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283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30
第二章生日快樂!

    深夜,孫府!

    公孫幽、公孫曦睡在一個被窩裡,姐妹兩人相互聊著天。

    「真不打算跟我在涼州常住?」

    公孫幽一臉的憂色,姐妹二人從小到大,幾乎都生活在一起。

    偶爾分別,亦不過是短短旬日。

    如今卻要分家,天各一方,這心底實在放心不下。

    公孫曦一臉深沉的道:「我去涼州,青羽盟、青羽樓怎麼辦?總要留人看著吧?十二娘天賦不錯,不過小小年紀,劍舞就耍的有模有樣。終究還小,真正等她學成上台,還要十年呢。少了我們姊妹的《西河劍器》,青羽樓僅靠百戲什麼的,生意至少遜色一半。」

    公孫幽沉吟片刻道:「話是如此說,只是……」

    「別只是拉!」公孫曦不耐煩的道:「老姊還能看我不一輩子不成,你就安安心心的去涼州,當你的裴夫人,長安這裡有我呢。再說真要有什麼緊急情況,我們還可以用信鴿聯繫嘛!傳遞消息也就一天的事情,實在不行快馬加急也行!聽說現在涼州到長安可方便了,隴山古道、烏鞘嶺山道經過這些年的加修,幾乎都是平坦的大路,不要半個月就能到。」

    「再說了,師傅變姊夫!長安誰不知我有人護著,不會有事的,您就放心好了。」

    「好吧!公孫幽見公孫曦如此堅持,也不便強求,只是道:「這好事降臨,我心底倒有些怕了。」

    公孫曦道:「有什麼好怕的!」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酸酸的。

    公孫幽心事重重的說道:「裴母慈祥,嬌陳姑娘友善,我們相互熟悉,因無大礙。卻不知日後的正妻是好是壞……」

    公孫曦霍然起身,呼道:「什麼,老姊不是正妻?」

    公孫幽拉著自己的小妹躺下,道:「裴郎確實有心明媒正娶,只是姊姊有自知之明,如何當得了正室?推了,身份與嬌陳姑娘一樣,都是妾侍。」

    「老姐你?」公孫曦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姊夫都不在意,你在乎什麼。妾,哪有妻好。」

    公孫幽嘆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我們姐妹雖不屬於賤籍,卻也從事賤業,若是充當正妻,豈不是讓裴郎蒙羞。」

    聽得此話,公孫曦心底大是難受,勸道:「老姊也別擔心,師傅應該不會娶亂七八糟不正經的女人。」

    公孫幽帶著幾分古怪的嘆道:「這個真說不準,以裴郎的身份,興許正妻是公主、郡主什麼的,身份尊貴。我聽說豪門後院 的爭鬥,一點也不比後宮爭寵來的容易……」

    公孫曦臉色有些吃重,她們彼此姐妹情深,誰也別想欺負她姐姐道:「姊姊放心,有小妹在呢,誰敢欺負你!要是姊夫不站你這邊,我們一起雙劍合璧對付他。」

    公孫幽莞爾一笑,道:「就這樣,以後可要常來涼州,免得長時間未見,生疏了。雙劍合璧發揮不出威力,聯手都不是裴郎對手。」

    「好!」公孫曦一口應諾下來。

    隔壁,裴府!

    裴旻也躺在床上,想著今日與公孫幽的相會。

    「裴郎,妾身知你疼我憐我,想要給妾身最好的。只是正妻責任厚重,妾身實在擔當不起。」

    看著公孫幽一臉的決絕,裴旻意外之餘,還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身份,當即他就舉起了漢宣帝故劍情深的例子。

    許平君是掖庭暴室屬官許廣漢女兒,地位尤其低下,便是如此,一樣成為了大漢皇后。

    嬌陳是青樓出身,實在是沒有辦法。

    可公孫幽是良家女,從來沒有任何律法規定官員不能娶良家女為妻,也沒有律法規定官員必需要娶門當戶對的夫人。

    裴旻娶公孫幽完全不是問題。

    裴旻說的口乾舌燥,依舊沒有改變公孫幽的想法。

    甚至有些倔強的表示,不為妾,這婚就不結了。

    裴旻只能妥協,心底卻有些古怪。

    從一開始,裴旻就是打算娶公孫幽為妻的,公孫幽也沒有拒絕,怎麼到了這玉成之際,突然反悔了?

    實在想不明白!

    裴旻索性不想了,嘴裡嘀咕道:「實在不行,索性將她們都定為嫡夫人……對,這個辦法好!」

    這個時代的妻妾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這點毋庸置疑。

    在律法的規定下正妻只有一人,妾俾卻沒有具體的規定。

    平妻什麼的,直到清朝才受到法律保護的。

    但權勢有些時候是凌駕律法之上的。

    在權勢面前,一些無傷大雅的律法將會失去效用。

    以為李隆基賜死的王毛仲就有兩個合法的妻子,而且李隆基都予以認可,分別將王毛仲的兩個老婆封為國夫人,行並嫡之事,每入內朝謁,二夫人同承賜賚,地位相當。

    還有安祿山,他的兩個妻子地位相同,唐氏、段氏並為國夫人。

    後唐的安重榮也娶了兩個妻子……

    雖然這種做法為官府默認,但是並不代表其合法。

    不過面對王毛仲、安祿山的權勢,律法在他們面前無效而已。

    裴旻真要幹並嫡之舉,以他現在的地位,也不會有人為了這點事情找他麻煩。

    念及於此,裴旻也想開了,現在自己是兩鎮節度使,如果在提一提,來個三鎮四鎮,如歷史上王忠嗣一樣,手握大唐一半的邊軍,誰敢誰能在微末細節上挑刺?

    一夜天明,裴旻與李隆基、李憲、李隆範、李隆業與張說等人做了最後的告辭。

    與公孫幽、公孫曦一併往涼州趕去了。

    公孫幽即將成婚,公孫曦自然要一路相伴,只是她以決定,成親之後,回到長安。

    不只是她,等良辰吉時定下,青羽樓、青羽盟部分人都會出席。

    裴旻沒有忘記李隆基給的任務,在抵達隴右的時候,去了一趟金城,接見了阿史那懷道,頒布了旨意。

    阿史那懷道恭敬的匍匐在地上,高聲道:「陛下看得起下臣,下臣感激涕零,願聽陛下安排。」

    阿史那懷道接過聖旨之後,立刻就向自己的女兒阿史那河媛行禮了。

    從阿史那懷道接旨的那一刻起,阿史那河媛已經不只是他的女兒,還是大唐的交河公主。

    「阿史那將軍,交河公主就由我來護送了!」

    阿史那懷道也算是因禍得福,自己也獲得了左領軍將軍的官職。

    阿史那懷道恭敬的道:「一路上有勞國公了,在下最疼愛小女,還望國公能夠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他說著,偷偷的將一個錦盒塞給了裴旻。

    裴旻並未接受,推遲道:「將軍客氣了,交河公主是我大唐的公主,她嫁往突騎施,也是為了維護我大唐與突騎施的關係,身負重任。於情於理,在下都不會虧待她的。這點將軍大可放心。」

    儘管李隆基讓裴旻隨意安排,無須勞師動眾。

    可裴旻覺得交河公主就算不是真的公主,也是一個可憐人。

    未來一輩子都要遠離父母,沒有必要在這方面小氣。

    就算不風風光光的大搞一場,卻也不能寒磣。

    嫁妝什麼的當然不會多給,裴旻沒有那麼大氣,可多派謝兵將充充場面,順便像突騎施炫耀一下,大唐的兵勢之雄,卻也是舉手之勞。

    帶上了交河公主,裴旻繼續上路。

    裴旻心中有著一些私事,一路走的極快。

    出了隴山古道,裴旻騎著馬兒跟張旭聊著天。

    張旭對於裴旻開山的壯舉,讚不絕口。

    裴旻也跟張旭說著開山時候的一些事情,正聊在興頭上,一個丫鬟來到了近處,高聲道:「傳公主教令,一路顛簸勞累,原地休息一會兒。」

    裴旻怔了怔,有些傻眼。

    教令?

    《唐六典》有明文記載:凡上之所以逮下,其製有六,曰:制、敕、冊、令、教、符。天子曰制,曰敕,曰冊。皇太子曰令。親王、公主曰教。尚書省下於州,州下於縣,縣下於鄉,皆曰符。

    公主傳教令本是沒錯的,但是交河公主又算哪門子的公主?

    還直接在他裴旻面前宣公主教令,擺起公主的架子來了?

    這李憲、李隆範、李隆業這些真親王都沒敢這麼堂而皇之的濫用教令。

    一個用來和親的假公主……

    裴旻略顯尷尬,不知道說什麼了,想了想人家本就是突厥女孩,不懂律法,也懶得跟小姑娘計較,回應道:「回去告訴公主,以是黃昏時分,再過不久鄯州城門就要關了,不在關門之前趕到鄯州,就要露宿荒野了,讓他在堅持一下,忍一忍。」

    裴旻本來還有些同情這個突厥小姑娘,經過此事也收了這份同情,就讓她去突騎施擺大唐公主的架子吧。

    **********

    涼州節度使府!

    嬌陳給裴母請了安問了好。

    晨昏定省,是古代的重要禮節。

    裴旻出來唐朝,一開始不太習慣這裡的禮儀,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

    裴旻發現很多禮儀是有必要的,後世人就是因為生活壓力大,將一切東西都選擇從簡,簡來簡去,很多寶貴的東西都簡掉了。

    晨昏定省就是其一。

    父母辛勞的將兒女養大,培養成人。

    身為子女早晚給自己的父親母親問一聲好,本應該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因為各種原因,這種理所當然變得不再理所當然。

    直到父母不在了,才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劇。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話人人會說,但是真要做,又有多少人做到?

    這是活該,還是悲劇?

    裴旻不得而知……

    裴旻不再府上,晨昏定省的任務自然落在嬌陳的身上。

    嬌陳也無一例外,裴母又個風寒頭疼,她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陪裴母說了話,嬌陳去找小七、小八。

    身為孫子孫女,兩個小傢伙自然是要陪著嬌陳一起向裴母問好的。

    裴旻、嬌陳都很重視這一點。

    人不能不孝!

    小七、小八就算在沒出息,兩人都能接受,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未必就不是福分。

    但沒有孝心,卻連豬狗都不如了。

    不過小七、小八還小,問了好之後,各自去玩了。

    時候不早,是睡覺的時候了。

    「小七,小八!」

    嬌陳在院子裡叫喚著,連叫幾聲,卻不見回應,心頭登時火起。

    四五歲的小孩,最是調皮搗蛋。

    小七、小八是喝犛牛奶長大的,身體格外健康,活力十足,胡鬧起來更是精力無窮,讓嬌陳這個做母親的疲於應對。

    挨個院子去找小七小八。

    走在迴廊的分岔口,意外發現主院竟然一片漆黑,心底明白,殺氣騰騰的向主院走了過去。

    府中有固定的丫鬟在恰當的時間點燈,主院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熄燈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故意熄滅了。

    出了小七小八,在這個裴府,還沒人有這個膽子。

    一腳踏進主院,剎那間火光閃起。

    主院的中間閃現奪目的光彩!

    刺啦刺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彩色的煙火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愛心,愛心裡面寫著四個字,生日快樂!

    劈里啪啦的砲竹聲響起!

    小七小八從角落裡跳了出來,他們手中分別拿著兩個燈籠,四個燈籠也寫著「生日快樂」四個字。

    只是字跡很醜,尤其是「樂」字,還寫錯了,筆劃糊在了一起。

    「娘親,生日快樂!」

    兩個小傢伙跳到了嬌陳面前,笑嘻嘻的作揖道喜。

    嬌陳看著兩個孩子,瞬間淚崩了。

    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從後門將她抱住,耳邊輕輕地傳來了六個字:「夫人,生日快樂!」

    從一開始,嬌陳就猜到這是裴旻的主意:也只有自己的丈夫,才會有如此多的花樣,讓人感動的無法自拔。

    古代女性是沒有生日一說的。

    這也跟古人重男輕女的思想有關。

    男人的生日叫做懸弧之辰,而女人有的只是壽辰,到了一定年歲以後的壽辰。

    但是裴旻注重這個,以往嬌陳的每個生日,他都會送上一些稀奇的小東西。

    今年裴旻不在身旁,嬌陳也沒有在意。

    卻不想給了她怎麼一個驚喜,還加上了小七小八。

    「娘親,這是小七給你的禮物!」小七笑著拿出了一個金黃色的琥珀石,這是昂貴的香珀,用力摩擦就會發散出千萬年前松脂的清香味道,極為稀有,是王忠嗣從西域帶來送給小七的。

    是小七最喜歡的東西。

    小八也拿出了自己的禮物,一個很尋常的彈弓,也是小八最喜愛的東西。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33
第三章留一條路繁雜內事

    小七、小八的禮物純屬心意,但裴旻的禮物卻是殺器了。

    帶著幾分好奇的開打錦盒,看著捲軸上的《廣陵散》三個字,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彩,驚呼出聲:「這……這……」

    她話都說不利索了。

    相比裴旻當初的驚訝,嬌陳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那表情就跟寧王李憲見到《梅花三弄》一樣。

    若說《梅花三弄》是第一笛曲,這《廣陵散》無疑是第一琴曲。

    嬌陳以琴技動天下,在這方面的造詣奇高,得到《廣陵散》這樣的近乎絕跡琴曲譜,那種喜悅震撼,無言形容。

    「《廣陵散》竟還有珍本傳世?」好一會兒,嬌陳才平復下來,迫不及待的將《廣陵散》取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拉開捲軸,看著記載的一音一調,腦海中旋律迴蕩,眼中一片驚喜。

    裴旻將這《廣陵散》的來歷細說,道:「我不知寧王是從哪裡找來的,卻知道夫人一定會喜歡。」

    嬌陳收好《廣陵散》,含淚而笑道: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禮物了。」

    「嘢!」

    小七嘴裡發出了古怪的聲音,道:「娘親就是偏心,爹爹送的就是好的,小七送的就不好!」

    小八也不滿的撅著小嘴兒,道:「就是就是,彈弓可是我最喜歡的寶貝了。送給了娘,也討不得好。」

    嬌陳趕忙將《廣陵散》塞給了裴旻,一手一個抱著兩小的,分別在他們臉上親了一口道:「你們就是娘最好的禮物,娘怎麼可能不喜歡。不過……快點睡覺,明天要早起,做早課。」

    小七、小八苦著臉應了一聲。

    兩個小傢伙一併回房去了。

    嬌陳看著裴旻的一身風塵,道:「一路辛苦了,頭髮都打結了,妾身去看看有沒有熱水,伺候裴郎沐浴……」

    早已得到裴旻回來的消息,但依照路程計算,怎麼也不可能在今日趕到的。

    不用想,定是最後的時間裡,自己的丈夫為了自己拋下大部隊,獨自快馬而來。

    嬌陳並無多想。

    裴旻卻有些忍不住有些春心蕩漾。

    讓裴楊氏這樣的尤物誘惑了幾日,又多日不知肉味,早已心癢癢的了,這小七小八在房裡,未必就能得償所願。

    就算如願,也心有忌諱,放不開來。

    為了給嬌陳一個驚喜,他事先將傭人丫鬟全部支走了!

    「嘿嘿!」

    裴旻上前拉著嬌陳的小手兒道:「我們一起?」

    嬌陳嬌豔欲滴的橫了一眼,卻也沒有拒絕。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洗浴,裴旻、嬌陳躺在了床上,相互輕聲說著話。

    話題說道了公孫幽的身上,嬌陳道:「娘正在為此事煩心呢,郎君娶妻,不能馬虎。以你的身份,小打小鬧說不過去。只是幽姑娘娘家無人,未免寒磣。娘是怕有人說閒話,委屈了幽姑娘。」

    「唉!」

    裴旻嘆了聲道:「現在無須顧忌這些了,幽姑娘不願為妻,說什麼也是不願,真不知她想什麼?」

    嬌陳一臉意外,道:「怎麼會這樣?」

    裴旻想到這裡就來氣,悶聲道:「我哪知道,好端端的就找了個理由拒絕,態度還異常強硬,拿她沒辦法。」

    嬌陳側著身子,移了移腦袋,讓自己枕的更舒服一些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覺得吧,幽姑娘外柔內剛,是那種越受質疑,越懂得堅強的姑娘。反倒是曦姑娘,外表強硬,心底卻有些多愁善感,受不得委屈。幽姑娘若非自願,沒有人能夠讓她改變主意。」

    裴旻古怪的看著嬌陳。

    嬌陳揣測道:「興許幽姑娘是給未來,留了一條路。」

    裴旻不免陷入了沉思。

    在府中休息一夜,第二日裴旻召袁履謙來見。

    裴旻現在最關心的就算涼州軍的情況。

    作為節度使支使,袁履謙是負責這一塊的。

    得知袁履謙在瓜州,要明日才能回涼州。

    裴旻又讓王維將張九齡、李林甫、王昌齡、王之渙、牛仙客、高適請來,詢問他們境內的政治情況。

    張九齡是裴旻麾下的第一文臣,率先道:「公子東去這段時日,我們與之前擬定的方略一般,以推廣文治為主。這方面的主要負責人是少伯,等會由他向公子稟報。」

    裴旻看了王昌齡一眼,點了點頭。

    張九齡續道:「除了推廣文治,就是疏勒河的引導。趁著冬季農慌,在下召集了瓜州、蘇州百姓,分別開了一條溪流,引水入瓜州、肅州,以補給兩地的用水之需。因時間緊迫,在下申請調用玉門軍協助,正好趕上今年的桑麻種植。」

    「還有涼州各地道路的修葺,這方面涼州一地的豪紳出力頗多。他們各自出資,招募民工修路,將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五州之地都修平加寬。還一併上表,要協助修一條通往伊州、西州的官道,希望得到國公的支持。錢財方面,豪紳已經籌措的差不多了。我計算了一下,以豪紳他們募集的錢財,我們無需向朝廷申報,憑藉自己的府庫加上那些募集的銀錢足以。」

    裴旻笑道:「這麼好?我記得當初向他們要錢,可跟要命一樣。」

    張九齡道:「全賴國公的威名所致,各方豪紳不是沒有錢,而是捨不得。歷任官員莫不是開口募捐,然後拿著錢,不干事。國公不一樣,直接解決了河西境內的所有匪患。這馬匪橫行之地,變得幾乎無馬賊立足餘地。偶爾少數賊寇入侵,也未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三位將軍殲滅。豪紳們對國公現在是信心十足,相 國公能夠護住他們安全。這修路,既得名望,又能方便他們做生意,提高效率,還能討好公子這樣的大人物,是一舉多得的事情,他們哪有不樂意的。」

    裴旻笑道:「此事子壽你自己看著辦,注意了,修路可以,不能勞民。通往伊州、西州,沿途有不少的荒漠,想要修葺一條路,絕非易事,要慢慢來。另外,你抽個空,將這些豪紳聚起來,我跟他們見一面,以表感謝。他們出了錢,我們也不能不做作表示。具體時間,你跟摩詰商議。 」

    「是!」張九齡一口應諾。

    「對了!」裴旻想到了自己的知己好友顏杲卿,問道:「蒲昌縣現在的情況如何?那些高昌遺民可否有所改變?」

    裴旻問及此事,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牛仙客、高適幾人個個眉飛色舞,一起表示裴旻眼光毒辣,將好刀用在了刃上。

    最瞭解情況的高適說道:「年前屬下去了一趟西州,路經蒲昌,得知了一些情況。顏縣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將蒲昌縣衙所有囚犯的捲宗過目一遍,除了真有大惡之人,所有可以饒恕的,一併寬恕。同時大改前任遺留下來的弊政,選擇了以寬來治理這些遺民。寬民力、不妄殺、貼近民眾,通過這三步,顏縣令獲得了縣中百姓的認可。」

    「同時顏縣令還不住結交高昌遺民,只要對方得人心,不論僧、道還是巫醫都在他結交範圍之內。一邊友善對待高昌遺民籍官員,一邊提攜有思想有抱負的高昌遺民。以高昌遺民來治高昌遺民,自己暫時居於幕後,不過短短小半年,以初步獲得成效。」

    張九齡讚許道:「顏縣令步步為營,相信要不了一年,潛移默化之下,這些高昌遺民將會真正的成為我大唐子民,接受我們的統制。」

    裴旻聞言,也笑得合不攏嘴,由衷為 自己這兄弟趕到高興。

    征服一地容易,但要使一地歸心,真正成為大唐的固有領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讓顏杲卿在這些高昌遺民身上吸取一點經驗,等到日後他攻打下拜占庭國都君士坦丁堡或者阿拉伯帝國的大馬士革之後,可以任命他為地方長官,讓他收西方人的心。

    張九齡繼續說了一些事情。

    作為擁有宰相才的他,張九齡將河西一地的民政要事,處理的是井然有序。

    王昌齡、王之渙也在裴旻不在的這小半年裡組織詩文辭賦之會,還讓儒生研討儒家經典,勉勵青年學生,令得河西掀起了一陣文士之風。

    王昌齡道:「文教的推廣,一切都在進行之中。華夏國會圖書館也建造的差不多了,館主的人選不知公子可有人選?甘旭不止一次暗示,他願意當此重任。並且願意將家傳的所有書籍都捐贈給圖書館,其中包括全本的《呂氏春秋》……」

    裴旻聽了眼睛一亮,《呂氏春秋》是一本集合了儒、墨、法、兵、農、縱橫、陰陽家等各家思想與大成的著作,熔諸子百家學說為一爐。

    司馬遷將《呂氏春秋》視為可以與《周易》、《春秋》、《離騷》等並列的奇術。

    只是經過王莽之亂,董卓移都,惠懷之亂,侯景之亂,隋末唐初的大動亂這一連串的混亂,諸多古籍散佚。

    《呂氏春秋》亦是如此。

    但作為秦朝甘羅的後人,甘家存有《呂氏春秋》全本這樣的好東西,亦不例外。

    裴旻毫不遲疑道:「可以給他一個副館長,館長之位,我早已有人選了,正在來涼州的途中。少伯回去告訴甘老,若是願意,自然歡迎,不願也沒辦法。」

    王昌齡點頭應諾,問了一句道:「卻不知是何人?據屬下瞭解,有不少人盯著館長之位,尋常人怕是無法府中。」

    裴旻毫不介意的道:「我的老哥哥張旭,能服眾否?」

    他這話音一落,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高適一併歡呼起來了。

    同為士林人,四人如何不知天下第一書法大家的威名?

    在張旭面前,四人就跟小粉絲一樣,激動雀躍。

    「能,當然能!」王昌齡說的毫不遲疑。

    要知道張旭在士林裡的地位,比裴旻還要高上一些。

    就連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高適這些人在涼州士林都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何況是張旭?

    接下來李林甫、牛仙客也分別向裴旻匯報了工作。

    裴旻一一瞭解。

    河西的政務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向前發展,向著好的方向進步。

    裴旻褒獎了所有人,讓他們退下,但將高適留了下來。

    高適的任務有些特別,他不是負責河西的事情,而是負責西域與河西的往來。

    未來的主戰場必定是西域無疑,而高適身懷軍事謀略,作為裴旻為數不多的軍事幕僚,對於西域必需瞭解。

    當然裴旻並沒有越權,大膽的將手伸向西域,而是加深與西域的接觸,促進河西與西域的政務聯繫,順便瞭解一些西域的情況。

    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畢竟涼州能夠成為大唐第三經濟中心,靠的就是位於西域與長安、洛陽的中間,成為東西方交流的中心地。

    「現在西域的都護叫杜暹還兼任磧西節度使,此人歷任婺州參軍、鄭縣縣尉、大理評事、監察御史、給事中,以清廉著稱,開元四年,杜暹改任監察御史,並到磧西審核屯田事務。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獻、鎮守使劉遐慶等人不和,相互攻訐,陛下便命杜暹調查。杜暹秉公處理,深得民心。蕃人為感謝杜暹,贈以重金,杜暹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又擔心辜負蕃人的情意,將黃金收下卻埋在幕帳之下。離開蕃境後,傳書告知蕃人,蕃人知道後追趕了千餘裡方才放棄。」

    裴旻心底放心了,說道:「如此說來,杜暹是個人物,能夠鎮住西域?」

    高適頓了頓道:「確實如此,杜都督清廉節儉秉公執法,又得西域蕃人支持,可保太平,只是書生氣息過重了些,」

    裴旻不以為然的道:「文人嘛,有點書生氣息正常,你自己何嘗沒有?練我自己,些事情也會生出一些書生意氣。只要杜暹在西域穩個兩三年,待涼州軍成了氣候。西域縱有動盪,又有何可懼?」

    隴右兵,裴旻是一點也不擔心,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強兵悍將,涼州兵改制不過一年。

    就算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在怎麼有本事,也需要時間,讓他們訓練培養。

    一年時間訓練的兵士,並非上不得戰場,但真正的虎狼之師,沒有兩三年卻也打造不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36
第四章 龍訊 血書

    袁履謙是裴旻最早結識的知己,他的待遇自然是與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他們不同的。

    裴旻直接在府中後院接待了他。

    還備上了美酒佳餚,一邊吃一邊說。

    袁履謙將河西的情況細說,「從一開始,靜遠兄就走對了路子。治兵先制治將,將勇兵才強。比之以往,河西軍的風貌,可算是日新月異。」

    裴旻對此不予否認。

    對於河西軍的調度,裴旻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赤水軍、大鬥軍、寧寇軍這三軍軍使不變。

    大鬥軍軍使折虎臣,寧寇軍軍使岑雲,赤水軍軍使趙頤貞。

    這三個軍使是涼州兵的核心力量,薛訥最為器重的臂膀。

    他們各有所長,折虎臣驍勇無匹,岑雲沉穩如山,趙頤貞用兵靈動,擅投機取巧,三人的本事在之前的突厥入侵戰中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三人,也是裴旻唯一沒有動的軍使。

    至於其他的建康軍、玉門軍、豆盧軍、新泉軍、子亭守捉、交城守捉、白亭守捉都給裴旻換了人。

    建康軍的軍使是夏珊,裴旻為了袁履謙,將她從隴右軍調了過來。

    沙州都督封常清負責玉門軍、豆盧軍,伊州都督張孝嵩負責伊吾軍,西州都督崔希逸負責新泉軍。

    白亭守捉是哥舒翰,子亭守捉是王忠嗣,交城守捉是安忠敬。

    這陣容是何等的豪華?

    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這三人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好人物,折虎臣、岑雲、趙頤貞也不用說,各有所長的將才……

    至於王忠嗣、哥舒翰,他們資歷尚淺,地位掌控的兵士遠不及夏珊、折虎臣、岑雲、趙頤貞四將,更別說是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這三位都督。

    但也只有裴旻知道,王忠嗣、哥舒翰的潛力是何等的巨大。

    作為兩人都是驚才絕豔的好人物,尤其是王忠嗣更是可以比肩蒙恬、衛青的存在。

    由如此豪華陣容組成的河西軍,與隴右軍的差距只是時間而已。

    只要給他們充足的時間,裴旻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河西軍會成為不遜於隴右軍的存在。

    若說涼州諸將,唯一讓裴旻不放心的只有安忠敬了。

    此人裴旻並不熟悉,也未謀面,是夏珊特別舉薦的。

    夏珊在迎擊沙陀突厥劫掠的時候,遇到了一對父子。

    起初夏珊只是注意到了安忠敬父子一行人馬壯,覺得有些可疑。細查之下才知道安忠敬是安息王的後代,他的父親曾經是唐朝的右武侯大將軍安興貴,將門之後。

    而安家繼承了安息國馴養戰馬的本事,經過他們馴養出來的馬匹,皆是出色的戰馬。

    夏珊將此事告之了崔希逸。

    崔希逸親自登門拜訪,經過一番拉攏。

    安忠敬決定接受徵召。

    正好交城守捉有空缺,裴旻便將安忠敬提拔了上去,

    因故問道:「安忠敬此人如何?」

    袁履謙道:「干略不俗,安忠敬身為安息王室之後,又是地方豪強。交城守捉裡的兵士很敬服他,都願意聽他調配。他自身也懂些軍略,操練起來也有模有樣。不過我覺得他的兒子安重璋比他父親要強許多。安忠敬豪邁大氣,大大咧咧的,更像是地方豪強。反倒是安重璋精於騎射,熟識軍事,一直幫著他父親制定軍規,訓練兵士。這交城守捉一職,看似安忠敬擔任,大部分事情卻是經過安重璋之手。我很看好這個少年……」

    裴旻也來了興趣笑道:「能得履謙兄如此評價,有機會我倒要好好會一會他。」

    一切如他估算的方向發展,裴旻也略感寬心。

    公事以了,裴旻也熱心的問起了私事:「履謙兄跟夏軍使可有什麼進展?」

    袁履謙略感不好意思,頓了頓又道:「已經決定娶她了。」

    經過裴旻、顏杲卿的勸說,袁履謙也找個一個機會,認真的跟夏珊談了一談,說了很現實的情況。

    他們彼此皆沒有父母再世,兩人又都身負重任,有著自己的事業。

    一但成親,未來的孩子如何?

    由誰照顧?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生兒育女,並不是生了就了事了。

    身為父母,必需要擔起撫養孩子的責任義務。

    夏珊也跟撫養她長大的叔伯郭知運一家說了這事。

    郭知運直接拍板,將家從瓜州遷途到了涼州,表示夏珊是他們一起帶大的就是他們的女兒,真有了孩子,他們可以撫養。

    此事一解決,袁履謙、夏珊的問題就水到渠成了。

    裴旻一拍大腿,笑道:「太好了!什麼時候成親,別跟我湊在一起,免得彼此尷尬!」

    袁履謙亦道:「這是自然。」

    兩人又說了各自遇到的一些事情。

    裴旻說了封禪的情況,袁履謙聽得是一臉嚮往。

    袁履謙也跟裴旻說了一則趣事。

    黑河藏龍!

    沙州境內有一黑河,深達數丈,河中有一條巨龍橫行,以致河水經常氾濫,沖毀房舍,淹沒田野。

    直接導致沙州黑河附近,田地荒廢,不能耕種。

    當地的居民也遠走他鄉,以逃避被淹的禍患。

    每每上任的官員都要準備供品,到河邊祭祀禱告,然後才能審理政事。

    不然就會淫雨連月,或者大水猛漲,沖淹城邑。

    「真的假的?」裴旻是一臉的不信,說道:「這世間真的有龍?」

    袁履謙笑道:「這誰知道,反正我是沒見過。不過當地確實經常丟羊少雞失馬,頗為怪異。」

    裴旻說道:「是不是賊人所為?」

    袁履謙道:「沙州刺史調查過了,覺得人為的可能性不大。我跟常清也說過此事,常清也說他也知道此事。在當任沙州都督不久,就有沙州的豪紳求見,讓他去依照傳統去黑水祭祀禱告,免得激怒了巨龍。」

    裴旻奇道:「那常清去祭祀了嘛?」

    「去了!」袁履謙笑道:「不只是人去,兵也帶去了。常清說要是真有惡龍,直接就射殺了。結果自然是他做了祭祀,鬼影都不見一個。」

    裴旻笑道:「這才是常清的風範。」

    他說著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

    子亭守捉。

    守捉是唐朝的邊軍制度的駐軍機構,主要分佈在隴右道與西域。

    也就是邊防軍,只是規模小了一些,用不了軍這個稱呼,因故叫為守捉。

    守捉也是唐朝獨有的機構,其他朝代並無此機構。

    守捉駐兵一般在三百至七千多人不等。

    子亭守捉位於沙州以南,當金山口的以北,正是大唐與吐蕃在河西的交界之處。

    當金山口以西是阿爾金山,以東是祁連山,都是難以踰越的高山峻嶺。

    當金山口是關聯大唐、吐蕃河西的必經要道。

    裴旻將子亭守捉交給了王忠嗣,足以體現他對於自己這個弟弟的器重與信賴。

    王忠嗣的表現也絲毫沒有辜負裴旻的器重。

    守捉的兵士,不同於軍,只有部分是正規軍,還有一部分是內地犯人,流配後被分編在各地區的屯墾部隊以及當地各族參與基層軍墾之徒。

    西北邊塞,人丁缺乏,特別是烽隧的烽子難以依制配定,士官不願意後輩冒險,因此就出現了一種僱人代替烽子上番的情況。

    王忠嗣管轄的不只是正規軍,還有一些犯人以及類似於僱傭兵一樣的兵士。

    這也無形中給王忠嗣的指揮增添了不少的難度。

    但是王忠嗣恩威並施,憑藉個人超凡的武藝,外加出類拔萃的治軍統軍之人,任是將犯人、僱傭兵整治的服服帖帖,唯命是從。

    西北天冷,雖是春季,依舊未冰雪覆蓋。

    尤其是附近的祁連山春不像春,夏不像夏,即便是六月天都有下雪的可能。

    這天一大早,王忠嗣一如既往的領著一隊騎兵出了守捉,巡視各地的烽隧。

    這烽隧就算烽火台,白天燃煙叫烽,夜晚放火叫燧,故而得烽隧之名。

    而負責守護烽燧,勘察敵情的叫做烽子。

    烽隧是這個時代傳遞軍事信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算現在大唐、吐蕃締結盟約,少年老成的王忠嗣也沒有半點的掉以輕心。

    除了訓練守捉裡用來抵禦來敵的兵士,就是勘察烽隧的輕快,確保烽隧能夠及時的傳遞訊息。

    來到最靠近當金山口的烽隧,在烽燧頂上早已發現他們終極的兵士,將王忠嗣引進了烽隧內部。

    「昌宇、鄔瑞、華冬,辛苦了,沒有什麼異樣吧!」

    王忠嗣輕易的就叫出了在烽隧裡烤火休息的三個兵士的名字。

    對於王忠嗣這位年青的上司,一開始昌宇、鄔瑞、華冬三人是有些牴觸的。

    相比上任守拙的寬鬆,王忠嗣就如惡鬼一樣。

    時不時就來查崗,還將他們便如訓練小組,接受嚴苛的訓練。

    但隨著時間的累積,三人也為王忠嗣所展現出來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對之敬重有佳。

    昌宇是這個烽燧的烽頭,回稟道:「倒有些情況。」

    王忠嗣神色微凝道:「快快說來!」

    昌宇道:「就在昨日夜裡,這附近多了許多火把。他們並沒有越過我們的疆界,我壯著膽子去問了問。他們一個個都持拿著弓箭,說是來狩獵的,無意冒犯。領頭的那個人我認識,就是對面吐蕃烽燧的烽頭,我們隔著疆界有時回漫天瞎聊。他們只有五人,也沒有越界。只是這大晚上的,要打獵,不去山上打,跑到邊境打什麼?我們兄弟正琢磨呢,要不要告訴王守捉。」

    王忠嗣想了一想道:「不要小題大做,也不能不在意。他們要獵的可能不是野獸而是人。不管怎麼樣,只要對方進了我們的疆界,不惜一切手段將他保護起來。必要的時候,允許你放煙火示警,不過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

    王忠嗣說道這裡的時候,有些懷念他在莫離驛的日子。

    在莫離驛的時候,他領著巡邏的部隊,時不時的越境去青海湖搶些牛羊,然後大義凜然的表示,這些牛羊是自己過境的,歸屬於大唐。

    不服就干!

    莫離驛只有大唐軍隊,而青海湖是吐蕃的經濟命脈,諸多百姓皆在境內生活。

    吐蕃忌憚非常,不敢過火。

    現在卻大有反過來的感覺,當金山口地勢險要,只有吐蕃兵駐紮。

    而王忠嗣的背後卻是瓜州,瓜州固然比不上青海湖那般富庶,卻也住著大唐百姓。

    如無必要,王忠嗣不想一個百姓,因為他而受到威脅。

    不過現在是唐朝強勢,即便易地而處,吐蕃也不敢如當初的王忠嗣一樣,過境挑事。

    雙方都很好的克制著自己。

    王忠嗣留意著烽燧的情況。

    當天夜裡,昌宇快馬來到了子亭守捉。

    「王守捉,果如你所料。吐蕃是在獵人。鄔瑞夜間巡視的時候,發現有人越過了邊境線。鄔瑞將他拿住,他說他是吐谷渾人,要求要見守捉。」

    王忠嗣聞言,心底一動,毫不遲疑的道:「現在他在哪?」

    昌宇道:「在三號烽隧,對方受了箭傷,無法趕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將他護送到了三號烽隧,由那邊的弟兄照顧。」

    王忠嗣道:「走,隨我去看看!」

    王忠嗣行事風格深受裴旻影響,皆是雷厲風行,直接領著護衛趕到了三號烽隧。

    自稱吐谷渾的漢子四十許歲,右肩為利箭射穿,現在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但還是因失血過多而面無人色,嘴唇發紫。

    「我就是子亭守捉王忠嗣,你有什麼話跟我說的?」

    王忠嗣開門見山的說道,態度充滿了大氣老道,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未滿二十的少年。

    受傷漢子左右看了一眼。

    王忠嗣直接道:「有話大可直說,這裡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

    周邊烽子聽了這話,腰桿都不由自主的直了一些。

    受傷漢子有氣無力的道:「我想見裴國公,有要事相商。我……咳咳,我鞋子裡有我家主人的密信,還望……」他話還未說完,人已經昏過去了。

    昌宇將受傷漢子的靴子脫下,從裡面找出了一封紅色的血書。

    王忠嗣接過血書一看,眼中閃過一陣狂喜,將血書捲好,道:「好生照料,明日將他送往守捉,讓大夫醫治。」

    留下了這句話,王忠嗣直接離開了烽燧,將血書傳給涼州的裴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38
第五章吐谷渾欲歸

    裴旻現在很慶幸自己有一群得利的助手,因為他們的存在,自己離開了數月。

    諸事的節奏卻沒有緩下來,一如他當初佈置的一樣,緊而有序的發展著。

    尤其是他的秘書王維,心思細膩到令人髮指。

    裴旻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王維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整理成手札,記錄下來。

    裴旻只要看著王維整理的手札,幾乎瞭解了這段時間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身為上位者,他不需要事事插手,但大體的情況需要瞭解。真成了甩手掌櫃,只有兩種結局。

    要不就是逐漸給架空,要不就因喪志而留不住人。

    在這方面,裴旻還是很注意的。

    為了給嬌陳過生日,裴旻提前四日,日夜兼程趕到涼州。

    張旭、公孫幽、公孫曦以及交河公主一行人還未抵達。

    裴旻也讓王維做好迎接的準備,交河公主名義上還是公主,固然與皇家沒有半分錢幹係。表面上依然是代表皇家嫁給突騎施可汗當老婆的,基本的禮節還需到位。

    當然裴旻的主要目的還是迎接張旭與未來媳婦與小姨子。

    他們要在黃昏左右才抵達,裴旻也不急著出迎,在府中看著王維特地整理的手札。

    急促的足音響起。

    相處久了,只憑腳步聲,裴旻即能斷定是來至王維,往殿外看去。

    王維一腳踏入殿內,說道:「國公,子亭守捉傳來了一份血書!」

    裴旻神色驟變。

    多年的相處,王忠嗣就如他的家人一般。固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卻真心將之視為自己的弟弟。

    子亭守捉是軍事要地,大唐、突厥一但起戰事,那裡首當其衝。

    這子亭守捉傳來血書,裴旻心臟忍不住打鼓,以為是吐蕃撕毀了盟約,大舉入侵了。

    一步並作兩步的搶上前去,劈面將血書奪了過來。

    雙手打開一看,見開頭寫著「致敬偉大尊貴的天朝裴國公……」

    看到這開頭,裴旻瞬間安心了,也只有外族人才會稱呼他們為天朝。

    天朝上國,也是周邊附屬、藩屬國對於他們華夏強盛時期的尊稱。

    裴旻認真的往下看去,眼中漸漸的閃過一絲異彩,將血書塞給王維道:「你看看!」

    他激動的來回走了兩步,王維見信中內容,也忍不住笑道:「吐谷渾願意內附,實是天大的好事。」

    「不錯!」

    裴旻眼中閃著灼灼神采,有點懷疑今年是不是自己的本命年,剛一開春,老天就送給他這麼一份大禮。

    吐谷渾源於東鮮卑慕容部的一支,吐谷渾也是一個人的名字,叫做慕容吐谷渾。

    四世紀初,慕容吐谷渾與弟弟慕容廆有了糾葛,率領本部西遷,從陰山南下,經河套南,度隴山,至隴西之地枹罕草原,以此為抿點,向南、北、西三面拓展,統治甘肅、川蜀西北,以及青海省等地的氏、羌等族。

    吐谷渾也因佔據著青海湖這個風水寶地,漸漸發展壯大,成為西方一大強豪。

    只是好死不死,吐谷渾跟中原作對,先讓隋朝的楊雄、宇文述打的落花流水,又來李靖、侯君集滅國。

    經過幾起幾落,吐谷渾分成了兩部。

    一部已經融入大唐,成為大唐子民,還有一部讓強盛興起的吐蕃收入帳下。

    原本吐蕃是一高原民族,麾下兵士以山地步卒為上。正是因為吸納了吐谷渾,引入了他們的養馬騎射技術,這才擁有了橫行西南方的實力。

    不過吐蕃固然大量吸收中原文化,已經有了封建社會的風貌,但骨子裡依舊是奴隸社會。

    作為亡國之民,吐谷渾依附吐蕃的百姓,地位遠無法與吐蕃人平起平坐,有著很明顯的階級差距。

    這一點與唐朝有著鮮明的對比。

    唐朝最大的特色就是包容,海納百川。

    不問種族身份,只要一心向唐,皆能為大唐接受。

    這血書中,吐谷渾的遺民首領也痛哭流涕的訴說自己在吐蕃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希望能夠投入天朝上國的懷抱。

    「將子壽、林甫、少伯、季凌、達夫叫來!」

    裴旻讓王維將張九齡、李林甫、王昌齡、王之渙、高適一併叫來商議。

    裴旻將血書交由五人過目。

    五人中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高適先後露出了喜悅的神色,他們都是直臣。

    這對家國有益,他們能夠發出由衷的喜悅。

    李林甫卻陷入了沉思,在想著此事有什麼可以操作的空間,利於自己的表現。

    張九齡道:「此事確實是一件喜事,但細細想來,卻也沒有那麼容易。這個叫慕容延的原吐谷渾皇族說他能號召八萬吐谷渾百姓歸附,八萬,可不是小數字。一但動起來,吐蕃不會坐視不管。必然派兵追擊,能有多少抵達我唐境?」

    「要注意的是,我大唐與吐蕃現在關係友善,雙方往來密切。此事會不會導致彼此不合?造成糾紛?牽扯的關係大多,需要逐一商討。」

    李林甫直截了當的道:「張兄觀唸過於陳舊,我大唐與吐蕃是宿敵,所謂友善,就是笑話,往來密切也是假象。一但有任何異變,首先對我朝翻臉的,必定是首鼠兩端的吐蕃。國公對此心如明鏡,故而即便吐蕃再有誠意,國公對於莫離驛與瓜州這兩地的軍備毫不鬆懈。」

    王昌齡、王之渙眉頭皺了皺,沒有多什麼。

    裴旻微微暗笑,比才華文采,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他們要甩李林甫十條街,但比心機深沉,他們三個加起來也勾不著李林甫的腳板心。

    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他們是志向相同,關係極為密切。

    而李林甫連詞字大意都認不全,跟他們不是一路人,雙方有著明顯的隔閡。

    張九齡耿直溫雅,風儀甚整,世人稱呼為曲江風度,讓人心儀。他與李林甫是天生的對頭,也導致王昌齡、王之渙對之不喜。

    但是他們三人根本就奈何不得李林甫,隨隨便便的一句話,李林甫不但誇了裴旻高瞻遠矚,也堵住了二王的嘴。

    裴旻也不偏幫,頷首道:「不錯,吐蕃狼子野心,與我大唐利益糾葛太大。兩國之間,利益為上。因故吐蕃與我大唐之間即便是和平,也是短暫的,不能長久。現在的和平是用戰爭換來的,也不用在乎這些。沒有到與我們為敵的時候,吐蕃不敢與我們開戰。」

    王昌齡道:「吐谷渾有心歸附,我們不能無視。若連這點魄力勇氣都沒有,還有多少人敢歸附我大唐?」

    王之渙亦道:「我的看法與少伯兄一樣,能收就收,無需顧忌太多。只是我有些擔心,此次他們歸附,會不會太突兀了些。一點徵兆也沒有,萬一有詐,怕是存有後患。」

    高適笑道:「這點無需擔心,經過康待賓謀反一事,朝廷已經改了對于歸附他族的策略。不在給地給馬,而是分散中州江南,讓他們脫離遊牧習性,真正與我大唐融為一體。即便他們有詐,只要將之打散,分開安置,個把人在我大唐腹地能掀什麼風浪?公子,屬下也覺得,吐谷渾既然願意依附,我們沒有道理不接納。這種削弱吐蕃,壯大我朝的美事,哪有拒絕的道理?」

    頓了一頓,道:「不過,屬下以為子壽先生的顧慮不無道理,八萬人,不是小數,一但有一點異動,恐怕將會全軍覆沒。」

    裴旻聽了諸人的看法意見,道:「你們說的均有道理,我也覺得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有理由不吃它。只是怎麼個吃法,還需從長計議。這樣,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空閒時候,可以想像有什麼主意。子壽,你先準備好糧食衣物,就算是作秀,也要讓天下人知 ,只要歸附我大唐,都能獲得最好的待遇,吃好喝好。」

    張九齡應聲道:「屬下明白!」

    「少伯、季凌,你們任務不變,繼續負責河西的風氣教化。這方面的事情是主事,不可拉下。」

    王昌齡、王之渙一併應諾。

    眾人退下。

    裴旻也在想著接納之法,八萬的數量太多,想要全部接納幾無可能。

    但是裴旻向來貪心,不捨得老大的餡餅,只咬一口。

    「公子!」

    裴旻聽人叫喚,抬頭見是李林甫,笑道:「我就估計你回來!快進來說話。」

    王維識趣的說道:「維去迎接交河公主與伯高先生!」

    裴旻點了點頭。

    李林甫來到近處。

    裴旻笑道:「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李林甫道:「屬下愚笨,聰明的辦法想不到。不過笨法子,卻有一個。」

    「說來聽聽!」裴旻很好奇,李林甫口中的笨法子是什麼。

    李林甫輕聲道:「其實吧,屬下覺得這件事情,對他們只有百利而無一害。慕容延這個時候寫血書來投我大唐,想必已經做足了準備,下定了決心,只要我們大加鼓動,他必然會號召所有人來投。不要選擇從青海湖走,那裡地勢太平,適合騎兵追擊,別說八萬,就算十萬,二十萬也不夠砍殺的。」

    「可以選擇從當金山走,這邊左右皆是山林,騎兵無法追擊。都是兩條腿,真要跑起來,吐蕃失去了先手,想要追上,也不容易?」

    裴旻點了點頭,以路線而言,李林甫與他想到一塊去了。

    青海湖肯定不能走,翻躍當金山到瓜州,是唯一的道路。

    「而且,此事不能拖!吐蕃的情形,我們不夠瞭解,有什麼變故,誰也預料不到。就如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拖得太久指不定慕容延就反悔了。」

    見裴旻點著頭,認可了自己的看法,李林甫帶著幾分肅然的道:「在吐谷渾的那些遺民沒有正式抵達瓜州之前,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對於敵人,不應該存有半點的仁慈之心。即便為吐蕃追上,也是吐蕃內耗。能夠翻過當金山到瓜州的人,十有八九會是驍勇健壯之士,而且多是男人,相比婦孺,這些帶著血海深仇的男丁,更有大用。」

    裴旻深深的看了李林甫一眼。

    這傢伙的心思用計,不可謂不陰險毒辣。

    他蠱惑慕容延鋌而走險,摔大眾歸附。借用吐蕃的手,完成殘忍的優劣淘汰,將無用拖後腿的婦孺留給吐蕃,而自己接納那些跑得快的壯丁。

    依照李林甫的算計,就算失敗不成,他們也沒有半點壞處。

    損失的也是吐蕃……

    裴旻沉吟了半響,道:「此為中策,卻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大體就依此計而行,但具體操作要加以完善。八萬人,我要最大限度的將他們都接納過來!」

    李林甫的計策,看透了人性,又看輕了人性。

    確實依照他的主意,能夠翻閱當金山的最後都是能跑體力充沛的男子。但是一個個嚇破了膽,一個個拋妻棄子,一個個滿腦子活命的人,留著有什麼用?

    人力固然無價,但目前的大唐不缺這一點點的人力。

    但是若能最大限度的將人救出來,這些人會給大唐創造極大的財富。

    他們會養馬,他們適應高原反應,他們對吐蕃的一切,對於青海湖的一切瞭如指掌。

    在不遠的將來,能夠領著他們殺上青藏高原。

    這種財富是無價的。

    要是能夠收服他們,他們給大唐帶來的利益是無可估量的。

    但是這八萬人中,哪怕只有兩萬人,甚至一萬人,願意反過來幫助大唐對付吐蕃,那就大賺特賺。

    其他人哪怕懷有二心,以唐朝現在對依附外族的政策,他們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李林甫過於重視眼前的既得利益,而無視了長遠的打算。

    不過李林甫的大致方針卻是沒錯的,至少如何將損耗降至最低,這點至關重要。

    裴旻讓李林甫往他思路的方向繼續思量,大步走向了孫週的官署。

    孫週一如既往的清閒,在未有事情之前,他永遠是最悠哉的一個。

    「清閒的日子到頭了,你在吐蕃的情報網重建的如何了?」裴旻開門見山的說道。

    孫周微一行禮,道:「最近得展如相助,如虎添翼,很多忽略的地方,都漸漸展開,可堪一用。」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43
第六章無名英雄

    裴旻聽著孫週帶著些許保守的話,道:「現在要的不是可堪一用,而是立刻派上用場。」

    他將吐谷渾欲歸的消息告訴了孫週。

    孫週聞言,也知情況緊急,道:「公子這是太為難我了。不過倒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孤注一擲,或許可行。」

    裴旻道:「怎麼個孤注一擲法!」

    孫周道:「之前為了攻取河西九曲地時,我們以慕容英為中間人,獲取了大量的情報。後來他事敗身死,所有渠道皆為之中斷。而今全新的情報網缺乏接頭人,密探多是探聽情報的基層人員。屬下需要親自前往青海湖負責接洽,而且我一人不行。公子還需將展如、展雪交給我,一併帶去。要不功成,要不全軍覆沒。」

    裴旻沉吟了半響道:「也不怕實話說,八萬吐谷渾人,他們的生死,我不在意。但是他們到了大唐,對於不久的將來,攻取青海湖,打上青藏高原特別重要。我需要一支能夠無懼高原反應的兵士……」

    當初他們打上莫離驛的時候,裴旻親自體會到高原反應的問題。

    那種有心無力的生病感覺,於常人都深受影響。

    何況是身負重裝,肩負作戰任務的兵士。

    裴旻也明白為何大唐、吐蕃交戰多年,大唐這邊薛仁貴、裴行儉、黑齒常之、婁師德這些驚才絕豔的名將,依舊打不上青藏高原。

    每每佔盡優勢,卻最終取不了大的勝果,甚至在追擊的時候大敗而歸。

    不克服高原反應,想要覆滅這個時候的吐蕃,幾乎是癡人說夢。

    吐谷渾歸附,在張九齡、李林甫、王昌齡、王之渙他們眼中是大唐威服天下的象徵,但在裴旻眼中卻是一個機會。

    一個不久的將來,能夠攻上青藏高原的契機。

    孫周笑道:「屬下明白,清閒了許久一陣子,也該好好活動活動筋骨了。屬下願意往青海湖一行,至於展家兄妹,就由國公說服了。」

    「嗯!」裴旻應了一聲,去找展如、展雪兩兄妹了。

    轉了一圈,見不到兩人,裴旻去後院換了一身衣服,先去城外迎接交河公主、公孫姐妹、張旭他們。

    未行十里,已經與交河公主他們正面遇上。

    裴旻沒有怎麼理會交河公主,而是親暱的跟著張旭、公孫姐妹打著招呼。

    自從那次交河公主,帶著幾分高傲的使用公主教令之後。

    裴旻就沒怎麼理會這個掛名公主,對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公主在裴旻這樣的大佬面前沒有什麼影響力,一路上也聽話了許多,遵從一切安排。

    張旭的魅力太大,王維帶著幾分崇拜的陪著一側。

    要不是臨時臨急出了吐谷渾這檔子事情,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這些人,一個個都要親自來迎。

    裴旻讓王維將交河公主安置於城中的驛館,領著張旭、公孫姐妹去見了裴母。

    張旭的年歲不比裴母小,但是在裴母面前,還是規規矩矩的以晚輩自稱,行禮問好。

    裴母反而很不自在。

    對於公孫幽、公孫曦兩姐妹。

    裴母那是一手拉著一個,喜歡的不得了。

    公孫曦經常來府上陪裴母說話。

    相比嬌陳的恬靜,無微不至的伺候,公孫曦的吵鬧逗趣,給裴母添了不少的笑料,是裴母的開心果。

    公孫幽來得較少,但是公孫幽的大方溫婉也深得裴母的心。

    姐妹兩人裴母都非常喜歡,至於小七、小八就更加開心了。

    他們從小就喜歡跟在公孫曦的屁股後面玩耍,跟著她一起學劍玩鬧。

    這許久不見,兩個小傢伙就跟小尾巴一樣,跟著公孫曦的屁股後面轉悠。

    裴旻有吐谷渾的事情要處理,先一步的告辭離去了。

    裴母埋怨的說了一句:「一回到涼州,整天就沒得空閒……早些回來。」

    裴母只是心疼自己的兒子,卻也沒有半點阻礙。

    裴旻將張旭拉到一旁,道:「老哥哥,有一個大舉動,我這裡不方便說。原本是我親自相陪的,現在抽不出空來了。等會讓摩詰安排你休息,明天讓他帶你去圖書館參觀一下,不急著上任,先瞭解瞭解情況。府中的美酒老哥哥自便……」

    張旭笑道:「無妨,你忙你的,某從不知道什麼是客氣。有摩詰相陪足以,此子除了不會喝酒,其他一切很對老哥哥的胃口。」

    王維在藝術上是全才,精通音律,善書法繪畫,通曉詩詞歌賦。

    與文學一道,幾乎沒有人與他合不來的。

    也是因此有人說李白是天才,杜甫是地才,而王維是人才。

    裴旻稍作喬裝,出了節度使府,來到了姑臧城東的一處尋常屋舍,叫開了門。

    展如、展雪身在明處的作用,遠不及暗處。

    他們這身本事能力,身在暗處,才能發揮到最大。

    故而平日裡,他們大多在節度使附近逗留,並未在裴旻手上掛職。

    平日也多與孫週接觸。

    最初幾日是住在節度使府裡,真正開始接受任務之後,已經搬到了府外不起眼的屋舍居住。

    「公子,請進!」

    展如、展雪帶著幾分感激的將裴旻請到了屋子裡。

    在涼州地方官員大多稱裴旻「國公」,唯有他節度使幕府成員以「公子」相稱,以示親近。

    展如、展雪亦是如此。

    入得屋內,裴旻一怔,笑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見過裴國公!」

    除了展如、展雪兄妹,屋裡竟然還有三人,其中兩人裴旻都認識。

    一個五十許歲的莊稼漢,長得非常尋常,一個不滿二十的姑娘,也長得很尋常。

    莊稼漢正是展如、展雪的父親展鵬,姑娘自然是展鵬的徒弟,展如、展雪的師妹趙姝。

    還有一位是五十上下的夫人,臉上雖有著幾分歲月的痕跡,依然存留幾分風韻,可以想像在多年以前,這婦人定有著非凡的風姿。

    不用介紹,裴旻已然猜出了婦人的身份。

    也只有這樣的風采,才能生出展如、展雪這對相貌出眾的兒女。

    裴旻訝然道:「展叔什麼時候到涼州的?不會跟我們一起來的吧?」

    展鵬道:「拙荊是提前來的,在下確實跟著一路來,只是混跡在人群裡而已。」

    裴旻讚歎了一句,這位內衛的統領,果然本領高強,想著自己的來意,忍不住的苦笑道:「我這惡客要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展鵬立刻道:「國公這是哪裡的話,要不是您跟兩位公孫姑娘,我們一家人,哪有團聚的機會。」看出了裴旻的來意,說道:「國公有話不凡直說。」

    裴旻將吐谷渾的事情再一次的細說,對於個中危險也不隱瞞,說道:「這一次情況有些特殊,事情來的太突然。我們在青海湖那邊的內線還沒有充足的力量應對這種大陣仗。本來我們遠在姑臧,對於青海湖的事情就鞭長莫及,很多突發事情無法給予支援。只能靠自身的能力,臨場發揮來應對,難度極大。」

    展鵬一字一句的聽著,聽到最後,道:「犬子息女的本事某這個做父親的素來知曉,以他們的能力,不足以當此重任。他們不比真正的內衛,真正的內衛除了經過嚴苛的訓練之外,還要具備豐富的經驗,以應對實行任務時候的各種變化。這種經驗是靠一次次的任務累積的,幹我們這一行,經驗比實力 加重要。如兒、雪兒實力方面可以信任,但真正面對大場面的經驗不足。這般沉重的任務,他們就算成功,靠的也是運氣。」

    「爹!」展雪一臉的不服。

    展鵬笑道:「你還別不服,在這方面,你跟你哥真比不上姝兒。」

    他說著接著笑道:「國公,就衝你的這聲展叔,如若不棄,此次入青海湖,就由我帶隊吧。由我指揮幾個小傢伙,再通知原來的一些弟兄,以助國公辦成此事。」

    裴旻還以為此事不成,卻不想峰迴路轉,正欲高興,卻想到一事,忍不住道:「青海湖上說的是吐蕃語,執行任務的人需要精通吐蕃語。不知展叔?」

    展如、展雪精通吐蕃語,這點裴旻是知道的,孫週當初給抓去吐蕃當馬奴,也憑藉自己的頑強,學了一口流利的吐蕃語。

    但是展鵬是內衛的統領,負責內衛的訓練,會吐蕃語的幾率應該不大。

    「哈哈!」展鵬大笑了起來,道:「看來我是給小覷了呢,國公跟代國公關係不錯吧?」

    裴旻先是一怔,隨即也想到了他說的是已故的代國公郭元振。

    就是那個與薛訥是知己故交,當年的兵部尚書,舉薦他對付太平公主,並在先天政變指揮若定的名將。

    「郭公對我有知遇之恩,若無他提攜保薦,就沒我今日。」

    展鵬帶著幾分回憶的說道:「萬歲通天元年,代國公奉命出使吐蕃。在下有幸,授命領麾下內衛風、林、火、山、驚、雷六人協助。當時吐蕃軍神噶爾‧欽陵囂張的要求我大唐撤去安西四鎮的守軍,並求取十姓突厥之地。當時武後已經年邁昏聵,對此猶豫不決,甚至有同意之念。代國公卻陳述與吐蕃見聞,劍指噶爾‧欽陵與他們贊普杜松芒波傑的矛盾,提出了離間之計。借吐蕃贊普的刀,除去吐蕃軍神。」

    此事裴旻早已知曉,現在聽來依舊很有感覺,感慨道:「郭公此計,照拂我大唐三十年。若不是前任吐蕃贊普自毀長城,令得吐蕃將官青黃不接,軍事力量急轉而下,我未必能如此輕鬆的攻取河西九曲之地。」

    裴旻知道展鵬不會無故的說起此事,前後一聯想,忍不住道:「難道?」

    展鵬沉 道:「萬歲通天元年,某授命入吐蕃離間吐蕃君臣,直至聖歷二年,吐蕃內亂,噶爾‧欽陵誅殺,其弟贊婆率部降唐。這三年,在下一直身在吐蕃。」

    他的語氣頗為自豪,能夠幹成這件事情,確實值得驕傲。

    裴旻動容的向展鵬深深作揖行禮。

    郭元振固然值得敬重,但是展鵬這樣冒著生命危險促成離間計成功的小人物,更加令人敬重。

    後世人只是記得郭元振的一個離間計,促使吐蕃內亂,造成吐蕃軍事力量大幅度下降。

    可個中艱難,有誰知道?

    這不是遊戲!

    遊戲裡點一下離間計,離間計就放出去了。

    然後給個百分之多少的成功率,不成功讀檔大法……

    裴旻後世玩各種三國遊戲,不止一次用這種辦法從曹操手裡挖來郭嘉,劉備手裡挖來諸葛亮……

    現實哪有這麼簡單!

    杜松芒波傑是吐蕃傑出的君王,噶爾‧欽陵更是能夠打敗薛仁貴的存在。

    他們一個第一把手,一個第二把手,就算有矛盾,也會彼此克制。

    人性的多變,絕非電腦數據可以模擬的。

    可以想像展鵬他們當初付出了多少,冒了多少風險才通過各種不能擺上檯面的手段,促成郭元振這一計的成功。

    但是歷史上的光輝只照在了郭元振的身上,誰又能記得展鵬他們的付出?

    歷史有太多太多這般為時代淹沒的無名英雄。

    相比當年離間吐蕃君臣,這一次的任務與展鵬而言,難度顯然不在一個檔次的。

    裴旻激動的道:「展叔願往,那就再好沒有了。」

    展鵬很快就進入了狀態道:「現在不是二十年前了,我需要知道吐蕃的所有情況,一切情況。 」

    裴旻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不如今日你們一家人好好聚聚,明天再說。」

    「無妨!」展鵬道:「相聚的時間多的是,國公的事,卻爭分奪秒。」

    展鵬都如此積極,裴旻自然不好說些什麼,只能當先領路。

    展鵬對著展如、展雪、趙姝道:「你們也一起來吧,跟著學一學。」

    一行人回到了節度使府,一頭紮進了孫週的官署。

    孫週將所有吐蕃現在的資料都拿了出來。

    展鵬很認真的一點一點的看著,任何細小的地方都不放過。

    裴旻最近也忽視了吐蕃的存在,跟著一併觀看。

    一個國家的情況資料是何等巨大。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展鵬才將所有情況過目一遍,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見精神依然十足的裴旻、孫週以及展如、趙姝笑道:「這人不能不服老啊!」

    裴旻道:「展叔可有發現?」

    展鵬笑道:「吐蕃的情況與我們大唐有些相似嘛,老一輩沒有留下多少可用之才,全靠提拔年輕一輩的人才。只是這將權力給年輕人,老一輩又如何自處?」

    他若有所指的說著,起身道:「國公,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48
第七章威逼利誘

    青海湖伏俟城!

    展鵬以一個來至於東方的商人的身份會見了吐蕃判官弗弄贊。

    展鵬普通的相貌賦予了他自身千變萬化的風格,穿上一身暴發戶的外衣,露著幾分討好的笑,就是一個十足市儈商人。

    面對吐蕃的這個判官。

    展鵬先沒有說話,直接讓人將五百金抬到了弗弄讚的面前。

    弗弄贊眼中盡顯貪婪,還帶著一點點的殺機。

    不管這個漢人打什麼主意,這五百金自己是要定了。

    展鵬笑道:「這是定金,判官在吐蕃呆的很不愉快吧。據我所知,恩蘭‧達扎路恭這位新上任的元帥,又一次從你手中要去了兵權。」

    弗弄贊給挑破了心事,登時無名之火,湧上心頭。

    吐蕃至此失去河西九曲地之後,一直進行著軍事改革。

    很多後起的將官給提拔起來,其中達扎路恭晉陞的速度最快,一騎絕塵,直接當上了吐蕃的元帥。

    這個元帥就如大唐的節度使,大唐將邊疆以鎮來分,以節度使為最高軍事長官。

    而吐蕃是直接將全國分為四如,每如分為上下兩個分如,共八個分如;每個分如有元帥一人,副將一人,判官一人。

    達扎路恭晉就是負責青海湖一地軍事的元帥。

    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小子,五年前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百夫長,現今卻是元帥,爬在了他這個混跡官場三十年的老將頭上。

    弗弄贊本就忍受的了這股氣,更何況達扎路恭自上位以來,一直都沒有給他好臉色,不斷的削弱他的兵權,這心頭憋了一團火,發洩不出去。

    此刻讓一商人當面提起,霍然起身,切齒道:「你找死!」

    展鵬面色一冷,道:「你確信我會比你先死?」

    弗弄贊不知為何讓對方冷眼一瞧,脊背有些發涼,壓著火氣低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展鵬笑道:「只要你願意歸順我大唐,這五百兩是定金,還有一千兩你到了唐地,如數奉上,另外許你五品將軍的閒職,你說我是什麼人?」

    弗弄贊瞬間心動。

    展鵬微笑道:「達扎路恭明顯是要殺雞儆猴,打算動一個老將來彰顯自己的威勢。他一次又一次的削你兵權,用意如何,何須我說?我記得十多年前,你去過長安吧?那時候你是吐蕃馬球隊的領隊,我們陛下親自與你們交手。就算是十多年前的長安,都是夢想的花花世界。何況現在?」

    「有了一千五百金,你可以買一棟豪宅,有固定的收入,保你錦衣玉食,衣食無憂,你自己還有積蓄,何必留在這裡看人臉色?什麼時候身死都不知道?」

    弗弄贊目光灼灼的看著展鵬道:「我願意投效天朝。」

    不只是唐朝有楊矩這樣貪財賣國的小人,吐蕃一樣存在。

    幾乎在同一時間!

    孫週面見了吐蕃副將多日隆。

    「你是誰,我不認得你,愛慕怎麼會派你來的?」

    多日隆警惕的看著孫週,這位吐蕃的副將比起弗弄贊要像樣的多,一臉的剛毅沉穩,頗有氣概。

    孫周道:「讓多日隆副將說中了,我不是愛慕派來的。只是一個來至於西方的詩人,單純的仰慕您,特地來跟您瞭解一下昔年的壯舉,想將您的事蹟,編寫成詩,以流傳下去。」

    多日隆臉色陣青陣白,低喝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孫週神神經經的攤開雙手,感慨道:「美麗的李查維加德公主是多麼的嬌美,這樣為可恨的贊普殉葬,豈不是辜負上天賜予的天使容顏。偉大的英雄多日隆橫空出世,以偷樑換柱之法,將加德公主救下,從此公主英雄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他無視多日隆噴火的眼神,突然笑了起來道:「聽說你們吐蕃給大食國來往密切,他們西方有很多這樣讚美愛情的吟遊詩人,我學的像不像?」

    多日隆一個箭步來到孫週的面前,一把抓著孫週的前襟,將他舉了起來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孫週一個文弱書生,給舉了起來,兩腳亂 ,臉色脹的通紅,用力拍著多日隆的手,擠出了一個笑臉。

    多日隆憤慨的鬆手,如餓狼一般,惡狠狠的盯著孫週,那架勢幾乎要將之一口吃了。

    孫周也不急得說,大口的喘著粗氣,笑道:「我知道的不多,這才來問您的?要是全知道了,還來這裡受這罪?」他指了指自己已經紅了的頸脖,一臉的戲謔。

    多日隆一句話也不說,赤著眼睛瞪著孫週。

    孫週繼續胡言亂語的說道:「多日隆副將這是不說嘛,是不記得了,還是什麼?」

    他抓著下巴道:「要真是不記得了,那我只能去問加德公主本人了。只是人家一個姑娘,不好意思說,怎麼辦?威脅嗎?儘管公主上了年紀,依然是風韻猶存的。我可捨不得下手,有了……」

    他雙手一合,道:「有一個小孩,叫什麼來著?尚昆?好像是的,他的小手捏斷幾根,加德公主應該會說吧?」

    多日隆驚懼的看著一直在表演的孫週,冷汗直流,帶著幾分無助的道:「魔鬼,魔鬼,尚昆還是兩歲的孩子!」

    孫周知道多日隆心裡的防線已經讓他弄的崩潰了,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一條條早已結疤的鞭痕道:「這些是我給你們抓到河西當馬奴的時候留下的,不只是這些。也有心裡,我親眼看著你們十多人折磨一個不滿十五的姑娘,親眼看到上了年歲的老大爺,因為丟了一隻羊,讓你們活活打死。你怎麼不說,他們的年紀?我們半斤八兩!都是魔鬼,誰也別笑話誰。你孫兒幾歲,我不管,現在我們都在我手上,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多日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十年前,他是吐蕃贊普杜松芒波傑的侍衛頭領,負責布達拉宮的治安。

    加德公主是李查維王國的公主,與昔年嫁給松贊乾布的尺尊公主一樣,是和親的政治工具。

    杜松芒波傑是戰爭狂,一生都在馬背上徵戰,最後死在了馬背上。

    加德公主在那個時候,已經跟多日隆有染。

    依照吐蕃的習俗,贊普死,以人殉葬,衣服珍玩及當所乘馬、弓劍之類,皆埋。

    多日隆鬼迷心竅的冒險將加德公主救了出來,時隔多年,原本以為早就過去,無人知曉。

    卻不想今日讓一個瘋子,將一切都揭穿了。

    給贊普待綠帽子是死罪,將殉葬的加德公主偷樑換柱更是滅族大罪。

    一但事情傳開,多日隆不敢想像。

    孫週輕聲道:「加德公主跟你的寶貝孫兒會在東方等你,是一併在異地相會,還是一家人去黃泉相聚,由您自選。」

    ********* ****

    慕容延站在伏俟城的最高處,眺望著青海湖的一景一物,神情憂傷,帶著幾分悲涼。

    青海湖的景色極美,光照充足,日照強烈,冬寒夏涼,暖季短暫。

    這種獨特的氣候,令得這裡的土地上鮮有嬌弱的鮮花,遍地都是頑強的野草,一望無垠。

    這些野草受青海湖的滋潤,四季常青,令得伏俟城畜牧業尤其發達。

    牛羊駿馬吃了青海湖的草,長得都比別處的精壯。

    尤其是駿馬,青海湖成長的馬匹有著獨特的稱號叫「青海驄」。

    「大人!」一青年壯實的下人來到了近處,道:「府中貴客來了。」

    慕容延長嘆一聲道:「阿渾,你可知道『伏俟』是什麼意思?」

    叫做阿渾的青年搖頭道:「屬下愚鈍,並不知什麼意識。」

    「是啊!」慕容延道:「你也是鮮卑人,但是我們自己的鮮卑語卻一點也不會。」

    吐蕃是奴隸社會,他們是不允許外來文化在國內盛行的。

    儘管他們上流人士以精通華夏文化,華夏語言為榮,但是禁止百姓學習傳授華夏語言,更何況是以滅吐谷渾的鮮卑語。

    慕容延解釋道:「伏俟是鮮卑語,是王者之城的意思。我們的先祖就是靠著這片山水,打下了吐谷渾的基業。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才能回到這片家園。」

    阿渾茫然的道:「大人,既然捨不得,為何要走?」

    慕容延霍然回過身子,閉上了眼睛,道:「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們的家早就沒了,死守著這不屬於我們的土地,沒有意義。我們現在要的是生存,而不是給該死的吐蕃人當奴隸。相比只知道壓榨我們的吐蕃人,對方的大唐,好太多了,能夠給我們生存的空間,讓我們為數不多的子民有一條活路。」

    他頓了頓道,「走吧,去見見我們的貴客。」

    慕容延回到自己的府上,孫週、展鵬已經等候多時了。

    「展先生、孫先生!」

    作為吐谷渾的皇室,慕容延會說一口流利的華夏語。

    展鵬開門見山的道:「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了,弗弄贊、多日隆都願意已經投我大唐,我們的計畫可以照常施行。」

    慕容延帶著幾分震撼的看著面前這一文一武的兩人,道:「連多日隆也願意助我們?」

    弗弄贊貪財,對達扎路恭最是不服,降唐並不奇怪。但是多日隆儘管也不滿達扎路恭這個後起之秀,爬到他的頭上。

    但是多日隆對吐蕃尤為重臣,他竟然也降唐。

    這簡直是千古奇聞。

    慕容延心知必定是這兩人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也不打算細問,只是眼中閃過激動的神采。準備的如此充分,一定能夠安全撤離的,一定。

    展鵬道:「一切都準備就緒!足下可以聯繫吐谷渾的遺民,讓他們做好行動的準備,我們五日後動身。」

    「好!」

    慕容延臉色肅然的對著展鵬、孫週深深作揖,帶著幾分乞求的道:「一切就拜託兩位先生了。」

    **********

    伏俟城元帥府!

    達扎路恭看著手中的文件,用拳頭重重的敲著桌面,有些一籌莫展。

    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一個書札,再一次看了起來。

    他看的不是別的,正是裴旻的發家史。

    長長的書札,密密麻麻的十數萬字,寫的都是關於裴旻的資料。

    達扎路恭自從受提拔以來,一直將裴旻視為勁敵,視為自己必須擊敗的對手。

    擊敗不了裴旻這個男人,他就打不出吐蕃的困局。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孫子兵法》的精華,達扎路恭早就拜讀千百便了,命人調查裴旻的一切。

    看著上傳來的資料,達扎路恭突然發現裴旻的事蹟與他很像很像。

    大唐一樣的青黃不接,面對武則天、李顯韋后、李旦遺留下來的爛攤子。

    唐朝一樣是要兵沒兵要將沒將,但是裴旻的橫空出世,讓大唐鎮住了場面,從而不斷的提拔各類後起之秀,遍佈各個戰場。

    他面對的情況也是一樣,老將不堪大用,後起之秀,資歷不足。

    面對相同的情況,受到提拔的他,也應該如裴旻一樣,成為鞏固吐蕃的基石,從而立下昔年軍神噶爾‧欽陵一樣的豐功偉業。

    但是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充滿了殘酷。

    達扎路恭即便身居高位,依然是舉步維艱。

    原因何在?

    達扎路恭看著發家史上記載的封常清、李翼德、江岳、李嗣業這一個個的名字。

    裴旻的班底是他自己構建的,一個個都是可用的大才。

    而自己?

    想著那些陽奉陰違的宿將,老將,達扎路恭心底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火氣。

    為什麼,我就遇不上封常清、李嗣業這樣的人才?

    達扎路恭羨慕的想著,要是能夠給他裴旻一樣的班底,他相信自己能夠做的比裴旻更好。

    「元帥,元帥!」

    一個傳令兵誠惶誠恐的跑進了大殿。

    達扎路恭沉穩的喝道:「慌什麼,天塌不下來!」

    傳令兵叫道:「不好了,弗弄贊判官不知為何,領著部落向大小勃律國方向跑去了。」

    「什麼?」達扎路恭臉色驟變。

    弗弄贊是最不服他的老將之一,他也有心拿他祭刀,現在跑了難道?

    「追!」

    弗弄贊跑了,達扎路恭並不在意,反而樂享其成,可他帶著兵馬走了,卻不能忍了。

    弗弄贊有三千多嫡系兵馬,可不是小數。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51
第八章該死的裴旻

    青海湖伏俟城西大營馬廄!

    多日隆親自檢查著一匹匹精良的坐騎,不住的誇讚一旁的馬倌。

    青海驄日行千里,號為龍種。

    此話固然誇大,卻也從側面證明青海驄的矯捷。

    吐蕃重甲騎兵威震一方,離不開青海驄強健的體魄與爆發力。

    大唐的河曲馬在爆發力上要勝過青海驄一籌,但是體力卻不能同日而語。

    吐蕃人自從吸納了吐谷渾好馬愛馬的特性之後,對於駿馬的照料也格外嚴謹慎重,採用統一化規範管制。

    什麼時候跑馬,什麼時候放養,什麼時候餵**糧乾草,都有一套自己的方式。

    這天正是統一餵養精糧乾草的時候。

    精糧是玉米、大豆、高梁、大麥的混合物,能夠補足戰馬的一切營養所需。

    一車車的精糧已經從倉庫運出,正準備送往馬廄餵食。

    「辛苦你們了,這些粗重的活,交給他們來就好了,我們去帳內烤火去。這該死的天氣,都已經春末了,還是這麼冷!」

    多日隆一手指著幹著粗活的吐谷渾人,罵罵咧咧的說著。

    看著有些衣衫襤褸的吐谷渾,多日隆心底嘆了口氣,也難怪他們起了反心……

    都怪該死的裴旻!

    多日隆心底深恨。

    吐蕃作為西南方的霸主,巔峰的時候人口高達八百萬之多,僅次於唐朝的三千萬。只是現在還不是吐蕃的巔峰期,歷史上的三十年後,才是吐蕃的巔峰。

    現在的吐蕃全族只有五百多萬人,但就是這個人口數字,與週邊諸多異族中也是鶴立雞群的。

    要知道匈奴、突厥巔峰時期人口也不過百萬之數。

    不過吐蕃自身血統的吐蕃人是不多的,只是佔據總數的三成,其他皆是依靠征伐滅國掠奪來的各族百姓。

    這些居民也依照階級等級,分為三六九等。

    其中吐蕃本土人自然地位最高,其次是一併位於青藏高原上的羊同、象雄、諸羌。

    這地位是高低是根據臣服吐蕃的時間來定的,吐谷渾是吐蕃最後一個收服的國家,百姓地位次於羊同、象雄、諸羌等國民。

    當然他們不是最低的,最低的是唐人以及一切戰敗的俘虜,他們是為奴隸,幹著沉重辛勞的工作。

    在原來奴隸是沒有人權的,打罵自由,生殺隨意。

    有奴隸在,吐谷渾的地位固然不高,卻也沒有受到多少不堪的待遇。

    直到裴旻的出現。

    裴旻用盡心思手段,通過戰爭,通過交易,通過各種陰損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從他們吐蕃人的手上換取討要唐人奴隸。

    直接導致了吐蕃幹粗活的奴隸,大量減少,出現了無人可用的情況。

    為此吐蕃皇室還特地下了一道命令,不得隨意打殺奴隸,免得情況加重。

    奴隸大量減少,吐蕃又連番戰敗,需要更多的勞力,恢復經濟。

    在這種情況下,吐谷渾無可避免的頂替了上來。

    他們固然不像奴隸那樣低賤,卻也相差不了多少了。

    多日隆相信,要不是裴旻造成的影響,吐谷渾絕對不會選擇背井離鄉的去唐朝求生。

    「該死!」

    想著自己未來的道路,多日隆就算心底在如何的不滿,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聽從安排。

    開元十一年,三月十六日。

    在吐谷渾皇子慕容延的號召下,飽受勞力壓榨的吐谷渾人終於忍受不住壓迫,揭竿起義。

    一行人高舉著義旗,前仆後繼的向當金山口蜂擁而去。

    此舉震動整個青海湖。

    青海元帥達扎路恭追擊叛將弗弄贊,身居副將職位的多日隆是最高主事人。

    相比元帥達扎路恭,先贊普最信任的愛將多日隆,顯然更得軍心。

    多日隆也指揮若定,穩住了局勢,讓青海湖的諸將一如既往,莫要自亂陣腳,同時擔心不可信的唐軍背棄盟約,調兵往莫離驛方向的唐蕃古道鎮守,免得唐軍趁機而入。

    多日隆自己率領本部軍馬追擊慕容延。

    他麾下有八千精騎,慕容延固然有八萬之眾,但多是尋常百姓,還夾著著老弱婦孺,根本不堪一戰。

    諸將也未懷疑,聽命去了。

    多日隆穩重的點集兵馬,準備多日糧草,展開追擊。

    然而就在多日隆追出二十里地的時候,追擊大軍的坐騎一個個都出現了問題,腿軟的賣不了步子,還不住的拉稀。

    不少訓練有素的騎兵,直接摔在地上,硬生生的摔斷了腿腳。

    多日隆鐵青著臉,拉著韁繩,厲聲道:「什麼情況!」

    副官也一臉茫然的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馬糞有異,抓了一些聞了聞,怒道:「是巴豆,我們的馬給下了巴豆。狡猾的吐谷渾,該死!」

    副官怒氣衝衝的向多日隆稟報情況。

    「副將,我們怎麼辦?回去換馬嘛?」副官一臉的盛怒,眼中充滿了煞氣。

    作為一個吐蕃人,他最恨蕃姦。

    只是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最敬重的長官,也是一個蕃姦。

    多日隆沉聲道:「我們不知他們做了多少準備,別處的馬是不是也給下了藥。一來一回,不知要耽擱多久。這種情況也不能騎馬了,棄馬追,他們人多,我們人少,追的上。」

    副官精於養馬之術,知道吃了巴豆的馬,勉強奔襲,必死無疑。

    隨著河西九曲地的丟失,吐蕃少了一半的馬場,於現在的他們而言,八千戰馬不是小數。

    副官不疑有他,憤然大叫:「所有人,棄馬,追擊!」

    多日隆認真的追擊著。

    吐谷渾安排了人做偽裝,多次故佈疑陣,施展反追蹤之術。

    多日隆領著麾下兵馬,「很不巧的」直往疑陣裡鑽,繞來來去,以兵卒追擊百姓,反而越追越遠,漸漸的失去了蹤跡……

    直到一天後,多日隆才得知吐谷渾的百姓已經進了當金山口。

    多日隆氣得在重兵士面前罵娘,依舊鍥而不捨的向當金山口追去。

    八千兵士一窩蜂的擠進了當金山。

    看著氣喘吁吁的兵士,多日隆下達了休息的命令。

    大約休息了半個時辰,多日隆正打算動身追擊,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多日隆的臉色一變。

    後方的兵卒漸漸讓開了道路。

    青海湖年輕的元帥恩蘭‧達扎路恭,一步一步的走到近處。

    「見過元帥!」多日隆下馬來到了近處,作揖行禮。

    「很好奇嘛?多日隆副將,我為什麼不在大小勃律的路上,而是出現在這裡?」達扎路恭一臉陰鬱的看著多日隆,眼中透著不信以及殺意。

    在青海湖,不服他這個元帥的人很多。

    達扎路恭的將令舉步維艱,在陽奉陰違之下,很難得到有效的實施。

    在他的心底,有很多人要秋後算賬。唯獨多日隆是個例外……

    固然多日隆一樣的不怎麼將他這個元帥放在眼底,但是多日隆的沉穩持重,忠心都彰顯著他的價值。

    將之收服,成為自己的臂膀,是達扎路恭最終的打算。

    確不想,這個自己信任看中的老將,竟然成了蕃姦。

    「元帥,你這話什麼意思?」多日隆茫然中,帶著幾分盛怒。

    達扎路恭從懷裡搜出了一張皮革,砸向了多日隆,厲聲道:「這就是你通敵賣國的證據,你在配合吐谷渾的逃亡。所以你才將他人調離伏俟城,所以你們的馬才會吃了巴豆,所以你多日隆一個宿將,會跟白痴一樣,給一群百姓溜著耍。」

    多日隆火一下子就衝了上來,面紅耳赤的道:「你誣衊我!」

    他這是真怒!

    賣國確實屬實,但是什麼證據根本就不存在。

    他自己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有這樣的書信,除了栽贓嫁禍沒有別的解釋。

    達扎路恭是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排除一切對自己不利的存在,甚至不惜私造偽證。

    達扎路恭鐵青著臉罵道:「還用我來誣衊?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你們環環相扣,就是為了配合這群吐谷渾人投向李唐。沒有你的配合,八萬人,能夠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逃進這當金山?」

    弗弄讚的叛逃,達扎路恭一開始也沒有想那麼多。

    果斷的展開了追擊,並且是親自追擊。

    這自己的錯,必需自己彌補。

    而且弗弄贊是宿將,軍中諸多人與他要好。

    讓他人追擊,萬一出工不出力,讓弗弄贊成功逃離,他這個元帥沒辦法繼續帶兵了。

    但是就在追擊的途中,達扎路恭突然反應了過來。

    這位吐蕃未來的第一名將,已經擁有了不俗的遠見眼光。

    弗弄贊卻有叛逃的可能,但是他沒有理由選擇往西域往大小勃律逃的道理。

    大小勃律扼西域和青藏高原西部、西北部地區之間的交通要道,是青海湖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

    大小勃律實力非常弱小,依仗著地利的優勢,抱著唐朝的大腿才苟活至今。

    大小勃律是絕對不可能為了弗弄贊而得罪吐蕃,落下給打的口舌。

    弗弄贊不叛李唐,去西域叛西域諸國?

    完全沒有半點邏輯?

    達扎路恭察覺異樣,立刻安排自己信任的人追擊,自己返回了伏俟城。

    果然起了變故。

    吐谷渾大舉反叛,多日隆親率兵士追擊。

    達扎路恭瞭解到多日隆「合理」的安排,瞬間懷疑起他的動機。得知他給吐谷渾耍的團團轉,更加堅定了信念,一路急行而至,並且偽造了證據。

    聽著達扎路恭正義言辭的痛斥,多日隆的副官心底也莫名一驚,這一路多日隆確實有些反常。

    只是出於對自己長官的敬重,副官沒有懷疑,如今讓達扎路恭點破,瞬間起了疑心,帶著幾分不信的看著多日隆,將地上的皮革揀了起來,看著皮革裡的內容,沙啞的看著弗弄贊,顫聲道:「為什麼?」

    達扎路恭直接喝了一聲:「拿下!」

    多日隆的兵士沒有動。

    達扎路恭的親衛一擁而上,將多日隆按在了地上。

    多日隆怒罵連連,可他的兵卻一動一動。

    多日隆頗得軍心,威望也不俗。但是他的威信還不足以令兵士跟著他造反,背棄自己的國家。

    達扎路恭似乎一點兒也不急得追擊,大義凜然的陳述著多日隆的罪行,直至將這位青海湖的軍事二把手押到了大後方。

    副官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叫喝道:「元帥,下令追擊吧,我要將那群吐渾狗的腦袋擰下來!」

    達扎路恭下馬拉著副官的手道:「布閣喜的勇名,我敬仰已久,只是此次事件很顯然是李唐與吐谷渾他們早已安排好的局,追上去,我怕全軍覆沒!你看,那邊有什麼?」

    他指著當金山的山峰耐心的說道。

    副官布閣喜茫然的看著一座座起伏不定的山峰,道:「什麼?」

    「就是什麼也沒有!」達扎路恭道:「這座山脈的對面就是李唐的沙州、瓜州,他們只要翻過這座山就能進入我們青海湖。在這山中,我們安排了二十餘所烽燧。吐谷渾他們進山那麼久了,一座烽燧都沒有示警,可見這山中絕不只有吐谷渾的那些叛賊,很可能有唐軍。我們一但深入,怕是有去無回……」

    他看著深邃的山巒,心底有些發怵,就裴旻那熊心豹子膽,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

    子亭守捉!

    此間大事,裴旻親自來到了這裡。

    正與王忠嗣下著象戲,也就是像棋的前身。

    裴旻是圍棋好手,只是王忠嗣不擅此道,裴旻只能委屈自己了。

    得知達扎路恭拿下多日隆的卻不進山追擊吐谷渾的舉動,裴旻一邊點著頭道:「忠嗣,你怎麼看?」

    王忠嗣道:「無怪旻哥讓我多多注意這個達扎路恭,確實是個人物。在敗局中反賺了一手,有些了不起。而且,他似乎很瞭解旻哥。」

    裴旻不太習慣象戲的下法,考慮了一會兒,才走了一步道:「怎麼說?」

    王忠嗣道:「在極短的瞬間做出反應,盡一切可能挽回敗局,見吐谷渾人進山,是不可為,冷靜的選擇退卻,進退得當。不是很瞭解旻哥,不會連自己的領地都不敢進。他應該是相信旻哥完全有那個膽量無視唐蕃盟約,越境動兵,這才不敢入內。我還知道他一直將旻哥視為自己的勁敵,打敗的對象呢。」

    裴旻笑道:「他下一步應該是利用此次機會,將那些不服他的人清洗一遍,以便自己完全掌控青海湖的軍政。一邊是冒險的追殺一些老弱婦孺,一 是青海湖的安定大權,他選擇了後者。未來的吐蕃軍事,必然以他馬首是瞻。這傢伙,未來就交給你了。」

    王忠嗣歡喜道:「明白,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用不著旻哥,弟就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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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擴軍之請

    在子亭守捉靜候了小半月,一群衣衫襤褸,如乞丐難民一般的人流湧出了當金山口。

    裴旻看著一個個比乞丐還乞丐的人,心底有些感慨,這就是人類求生慾望創造的奇蹟。

    當金山西面是阿爾金山,東邊是祁連山。

    阿爾金山、祁連山這兩個地方與古代來說就是死亡之所,人力幾乎是不可能翻越的。

    兩山交界的當金山是唯一的通道,這裡固然可以為人力所征服,卻也是層巒疊嶂,山勢陡峻,植被稀疏,縱橫溝谷。

    在缺衣少食又斷水的情況下,孤注一擲,八萬多的人,任是克服了重重困難,翻山越嶺的來到了唐境。

    委實不容易。

    裴旻大步迎了上去。

    展鵬與一青年,攙扶著一個稍微有點人樣的紫衣「乞丐」,走在最前頭。

    展鵬似乎跟紫衣「乞丐」說了裴旻的身份,向這邊指指點點。

    紫衣「乞丐」激動的推開了兩人,一瘸一拐的向他這邊儘可能的快步走來。

    「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慕容延拜謝裴國公大恩大德,慕容氏願意世世代代感激國公大德。」

    慕容延叩匐於地,泣不成聲。

    現在的吐蕃就跟三國時期的蜀國有些相似。

    蜀國小國寡民,而大魏擁有大半天下。唯有打出關中,才有希望一爭天下。

    坐地死守,不過是坐等滅亡。

    不同的是蜀國有諸葛亮,出兵能佔便宜。

    而吐蕃前途局面卻是非常渺茫。於軍事完全不是唐朝的對手,打不能打,拖又不能拖。只能以壓榨民力的方式,縮短兩國的差距。

    現在吐谷渾受到的不公待遇只是一個開始,越耗下去,情況越是嚴重。

    面對這一情況,慕容延迫不得已選擇了離開自己的家園,投奔大唐。

    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慕容延受到了各種煎熬。

    早三年前,他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一考慮就是整整三年,足見難以抉擇。

    他有八萬族人,能夠活著抵達大唐的有多少?

    是一直在吐蕃受壓榨,苟延殘喘的活著,還是孤注一擲?

    最終一事,讓慕容延下定了決心。

    他家的下人渾釋之,是兒子慕容輝的書僮玩伴,自小陪著慕容輝一併學習文武。

    慕容輝才幹平庸,學無所成,反倒是渾釋之頗有天賦,有戰陣之才,弓馬嫻熟,可堪大用。

    慕容延動用關係意圖推薦渾釋之出仕,卻受到了羞辱。

    相比唐朝的海納百川,吐蕃排外之心,無比嚴重。

    別說是渾釋之這樣的下人,即便是吐谷渾的貴族,也難混一個好的出身。

    慕容延也因此下定了決心,他們在吐蕃很難有出頭的機會。而對面的大唐,只要有能力,不管什麼身份,哪怕是異族,一樣能夠成為三軍統帥,令得自己的族人有一個可以憧憬而未來,而不是一輩子給吐蕃當奴隸,苟且而活。

    為此慕容延做足了心理準備,八萬人除去老弱病殘,能夠有四萬一半順利抵達唐境,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結果在裴旻的安排下,展鵬、孫周憑藉各種手段,將他們八萬人都帶到了唐境。

    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掉隊、病故,他們幾乎沒有受到吐蕃兵的傷害。

    就連一路上的烽燧兵士都給清除乾淨了。

    如此大恩,慕容延不知如何報答,唯有叩拜感謝,同時也喜極而泣,自己做了一個最正確的決定。

    「起來!」

    裴旻將慕容延扶起,帶著幾分尊敬的道:「族長一路辛苦了。」

    他與慕容延並不熟悉,但卻知道,慕容延在吐蕃小日子過得還是很舒適了。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吐谷渾的皇族。

    吐蕃人不會愚蠢到奴役慕容延這樣的精神領袖。

    慕容延純粹是為了自己的族人,才冒險一搏,值得敬重。

    裴旻看著遠處的難民,高聲道:「鄉親們,到了我大唐的地界,意味著安全。給吐蕃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越我境內一步。從今日起,我們就是一家人,無分彼此。前面不遠就是我們的營地,我已經為你們準備了食物衣物,人人有份。不過都是一些稀粥,青菜。倒不是我裴旻小氣,不捨得給你們大魚大肉。實在是你們餓的久了,突然吃大魚大肉對自己的身體不好。等你們緩和過來,進入瓜州地界的時候,我請你們吃一頓好的。」

    吐谷渾的百姓大多都聽不懂裴旻的話,慕容延親自做了翻譯,將裴旻話中的意思通過吐蕃語表達出來。

    裴旻的用心很快傳達開來,一路上提心吊膽的吐谷渾百姓,聽裴旻為他們考慮的如此周到,心底忍不住湧出一絲暖流,紛紛呼喝起來。

    王忠嗣在一旁看著對裴旻感激涕零的吐谷渾百姓,望著自己的兄長,眼中大感歎服。

    他就覺得奇怪,為何裴旻不直接將糧食送過去?

    這樣更弄夠幫助吐谷渾度過難關。

    現在他明白了,真要一路上當爹當媽一般照顧。

    那就是錦上添花,吐谷渾上下吃現成的,穿現成的,充其量就是感謝而已。

    現在他們一路勞苦,命懸一線,裴旻再給予無償的幫助。

    那形象瞬間高大了。

    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意思一樣,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裴旻將人領到營地。

    這餓了十多日,期間有一頓沒一頓的,眾「乞丐」面對一碗碗香噴噴的米粥,哪裡熬得住?

    蜂擁的向個個據點領取碗筷,分別到不同的放粥點領粥去了。

    一大碗肉粥,外加一些小菜,眾人吃的不亦樂乎。

    整個營地,熱火朝天。

    慕容延跟展鵬也吃的津津有味。

    裴旻來到展鵬身旁,說道:「此次事成,展叔勞苦功高,要是沒有你們,絕不會那麼順利。」

    展鵬喝著暖乎乎的粥,道:「還好,國公能有今日,果然有成大事的潛力。」

    裴旻奇道:「此話怎講?」

    展鵬抹了抹嘴道:「成大事者,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身旁的人。不管是漢高祖劉邦這樣的混混,還是狄閣老這樣的名士人,他們身旁都聚集著一群可靠可用的人才,以助成事。孫周名不經傳,跟國公麾下的那些才名遠播的張九齡、王昌齡、王之渙等人,相去太遠,但是卻有著意想不到的才能,讓人另眼相看。」

    此次能夠如此順利,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策反了吐蕃副將多日隆。

    當年展鵬奉命離間吐蕃贊普與軍神之間的關係。

    他們一行人將杜松芒波傑與噶爾‧欽陵有關係的人物,一個個都調查的清清楚楚。

    當年的多日隆是杜松芒波傑的護衛,護著布達拉宮的安全。

    也在展鵬他們的調查範圍內,多日隆與尼泊爾公主的私情,他們當初就知道了。還是閒暇時分的笑料,暗笑杜松芒波傑帶了好大的一頂帽子。

    此次繼續調查多日隆,展鵬的老部下開玩笑的說道了這件事情。

    展鵬他們一行人在杜松芒波傑受離間計誅殺噶爾‧欽陵之後就離開了吐蕃。

    對於十年後杜松芒波傑病故,尼泊爾公主給多日隆掉包的事情自然不知曉的。

    孫周卻通過微小的細節看出了這點,從而抓住了多日隆的把柄,逼著他就犯。

    展鵬一直以為此次任務一切以他為先,卻不想讓孫周拔得了頭籌,讓他另眼相看。

    裴旻也笑道:「他就愛瞎想,沒事喜歡瞎琢磨。大本事沒有,可分析情報這方面的能力卻無人出其之右。」

    展鵬頷首道:「看出來了,幹我們這一行,有這麼一個分析情報的能手為後盾,能夠幫上大忙。原先我還認為如兒、雪兒無法擔當大任,現在看來,就算我不出馬,一樣有機會促成此事。」

    「但不會這般輕鬆,也沒有可能將八萬人全數帶來!」裴旻對於展鵬的本事是讚不絕口。

    孫周早就給他密信了,信中表是展鵬與他麾下的那幾位老部下的能力本事,遠不是展如、展雪這樣的新手可以相比的。

    若能得他相助,如虎添翼。

    展鵬也不謙虛,道:「這是實話……」他頓了頓道:「長安諸事以了,以後我就在涼州定居了。國公真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可以知會如兒、雪兒。」

    「好!」裴旻聽出了展鵬話中的意思。

    對方顯然也看出了自己暗藏的招募心思,只是不願意繼續從事這方面的工作的,婉言拒絕。

    不過真有危險難辦的事情,他還會出山的。

    畢竟展如、展雪是他的兒子女兒,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

    裴旻也不強求,反正真有大問題,不為自己,為了他的兒女,定會助他一臂之力。

    在營地裡休息了一個半時辰,裴旻領著八萬吐谷渾的遺民進了子亭守捉。

    在子亭守捉休息了一夜,裴旻繼續領著他們趕往了瓜州,將他們暫時安置在瓜州。

    至於具體怎麼安置,還要等候長安方面的消息。

    在對於這八萬人的安置,裴旻是沒有決定權的。

    這些是李隆基與宰相張說他們的事情。

    經過早年康待賓的叛亂,朝廷改變了對外方略,不再將胡人聚在一起管制,而是將他們分散到中原大地,讓他們真真正正的融入大唐,成為大唐的一份子。

    原來的六胡州,現在一個胡人也沒有。全部給分散的安排到大唐各處去了。

    對於這種安置胡人的方式,裴旻極為贊同。

    華夏的儒學是一種非常洗腦高深的學說,不管你是什麼民族,真正接觸儒學,學習儒學,要不了多久,就會忘記自己原來的生活,接受全新的人生。

    想要開拓出去,只有兩個法子,要不融合,要不就學鐵木真實行屠殺種族滅絕。

    以裴旻此刻的心腸,讓他殺萬把人,他可以狠的下心來,但是要他跟鐵木真一樣,殺個幾千萬人,間接害死上億。

    以屠殺為樂,從滅族中追求快感。

    他真做不到……

    所以相比屠殺,同化與融合,在裴旻眼中才是大勢所趨的正確方案。

    不過對於這八萬吐谷渾人,裴旻的想法與現在的政策有些不同。

    裴旻有心從這八萬吐谷渾中挑選出數千精銳,組成一支適應高原氣候的軍隊,以便用於未來與吐蕃的戰鬥。

    而且青藏高原多山多叢林,青海湖多丘陵多溝壑,有一支當地人組成的軍隊帶路,絕對能夠取得奇效。

    他們有大用,自然不能打散,分別安置別處。

    故而裴旻提議將吐谷渾的這八萬人安置在洮州。

    洮州早年多次受到襲擊,境內人口不足,而且洮州是大唐罕見不多的不以農耕為主的地方,適合吐谷渾這樣的遊牧民族居住。

    裴旻的奏章意思很快就傳到了長安,並且送進了中書令張說的手上。

    諸多文臣自然少不了一陣非議,張說也不表態,而是拿著這封奏章面見了李隆基。

    李隆基最近的心情有些煩躁,因為心愛的武婕妤病了,有些嚴重。

    李隆基一怒之下,直接去冷宮探望。

    張說終究不是宋璟,沒有他那麼剛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觸李隆基的眉頭。

    對此李隆基顯然時分滿意,覺得將宋璟這個老頑固罷免了,是明智之舉。

    吐谷渾的歸附是大揚國威的好事,李隆基在受到裴旻的密件之後,立刻就回了密信,讓他盡全力的協助慕容延歸唐。

    見奏章開頭,慕容延率八萬族人歸唐,李隆基壓抑的心情,開朗起來,笑道:「靜遠從來沒有讓朕失望過。」

    看著裴旻奏章上的請求,與他們現在的政策不符,略一沉吟道:「張相的意見是?」

    張說道:「國公深謀遠慮,臣也知兵,深知吐蕃的水土差異,從長遠來看,此舉有利大局。為大局,唯有不可。」

    李隆基頷首道:「朕也是這般想的,靜遠曾說過青海湖的富裕。朕垂涎已久,此事就這麼定了。」

    張說續道:「那接下來,裁涼州軍五千,以募五千吐谷渾兵士也准了?」

    李隆基想了想道:「無需那麼麻煩,朕敢將隴右、河西十四萬五千兵馬交給他,就不差多五千。著令河西節度七萬兵額上限擴至七萬五,以吐谷渾兵補上,讓他莫要辜負朕的厚望,早一日讓青海湖歸我大唐所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1:57
第十章小露一手遇襲受傷

    李隆基的意思並沒有那麼快傳達,裴旻也相信自己的提議會得朝廷恩准的。

    兩個要求,前面一個是為大局考慮。

    後一個是裁軍募兵,這本就是裴旻節度使權限範圍之內的。只是因為對方的吐谷渾,裴旻才選擇慎重一些,向上徵求意見。

    這兩件事情細說起來,那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沒有理由不准許的。

    裴旻也沒有將這事放心上,而是將吐谷渾一族暫時安置在了瓜州,安排他們起居。

    這日慕容延與一青年找到了裴旻。

    「國公!」

    兩人一併向裴旻問好。

    「伏俟侯,精神可好多了!」

    裴旻看了慕容延一眼,目光在一旁的青年身上略作逗留。

    伏俟侯正是慕容延在大唐的爵位。

    唐朝從來不虧待歸降臣服自己的少數部族,慕容延率八萬百姓來歸,李隆基的任命詔書早已經下達了,給予慕容延侯爵的位子,讓他去長安享福。

    當然是享福還是軟禁,這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唐與宋一般,高薪養廉。

    侯爵的俸祿,足以讓慕容延舒舒服服的過上奢侈日子。

    而且朝廷並不限制慕容延的自由,只是不讓他繼續以吐谷渾皇室的名義統領吐谷渾百姓而已。

    在裴旻看來,這是天大的優待。

    慕容延也沒有任何的不願。

    現在的他,內穿絳紫長袍,頭戴長冠,腰懸配刀,外罩青色風衣,看上去神采奕奕,比起當金山口初會時好上千百倍。

    慕容延也堆起了笑臉道:「這也是托國公的福,沒有國公哪有今日。在下此來找國公,主要是向國公辭行的,天朝陛下如此厚待。在下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長安面聖……此外還想請國公幫個忙……」

    裴旻向來爽快,說道:「但說無妨。」

    慕容延看了身旁的青年一眼道:「此子是原來我府上資歷最老的管事的後人,叫渾釋之,自小跟犬子一起長大,是犬子書僮玩伴,與犬子一併學習文武韜略。犬子不成器,學無所成,但是釋之卻於軍略上極有天賦,尤其是騎射一道,尤為過人。此子跟著我,實是荒廢這一身所學。如若國公不棄,可留於帳下聽用。」

    裴旻又度看了青年一眼,之前他便覺得對方腳步沉穩,頗有氣度,現在聽慕容延這般讚他,眼中一亮道:「我正是用人之際,求才若渴。人我收下了,至於是否重用,並不看我,而是看他。他的成就,將會 接與他的本事掛鉤。反正閒著無事,不如讓他展露一手,於我瞧瞧,也好給我安排職位?」

    他的目光望向渾釋之,在看他的反應。

    渾釋之並未畏懼,而是躬身道:「不敢不從,請允許我回去取弓。」

    「好!」裴旻應了一聲。

    渾釋之快步去來。

    回來的時候,他手中已經多了一張鐵胎弓。

    裴旻眼中一亮,對於渾釋之的表現更是期待。

    鐵胎弓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像徵。

    這征戰殺敵,兩軍搏殺,複合弓的射程威力足以。

    但是個別神射手追求更遠的射程,更大的殺傷力,將復合弓的竹木筋裡夾雜著金屬,令得弓箭的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理所當然的也更難控制。

    能有勇氣用鐵胎弓的人,不是高手,就是擺顯裝逼的。

    渾釋之來到近處,分別向慕容延、裴旻點頭示意,似乎在找什麼目標。

    慕容延從手上取下一個玉手鐲,說道:「就射這個!」

    說著,他走出八十步左右停了下來,將手臂高舉,兩指托著玉手鐲的邊緣。

    裴旻一言不發,看著渾釋之的表現。

    渾釋之眼中透過一絲感動,並沒有半點的懼意,從容不迫的拉開了鐵胎弓,只是略作瞄準,便鬆開了弓弦。

    嗖的一聲。

    箭羽帶動一道氣流,忽的一聲呼嘯著從玉手鐲的洞口鑽了過去,並未觸碰到玉手鐲分毫。

    「好箭法!」

    裴旻看的大為動容,用力的鼓起了掌。

    他麾下有不少人擅射,連他自己也會一手,但都稱不上神射手。

    其中箭術最好的是夏珊,歷史上的武威郡夫人。

    不過她也算不上真正的射手,跟當年的薛訥相比,有著一定的差距。

    渾釋之這一箭,當然比不上薛訥繼承他父親薛仁貴的薛家三箭,但絕對稱得上「射手」二字。

    以渾釋之二十出頭的年歲,擁有這種箭術,當真是難能可貴。

    慕容延笑著小跑道近處道:「國公如何?釋之的母親是我鮮卑人,繼承了我鮮卑射手的血液天賦,與騎射一道水平極高,之前一箭,不過是隨手而之,算不上真正的水平。」

    裴旻心底歡喜,這送上門一個人才,等於是天上掉了一個餡餅一樣,值得高興。

    只是他喜不形於色,治下要恩威並重。尤其是對於年青人,更要令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過譽。

    「功底深厚!可堪一用,我也來試試!等會兒我將我的劍鞘往天上丟,你來射我的劍鞘!」

    裴旻笑盈盈的說著。

    渾釋之一臉剛毅的用他生澀的華夏語應道:「明白!」

    裴旻走出二十步,轉過了身子,道:「就這裡了!」

    渾釋之皺了皺眉,卻也不敢生怒,高聲道:「國公這是不信我的箭,再去五十步,我,也射得到。」

    裴旻搖了搖頭,高聲回應道:「你射不中的,信我! 」

    他說著也不等渾釋之說話,已經抽出了秦皇劍,將劍鞘往上空輕輕的一拋,劍鞘向上去了一丈,開始先下掉落。

    渾釋之不假思索,張弓射箭一氣呵成。

    飛翔的勁箭對著劍鞘下落的一點,直射而去。

    二十步這短短的距離,於離弦的箭而言就是轉瞬之事。

    只是眨眼的瞬間,劍鞘與勁箭即將撞擊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到靚麗的白光閃過,勁箭斷為兩截掉在了地上。

    裴旻右手劍一探,在空中不借助任何幫助,將劍插進了跌落的劍鞘,從容的記載了腰上。

    ……

    ……

    ……

    慕容延大張著眼睛嘴巴,彷彿這大白天裡見到了鬼一樣。

    渾釋之也傻傻的呆立當場,喉間蠕動,嚥著唾沫,一言不發。

    裴旻信步來到近處,笑道:「我說了,你射不中的。」

    渾釋之驚恐的看著面前,大不了他多少,至多不滿三十的人,張了張嘴,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說些什麼。

    慕容延也同樣傻了好一會兒,才驚呼道:「國公莫不是神人?二十步間距,以劍劈箭?這是人能做得到的?」

    渾釋之回過神來,直接跪地而拜。

    裴旻笑著將渾釋之扶起來道:「很不錯,不論是勁力速度還是預判角度都無可挑剔,以後就跟著我吧。我記得他們吐谷渾人是鮮卑的後裔,昔年鮮卑一族,以騎射而動天下。我欲從中挑選一些好受,組建一軍,由你帶隊。」

    渾釋之動容的再次跪在了地上,激動道:「渾釋之願意將性命交給神人國公!」

    裴旻也再次將他扶起,說道:「以後叫我裴帥就行,不是什麼神人,一般般的水平。」

    慕容延見渾釋之不但為裴旻收下,還得到了器重,眼睛都有些濕潤了,感慨道:「大唐有國公,吐蕃如何是對手。」

    裴旻有些意外。

    慕容延將自己舉薦渾釋之被拒的情況細說。

    裴旻聞言也暗自慶幸,以渾釋之的箭術,此人要不就是給歷史埋沒了,要不就是留名於青史,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還真讓他估對了。

    渾釋之確實是歷史人物,還是唐德宗時期名將渾瑊的父親。

    渾釋之固然比不上他兒子那般出名,卻也是李光弼麾下的猛將之一,官至開府儀同三司,封寧朔郡王。

    只是裴旻記不得那麼多人名而已。

    此次吐谷渾歸附,送人送兵又送將的,裴旻實在高興,拉著慕容延喝了幾杯,將他喝高興了,才送他遠去長安。

    裴旻閒著無聊,又考了渾釋之的兵法韜略。

    渾釋之的兵法韜略一般,並沒有慕容延說的那樣文武雙全,但軍事功底素養還是有的,獨當不了一面,可領兵練兵也是綽綽有餘。

    這種將領用好的,也是一把利劍。

    裴旻讓渾釋之跟族中的壯士打打關係,現在李隆基的任命未至,一但任命下達,立刻著手建立新軍。

    等李隆基的任命有些無聊,裴旻想著要不要去沙州玉門軍看看,見見一年未見的封常清,又叨唸著裴母、嬌陳他們的下落。

    「不知母親他們現在在何處?算了還是去玉門軍吧!」

    原來裴旻前往子亭守捉坐鎮的時候,裴母、嬌陳一行人也一併出遊了。

    裴母來涼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從來也沒有好好的看看河西的山水風貌。

    一方面裴旻有些小忙,還有就是之前裴旻受了箭傷,再加上小七小八年幼,就沒有抽出時間看看這河西的風貌。

    隨著公孫幽、公孫曦的到來,裴府人多熱鬧。

    而裴旻又不在身旁,裴母就動了出來走走的念頭。

    裴母的提議,嬌陳這個孝順的媳婦,外加公孫幽這個急於表現的為未來媳婦,自然毫不猶豫的支持。

    至於公孫曦,那還用說?

    就屬她最呆不住,在裴府的那幾天裡,她就開始偷偷的抽空溜出去會一會涼州的武林同僚了。

    對於裴母的提議,是跳著贊同的。

    於是他們一行人也開始了遊歷河西。

    這一切都是王維這個貼心小秘修書來報的,而且信中也詳細的說明了安排的護衛。

    裴母與嬌陳她們出行,自然不是小事。

    王維特地指揮了趙頤貞,趙頤貞安排了百餘護衛外加心腹部將萬文沿途相護。

    對於裴母的出行安全,裴旻還是放心的。

    萬文是趙頤貞麾下的一員驍將,能力不俗,外加公孫幽、公孫曦兩人。

    莫說現在河西沒有馬賊,即便有馬賊,也討不了好。

    裴旻領著王小白與一干護衛直往沙州玉門軍而去。

    一路往西行,裴旻來到了沙州著名的景點鳴沙山。

    裴旻還是第一次來,聽著沙子不住的唱歌,忍不住感慨自然的神奇。

    王小白介紹道:「聽當地人說是因為風吹引起的聲音,就跟風吹進山洞'嗡嗡'作響一樣。」

    他來過這裡幾次,裴旻初次執掌河西的時候,只有薛訥率領的涼州軍服他,其他的幾位都督皆將之視為敵人。

    王小白奔波各地打探消息,對於這附近非常的熟悉。

    「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

    裴旻聽著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丘傳來的合奏,記得鳴沙山離不開月牙泉,問道:「不遠就是月牙泉了吧。」

    王小白記性極好,說道:「應該就在前面了,大約二十里左右。那邊有個龍門鎮,月牙泉就在龍門鎮附近。」

    裴旻眼睛一亮,忙道:「那龍門鎮裡可有龍門客棧?」

    「有啊!」王小白很認真的道:「鎮裡的客棧就叫龍門客棧,小小的客棧,公子居然知道?」

    裴旻忍不住笑道:「在我們老家,龍門客棧可是沒有幾人不知道的。」

    王小白一臉茫然,就拿尋常的客棧,有什麼好稱道的。

    前行了十餘裡地,他們爬上了一座山丘頂端。

    往遠塵土飛揚,黃沙鋪天蓋地。

    裴旻好奇的眺望,想著那邊是不是颳風了。

    看了一眼自己往西飄的衣袖,裴旻沉聲道:「小白,快去看看情況,有些不對!」

    王小白一夾馬腹,當先對著煙塵處衝了過去。

    馬蹄踏出的塵土也往西邊飛去。

    現在掛的是東風,東風西吹,即便那邊起了風,也煙塵應該也西而去。

    不是向他們這邊而來,遠處的煙塵明顯是逆風來的。

    不是風造成的,而是軍隊兵馬。

    裴旻也向煙塵處趕去。

    又行了不到十里地,卻見兩騎由遠而來。

    一人依稀可從衣飾看出是王小白。

    來到近處,卻見另外一起居然是封常清。

    裴旻大笑著迎了上去道:「常清你怎麼在這裡,是來練兵的?」

    封常清、王小白均是一臉肅然。

    封常清繃著臉,本就醜的容貌,更顯得嚇人,沙啞著嗓子道:「屬下也不太清楚,只是得到裴老夫人傳來的消息,說他們遇襲了,公孫姑娘身受重傷……」

    裴旻聽到這話,瞬間就懵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2:00
第十一章黑水怪物

    母親遇襲,公孫姑娘身受重傷!

    裴旻剎那間,心臟都要跳出了口腔。

    這些年的磨練,他自詡頗有城府,諸多大事發生都能冷靜以對。

    但此刻得知家人遇險,母親、妻子、兒子女兒都有可能陷入危機,瞬息間心底湧現無數躁動,殺意抵擋不住的湧現上來,厲聲道:「什麼情況,是誰幹的?」

    他驚恐中又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他並不知道受傷的公孫姑娘是誰,但不論是公孫幽還是公孫曦都不是易於之輩,何況她們是兩人。

    公孫姐妹的雙劍合璧,有誰是她們的對手?

    更加別說還有百餘精銳兵士,面對強弓硬弩,外加公孫幽、公孫曦這樣的頂級好手,怎麼可能陷入危局?

    除非是大軍壓境!

    可這裡是唐境,是他的地盤,週邊封常清、張孝嵩、崔希逸都是他親自挑選,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

    以他們的能力,就算大敵來襲,實力懸殊,也不至於一點音訊也沒有。

    這短短的一瞬之間,各種念頭湧上腦海。

    封常清揪著臉道:「好像是龍!」

    「什麼?」

    裴旻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封常清這話一出口,原本為情緒左右,帶著些許混亂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反而冷靜下來了。

    裴旻想過上百種可能,馬賊、江湖恩怨、異族刺客,甚至連已經消亡的青龍也想了進去。

    想著是不是那個可怕厲害的女子,即便死了十多年,依舊擁有可怕的力量……

    唯獨沒有想過是龍……

    「是青龍吧?」裴旻又補了一句。

    封常清也不知怎麼說,很滑稽的比劃著水桶大小的形狀說道:「好像是這麼粗的惡龍!我也是聽說的,要不是老夫人來信,我壓根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龍。」

    裴旻忽然想到了之前跟袁履謙閒聊時,他說過沙州奇聞。

    他說在沙州黑水附近有一條惡龍,四處為惡,以致河水經常氾濫,沖毀房舍,淹沒田野。令得沙州黑河附近,田地荒廢,不能耕種。當地的居民也遠走他鄉,以逃避被淹的禍患。

    為了地方安全,每位上任的地方官員都給去黑河祭祀禱告。

    腦中回憶著沙州的地形圖,這裡他並沒有親自來過,不過河西的地形圖皆在他腦海裡:什麼地方是有山,什麼地方有水都知道。

    他們即將到龍門鎮,而龍門鎮西北方向就是傳說中惡龍出沒的黑河。

    「走!」

    不管真龍假龍,裴旻都不能做事自己的母親、妻子、孩子陷入危局,一拉馬韁繩道:「在什麼地方,快點帶路!」

    封常清也揚起了馬鞭道:「老夫人與夫人他們現在落腳於黑河以南的玉泉村,離這裡差不多五十里。」

    人說著已經飛馳出去了。

    裴旻座下的辛巴是龍駒,速度極快,卻也耐著性子跟著封常清往玉泉村奔行。

    他並不確切的知道具體方位,這沙州無處不在的皆是荒漠,一個走偏,反而耽誤時間。

    他們一行人漸漸追上了封常清的大軍。

    封常清向來穩重嚴謹,此次聽說裴母遇襲,立刻調動了一千兵士,並且徵調了軍中三千匹軍馬,一路輪換騎乘,以便以最短的時間支援。

    裴旻這一行人也分別獲得了輪換的軍馬,在當天黃昏,即抵達了蕭瑟沒落的玉泉村。

    玉泉村的格局很大,從遠處看就算跟鎮相比亦不遑多讓,但是整個村子卻渺無人蹤,不聞雞鳴犬吠,破破爛爛的。

    入得村中,一個拄著枴杖的七旬老者已在村口等候。

    「老朽玉傑……見,見過國公爺……」許是這一輩子都沒見過裴旻這樣的大官,老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裴旻向來敬老,飛身下馬,先一步將他攙扶住,迫不及待的道:「老人家免禮,請問我娘、夫人現在何處?」

    自稱玉傑的老者,徐徐的道:「令堂、妻兒在老朽的府上歇息,老朽是本村里長,這就帶國公去……」

    老者上了年歲,說話一字一字,慢吞吞的。

    可將裴旻急得,氣血上湧,卻又發不的火,給王小白使了一個眼色。

    王小白知趣的上前扶著傑老。

    裴旻道:「老村長,請問您家住哪?」

    傑老瞇著眼睛先前眺望了會兒道:「前面那棵大樹,往右上個坡就是了。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很……」

    他話還沒說完,裴旻已經飛奔入村了。

    來到傑老所指的大樹,根本無需去找,耳中已經聽得小七、小八的叫喚聲了。

    「爹爹爹爹,娘親,爹爹來了!」

    清脆悅耳,讓裴旻七上八下的心,略微有了著落。

    快步沿著階梯而上,來到了村長的家。

    村長的家讓百餘兵士裡三圈外三圈的給包圍著。

    家門口有一個大型的曬場,百餘人也不顯得擁擠。

    小七、小八一併跑了過來。

    裴旻一手一個,將他們抱了起來,問道:「嚇著了沒?」

    小七、小八似乎毫不知情,都一臉的茫然。

    小七道:「哪有嚇著了,小七膽子大著呢。我們在瓜州看了馬,小七還騎了大馬,是真的大馬,不是爹爹這個大馬,還跟羊兒一起玩耍,小八最糗了,讓一條大狗嚇得尿了褲子。」

    「哪有!」小八躁紅了臉,抗辯道:「是我忍不住尿了褲子,不是給嚇的尿了褲子……」

    裴旻知道許是不想嚇著小傢伙,並沒有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

    來到近處,裴母、嬌陳迎了上來。

    嬌陳尚好,裴母臉色有些慘白,顯得有些驚魂未定的。

    裴旻見了暗咬著牙想道:「不管是真龍假龍,絕饒不了他。」

    給了裴母與嬌陳一個安慰笑臉。

    裴旻將小七、小八放了下來。

    嬌陳拉著兩個小傢伙去一邊玩耍了。

    裴旻對著裴母一拜,道:「讓母親受驚了。」

    裴母嘆道:「我到無所謂,只是幽姑娘……現在還沒有醒來。」

    裴旻心頭隱隱作痛,強笑道: 「母親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真的有龍?」

    裴母搖了搖頭說道:「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沒有見過。只是聽曦姑娘這麼說的……她們姐妹在裡屋,你去問她吧!」

    裴旻點了點頭,快步走了進去。

    還沒走進裡屋,耳中已經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大步走了進去,卻見公孫曦趴在床頭肩頭抖動著,就連裴旻進來也毫無所覺。

    公孫幽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顯得很是嬌弱。

    裴旻走了上前,手指在公孫幽白嫩卻無一點血色的臉上滑過,眼中儘是憐惜之色。

    過了片刻,才伸手扶著公孫曦的肩膀,輕輕的搖了搖道:「曦姑娘?」

    公孫曦緩緩的轉過頭來,見是裴旻似乎找到了宣洩口「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叫了一聲師傅,將他抱了住。

    裴旻並沒有說話,而是用沉穩有力的大手,輕輕的拍著公孫曦的後背,小聲的安慰著,見她穩定了情緒,方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幽姑娘傷在了哪兒?」

    公孫曦一點一點的細說著。

    原來他們一行人外出遊玩,很是盡興。

    長安有長安的繁華,這西北也有西北的蒼涼壯麗。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此時此刻,王維還沒有將《使至塞上》這首詩作出來。

    但大西北的風情,卻如這詩句一樣,讓他們不虛此行。

    一路上他們見識了焉支山的秀麗,張掖那造型奇特,色彩斑斕,氣勢磅礴的丹霞地貌,塞外江南酒泉的漢式園林,還有瓜州的軍馬場,看萬馬奔騰,牛羊遍野……

    裴旻是無信仰者,但裴母卻信佛。

    他們定好了最終的目標是沙州敦煌的莫高窟。

    一路西行,因為風沙太大,決定繞過沙丘來到了鳴沙山以北的玉泉村,打算從玉泉村直接插到龍門鎮,一併看看「山泉共處,沙水共生」的塞外第一奇景鳴沙山與月牙泉。

    入夜,公孫曦隱隱約約的聽到了焦躁的雞鳴犬吠,心底覺得異樣。

    公孫曦身懷絕對音感,最能分辨聲音的細微不同。

    隱隱覺得雞鳴犬吠的雜音中,帶著些許顫慄。

    公孫曦不免披上外衣,出屋看看情況。

    公孫幽自然跟著,她們姐妹也是藝高人膽大,直接出門去調查情況。

    屋外有夜巡的護衛,見公孫曦、公孫幽外出,也安排了幾人跟著護衛安全。

    他們來到了之前雞犬最密集之處,意外聽到一聲淒慘驚恐的叫聲。

    尋聲追去,一家草屋外,一個巨大粗長的怪物意圖襲擊屋外的村婦。

    公孫曦固然心底驚懼,卻也不加思索的將劍射了出去,出手救人。

    公孫曦做不到公孫幽那般能夠自如的控制飛出去的寶劍,但這單純的將寶劍當做暗器使,命中率卻是極佳。

    直接擊中的目標,但是怪物的皮甲異常堅硬,直接彈開了朝霞劍,並且受到了刺激向它們這邊衝來。

    公孫幽、公孫曦反應極快,同時叫了一聲「散開!」分別往一旁躲避。

    公孫幽更是冷靜的也將自己手中的寶劍射了出去。

    有了公孫曦的一劍,公孫幽這一劍是射向怪物青色的眼睛。

    長劍正中眼珠,怪物受到了重創不在攻擊,而是調頭逃跑。

    在逃的時候,對著公孫幽、公孫曦甩了一下尾巴。

    公孫幽、公孫曦在黑夜中看不到這一幕,而且他們的右手邊是一睹土牆,也看不到這一情況。

    但是怪物一甩之力,卻穿過了土牆拍向了公孫幽、公孫曦。

    這一擊來的突然,公孫姐妹全無反應。

    在關鍵的時候,公孫幽推了公孫曦一把,自己卻讓尾巴甩中,整個人飛了出去撞進了一旁的房屋。

    「要是姐姐不救我,不推我,她也許躲得開的,要是我不出去,或許就不會遇到那怪物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公孫曦淚水不住的流著,語氣充滿了自責懊惱。

    裴旻就彷彿跟聽故事一樣,但看著懷裡的公孫曦,又看著病床上躺的公孫幽知道這不是故事……

    也許龍真的存在,又或者那不是龍,而是另外的在後世早已滅絕的怪物。

    裴旻的接受能力驚人,想著後世學的諸多知識,在侏儸紀時期,地球上原本的主宰是恐龍。

    既然有霸王龍、蠻龍、食蜥王龍這樣可怕的生物,未必就沒有別的叫不出來的怪物。

    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滅絕了,後世人不知道而已。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裴旻輕聲道:「見到危險退縮的人,不叫公孫曦,見到他人遇難,不出手營救的人,也不叫公孫曦。救人是沒有錯的,只是發生了這誰也無法預料的意外而已,幽姑娘只是昏迷了,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涼州有梨老,她的醫術不遜於劉老神醫,一定能醫好幽姑娘的,一定能的。相信我,幽姑娘不會有事的。」

    他輕聲安慰著,漸漸的耳中聽得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小心翼翼的將她攔腰抱起,去了隔壁的屋子,將她安置在了床上,蓋好了被縟。

    路過公孫幽屋子的時候,向裡面看了一眼,大步走出了屋舍。

    封常清、王小白迎了上來,問道:「公子,真的是龍?」

    裴旻道:「我不管是真龍還是假龍,是真龍我要抽了他的龍筋,是假龍,我也要拔了它的皮。」

    公孫幽生死不知,那無邊的怒意讓他壓制在心底,令他愈發的冷靜,但口中的一字一字,卻讓人心底生寒,脊背都隱隱發涼。

    「你們將軍呢?」裴旻問向屋子一旁的兵士。

    兵士說道:「將軍領著昨夜一起去的弟兄出去了,好像去查看龍的蹤跡。」

    「不要妖言惑眾,那怪物是不是龍,兩說。」裴旻制止了兵士這種不當的話,龍古來都是神話的場務,不管是惡龍還是好龍,都是令人敬畏的。

    要是人人都覺得對手是龍,為打士氣就要下去一半。

    而且裴旻也不覺得那是龍。

    真要是龍,哪裡會那般膽小,又豈會輕易給公孫幽射傷一隻眼睛?

    十有八九是後世滅絕了類似龍的怪物,百姓以訛傳訛,將怪物視為了惡龍。

    沙洲一定惡龍的傳言盛行,這空穴來風,卻未必無因。

    「是!」兵士聽了裴旻的話,立刻改口道:「將軍找那怪物的蹤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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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