都督崔希逸,讓他將西州之兵,分作四份,做好一切戰鬥準備。二次命令一到,即刻動身份往龜茲﹑於闐﹑焉耆﹑疏勒四鎮,接管四鎮防務。」

    「撿一根軍令,傳我軍令令伊州都督張孝嵩,讓他率領伊州兵馬,前往西州待命,不得有誤。」

    「傳我軍令,令赤水軍軍使趙頤貞、大鬥軍軍使折虎臣、鎮西軍軍使夏珊立刻動身,前往西州,不得有誤。」

    「傳我軍令,令寧寇軍軍使岑雲,讓他接令後立即前往伊州,接受伊州防務。」

    「傳我軍令,令隴右軍神威軍軍使李翼德、寧塞軍軍使李嗣業、河源軍使王虎、寧邊軍使史彥,立刻率兵前往莫離驛駐守,預防吐蕃進兵!」

    「傳我軍令,令白水、安人、積石、曜武、武寧,立刻動身趕往涼州姑臧聽命……」

    「傳我軍令……」

    「傳我軍令……」

    「傳我軍令…… 」

    ……

    沒有跟任何人商議,也沒有說明情況,甚至沒有人知道緣由,為什麼這麼幹。

    裴旻在短短的小半時辰之內,一口氣下達了六十一道軍令!

    每一道軍令都是立刻執行……

    整個節度使幕府官員,包括涼州大都督府官員,每一個人都調動起來,他們上下奔走。

    除了孫週這個最先知道消息的當世人,其他人忙活了足足一夜,累得半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直到天明時分,他們空閒下來,所有軍令都傳達出去,才知道安西事發。

    突騎施可汗蘇祿舉兵十數萬,進犯安西,兵圍碎葉城。

    諸多文武官員想要說什麼,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好說的。

    軍令下達,說什麼也是無用。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34
第二十六章伊麗道行軍大總管

    所有的命令傳達出去,裴旻一直在節度府衙等著。

    他在等李隆基的命令。

    節度使有很大的權力,尤其是裴旻這個節度使,權力更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節度使的軍事專殺之外,他還兼任河西按察使,能夠插手河西行政事物。

    但是權力再大,也有一個限度。

    裴旻手中的權力僅限於隴右、河西這兩地。

    也就是說,在隴右、河西可以「恣意妄為」,但是出了隴右、河西就是越權。

    哪怕是知道安西有難,裴旻也不能出兵安西救援的。

    節度使的權力是守土。

    嚴苛的說只有在河西、隴右遇到軍事威脅,受到攻擊的時候,裴旻手中的權力,才會最大限度的體現。

    安西並非是裴旻的義務所在,哪怕知道安西危局,他也不能直接出兵安西。

    六十一道命令,快速決絕,但都圍繞一點,擦邊不過界。

    王翰是裴旻麾下軍略水平最高的一個,裴旻也一直將他往軍事參謀這邊培養,一直讓他負責軍事方面的事物。

    經過這年餘間的培養,王翰本就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人又聰明,精進極多,最先體會到裴旻這一連串命令的用意。

    「公子是覺得碎葉城守不住,還是擔心安西軍抵擋不過突騎施的入侵?」

    面對王翰這一問,裴旻眉宇間透露著一絲憂色,道:「都有!碎葉城守不住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本就未有防範,又是大軍壓境,兵力處在絕對劣勢。至於安西軍,我只希望夫蒙靈察能夠冷靜的應對,不要爭個先後……只是,可能性不大。」

    夫蒙靈察是杜暹的副手,他的能力,杜暹知道,但是朝廷不知道。

    杜暹固然是希望夫蒙靈察能夠接替他的位子。

    但是朝堂上的輕快錯綜複雜,別說是杜暹,即便是裴旻都不敢說能夠把握全部動向。

    人皆有私心,夫蒙靈察豈能沒有?

    安西大都護府副都護,磧西節度使,安西軍政第一把手西域諸國的王中王。

    這個位子,太有誘惑力了。

    而今安西事變,正是考驗夫蒙靈察的時候。

    若夫蒙靈察能夠反敗為勝,率領兵士渡過難關,則不易於是向中央證明,他夫蒙靈察有資格鎮守安西。

    安西大都護府副都護,磧西節度使的位子,幾乎非他莫屬了。

    但是夫蒙靈察表現不好,就意味著他不足以接替杜暹,得不到朝廷的認可,即便杜暹再如何肯定夫蒙靈察的能力,亦是無用。

    夫蒙靈察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表現自己出兵的。

    安西軍數量並不多,不過兩萬出頭,在數量上處於絕對的劣勢。

    唯有動員昭武九國,將於闐﹑焉耆﹑疏勒這些內附國家的兵馬調動起來,一起對付突騎施,方有勝算。

    夫蒙靈察終究不是杜暹,剛剛身兼大任的他,不可能得到西域諸國的認可信服。

    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三軍不歸心,除非夫蒙靈察擁有韓信、李靖這樣的智謀與指揮水平,不然勝算真的堪憂。

    便在裴旻等著李隆基新一輪命令的時候。

    信鴿也將裴旻的緊急軍情傳到了御前。

    軍情傳達的時候,正好趕上早朝。

    李隆基跟文武百官商議著國家大事,突然得到裴旻的消息,朝廷上炸開了花。

    「豈有此理!」

    李隆基氣得勃然大怒,他以明君自稱,自覺地在外期間,內修文治,外建武功,令得現今大唐百姓安泰,四夷臣服。

    卻不想還未志得意滿,突騎施就重兵來犯,便如打臉一樣,讓他臉頰生疼。

    「可恨逆賊!朕念他心誠,將交河公主下嫁,卻不想不過一年,竟敢侵我大唐疆土。」

    李隆基望向兵部,道:「兵部就沒有受到安西情況?」

    兵部尚書一臉的懵逼,道:「臣確實沒有受到安西傳來的情況,許是在路上吧!國公以飛書傳送,自是更加快捷。」

    李隆基道:「對於裴國公的請奏,諸位愛卿有什麼看法?」

    新晉宰相李元紘道:「臣覺得不妥,這安西情況未明。是否需要支援,猶未可知。這裴國公一動,河西、隴右軍馬皆動,所耗費自財力物力,不可計數。萬一安西有能力自保,足以抵禦外敵來犯,國公西進,豈不是白耗財力物力?」

    鴻臚卿兼戶部侍郎宇文融也道:「李僕射言之有理,我朝在安西治安西大都護府,外敵入侵,自有安西軍馬負責抵禦。這安西情況未明,就擅自調動大軍。萬一安西軍上下併力,立克外敵入侵。多此一舉,倒是 妨,因此寒了安西將士的心。而且安西方面軍情未達,僅聽裴國公一人之言,就勞師動眾卻是不妥。」

    李隆基微皺眉頭,略有遲疑。

    首相張說這事出班道:「臣的看法與李僕射、宇文侍郎不同。安西大都護府負責安西軍務不假,但是此前副都護杜暹丁憂辭官,現今安西一切事物由夫蒙靈察負責。夫蒙靈察幹略未必如杜暹那般出眾,能夠號令西域諸國,抵禦外敵入侵。」

    張說這話音一落,宇文融立刻道:「杜暹能夠舉薦夫蒙靈察,注意表明夫蒙靈察有能力,張相為何篤定夫蒙靈察做不到?」

    身在朝中,永遠少不了勾心鬥角。

    張說身為首相,他偏軍的激進思想與諸多文臣的保守理念不同,有著不可避免的矛盾。

    李元紘、宇文融這是這類人。

    他們覺得張說身為宰相,卻跟一外臣交往甚密,所行之事,也不顧民生,相互攻訐。

    張說不理會宇文融,而是繼續望向李隆基,懇切道:「陛下,安西情況不比其他。安西除了碎葉、龜茲,其他諸地皆不完全在我朝控制之下。我們臣服我朝,是相信我朝能夠庇佑他們。從而心甘情願的接受我朝差遣調派,甘願取賦稅進貢我朝,但若因人員更替,令得他們的子民國家受劫掠。他們會如何想,會不會覺得我們沒有能力庇佑他們?西域發展,是我大唐未來主要方向,絕不能亂。」

    「而且,陛下。裴國公的軍略,人所共知。他便如太宗時的衛公,高宗時的邢國公一樣,論及軍事幹略,無人出其之右。他判斷有救援的必要,定有原因。」

    李隆基還是極為相信裴旻的,至少相信在軍略上的水平,李元紘、宇文融沒有資格說三道四,一拍案幾,道:「可以回以緊急任命,著令裴國公為伊麗道行軍大總管,西進安西,不得有誤。」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36
第二十七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隆基的任命與裴旻的情報一樣,以飛鴿傳書的方式傳送。

    這個時代,飛鴿傳書是最快的通訊方式。

    據記載飛鴿正常的飛行速度的每半個時辰兩百里上下,長安、涼州相距千里。

    當天黃昏,裴旻已經收到了李隆基的緊急任命。

    得知自己給封為伊麗道行軍大總管,裴旻雙手一合,立刻大叫道:「立刻飛鴿傳訊西州都督崔希逸,馬上出兵駐守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餘者兵發安西!」

    裴旻在等待李隆基傳訊的時候,已經先一步給家人打過招呼了。

    這命令一達,直接動身西征。

    如裴旻預料的一樣,夫蒙靈察還是選擇了救援碎葉城。

    碎葉城是西方的長安,國之重鎮,意義非同一般。

    身為杜暹欽定的繼承人,夫蒙靈察也將自己視為安西副大都護第一人選。

    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履歷上有丟失碎葉城這樣可怕的污點。

    固然現在的局面情況不是他夫蒙靈察造成的,但是身為後繼者,難免會有人將之與前任相比。

    杜暹鎮守西域三年,西域諸國歸心,上下臣服,朝貢不絕。而他夫蒙靈察接任還不足三月,至關重要的據點碎葉城就丟了。

    這兩者的差距實在太大,夫蒙靈察容不得此污點纏身。

    無論如何,他都要證明自己,主動出擊,擊退入侵的突騎施。

    為此夫蒙靈察還舍下了臉面,找了焉耆王、疏勒王、龜茲王以及幾個交好的小國,邀請他們一同出兵。

    焉耆王、疏勒王、龜茲王等國終究是從屬唐朝的國家,不敢不從,分別派遣了兵士,與夫蒙靈察籌齊了五萬兵士一同出擊。

    夫蒙靈察也是知兵之人,五萬兵士人心不齊,正面交鋒,難擋十萬突騎施的鐵騎。

    其實此次夫蒙靈察真實目的不是為了克敵取勝,而是為逼退突騎施。

    碎葉城保不住了,但只要他能夠堵住要地,不讓突騎施動進,劫掠安西四鎮,依照突騎施以往的風格,無利可圖必將退卻。

    到時候自己乘機追擊一陣,上表朝廷時,即可說自己擊退了突騎施的來襲,那就是大功一件。

    這種事情,說起來難聽,其實是很常見的現象。

    敵軍入侵,縮在城池裡不出來。

    任由敵人四處掃蕩,然後趁著敵人退卻的時候,收一兩波沒有及時撤退的小股部隊,那就是大功,打了打勝仗。

    夫蒙靈察也打算這麼幹。

    所以此行他表面上是救援碎葉城,目的卻是碎葉城以北的一座廢墟小城葉支城。

    耳邊儘是風的低吼,呼嚕呼嚕的就如野獸的低吼。

    夫蒙靈察高居馬上,迎著凌冽的冬風,心念道:「只要能夠扼制葉支城,突騎施的大軍就不敢深入安西四鎮劫掠,危局可解!」

    帶著這份自信,憑藉著對週邊地勢的熟悉,夫蒙靈察悄無聲息的往葉支城而去。

    他夜裡進兵,為得就是避開突騎施的眼線,一路偃旗息鼓。

    「兄弟們,加把勁,還有二十里,只要到了葉支城,戰局就在我們掌控之中……」

    夫蒙靈察給兵士鼓著勁,正說著,他忽然有些不對,下馬趴在地上。

    感覺到從支撐地面的手掌上傳來奇特的震動,這整齊之極的震動,分明是有大量騎兵在迅速奔馳!

    夫蒙靈察臉色蒼白,這方向、這數量……

    無不顯示著一點,突騎施的騎兵來了……

    就這一眨眼的工夫,馬蹄的聲音已響澈大地,整個黑夜都為之顫抖個不停!

    地表的震動範圍寬廣之極,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一般,四面八方似乎都來了敵人。

    夫蒙靈察趕緊支起身子上馬向四面遠望,腦子嗡地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漫山遍野的火把來回晃動,好像地面上升起了無數的星星。

    一種刺骨的寒氣從兩腳直升到脊背,全身如墜冰窖。

    不遠處的小坡上,突騎施未來的汗王骨啜,一手高舉著手中的馬槊,喝道:「偉大的可汗智慧就如大漠一樣遼闊,他早已料到唐人的心思。現在突騎施的勇士們,你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擊潰眼前這群待宰的羔羊!」

    意氣風發的未來汗王,呼喝著親自率領著族中勇士對著不遠處的唐軍衝了過去。

    與東北方的異族不同,突騎施的騎兵,繼承了大西北的彪悍。

    不以騎射為主,而是橫行天下的鐵槍大馬。

    呼嘯的騎兵形成一股密集的鐵流,急衝而至……

    夫蒙靈察能夠得杜暹信賴器重,自身的能力水平還是不俗的。

    在關鍵的時候,慌而不亂,在黑夜中緊急布下陣勢。

    在陣型的兩翼和正前方,佈置以弓弩手和長槍兵形成三個長條的方陣,從中軍向兩翼斜斜展開,再以騎兵佈置在身後,隨時支援各部。

    「放箭!」

    夫蒙靈察咆哮著高聲厲喝。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箭如飛蝗,雨點一般持續不斷地落在敵人陣中。

    弓弩向來是華夏王朝的強項長處。

    但突騎施的將士也實在驍勇,硬是不計傷亡的頂著箭矢殺到了近處。

    如狼一般的兵士,狠狠地楔進了方陣的前端。

    對於騎兵隊的衝刺,唐軍早有自己的應對方式,只是猝不及防之下,臨時臨急佈置成的槍陣,並不足以抵達可怕的鐵槍大馬。

    看著方陣最前行兵士盾牌基本上碎裂,剛勇的槍兵已然全部蹲在血泊之中,沒有人能夠重新站起來。

    夫蒙靈察眼睛一酸,心底沒由的生出一股悔意。

    都是大唐的好兒男,面對騎兵的正面衝刺,沒有一個後退的,用自己的血肉,硬扛著騎兵突擊的傷害。

    夫蒙靈察看著這不成比例的傷亡,心如刀攪。

    望著周邊密密麻麻的火把,夫蒙靈察下定決心,沉聲道:「懷順,你暫且替我在此指揮全軍,趁勢而退。」

    裨將康懷順不由一怔,叫道:「將軍要去哪裡?」

    「突騎施有鐵槍大馬,我大唐豈會遜色。來而不往,非禮也!」夫蒙靈察咬了咬牙,道:「我領率兩千人去沖沖他們的陣勢,打亂他們的攻勢,給你們製造撤退的機會。」

    他說著完全不理會康懷順,徑直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37
第二十八章賺了發傻

    如果自己考慮的再周全一些,如果自己再穩重一些……

    戰場沒有如果!

    夫蒙靈察咬著自己的下唇,感受到嘴裡的血腥味,錯了不能更改,他能做的唯有拼盡全力,不能讓這些忠勇的將士白白犧牲。

    千餘騎兵沒有點火把,三五成群散亂地從後陣飛快地越過前沿防線,越過鮮血和屍體遍佈的戰場,無聲無息地鑽入黑暗。

    他們迂迴了一圈,開始加速……

    突然蹄音傳來,夫蒙靈察心臟都揪在了一起。

    他只有兩千騎,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沒有奇兵之效,面對十數倍於己的突騎施騎兵,那就是送肉的。

    這黑燈瞎火的,突騎施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夫蒙靈察這種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突然發現在數十步以外的突騎施騎兵,並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迂迴著掉了一個頭,繼續衝刺了。

    夫蒙靈察腦海中靈光一閃,在這困苦中,忍不住的一咧嘴。

    突騎施橫行西域,擁精甲戰騎三十萬,自然精於騎軍的連環突擊戰法。

    衝擊了一陣,撤回繼續,將騎兵的衝擊力發揮到極致。

    這黑夜中,對面退回來打算再次衝鋒的騎兵隊,分明是將他們視為同類了。

    「都脫掉身上的衣甲!」

    夫蒙靈察低聲下達了命令,向著突騎施那滿是火光的地方,發起了衝鋒。

    這一仗從一開始就勝負就定下了!

    一群遠來疲乏之旅,如何能戰以逸待勞且數倍於己的敵人?

    何況這群疲乏之軍,還是雜牌軍,有龜茲兵﹑焉耆兵﹑疏勒兵等異族兵。

    他們接受調派,也能夠參戰,派的上用場,當終究不是唐軍。

    不可能有袍澤共死之念,一但情況危急,敗退是必然的。

    不過,此刻突騎施未來的汗王骨啜心底卻沒有大勝後的喜悅,就跟吃了美味佳餚,一邊回味,一邊讓人告訴你佳餚裡有蒼蠅一樣噁心。

    「帶上來!」

    骨啜怒氣勃發的看著面前給五花大綁的魁梧漢子,眼珠子都要噴出了火。

    原本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就是讓這傢伙給攪和了。

    他領著不知道多少兵士,穿的跟他們幾乎一樣,在黑夜裡左突右衝,將他們的大後方攪和的一團糟。

    導致了兵士們完全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多處出現自己人砍殺自己人的情況。

    兩千兵士任是在數倍於己的包圍中造成了兩倍以上的傷亡……

    這還不是關鍵,因為後方的混亂,讓前方進攻的兵士有了顧忌,沒能如預料的一樣,將唐軍殲滅,只是將他們擊潰擊散……

    「可惡!」

    依照原定計畫,他們不說全殲,只要留住四萬兵士,安西四鎮就再難組織有效的還擊。

    四鎮中所有的財富將會為他們所有……

    作為生平第一次指揮大軍,竟然不是痛快的大獲全勝,實在可惱!

    「敗軍奴隸,見到本王還不下跪!」骨啜站起身子,揮舞著馬鞭,當頭就抽了過去。

    夫蒙靈察猛地向身旁的兵卒撞了過去,他體魄健壯,直接將對方撞倒在地,沒有任何遲疑,對著另一邊的兵士,一個斷子絕孫腳。

    他的速度太快。

    鞭子打在夫蒙靈察肩上的時候,已經有兩人倒下了。

    他硬抗這鞭子,一聲不吭,對著還未反應過來,倒在地上的那腦袋就踩踏了下去。

    沒等他向另外一個兵士動手,帳內的兵士已經反應過來。

    猩紅的血刀從後輩透胸而過……

    夫蒙靈察瞪圓了眼睛,看著那個雙手摀著褲襠跪在地上的突騎施兵,咧嘴一笑道:「多謝王子又讓我夫蒙靈察賺了一個……」他強自站直著身子,道:「跪好了,下國蠻夷,就是不懂禮節,跪都跪不好!」

    「混蛋!」

    骨啜怒罵一聲,手起刀落就將夫蒙靈察的腦袋砍了下來,隨手一刀,又將那無辜的兵卒砍殺,咆哮道:「我突騎施沒有跪敵人的廢物!」

    他從地上撿起夫蒙靈察的腦袋,看著那到死都瞪圓眼睛的腦袋,直接別在了腰間,憤慨道:「本王要帶著你親眼看我突騎施的勇士,橫行安西四鎮的樣子。」

    發了好一通火,骨啜這才宣洩了一些心中的憂憤,大步走出帳內,打算向蘇祿覆命。

    還未走出大營,已經得知蘇祿到來了。

    「見過父汗!」

    蘇祿熱情的上來拍著骨啜的肩膀道:「聽說昨夜我兒大顯神威,可有此事?」

    骨啜用力的鎚著胸口道:「昨夜孩兒砍了五十二顆首級,還有這顆夫蒙靈察的,也在孩兒的腰上。孩兒要用他的腦殼骨做尿壺。」

    「哈哈!」蘇祿知道自己的兒子表現的不能說很好,是一個合格的猛將,但不是很好的統帥。

    但是骨啜還年輕,權謀用兵可以好好培養。

    突騎施是個崇尚武力的民族,只要通過武勇,穩定了骨啜太子的位子,未來一切都好說。

    所以骨啜也沒有在眾人面前說骨啜的不是,而是一陣誇耀他的武勇。

    周邊兵士也投以敬佩的目光。

    「潰逃的殘餘兵士,多是步卒,不足為慮。他們根本來不及回到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現在碎葉城以下,我兒可敢率精兵去取龜茲財富?」

    安西四鎮,龜茲最富。

    蘇祿此舉,無疑是送自己兒子大功,讓他更進一步的鞏固自己的地位。

    骨啜用力的鎚著胸口道:「父汗放心,孩兒必將龜茲洗劫乾淨,讓西域諸國知道我突騎施才是西域之主。」

    蘇祿放心的讓骨啜領兵去了,他計算過,現今安西四鎮的兵力是完全不可能抵擋他們突騎施的大軍的。

    至於援兵,亦不可能來的那麼快。

    骨啜領著一萬精騎,一路極往龜茲而去。

    途中他們遇到了小股潰敗的唐兵、龜茲兵,骨啜並沒有特別圍殺他們,但是大軍路過之際,甩手斬殺射殺幾人,看著驚恐如牲口一樣的敗卒,心底那壓抑的情緒舒緩了許多。

    半日奔襲,大軍直到龜茲城下。

    剛剛進入一箭之地,卻發現城樓上滿是弓箭手。

    雪花蝗蟲一樣的箭羽,鋪天蓋地的射來。

    骨啜嚇得面容失色,忙撥開羽箭,退出了一箭之地。

    看著數十具屍體,骨啜茫然的看著龜茲城上那密密麻麻的兵士,有些發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40
西域烽煙第二十九章小小的不安

安息國的情況,蘇祿早已給自己兒子分析過了。

安西諸國的實力盤根交錯,即有漢時期三十六國剩餘的四大古國龜茲﹑于闐﹑焉耆﹑疏勒,也有昭武九姓形成的九國勢力,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國環繞。

這些小國都依附唐朝,依賴唐朝的強大存活。

四大古國中龜茲是最支持唐朝的,也是因為如此。

安西大都護府才會從碎葉城搬遷到龜茲,雙方的關係幾乎等同一家。

一旦出兵,龜茲會鼎力相助。

故而安西四鎮,龜茲財富油水最足,實力又是最弱,可以輕易取之。

事實也是如此,此次夫蒙靈察進兵,龜茲王出力最大​​。

骨啜對於自己父汗的判斷尤其信任,打算直接率兵踏平龜茲,讓世人知道突騎施除了擁有一個天選可汗,還有一個所向披靡的王子。

卻不想還未到龜茲城下,自己險些給射成馬蜂窩。

「什麼情況,龜茲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骨啜厲聲咆哮著,只是初略一觀,便能估算個大概人數。

此刻的龜茲城樓上,至少也有兩千兵士。

他們衣甲整齊,訓練有素,根本就不可能是百姓假扮的。

為防萬一,蘇祿給自己的兒子安排了一員老將巴林傑。

巴林傑瞇著眼睛眺望道:「那城樓的旌旗掛著的是崔字旗號,據我所知,龜茲上下沒有姓崔的統帥,安西也沒有。只有西州的都督姓崔,難道是? 」

骨啜怒視著巴林傑道:「你是說西州兵趕來支援了?」

巴林傑略作沉吟,道:「十之八九!我們剛剛打殘了安西五萬兵士,安西境內的兵源大多都是空的。只有西州有兵能夠支援……」

「混蛋!他派兵來龜茲,西州就不管了?」骨啜見這到嘴的肥肉吃不了,破口大罵,無意間看著腰上猶自瞪著雙眼的人頭,只覺得那雙眼睛充滿了嘲弄。

巴林傑提議道:「不如我們四散劫掠週邊村落?不至於白來一場。真要是西州兵,那可不是一個好的徵兆。說明了西州的裴將軍已經插手西域戰事了……」

想著裴旻的戰績,他忍不住道:「大唐的裴將軍是當世少有的名將,他的手下沒有一個簡單的人物。他放心將西州這樣的門戶重鎮,交給姓崔的,這姓崔的都督,不能小看。」

骨啜聞言大是不服,裴旻大不了他幾歲。

但兩人的聲望卻是一天一地。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就是他這種年輕氣盛的小夥兒。

而且此戰關係他繼承未來突騎施可汗的關鍵,不能贏的漂漂亮亮,不如不打。

骨啜不甘叫道:「我們圍攻碎葉城已有幾日,現在整個安西無人不知我們入侵。週邊村落哪裡還有羔羊……,走,我們去焉耆,也許還能分一杯羹。」

巴林傑張了張口,想要勸說,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巴。

擊潰了夫蒙靈察的救援大軍,蘇祿理所當然的分兵劫掠安西四鎮。

骨啜負責龜茲,焉耆自是有人負責。

負責劫掠焉耆的人叫莫賀達幹,是突騎施黃部的世子。

突騎施也如草原部落一樣,是由多個部落組成,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以蘇祿可汗為主的黑部以及莫賀達幹父親莫賀東率領的黃部。

突騎施便是以黑部、黃部為根基,再加上多個小部落合成的軍事團體。

蘇祿當初為了穩定突騎施內部,與黃部首領莫賀東結為兄弟,並且還定下承若未來的突騎施可汗,擇彼此兒子中下一輩最出色的擔任。

莫賀達幹也是突騎施可汗下任候選人……

骨啜奈何不得龜茲城,去焉耆搗亂,顯然是不打算坐視莫賀達幹獲得比自己更大的功勞。

這部族間的內鬥,巴林傑也很識趣了沒有開口。

骨啜直接繞過了龜茲,向焉耆趕去。

還未行至一半,骨啜卻得到了最新消息。

莫賀達幹與他遇到的情況一樣,焉耆也得到了西州軍的支持。

莫賀達幹率領的黃部,一樣在城下碰了個頭破血流。

不只是如此,於闐﹑疏勒的情況也是一般。

在他們跟夫蒙靈察大戰的時候,西州軍已經分兵四路,日夜兼程向安西四鎮支援了。

西州軍全軍一萬五兵馬全部出擊,分別駐守四鎮。

得此消息,骨啜、巴林傑面面相覷。

即便穩重的老將巴林傑也忍不住道:「將西州所有兵馬都調往安西四鎮,就不怕我們去攻高昌城?高昌可比四鎮更加富庶……」

骨啜便如撥雲見天一樣,氣得大笑起來,厲聲道:「這是赤裸裸的羞辱!那個裴旻以為自己是誰?是真神安拉嘛!他的領地,就是禁土,我們不敢動?將我們偉大突騎施,看做膽小無能的突厥了?」

「走,兵進高昌,本王就要讓那目中無人的傢伙知道,高昌也是西域。在西域!就是我突騎施的天下!」

不由分說,骨啜直接率兵直衝高昌而去。

骨啜的舉動傳到了已經攻取碎葉城的蘇祿可汗耳中。

蘇祿臉色微變,想了許久,卻也沒覺得骨啜的決定有什麼不妥。

西州都督崔希逸分兵駐入安西四鎮,固然說明了一點,唐軍的反應,比他預料中的更快。

河西軍已經插手西域戰事。

但是河西軍,僅有西州都督崔希逸的一萬五千兵馬在高昌。

離河西最近的軍隊是沙洲玉門軍,可是沙州離西州隔著兩千里的無人沙磧。

那裡環境惡劣氣候異常,大冬天裡滴水成冰,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支援西州。

「都說裴靜遠用兵大膽,果然夠膽!只可惜,你不是諸葛亮,本汗王也不是司馬仲達,想對本汗用空城計,做夢呢!」

蘇祿一拳打在城頭。

諸葛亮的空城計記載於西晉人郭沖所作的《條亮五事》,但因是虛構,傳的並不廣。

作為突騎施的可汗,蘇祿卻知道此事,顯然學識豐富。

「傳令給骨啜,讓他速戰速決,不可貪更不可猶疑,劫了高昌,立刻回軍,莫要跟河西援軍交手!」

只要此戰得勝,骨啜未來可汗的位子就穩了。

蘇祿儘量往好的方向去想,但是不知為何,心底有那麼小小的不安。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41
西域烽煙 第三十章 某這刀,早已飢渴難耐

萬餘精騎直接進入了西州!

西州就是原來的高昌國,是古時西域的交通樞紐,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之一。

西域諸國,高昌最富,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尤其是西州劃入河西地界,經由唐朝接管之後。

唐朝官員憑藉出色的治理才華,讓高昌的民政有了飛躍式的進步。

相比劫掠龜茲,高昌的財富,更加讓骨啜激動,一路上毫不停歇,馬不停蹄的奔襲了四個時辰。

八個小時的長途奔襲,對於馬背上長大的突騎施來說,那是小菜一碟。

搓著幾乎凍僵了的臉頰,看著遠處奔襲來的探馬,緩緩的停下了速度。

「高昌城的情況如何?」

骨啜不等對方稟報,直接開口詢問。

探馬語氣有些激動,說道:「亂成一團,他們已經得到我們到來的消息。周邊的牧民都趕著牛羊往高昌城裡跑……」

「哈哈!」骨啜忍不住仰頭大笑:「這就是為了一隻羔羊,丟了整個羊群。為了救安心四鎮,放空了自己的西州。愚蠢之極,走,我們趁著牧民逃進城的機會,直接衝進高昌,給那個自大的裴將軍上一課,讓他知道他能常勝,是因為沒有遇上我突騎施,沒有遇上我骨啜。」

想著能夠打贏唐王朝的常勝將軍,骨啜就覺得熱血沸騰,催促著麾下兵馬向高昌衝殺過去。

在離高昌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一條不算寬闊的河溪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原本有的橋樑明顯斷成了兩截,河中還有一些碎木,顯然這橋是剛剛拆的。

骨啜怒視著探馬。

探馬帶著幾分茫然的道:「剛剛屬下經過的時候,這橋還在。」

「我當然知道!」

骨啜一馬鞭抽了過去,叫道:「明顯是你的疏忽,讓人發現了,他們拆了橋,阻擋我們的去路。」

他懶得再抽第二鞭,望向巴林傑道:「你來過這裡,還有路嘛?」

巴林傑搖頭道:「沒有了,這河是艾丁河,是山上的白雪所化,一直連到南方的艾丁湖。要不我們繞山,要不就繞過艾丁湖,怕是要耽擱不少的時間……」

骨啜聽到這裡,不再猶豫道:「直接過河!」

之前探馬傳來的消息是周邊牧民慌慌張張的躲進高昌城,如果耽擱了時間,讓牧民全部進城。

他們只有強攻高昌城這一條路了。

儘管高昌城中無兵,但憑藉城池的便利,就算百姓上城也能給他們造成不小的傷亡。

何況毋庸懷疑,沙州的玉門軍必然是在支援的路上。

多耽擱時間,對他們大是不利。

骨啜好勇,卻也懂得一些軍略,這基本的情況還是看的很通透的。

高昌城拆毀了連接西域唯一的橋樑,打得就是拖延他們速度的主意。

固然冬季天冷,突騎施的兵士在得到任命後,依舊毫不猶豫的往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淌。

骨啜凍得臉色都有些青紫,他高舉著自己的彎刀,喝道:「突騎施的勇士們,別唸著此刻的冷。殺進高昌之後,自有數不盡的娘們給你們暖腳。話就事先挑明了,入城之後,財富自取,牛羊上繳,女人,誰搶到就是誰的!」

沒有別的激勵的言語比這句話更加鼓動人心。

萬餘突騎施的兵卒就如群狼一樣,高聲嚎叫起來。

還沒有等他們的鬼狐狼嚎聲落。

他們後方居然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骨啜莫名的向後眺望,一支數以千計的牧民居然在艾丁河的對岸。

密密麻麻的箭羽破空而來,數以百計的騎兵慘叫著中箭摔倒,混亂的波動擴大開來。

「混蛋!」骨啜氣惱的大叫。

要是讓兵卒襲擊,也就算了。

一群牧民竟然敢組織起來襲擊他們的大後方,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射,回箭射,讓他們知道,跟我們突騎施比弓箭是何等的愚蠢!」

骨啜取出了背上的強弓,一箭射了過去。

河對岸的牧民,應箭而倒。

牧民們似乎怕了,相互一擁而散。

突騎施這邊的騎兵有些反應不及,大多還沒來得及射出手中的弓箭,對方已經逃出了射程。

「哈哈!」

骨啜放聲大笑,道:「一群慫包,也敢撼我虎威……不管他們,我們……」他一邊說著,一邊得意的笑著,轉過身來,還未將命令下達出口,卻發現在他們為河對岸的遊牧百姓吸引過去的時候,正前方一隊兵正黑壓壓的向他們壓過來。

骨啜先是看得怔住,隨即大叫:「快迎敵,快迎敵!」

他們剛剛布好了陣勢,準備迎敵,背後又傳來陣陣喊殺聲,骨啜轉頭一看,覺得心都冷了。

那群該死的牧民又集結起來,來到了他們的背後,隔著艾丁河像他們放著冷箭。

「該死!」骨啜暗罵一聲,咆哮道:「不管身後的這些雜碎,給我往前衝,讓他們知道我們突騎施勇士的厲害!」

在骨啜的指揮下,突騎施完全不管身後的牧民百姓,近乎萬餘的騎兵,嚎叫著向前方對衝了過去。

兩軍漸漸逼近,骨啜見對方陣容鬆散,忍不住大笑起來,只要一擊,一擊,對面這群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兵士就會給他們沖的不成建制。

都說唐軍擅於佈陣,就對面這騎兵陣,那是他們突騎施三歲小孩的水平。

衝刺中,他還看了一眼腰間夫蒙靈察的頭顱,心道:「瞪大你的眼睛看好了,你們唐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兩軍漸漸逼近。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突然對面的騎兵衝刺速度遲緩下來,放棄了騎兵最重要的衝擊力。

這一下讓指揮衝刺的骨啜有些莫名其妙,騎兵沒有了衝擊力,還叫騎兵嘛?

這個念頭剛在他腦海出現,下一秒他的腦子瞬間空了……

對面的唐軍取出了藏在身後的硬弩……

騎兵弩!

骨啜腦中閃過了三個字!

剎那間,凶悍追魂的弩箭破空而過。

騎兵弩的威力遠比不上伏遠弩那麼可怕,但是憑藉唐王朝優秀的工藝技術,威力遠不是弓箭可以相比的。

聚在一起衝鋒的突騎施騎兵前部瞬間崩潰……

封常清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笑道:「哥舒翰將軍,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哥舒翰一臉的疲累,眼中佈滿了血絲,看著對面的突騎施兵士,抽出了佩刀,獰笑道:「都督放心,某這刀,早已飢渴難耐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43
第三十一章現世報

    哥舒翰高舉著手中的大刀,咆哮道:「愚蠢的敵人已經被我們包圍。哪怕是一群豬,都能夠取勝,大夥兒只管放開了殺,跟我建立功勛就是!」

    聽統帥將軍這般勝券在握的呼喊,久經訓練卻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兵士們,那點點緊張之心,煙消雲散,先後大吼高呼。

    不過區區千餘人,卻有著萬人的聲勢。

    哥舒翰漸漸將戰刀向前移動,嘴裡做最後的警告:「話說在前頭,此戰勝果,自有記功隊按照爾等小部隊作戰方位,統一計算該地遺留的敵人首級。你等作戰時腳步不許停留,一往無前,但凡有爭奪敵人首級而阻礙大軍行進者,後軍將士可將其斬殺,踏其屍體前進!」

    「殺……」

    在最後一個字落,哥舒翰的戰刀已經指向了前處,「殺」字也隨之脫口而出。

    聽到哥舒翰的話,他麾下的兵士先是心底一寒,隨即發出了真正咆哮,宛如千萬隻狼一起嗥叫!

    伴隨著這難以言喻的吼聲,他們宛如旋風一樣席捲而過,殺至突騎施的陣頭。

    幾下呼吸的功夫,哥舒翰率領著麾下騎軍狠狠地刺入突騎施的騎兵之中。

    原本就讓勁弩射亂的前軍,受到哥舒翰這般猛烈的一擊,更加不成建制,散亂一團。

    哥舒翰舞動著大刀奮力衝擊,左右揮砍,在超凡的勇武之下,週邊的兵士就如砍瓜切菜一樣,讓他斬落馬下。

    身後的兵士見敵人如此不堪一擊,兼之自己主帥這般豪勇,均戰意昂揚,配合著主帥一併奮勇衝殺。

    哥舒翰不僅只有個人勇武,還注重配合,以自己箭頭,麾下兵士為鋒,率領兵士不斷向突騎施陣形腹地挺進。

    不到一刻鐘的工夫,以摧枯拉朽之勢穿透了這股敵兵。

    「啪!」

    雙手一合!

    在後方封常清見此一幕,忍不住的讚嘆出聲:「好一員智勇兼備的悍將。」

    哥舒翰管轄的子亭守捉就在沙洲附近,裴旻曾經特別叮囑於他,讓他幫著照料一下哥舒翰。

    對於哥舒翰,封常清也因此有些瞭解。

    哥舒翰家境太富,自小就養成了揮金如土的性格。

    固然因為受到了羞辱,浪子回頭,不再賭博。

    可他輕財重氣的性格早已深入骨髓,更改不了。

    對於麾下兵士極為大方,深得信賴的同時,又治軍有方,非常嚴苛。

    在給裴旻提拔為子亭守捉的時候,原本的老副將不服,哥舒翰直接用木棒在三軍面前,將之活活打死,以至於軍士凜然。

    故而哥舒翰部下不多,兵士對他卻又敬有懼,莫不以他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這樣的將,帶出來的兵肯定不差。

    封常清早有思想準備,卻不想哥舒翰表現的比他想像中的優秀的多。

    忽然發現哥舒翰的才華,只怕不在他之下,只是沒有他那麼幸運,能夠從一開始就成為裴旻的部下。

    論及兵卒數量,其實突騎施的萬餘精騎,還是佔據著些許優勢的。

    但是突騎施的兵士從碎葉城奔襲到龜茲,又從龜茲往焉耆趕了半路。然後從中途轉向奔襲高昌,這途中還在這零度以下的寒冬裡,淌過一條冰冷刺骨的河水。

    面對這多方考驗,突騎施的將士們能夠堅持下來,靠的就是一口氣。

    高昌的財富、高昌的女人……

    現在財富沒有了,女人也飛了!

    士氣體力的雙重壓力,加上戰術的完全壓制,即便是數量佔優,場面也呈現一面倒的架勢。

    看著戰局已經徹底倒向了他們這邊,封常清下達了全新的命令。

    「甲字營右翼包抄,乙自營左翼包抄,丙字營左翼支援,丁字營右翼支援……」

    「記住,突而不破,將敵人當做鴨子,趕下艾丁河!」

    ……

    此時此刻原本不可一世的骨啜已經沒有突騎施未來汗王的囂張狂妄,而是披頭散髮,一臉的血淚,即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帶著幾分茫然的看著四周,短短不過半個時辰,遍地堆積得都是突騎施兵士的死屍。

    戰場上衝來殺去的,儘是紅著眼睛只顧揮刀砍殺的唐軍。

    他們已經給唐軍包圍起來了!

    以劣勢兵力借助艾丁河反包圍優勢兵力,骨啜在這個時候有才知道自己學的戰術戰陣是何等的可笑。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合一,這才是真正的指揮藝術。

    看著就如鴨子一樣,給趕下艾丁河的族中勇士,骨啜忍不住仰頭狂叫起來:「裴旻……」

    這叫聲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發洩過後,骨啜看了腰間依舊瞪圓著眼睛的頭顱,眼中閃著決然,高聲怒吼道:「敵人兵少,還能動的,跟我殺上去!」

    骨啜倒也不失草原男兒的彪悍,左右皆是敵人,身後不只是有艾丁河,還有一千要命的遊牧百姓。

    一千遊牧百姓,在這一刻,成了斷他們後路的殺手鐧。

    在這種情況下,唯有前衝一條活路。

    只要能夠突破重圍,只要在亂軍中找到敵首,一刀將他砍死,便可力挽狂瀾。

    骨啜咆哮著催馬向前,手中的彎刀左右揮砍,鮮血飛濺中,居然硬生生的衝出了一條血路。

    此時大局已定,突騎施的殘兵敗卒已經給擠壓在了一處,往艾丁河中敗退。

    哥舒翰一邊屠殺著身旁的兵士,一邊趕著鴨子,突然聽到有人大叫「裴旻」的名字,尋聲望去,見到一個頭頂猙獰的獸面戰盔,身披青色鎧甲的敵將衝了過來。

    哥舒翰猙獰一笑,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

    兩人直接正面對在了一起!

    眨眼的工夫,雙方衝入了一丈之距。

    凶狠的彎刀如同一道閃電,劃破空氣,直接劈向了哥舒翰的腦袋。

    哥舒翰舉手臂一格。

    噹的一聲!

    骨啜的寶刀居然彈開了!

    哥舒翰右手猛然一揮,戰刀已經捅進了骨啜的胸口,然後在人馬交錯的時候,抓著他的前胸,提了過來!

    留意到了那綁在骨啜腰間的腦袋,哥舒翰眼圈一紅,從骨啜胸口抽出了戰刀,對著那還未死透的腦袋切了下去!

    一樣的,瞪圓著眼睛!

    死不瞑目!

    在哥舒翰下手的時候,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三個字「為什麼!」

    他到死都不知道怎麼怎麼敗的!

    哥舒翰有樣學樣的將腦袋掛在腰間,回答了他這個問題:「因為我超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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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