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93
V123210 發表於 2018-4-7 16:42
第四十一章 難得一見的致師決鬥

    裴旻這話特地用阿拉伯語說的,語氣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他說著,對身旁的封常清笑道:「看我給你出氣!」

    見對面無反應,裴旻繼續叫道:「聽說他在你們軍中有著阿喀琉斯的美譽,但我覺得,他跟阿喀琉斯卻沒得比。阿喀琉斯是古希臘的英雄,在戰鬥中殺敵無數,數次使希臘軍反敗為勝。最後為冷箭所殺……某覺得有些言過其實,這世上有戰死的阿喀琉斯,哪有丟盔棄甲鑽水逃跑的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是特洛伊戰爭裡的古希臘英雄,也是希臘聯軍中最強大的英雄,以勇武著稱。

    就如華夏形容當世人的武勇,會以霸王再世,關張虎賁相提並論一般,西方亦是如此。

    阿喀琉斯就是勇武的代名詞。

    裴旻的話讓卡赫塔巴忍無可忍,作為希臘後裔,他一直以自己能夠與阿喀琉斯相比而自豪。

    之前一戰,因為對於轟天雷錯誤的理解,以為是真神安拉的天罰。

    失去了戰心,最終宛若喪家之犬一樣的逃了回來。

    直到後來才知道就如希臘火一樣,那是一種厲害的妖術,根本就不是天罰。

    卡赫塔巴也引以為恥,而今讓裴旻這般嘲諷,赤紅著臉,一陣嘰裡呱啦的叫吼著。

    裴旻為了瞭解阿拉伯,特地學了阿拉伯語,但畢竟只是粗通。

    尋常對話不是問題,卡赫塔巴這氣急敗壞的一連串叫吼。

    裴旻也只能聽個大概,但「決鬥」這樣的關鍵字卻是抓住了。

    裴旻莞爾一笑,說道:「你問問我的手下敗將,看看他同不同意你來決鬥。」

    卡赫塔巴更是氣惱,直接下馬跪伏在了莫斯雷馬薩的面前,懇請他同意。

    鬥將一說,在華夏最早存在於春秋戰國以前,有一個非常特別的說法叫做「致師」。

    就是如《三國演義》裡的陣前挑戰一樣,最早的致師記載是武王伐紂。

    《逸周書‧克殷》記載:周車三百五十乘,陳於牧野,帝辛從。武王使尚父與伯夫致師。

    晉楚邲之戰,楚王也派了樂伯、許伯、攝叔這三位智勇雙全的孤膽英雄,來擔任「致師」這個高難度的技術活。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致師漸漸給視為莽夫行徑,不流行了。

    只有小說演義中才會經常出現陣前單挑的橋段。

    但是凡事也有例外。

    歷史上依舊有個別豪勇之人倚仗個人超凡的武藝致師軍前。

    遠的不說,初唐第一猛將秦瓊就多次致師,單槍匹馬的從萬軍叢中取敵首級,尉遲敬德也多次讓李世民差遣,持長矟大呼叫陣。

    但這種事例是極少極少的,也只有秦瓊、尉遲敬德這樣的猛將,才有這個武勇與膽略。

    無疑問的是,但凡致師取勝,勝者於士氣一方,必然獲益巨大。

    不過西方卻不一樣,西方很重視這種決鬥。

    西方史上就多次有決鬥的例子,甚至有國王衝鋒陷陣,接受挑戰的情況。

    尤其是日耳曼勃艮王國從法律上承認司法決鬥的合理化後,決鬥之風更瀰漫開來。

    所謂司法決鬥,就在決鬥中獲勝的一方陳述被認為是事實,不敢決鬥或者在決鬥中敗北的一方被認為是做了虛假的陳述,所以勝利者勝訴,而鬥敗者則敗訴。

    在西方野蠻化的思想中,人們篤信,決鬥就是讓神來作出判斷,決定訴訟雙方的命運。神是英明公正的,所以決鬥的結果一定能揭示事情的本來面目。

    殺人犯要證明自己沒殺人,只要他在決鬥中殺了起訴者,他就是無辜的。

    司法決鬥徹底的印證了拳頭大就是真理的野蠻觀點。

    阿拉伯在多年前征服了日耳曼人建立的西哥特王國也受到了這方面的影響。

    固然沒有司法決鬥那麼誇張,卻也風氣盛行。

    莫斯雷馬薩理解這種風氣,並不打算拒絕。

    只是裴旻的劍術武藝,他親自嘗試過,連自己未必是對手,卡赫塔巴由要遜他一二,真與之決鬥,那是有死無生。

    莫斯雷馬薩高聲用華夏語喝道:「久聞裴國公麾下人才輩出,我麾下的虎將願挑遍國公麾下所有大將,只是不知貴方可有勇氣一戰?」

    他相信卡赫塔巴的勇武,只要裴旻不上場,餘者皆無問題。

    這一下輪到裴旻這方不岔了。

    裴旻麾下並不缺勇將,而且他自己也鼓勵勇鬥風氣。

    麾下戰將除了封常清因為自身瘸腿瘦弱的原因,武力值不高,其他的不論是王忠嗣還是哥舒翰、高仙芝、僕固懷恩都是智勇兼備的人物。

    至於李嗣業、李翼德、折虎臣、渾釋之、安重璋之流更是以武勇著稱。

    聽莫斯雷馬薩麾下的一員大將意圖挑遍所有人,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

    作為裴旻麾下的第一猛將,李嗣業挺著魁梧巨碩的身板,抓著碩大的陌刀,當先喝道:「國公,接下來,看末將一刀劈了他!」

    李翼德、折虎臣也紛紛請戰。

    至於渾釋之、安重璋不是不願,而是比之以上幾將資歷地位略有遜色,也不及他們武勇,開不了這個口。

    雷萬春卻不管不顧,也上前道:「末將初來乍道,寸功未立,就讓末將讓阿拉伯那群蠻夷知道,他們能在西方稱王稱獅,那是因為沒有遇上我們。一但遇上了,那就不叫獅子,叫貓。」

    裴旻見麾下諸將踴躍請戰,笑道:「一個戰前的開胃小菜而已,你們成名已久,莫要跟萬春搶了。」

    諸將一聽,也沒有異議。

    雷萬春來軍中不過幾月,他的武勇卻是全軍公認的。

    之前旻麾下的第一猛將是李嗣業,現在卻是第一步將李嗣業。

    步戰上,李嗣業憑藉陌刀的優勢,能勝雷萬春。

    可馬戰雷萬春卻能反勝李嗣業,冠絕三軍。

    「好!」裴旻對著喀布爾河的對岸喝道:「挑戰我們接下了,正好我軍有一員新加入的大將,給他練練手。」

    卡赫塔巴更是面紅耳赤,已經在想待會兒取勝,要用什麼方式羞辱對方,以雪恥辱,是割下腦袋當尿壺,還是?

    「去吧!」莫斯雷馬薩心底也有小小的火氣,他本不擅於隱忍,只是敵人前所未有的強大,不得不強壓著,此刻強調道:「輸了,就不用回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7 16:44
第四十二章 雷萬春雙錘揚威

    卡赫塔巴但聽此言,豪情萬丈的說道:「獅王放心,末將定將賊人的腦袋割下,獻給獅王。」

    他說著豪氣干雲,持馬乘舟,一人渡河。

    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

    河對岸的裴旻也讓人空出了戰場,唯有迎戰的雷萬春留下。

    雷萬春高居馬上,雙手持拿著兩柄重達八十斤的大錘,眯著眼睛,凝視著卡赫塔巴。

    裴旻對雷萬春很是信任,命人將卡赫塔巴的衣甲兵器盾牌送還過去。

    他要雷萬春贏的堂堂正正,不給莫斯雷馬薩有任何的藉口理由。

    卡赫塔巴並未穿起衣甲,只是取過了自己的斧盾,一手持盾,一手拿斧,與雷萬春相對而立。

    卡赫塔巴要對著雷萬春一通大喝。

    西方人將決鬥視為神聖的事情,勝負靠神明裁決,故而禮數到位,他是在自報姓名。

    但雷萬春那裡聽得懂阿拉伯語,見他粗聲粗氣,還以為在挑釁自己,一夾馬腹,掄著鑌鐵大錘凶悍的衝向了卡赫塔巴。

    卡赫塔巴見雷萬春非但不回應自己,反而直接打殺過來,只以為對方看不起自己,更是盛怒,毫不猶豫的拍馬來迎。

    雷萬春人借馬勢,左錘當頭就是一砸。

    卡赫塔巴不甘示弱,巨大的戰斧對砍了過去。

    星火四濺之餘,卻不是常見的兵戈之聲,而是「嗡嗡嗡」的長鳴,似乎空氣都為之震盪。

    兩人的坐騎都有些受不住力,分別小退了半步。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之前雷萬春初到軍中的時候,與陌刀大將李嗣業拚鬥時,大錘與陌刀的碰撞就是這樣的聲響。

    「好傢伙!無怪敢來叫戰!」

    李嗣業、李翼德、折虎臣等人,忍不住熱血沸騰,只恨不得上場的即是他們。

    「再來!」

    雷萬春一錘不中,右錘又是一錘。

    卡赫塔巴以鋼盾格擋,只震得虎口發麻。

    右錘這一錘,威力較之左錘更強。

    「好!」

    雷萬春兩錘一過,興致更是高漲,雙錘同時一併,向卡赫塔巴兩邊太陽穴便砸。

    卡赫塔巴魂飛膽裂,將腦袋一縮。

    兩錘在他面門上相撞。

    金戈撞擊時候的震響,瞬間讓卡赫塔巴雙耳齊鳴,嗡嗡作響。

    只打的卡赫塔巴驚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暗思:這雙錘合起來不下上百德拉克馬(西方記重單位),為何使得如此靈動?

    卡赫塔巴前些日子砍殺唐軍,若砍瓜切菜一般,滿以為唐軍不堪一擊,只靠妖術取勝。

    對上雷萬春,方才驚覺過來,自己完全小覷了大唐英豪。

    裴旻與李嗣業、李翼德、折虎臣等唐軍諸將見了這三錘,轟然叫好,歡聲如雷。

    反之莫斯雷馬薩卻繃緊著臉,想不到唐軍竟有雷萬春這樣的虎將。

    雷萬春三錘不中,使開雙錘,幻出道道銀光,在卡赫塔巴身周上下翻飛,一錘接著一錘,近乎百斤的雙鐵錘在他手上有若無物一般,又快又猛,還夾雜著奧妙的招式。

    卡赫塔巴開始還能招架一二,互攻互守,但二十招一過,力氣已然跟不上了,只能被動的以鋼盾格擋。

    突然一聲嘶鳴,卡赫塔巴直接給掀翻在了地上。

    他反應不可謂不快,一個翻滾拄著戰斧、鋼盾,喘著粗氣。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駭然,卻見它座下寶駒翻倒在了地上嘶鳴,馬腿似乎受不住力,已經折了。

    再看自己的斧盾,戰斧的鋒銳處完全捲了口子,圓形的鋼盾密密麻麻的都是凹痕。

    裴旻此時道:「此賊前些天就在此處殺了不少我軍將士!」

    他話沒說全,雷萬春以懂得其中含義。

    臨空一躍,雷萬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藉著這一躍之勢,右錘再度砸向卡赫塔巴。

    卡赫塔巴怒吼一聲,奮起最後餘力,揮舞著已經沒有半點鋒銳的戰斧,正面劈砍了過去。

    右錘給戰斧架住,雷萬春的左錘緊接著襲到。

    卡赫塔巴無奈,唯有再次轉攻為守,提起了鋼盾。

    然後他再也沒有反擊的機會……

    雷萬春一錘接著一錘,就如打釘子一樣,根本不給卡赫塔巴反擊的可能。

    而卡赫塔巴只能用那殘破不堪的鋼盾,一下一下的硬接,一步一步的後退。

    直至手臂再也抬不起來,手腕骨硬生生的給雷萬春隔著鋼盾震斷。

    一錘中宮直進,打在了卡赫塔巴的胸口。

    這位西方猛將便如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倒在了地上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卡赫塔巴七孔都溢出了血,他的雙手跟是猩紅一片,虎口早就裂開。

    裴旻策馬上前,問道:「萬春,沒事吧!」他注意到了,雷萬春的虎口也有殷紅的跡象,這種招招硬碰硬的打法,最傷虎口。

    雷萬春爽朗一笑道:「無妨,一點小傷,不礙事!」

    裴旻想起雷萬春的事蹟,給了他一個大拇指。

    歷史上的雷萬春可是鐵打的硬漢,在睢陽保衛戰中,他於城頭督戰,面部中六箭,仍站立在城頭巋然不動,面不改色,大大激勵唐軍士氣之餘,甚至令得攻城的大將令狐潮懷疑他是一個木刻假人。

    相比臉上中箭,虎口這點傷,還真算不上什麼。

    裴旻也看了一眼死去的卡赫塔巴,若不是留著他是個禍害,這種猛士他還是很欣賞的。

    平心而論卡赫塔巴確實很強,此時此刻他身旁的猛將雖多,但真正能夠穩勝卡赫塔巴的,除了他自己,卻只有李嗣業與雷萬春。

    次之的折虎臣都未必能勝……

    也虧得西方有著決鬥習慣,不然在戰場上相遇,想要殺他卻不容易。

    畢竟戰場不是兩個人的事,不可能如今日一樣,不死不休。

    這樣的猛將,在戰場上造成的威脅是巨大的。

    之前一戰,就是卡赫塔巴親自破陣,領著雙手劍士步步進擊,這才令得唐橋短期內失守。

    能夠藉故將之除去,可省了一份心。

    再度來到岸邊,看著此次的對手,裴旻高聲道:「雷馬薩,我們也來一場決鬥?就跟昔年阿喀琉斯大戰赫克托耳一樣?」

    莫斯雷馬薩高聲道:「行,你渡河過來!」

    裴旻白眼道:「你猜我過不過來!」

    莫斯雷馬薩不願再跟裴旻鬥嘴,青著臉大步離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7 16:47
第四十三章 猜不透的心思

    裴旻目送莫斯雷馬薩離去。

    他根本不指望莫斯雷馬薩答應。

    信譽很重要,但是只要利益的得失,超過了信譽的重量,再守信之人,也不會死守底線。

    莫斯雷馬薩不是卡赫塔巴。

    假若今日之戰是卡赫塔巴殺了雷萬春,裴旻也不會為難於他。

    為了一個卡赫塔巴,丟了個人的信譽,丟了唐王朝的承若,並不值得,可莫斯雷馬薩卻值這個份量。

    只要莫斯雷馬薩敢渡這條喀布爾河,他就不可能活著回去。

    裴旻也相信莫斯雷馬薩也是同一個意思。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論是裴旻、還是莫斯雷馬薩都不會冒這個險。

    今日能夠利用西方重視顏面,好決鬥的風氣,除去卡赫塔巴以是足夠。

    裴旻見莫斯雷馬薩離去,帶著幾分慎重的道:「今日這獅王吃了虧,至多三日,即會率兵來攻。做好一切迎戰準備,防禦措施。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也事先給你透個底。這一仗,我們就圍繞這喀布爾河與南邊的信度河作戰。以這兩條河為據點,抵禦阿拉伯北上。此次作戰,我們的任務就只有一個。守住信度河北岸與喀布爾河的東岸。」

    「至於為什麼這麼打,我便不解釋了,隨後你們自會知道。我大唐王朝能不能經過此次考驗,就看我們能不能守住這河……此番我與諸公並肩而戰,務必將賊人抵擋於河對岸!」

    身後諸將對於裴旻尤為信服,齊聲高喝。

    封常清也聽命下去,安排喀布爾河的佈防。

    拜占庭的使者也在這個時候,抵達了唐營。

    莫斯雷馬薩氣沖沖的回到了白沙瓦。

    對於卡赫塔巴的死,莫斯雷馬薩並沒有過多的在意。

    畢竟在西方,決鬥是很神聖的,死了是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只是心底有些憋屈,與裴旻這一次的交手,他又落了下風。

    此次親自與裴旻隔江會晤,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離間。

    這裴旻獨自領大軍在外,又獨領軍政財大權。

    即便他這個阿拉伯國王的弟弟都沒有這個權力,一但忠貞見疑,西域大局將不戰而勝。

    卻不料裴旻雲淡風輕的化解了,還令他折了一員大將。

    不過倒不是全無收穫,至少裴旻的目的意圖是看出來了。

    莫斯雷馬薩想著裴旻在喀布爾河的佈局,暫時無法理解裴旻的用意,問道:「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打?」

    阿布‧穆斯里姆沉吟了半響道:「末將會據城而守,以鶴悉那城、羅爛城、護聞城,這三城來據守。鶴悉那城為尖峰,羅爛城、護聞城為左右犄角,輔佐。」

    「這鶴悉那城是漕矩吒國的國都,國王是康國王宗族。康國是昭武九姓國中最大的諸侯國,也是唐王朝最強力的支持者。同時,康國軍方大將的女兒嫁給了裴旻的義弟王忠嗣。有了這層關係,漕矩吒國與唐王朝的關係,自是不差的。鶴悉那城又是少有的堅城,加上羅爛城、護聞城的相護,遠比喀布爾河更加好守。」

    莫斯雷馬薩道:「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以為這一仗最難啃的骨頭是鶴悉那城。鶴悉那城參透不進去,護聞城卻有我們的人。破他一個犄角,本無問題。可他放棄了據城而守,選擇護衛河岸。實在不懂他在想什麼,喀布爾河應該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才是,為什麼要舍易行難?這不是裴旻的風格……」

    他不太理解裴旻為何對喀布爾河這般重視。

    沉默許久,一合手道:「不管了,是不是真的打算將我堵在河岸邊,試試就知道了。阿布,立刻安排工匠奴隸,建造渡河船隻竹筏,打一仗,一切都清楚了。」

    拜占庭的使者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年紀與裴旻相仿,皆在三十許間,溫文爾雅頗有著君子紳士風度。

    「在下羅馬帝國皇帝君士坦丁五世,見過裴國公。在下遠在君士坦丁堡都久聞國公威名,只可惜無緣一見。此次出使是在下懇請父皇,才得以見國公一面。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裴國公英武偉岸,委實令人折服。」

    英俊的青年當然說的是希臘語。

    裴旻聽不懂,聽了翻譯之後,才知道面前的青年居然是拜占庭的的皇帝,趕忙上前接見:「不知是貴國皇帝親臨,裴旻有失遠迎。」

    裴旻是不太瞭解拜占庭的文化,只是瞭解了一個大概。

    這俗話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但在西方,在拜占庭,這說法是不存在的。

    君士坦丁五世是拜占庭的皇帝,但是真正的掌權者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利奧三世,也是拜占庭的皇帝。

    利奧三世在君士坦丁五世接受洗禮之後,任命了自己的這個最愛的兒子為同朝皇帝,也就是一個國家兩個皇帝。

    以裴旻的視角常識來看是論七八糟,但在拜占庭自身卻沒有多少異議。

    君士坦丁五世很是干練,通過翻譯官相互坐下寒暄之後,並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直言道:「此次在下出使是想跟國公商議一些同盟細節,以盡盟友應盡的責任。之前莫斯雷馬薩意圖奇襲君士坦丁堡,是國公有先見之明,先一步看破了計畫,此事我父皇與我都深感大恩。而今戰事以起,我國自會履行約定,卻不知我國有什麼地方可以相助貴國的?」

    裴旻想了想道:「首先,護住君士坦丁堡不失,阿拉伯的實力,你比我跟清楚,他們是完全有能力短期內進行開闢多個戰場的。君士坦丁堡不失,就是最大的支持。」

    裴旻記得阿拉伯巔峰的時候,開闢五個戰場,東南西北四面八方。

    君士坦丁五世肅然道:「多謝國公關心,此事我國定不敢再次鬆懈防衛。」

    「其次,我需要貴國支持一些軍糧,此次作戰,我軍後勤壓力很大。若是貴國能夠援助一些糧食,在下感激不盡。當然這不是無償的,我可以用我國的瓷器、藥材、茶葉、絲綢、錢幣互換。」

    相比糧食,瓷器、藥材、茶葉、絲綢、錢幣顯然更好運送。

    君士坦丁五世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在下會儘可能的多湊些糧食支持貴軍。」

    裴旻再次道:「能資助一些種糧就更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9 20:44
第四十四章 暴怒的獅子

    種糧?

    君士坦丁五世帶著幾分驚疑的看著裴旻。

    古代種糧是極為寶貴的,不管是唐王朝、還是拜占庭皆是如此。

    種糧的好壞往往意味著來年的收成。

    故而每一年的種糧存儲皆有官員參與負責。

    拜占庭的農耕技術遜色唐王朝幾個檔次,產量低下,但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對於糧食才越發重視。

    拜占庭與唐王朝現在是唇亡齒寒,支援糧食可以接受。但是種糧,卻需要好好思量了……

    尤其是在這不知道如何使用的情況下,君士坦丁五世更加不敢貿然答應。

    猶豫半晌,他問道:「可否告之在下要種糧何用?」

    裴旻笑道:「要種糧除了種,還有別的用途?你不會以為我要來吃吧?我可沒有那麼重口味……」

    古代培養種糧的方法有些落後,說白了就是藏在屎裡吸收營養。

    就算洗乾淨了,裴旻也不敢入口。

    君士坦丁五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裴旻說道:「你覺得此地如何?我說的是這漕矩吒國周邊的土地……」

    君士坦丁五世還是頗有閱歷的,回道:「氣候寒烈,霜雪多,是一個利於耕作的好地方。」

    「不錯!」裴旻神采飛揚的道:「我朝《隋書》中也有詳細記載,漕國,在蔥嶺之北,漢時罽賓國也。其王姓昭武,字順達,康國王之宗族。土多稻、粟、豆、麥,事宜耕種。現在還未入冬,氣候已然偏寒。我問過當地的老農夫,他們說這是大雪的預兆。」

    「在我們華夏有瑞雪兆豐年之說,我打算趁著還未春耕之際,在這片土地上開荒種糧,補充軍中所需。」

    君士坦丁五世聽了翻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訝然道:「一邊打仗,一邊耕種?阿拉伯能夠讓國公如願?」

    「這可由不得他!」裴旻道:「只要我護住沿岸防線,不讓他的軍隊渡河,他能耐我何?」

    君士坦丁五世沉吟了片刻,毅然道:「好,我答應你。將我國富餘的種糧拿出來,以助國公。」

    「多謝!」

    裴旻是由衷的道謝,唐朝的後勤壓力很大,而今能夠從拜占庭這裡獲得如此便利,也足見他結盟拜占庭是高明之舉。

    君士坦丁五世誠懇道:「不仿謝,是國公給了在下信心。不怕國公笑話,我羅馬帝國承接凱撒大帝遺志,卻因各種原因為阿拉伯所迫,疆域半數淪陷。迄今為止,幾無還手之力。國公卻有勇氣與之正面對抗,還能克敵取勝,實在是令在下汗顏。貴國盟主之位,確實是當之無愧,在下理當配合。」

    君士坦丁五世如此好說話,裴旻自是歡喜,親自將他送出軍營。

    莫斯雷馬薩的速度比裴旻想像中的更快。

    只是第二日夜,莫斯雷馬薩已經趁夜向喀布爾河的南岸發動了進攻。

    阿拉伯的兵士乘著舟筏意圖趁夜奇襲渡河。

    但是唐軍早已布控了河岸防線,在阿拉伯軍靠近喀布爾河的時候,唐軍已經敲響了警鐘。

    弓箭手、強弩手,還有戰鋒隊已經布好了防備,做好還擊的準備。

    激戰了一夜,唐軍、阿拉伯軍各有損傷,先後退軍休整。

    唐軍防守有地利優勢,損傷較之阿拉伯軍小許多。

    但阿拉伯軍勢可怖,這一點點的傷亡,與他們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經過這次夜襲,莫斯雷馬薩與阿布‧穆斯里姆都看出了裴旻死守沿岸防線的決心。

    只是兩人都猜不透裴旻為何會舍易行難。

    直到之後的某一天,裴旻與顏杲卿見面。

    顏杲卿領著唐王朝的的農事專家,為裴旻在信度河以北,喀布爾河以東的廣闊疆域,選擇了一塊最適合耕種的土地。

    裴旻親自領著麾下兵士開墾荒地的時候,莫斯雷馬薩才醒悟過來。

    裴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開荒種地?

    「豈有此理!」

    莫斯雷馬薩氣得破口大罵,「我雷馬薩打了一輩子的仗,還從沒有給人這般小覷過。就憑一條河,想擋我多久?還想固守喀布爾河,安逸的種地等收成?阿布,動用一切奴隸,給我造渡河工具,半年之後,我要騎馬將裴旻這個自大的蠢貨開墾出來的荒地踏平。」

    他怒髮衝冠,猶如一頭暴怒的獅子。

    *********

    長安,太府寺。

    在太府卿楊慎矜的舉薦下,王鉷得到了李隆基的認可,成為了太府主簿。

    王鉷是楊慎矜的發小好友,他們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

    兩人關係極為密切,也因此王鉷雖是主簿,但他手中的工作卻是太府少卿干的事情。

    王鉷得到了李隆基的認可,又與楊慎矜關係密切,自是無人說什麼。

    這位王方翼的後人並沒有繼承先祖縱橫西域的英雄氣概,反而有些疲弱,瘦瘦矮矮的,眼睛細長,模樣並不雅觀。

    與楊慎矜的威嚴肅穆相比,王鉷的更像一個小丑。

    當然人不可貌相。

    就如封常清。

    王鉷也很有本事、能力,在財政上別有天賦,將太府寺的工作處理的井井有條。

    尤其是財物細節上的掌控,楊慎矜都有些自愧不如。

    「王鉷,辛苦你了!要是沒有你,很多事情,處理不了這麼幹淨利落。」

    楊慎矜熱情的來到王鉷的身旁。

    這直叫人姓名的行為,細說起來是對人的不尊重,但是楊慎矜與王鉷是一起玩到大的。

    彼此很隨意,也就沒有多餘的客套,自小到大就是「王鉷、王鉷」的叫,改不過口了。

    王鉷也不介意,應道:「慎矜,這些算不了什麼,都是小打小鬧,治標不治本。」

    楊慎矜嘆道:「我也知道,但是現在財政緊張,能省一點,就是一點吧。」

    王鉷搖頭道:「我不覺得財富是省出來的,新的政策,新的辦法才是解決赤字的關鍵。僅靠我們太府寺的節省又有什麼用?我們辛辛苦苦省下一年的銀錢,還不夠邊疆一天的花費吧?我這裡到有一個法子,可以解決我朝面臨的問題。」

    楊慎矜驚喜萬分忙道:「快快說來!」

    王鉷道:「適當的提高物價,我大唐安逸如此多年,國富民強,不只是商人有錢,百姓手上也有餘錢。將這些餘錢,以提高物價的方式收來,足以彌補財政赤字。」
V123210 發表於 2018-4-9 20:46
第四十五章 舟船夜襲

    王鉷的提議讓楊慎矜神色驟變,霍然怒道:「你怎能提這種荒唐之言。」

    王鉷茫然道:「這何來荒唐之說?我朝與天下百姓本因一體,百姓受朝廷庇佑,在朝廷危難之際,他們理所應當的為朝廷出力才是。」

    楊慎矜肅然道:「天下物價平準皆由我太府寺掌控,經濟動盪皆在你我之手。牽一髮動全身……這古往今來都是百姓富,則國強。百姓弱,則國弱。任何時候,朝廷一但從百姓身上取利,那即意味著走向衰敗。」

    王鉷不滿道:「慎矜何必如此危言聳聽?只是略調個別獲益而已……」

    「此事休要再提!」楊慎矜不讓王鉷繼續說下去,直接中斷了話題。

    王鉷見楊慎矜有生氣的由頭,也不再堅持,長嘆道:「我這也是為你好,現在陛下正為國庫煩心。誰表現的好,即能討得他歡心。慎矜只要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必得器重。」

    楊慎矜慎重道:「身為朝臣,食君俸祿,忠君之事,為陛下分憂是理所當然。可絕不能媚上,這是身為人臣的基本道德。」

    王鉷心下鄙夷,卻不說話。

    太府寺核定度量衡。

    在唐朝商人是很悲慘的一個職業,一般而言在大眾印象中,商人就是低買高賣或者是坐地起價。

    但唐王朝是不會給商人這個機會的,這個時代是不存在惡意競爭相互壓價的。

    《唐律疏議》明文規定:諸市司評物價不平者,計所貴賤,坐髒論;入己者,以盜論。

    唐朝太府寺每十天會根據時事評估物價,他們將日常必需品定一個價位。

    買賣者只要超過這個價位,或者低於這個價位,就觸犯了大唐的律法。

    故而王鉷相信,只要自己控制得當,適當的提高物價,略微的提高商稅率,將百姓手中的銀錢收回來。

    這樣避免了亂造錢幣而產生的市場動盪,也能解決燃眉之急。

    王鉷覺得自己這計順應時勢,合情合理。

    楊慎矜實在過於迂腐,無怪身居高位,卻成不了大器。

    若是自己有機會身居高位,豈用聽楊慎矜的迂腐之見?

    **********

    安西喀布爾河。

    經過半個月的建造,阿拉伯已經籌齊了大批的竹筏船隻。

    裴旻站在對岸,一陣寒風吹過,他不由感到有些寒冷。

    西域的天氣是一日涼似一日,即便是武人體魄,都有些受不住。

    看了身旁的封常清、許遠、高適一眼,說道:「若是覺得冷,你們可以去帳內,無需在此相陪。」

    封常清穿著大皮棉襖,說道:「無妨,無妨,屬下身子是冷的,可心卻是熱的,有生之年,能夠參與這種大戰,實在是激昂激動。」

    許遠、高適亦是如此。

    高適更是詩興大發,來了一句:「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這倒不是一整句詩,而是隨性而來的一句。

    日後再有感覺,兩廂一湊就是一首詩了。

    半個月,阿拉伯只給了裴旻半個月的時間。

    裴旻還未將田地開墾完備,阿拉伯已經展開了進攻。

    而且現在的阿拉伯已經不止有十萬兵,是十三萬,陸陸續續的又有萬餘兵士趕來支援。

    他們的加入,讓裴旻的陣容更加顯得單薄。

    但唐軍無畏無懼,根本不將阿拉伯放在眼中。

    因為他們心中最值得信任的統帥,每日都會巡視軍營,穩定軍心士氣。

    即便是敵人再多,也無畏無懼。

    江面上猶自有著幾分血腥味,今日一早,阿拉伯已經發動了攻勢,如潮水的兵卒一個個的湧上。

    唐軍在裴旻、封常清兩人的輪流指揮下,在李翼德、折虎臣、雷萬春、程千里等將的拚殺中,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直到深夜,方才停歇。

    但是裴旻卻覺得,一但阿拉伯展開攻勢,絕不會如此輕易的消停,必然是一波接連一波的,今晚他們還會再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裴旻親自迎接阿拉伯的大駕。

    封常清、許遠、高適也在一旁相陪。

    至於其他武將,各有分工,或是在前線佈防,或是在後方休息。

    他們是拚殺在最前線的人,需要好好的補充體力。

    「難道是自己判斷失誤?」

    等了一個半時辰,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對岸卻無聲無息。

    深夜寒氣極重,尤其是他們位於河畔,四周都收西域少有的平原闊地,風尤為猛烈。

    此刻他們佔據高處風口,只覺得大風如若刀子一樣刮來。

    裴旻都有些等不住了。

    突然,河岸警鐘長鳴。

    裴旻精神一震,知道自己並未失策。

    莫斯雷馬薩一代名將,是不可能不抓著唐軍的弱點進攻的。

    隨著哨兵的警報聲傳達,頓時整個喀布爾河岸都動了起來,雖然仍就沒有一點喧嘩之聲,但火把一柄接一柄點燃。

    要塞上下燈火通明,照得四下里彷彿白晝一般。

    密密麻麻的兵士組成多個列隊,開始向河岸增援。

    裴旻笑道:「這個程千里不錯,不只是單有勇力,這領兵方面,也有一手。常清這是撿到寶了,好好培養。」

    今夜負責沿岸防線的正是封常清麾下的程千里。

    「那是什麼?」

    在裴旻與封常清說話的時候,許遠突然指著上游的黑影。

    裴旻凝目眺望,在江岸火光的映照下,一艘艘小舟如箭一般飛來。

    它們的速度極快,快的讓人不可思議。

    裴旻的大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運轉,突然厲聲道:「所以人離岸十丈,撤回來。」

    他不知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但對方的行舟速度顯然不正常。

    固然現在的西風,有風速加成,可一舟能乘坐八到十人。

    兵士向來壯碩,加上衣甲兵器,至少一百五十斤上下。

    若是載人,一舟至少有千斤重量,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

    這其中,一定別有問題。

    裴旻長於戰略,短於戰術,但是僅限於臨陣指揮,戰術打法,依舊是他的強項。

    不做任何的猶豫,果斷的下達的命令。

    此刻裴旻的命令與程千里的命令相左。

    但軍中以裴旻的命令為第一,前線將士在得令後的第一瞬間,開始向後退去。

    「轟!」

    整個河岸陷入了熊熊烈火。

    刺鼻的味道隨風飄入裴旻的口鼻中。

    那是油的味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4-9 20:47
第四十六章 疲兵策 殺手鐧

    唐軍後撤的很快,但終究有少部分還未來得及撤退,葬生火海。

    裴旻看著瞬間燃起了衝天火焰,腦海中第一個反應就是希臘火。

    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可能。

    拜占庭人將希臘火視為魂寶,自己求之多年而不得。

    阿拉伯人如何掌握的了?

    西方盛產石油,想必是石油的混合物。

    裴旻揣摩的即對亦不對。

    希臘火兩次將阿拉伯的大軍活生生的扼殺於君士坦丁堡之下,阿拉伯人深受其害。

    他們求不得希臘火的配方,發動自己的能力研究。

    西方盛產石油,而石油遇火即燃,水潑不滅的特性,人盡皆知。

    故而希臘火主要的材料石油是公認的秘密,阿拉伯人在石油的基礎下,加以硫、炭、石灰石等易燃物品,果然製造了威力奇大的液體火焰。

    但與拜占庭那種能夠直接噴射火焰的利器不同,只是單純的易燃液體。

    此時用出登時讓喀布爾河東岸陷入一片火海。

    裴旻抹了一把冷汗,這就是科技的厲害,用得好將會直接扭轉戰爭局面。

    「以沙土覆滅,不可用水!」

    裴旻再次下達了命令,對於這方面唐軍還是很有經驗的。

    華夏也有類似於石油的火油,火油不及石油耐燒,但一樣的需要以沙土覆滅,兩者相去不遠。

    唐軍早已準備了大量的沙土應急,成功將火焰撲滅。

    借助著唐軍撲滅烈焰的契機,阿拉伯的搶灘兵士已經乘著舟船殺到了近處。

    新一輪的拚殺聲,在喀布爾河東岸展開。

    雙方將士刀矛並舉,喊殺聲震耳欲聾!

    喀布爾河西岸。

    隔岸觀火。

    莫斯雷馬薩將唐軍的反應皆看在眼中,見唐軍並未如以往一般上前迎擊,不免訝異。

    阿布‧穆斯里姆也默然半響。

    這套打法是他特地提出來的。

    今日對決,阿布‧穆斯里姆發現唐軍與他們阿拉伯兵卒一樣,有著相同的驍勇,悍不畏死。

    只要敵人在前,不管人數多寡,皆會奮勇拚殺,決不後退。

    因故他在舟船上插上草人,在船艙裡裝上黑油,接著風勢,直衝對岸。

    唐軍若見草人逼近,必將奮勇上前,從而葬身火海。

    他們也可以趁亂搶攻。

    卻不料,唐軍的反應迅捷無比,居然在關鍵時候退讓開了。

    「想必是因為速度漏了陷!」莫斯雷馬薩固然現在想到這點,心底卻依舊忍不住讚歎唐軍將官超凡的反應能力。

    現在他能想到原因,但就在交戰的那一刻,就在精神繃緊的那一瞬間,莫斯雷馬薩不敢確定自己能在那短暫的時刻,下達這個命令。

    阿布‧穆斯里姆無奈道:「怕是如此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唐軍軍紀嚴明,夜巡士兵若有瞌睡偷懶,即是怠軍之罪,是要殺頭的。

    敵人摸到近前,而無察覺是誤軍之罪,也是要殺頭的。

    這關係到全軍的安危,沒有任何情面可講。

    故而在無處藏身的河面上,阿拉伯的船艦想要避開夜巡守兵的視線是不可能的。

    他們只有快速的近前才能取得效果,不然定會給看出船上並無真人。

    但速度一快,卻也在另一方面露陷了。

    「無妨!」

    莫斯雷馬薩卻無所謂,自信滿滿的說道:「裴旻終究是東邊的人,不瞭解西域的情況。他卻不知,至多不過兩月,這條河即將冰封,我倒要看看。他裴旻憑什麼用不足五萬的兵,對抗我的十數萬勇士。」

    對於裴旻「目中無人」的西域開荒種地,莫斯雷馬薩現在猶自嫉恨在心。

    他將裴旻視為這輩子最大的對手。

    就如他們西方的漢尼拔、西庇阿,霍如東方的韓信、項羽,都是當今世上獨一無二的俊傑,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絕頂拔尖的存在。

    可真神安拉卻將他們安排在了一個時代,注定要展開轟轟烈烈的一場大戰。

    然而裴旻卻似乎沒將他看在眼底,自己全力以赴,他卻掖著藏著。

    安西諸國的聯盟軍一個都沒有調用,北庭軍正在種田……

    沒錯,北庭軍也在種地,在安西以北,高昌附近的地方軍屯。

    連他自己也一邊與自己作戰,一邊開荒種地。

    莫斯雷馬薩只覺得自己熱臉貼上了冷屁股,憋著火。

    「我去睡會,你來指揮。我們兵多將多,先打他兩個月,讓唐軍上下疲累。待冰封時,我大軍壓境,待我將他擒到帳前,看他如何囂張。」

    「是!」阿布‧穆斯里姆繼續看著戰場,眉宇間卻有一些憂色古怪。

    戰事持續了整整一夜,阿拉伯每隔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即會退軍休整,然後又有一隻待命的兵卒攻上。

    就如海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綿綿不絕。

    連續打了一個晚上,高仙芝在翌日一早,找到了裴旻。

    「裴帥!」

    「怎麼了!」

    裴旻精神有些不佳,打著哈氣洗著臉。

    昨夜等阿拉伯進攻,等了半宿,方才去睡。

    但河岸邊喊殺聲震耳,裴旻又是習武之人,六識敏銳,睡的很淺,導致了一大早都沒有什麼精神。

    「末將覺得阿拉伯並不意在進攻,而是拖疲我軍。」高仙芝臉上帶著幾分憂色,說道:「阿拉伯的進攻兵士看似浩大,但看得出來他們,他們並沒有不計傷亡的放開手腳強攻。而是在跟我軍過招,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遊戲。就是不讓我們休息,想要拖垮我軍?」

    「然後呢!」

    裴旻將沒有扭乾毛巾敷在臉上,冷水的冰涼刺激著大腦,讓他精神一震。

    高仙芝說道:「然後在河水冰封期展開全面進攻……在過兩個月,喀布爾河將會結冰。依照往常的輕快,冰層極厚,可以行軍跑馬,到時候阿拉伯的大軍可以毫無顧忌的長驅直入。我軍為他們拖疲,怕是難以抵擋。」

    裴旻將毛巾掛上,答非所問道:「你可是覺得奇怪?為何我不安排你上戰場?」

    高仙芝讓說中了心思略顯尷尬。

    此次抵禦阿拉伯北上,諸將都有任務在身,唯獨高仙芝一部按兵不動,不參與任何戰事。

    高仙芝功利心極重,自然是坐不住了。

    裴旻若有所指的道:「你是殺手鐧,不能動。至於,你所說之事,無妨。至多一個半月,阿拉伯就會退兵,再次來襲,怕是要化冰入春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9 20:50
第四十七章 怒意與戰意

    阿拉伯接下來的行動,完全印證了高仙芝的猜測。

    一波一波的進攻,但每次都是適可而止,絕不過於深入,多耗兵卒,但卻又不給唐軍歇息的機會。

    阿拉伯的十三萬大軍,讓莫斯雷馬薩分成十三部。一部一萬,一部一天每天進攻一個時辰,餘者休息。

    十三部分攤下來還有富餘,但是唐軍只有五萬。

    每日輪換,遠不及阿拉伯輕鬆自如。

    一連月餘的被動防守,唐軍上下所有參戰諸將皆有疲累之感。

    當然便如裴旻說的一樣,五萬大軍,高仙芝的曲部,一支未動,安逸的在大後方休養。

    阿拉伯的疲兵策,顯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隨著冰封期的將近,莫斯雷馬薩已經擦拳磨掌準備大干一場了。

    然而這一日,就在第一場大雪來臨的時候。

    噩耗傳來。

    阿布‧穆斯里姆慌慌張張的闖進莫斯雷馬薩的帥帳,肅然道:「獅王,不知為何,我軍糧草還未送達,已經快要斷糧了?」

    後勤自有後勤負責,但是因為大雪降臨,阿布‧穆斯里姆擔心雪水濕了乾糧,心細的他,特地去糧庫檢查了番,這才發現這嚴重的問題。

    莫斯雷馬薩霍然而起,作為一位身經百戰的元帥,對於糧草的重要遠比任何人都清楚。

    「怎麼可能?我與王兄在戰前早已約好,軍備物資以我東路戰線為主,我的軍需事先滿足,怎麼可能斷糧?餘糧還有多少時間?」

    阿布‧穆斯里姆說道:「屬下剛剛去探查過,不足一月。」

    莫斯雷馬薩茫然道:「怎麼吃得這麼快?」

    在他的記憶裡,應該還有一個半月的糧食才是。

    阿布‧穆斯里姆苦著臉道:「我軍連續一個月的強攻,毫不停歇。這每日出兵,兵卒的胃口難免大了些,比預計的消耗的更多。」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莫斯雷馬薩立刻道:「暫緩攻勢,快去查名原因,王兄是不可能斷我糧的。」

    走出帳外,看著天上漂泊的鵝毛大雪,莫斯雷馬薩忍不住心底念道:「這難道就是原因?」

    喀布爾河南岸唐軍軍營。

    阿拉伯大軍攻勢減緩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大帳。

    許遠大笑起身道:「如此說來,是成功了?」

    裴旻一手支撐著腦袋,側著身子看著不遠處的地圖,手指輕快的在案几上輕扣著笑道:「確實成功了,孫周傳來了消息。赫爾曼德河已經給炸燬了,阿拉伯的糧隊的來路已經截斷……」

    赫爾曼德河發源於吐火羅的塞爾塞勒庫巴巴山,是波斯進入天竺的最平坦的一條道路。

    後世赫爾曼德河由於土壤侵蝕和鹽鹼化,大部分已成為荒漠,但在這個時候,赫爾曼德河卻是一條連接東西的唯一大道。

    而十數萬大軍糧食的運送,規模車馬浩大,小路根本無法通行。

    赫爾曼德橋一毀,無疑是斷了阿拉伯的後勤通道。

    高適欣喜道:「不只是如此,運送糧草那龐大的車馬隊現在困在運糧途中進退不得,停歇在赫爾曼德河西岸,他們每日所消耗的糧草,都是天文數字。據我瞭解,赫爾曼德河不易冰封,只有到最冷的時候,才有可能結冰,甚至有時還不會結冰。他們的車隊,乾等幾個月,怕是帶來的糧草都要給吃的差不多了吧。」

    「還有雨雪天氣!」許遠激動的道:「赫爾曼德河西岸是一片擴地,並無躲避雨雪的地方。一但天空不作美,下了大雨,運糧隊躲無可躲,藏無可藏,引發寒症不可避免,士氣也會大受影響。想當年,諸葛武侯是何等人物,便是如他這般智者,糧道不通都無計可施,何況是莫斯雷馬薩?」

    裴旻起身道:「受糧食影響,阿拉伯退兵已成定居。在來年開春之前,應該不會再來了。我們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利用這個時間多多準備一些木材、石料,用來鞏固河岸防線。同時軍屯之事,更是要優先處理。只要堅持數月,待粟米成熟,我軍的後勤壓力就會大減。到時候也不用以五萬,對抗十三萬打的這麼被動……」

    ******

    赫爾曼德橋給炸燬,運送糧草的後勤隊困在了途中,進退不得。

    這消息傳到了莫斯雷馬薩的耳中。

    這位阿拉伯的獅王,呆立了半響,心底瞬間涼了半截,突然怒目圓瞪的罵了一句:「該死。」

    十三萬大軍的糧食,每日所需那是天文數字。

    裴旻又是在阿拉伯還未做好戰前準備的人情況下,突然奇襲吐蕃。

    這糧草自然而然的存在著不足的情況。

    裴旻這一手,沒有給阿拉伯造成任何傷亡,卻正好打在了阿拉伯的死穴七寸上,給了他們重重一擊,讓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餘地也沒有。

    「不能再耗下去了!」

    阿布‧穆斯里姆也想不到裴旻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候來了這麼一招,冷靜的道:「獅王,撤吧。趁著還有糧食,回去休整。繼續耗下去,待糧盡之日,恰好是冰封大河之時。那個時候形勢異變,就不是我們進攻了。」

    不只是東方,即便是西方,也有無數糧草不濟,給反敗為勝的例子。

    莫斯雷馬薩拳頭一緊一鬆,看著一旁的地圖,想著當前的局面,越想那無名的怒火湧現。

    明明是自己有著兵力的優勢,卻一步步的都在對方的算計中,一次次的吃虧。

    想著自己征戰半生,向來都是以少打多,戰無不勝。

    現在卻給逼得這個熊樣,實在憋屈,無處發洩。

    難道自己真的不如他?

    突然莫斯雷馬薩抽出了自己的寶劍,雙手猛力一劈,將面前的地圖劈成了兩半,鬚髮怒張,一頭的金毛,當真如獅子一般,怒道:「阿布,你領著八萬兵去天竺四方覓食,自己想辦法解決糧食問題。是搶也好,向百姓募集也罷,隨意。所有糧食給我留下,你們只能帶走五日糧食……」

    「獅王!」阿布‧穆斯里姆心底一顫,驚恐的叫了一聲。

    莫斯雷馬薩道:「現在立刻退兵回白沙瓦!!!」

    他根本不想聽任何話,眼中閃著怒焰與戰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1 22:30
第四十八章 冰封期至

    喀布爾河的冰封期如約而來。

    大自然的奇觀讓裴旻一眾歎為觀止。

    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喀布爾河受冷空氣的影響,一夜之間河面上為冰層覆蓋,那景象實在是令人震撼。

    裴旻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情報,帶著幾分惱怒的丟在了案几上,道:「失策了,那個莽夫是鐵了心的要跟我們打這一戰。」

    裴旻斷了阿拉伯的補給線,就是不想打無意義的戰。

    但是莫斯雷馬薩的反應卻有些出乎裴旻的預料。

    換做是裴旻,他這個時候必然會回軍休整。

    然後將天竺的物資糧草聚集起來,熬過這個冬季。

    待到來年開春,再做打算。

    赫爾曼德橋是一時間難以修建,但簡易的木橋花費兩三個月還是能夠搭建的,運送糧草固然危險,卻也勉強夠用。

    待重新休整,糧草完備之後,再度復來。

    這應該是最完美的辦法。

    但莫斯雷馬薩卻沒有這麼幹,而是自己領著一軍退回白沙瓦休整,將糧草都歸為己用,餘下兵卒分散去找百姓覓食。

    讓兵卒找百姓要糧食,自我求生。

    天竺並不小,偌大的國家,養活八萬兵士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當兵的人殺心很重,一但他們為惡,將會是大惡,比流氓地痞厲害百倍。

    即便軍紀嚴明的唐軍,歷史上也有多次冒犯百姓的記錄。

    就如昔年的侯君集,他就曾因私自將高昌國寶物據為己有,令得麾下兵士效仿,強盜高昌城裡的財富。

    唐軍都有這種情況,何況是阿拉伯的兵?

    一但開了先河,必將造成天竺境內的災難。

    裴旻沒有聖母心態,去憐憫天竺百姓,但是莫斯雷馬薩鐵心一戰,讓他尤為難受。

    莫斯雷馬薩的挑釁,他不能不接。這種完全沒有意義的戰鬥,他是打心底的排斥。

    「這個雷馬薩在戰術上或許有過人之處,但與戰略而言,就是一個二百五,不依常理出牌。」

    許遠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芒,說道:「這是一個機會,雷馬薩縱容兵士劫掠,天竺上下必定民怨沸騰。據屬下瞭解,阿拉伯當初攻佔天竺的時候,手段霸道。一路橫掃,不服者皆殺。此舉給天竺帶來了巨大的威懾震懾,不敢反抗,可心底絕對存著很多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今阿拉伯的兵士公然劫掠,無異於火上澆油。有到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們可以派人鼓動受難百姓的反心,適當的給予他們支持,由他們襲擾後方,對於我們未來,大有利處。」

    高適亦道:「天竺是佛教的起源,而阿拉伯將佛教視為異教徒。我們可以利用這點,說動德高望重的法師,如此效果更好。」

    裴旻頷首道:「就依照你們說的去辦,不過先不急。現在沒大效果,待阿拉伯天怒人怨之後,在行此計。畢竟壓迫的越厲害,受到的反彈亦是越大。」

    這送上門的破綻,不利用白不利用。

    只是這些都是末節,真正讓裴旻在意的還是即將到來那避無可避的對決。

    天一日冷過一日。

    冰層不可避免的越結越厚,到了隆冬時節喀布爾河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人走馬跑,並無任何異樣。

    莫斯雷馬薩毫無疑問的出擊了,他避開了裴旻布控的防線,繞至了喀布爾河的上游,從喀布爾河的上游渡過了河。

    喀布爾河的上游水流湍急,而且暗礁漩渦極多,這裡原本連船舶都無法通行。但因為冰封的緣故,卻也橫行自如。

    莫斯雷馬薩全副武裝,站在小丘之上。

    當初被迫撤軍以後,莫斯雷馬薩就擬定了這場戰役。

    沒有任何的原因,也不講究任何的對錯。

    就是想打這麼一仗,而且打贏這麼一戰。

    莫斯雷馬薩縱橫半輩子疆場,從未遇過裴旻這樣的對手。

    看似雙方交戰許久,可細說起來。裴旻永遠站在主動一方,利用優勢,擊他弱勢。

    他的優勢兵力,在河道上根本發揮不出來。

    面對這一連串的被動,莫斯雷馬薩索性拋開一切,強行逼迫裴旻與之一戰,將彼此雙方的優劣勢抹平。

    莫斯雷馬薩不是不知道如此一來的後患,但是他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只要他勝利,一切後患都是笑話。

    就如當年他攻打聖城耶路撒冷一樣,那時候羅馬人為了護衛他們的聖城,四面八方的對他展開圍剿。

    撤退是唯一的選擇。

    但莫斯雷馬薩就任性了一把,不管不顧兩個月強行拿下耶路撒冷,直接打的羅馬人徹底傻眼。

    渡過喀布爾河,莫斯雷馬薩此刻位於一處丘陵地。桑格拉赫山脈從身後的西北方向一直延伸過來,在此處與一望無際的大平原融匯在一處,形成無數起伏的丘陵。

    由於這裡地勢較高,視野極其開闊。

    寒風也相對猛烈,吹得他的鬚髮飄揚。

    四周的耐寒的野草、灌木一齊沙沙作響。

    這裡顯然是一個很好的戰場。

    莫斯雷馬薩滿意的點著頭,他暫時不敢過於的深入,他是求戰,不是求死。

    這裡可進可退,正是完美的戰場。

    「全軍休息,不必過急,唐軍就算行動再快,大部隊開到至少還需要半個時辰,我們一路奔襲而來,體力耗費頗大,眼下保養精神,節省體力才是最為重要。」

    莫斯雷馬薩並非是一個大老粗,在行軍的細節上,反而很是細膩。

    等了大半個時辰。

    浩浩蕩蕩的唐軍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遮天蔽日的旌旗,遍佈整個平原。

    莫斯雷馬薩只覺得血煎如沸,全身都熱了起來。

    「先去給他一個下馬威!加比特將軍,你先領三千騎兵突出向敵軍攘戰,將對方拖住,不讓他們從容佈陣!我依照戰局安排支援……」

    公平,打仗哪有公平可言。

    莫斯雷馬薩可不是傳說中的宋襄公,裴旻的大軍還未佈陣,他已經先一步展開進攻試探,打算襲擾唐軍,不給他們從容佈陣的時間。

    加比特是一個黑人,純種的黑人,全身黑的如墨一般。

    聽莫斯雷馬薩第一個派遣自己出陣,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高聲道:「獅王放心,且看我將對方的陣容沖個七零八落!」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1 22:31
第四十九章 激戰

    馬蹄踏地那沉重雜亂的聲響,戰馬的喘息和噴鼻聲也越來越近。

    遠遠見一支騎兵來襲,裴旻毫不猶豫的下達了相同的命令,「翼德、文斌,別讓他們靠近我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此刻派軍主要目的是拖延時間,給自己爭取佈陣的時間。

    但是裴旻卻對於己方騎兵的戰鬥力尤為相信,也不死板的下令。

    李翼德與裴旻認識最早,是跟著裴旻最早的一批人。

    對裴旻最是忠心,只是自裴旻接任河西節度使之後,對於隴右方面大多放任,他即便立了功,也沒有裴旻在後方的一句誇讚。

    為此李翼德心底有些怨言,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

    但現在見裴旻第一個就叫到了他,登時精神一震,隨著沉悶密集的戰鼓聲急促地響起,陣頭數以百計的旌旗搖動起來,黑胄黑甲的唐軍突騎呼嘯著迎了上去。

    李翼德率領的騎兵是擅於衝鋒破陣的突騎兵,所騎的都是涼州大馬,爆發力極強。

    阿拉伯的騎兵恰恰也是如此,不過他們與唐軍不一樣。

    唐軍是長槍配馬刀,而阿拉伯的騎兵卻是長槍配盾牌配彎刀。

    即便在衝鋒的時候,他們也持著圓盾。

    兩支先頭部隊閃電般靠近。

    沒有任何猶疑的直接對撞在了一起。

    鮮血四濺,人仰馬翻。

    李翼德在即將和敵騎撞在一起的瞬間,微微偏開一點角度避開了來槍,順勢將蛇矛刺入敵人的咽喉。

    敵兵雖死,然而戰馬還在向前飛馳,雙方巨大的衝擊力令得那句屍體順著蛇矛,向李翼德的右手撞來。

    李翼德鬆開了手,向前一探,重新握住沾滿了鮮血的矛柄。

    另外兩阿拉伯騎兵隨後而至,長長的長槍筆直地刺來。

    丈二長的蛇矛,左右一盤旋,立時將兩人橫掃下馬。

    有人想從後方偷襲,郭文斌起手一槍,將之刺死馬下。

    郭文斌一直是李翼德的大腦,此刻抽空略微環視戰場,見己方佔據著絕對的優勢,心底大安。

    阿拉伯的騎兵因為要持圓盾的原因,他們的長槍是單手持拿的,論及長度遠遜色雙手持拿的唐軍騎兵。

    憑藉長兵器的優勢,這對沖上高下立判,幾乎是一個照面之下,阿拉伯就折損了兩百餘騎,唐軍取得了先手優勢。

    李翼德武藝並不拔尖,但是他熱血好戰,天生神力,尤為兇猛,在戰場上是一個十足的煞星,巨大的蛇矛破開重重血浪,只是幾個呼吸,已有十人喪命他的長矛之下。

    但隨著唐軍的破入,卻變得舉步艱難起來。

    李翼德越殺越是起勁,絲毫未覺。

    郭文斌卻察覺了一絲異樣,「噹」的一下,自己的長槍為一面盾牌擋住,方才醒悟過來,大叫道:「向右邊沖,衝出去!」

    李翼德不善動腦,早已養成聽郭文斌這個副將的習慣,未及猶豫調撥馬頭往西方殺去。

    裴旻一邊佈陣,一邊留意著前方的戰場,親眼見唐軍突騎從優勢漸漸變為了弱勢……

    一時間也頗為震撼。

    阿拉伯的騎兵在對沖中遠遜唐軍,但是這衝擊力一結束,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候,阿拉伯騎兵卻憑藉著圓盾特有的攻防特點,搬回了劣勢。

    好在郭文斌事先察覺情況,先一步破圍而出,沒有造成多少傷亡。

    阿拉伯騎兵在劣勢時,毫不畏懼,硬生生的憑藉特點特性,搬回了劣勢,實力確實強悍。

    突然阿拉伯騎兵接下來的舉動,讓裴旻臉色驟變。

    破出了重圍的唐軍,正待調頭再次衝鋒。

    郭文斌心頭隱隱感到有些不妙,身後的阿拉伯軍居然沒有跟著衝上來,明知道對沖於己不利,還不想方設法的拉近距離?

    就在此時,奇特詭異的銳響傳入耳中。

    郭文斌回頭眺望,不禁面容失色:無數長槍宛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飛來!

    阿拉伯的騎兵居然將長槍當做標槍來使,這一臂力揮甩而出的長槍,穿透力極強,最後邊的多排唐軍兵士,一個個哀嚎的倒在地上,有些人甚至連吭都沒吭一聲就落下馬去。

    他們背向著阿拉伯騎兵,幾乎成了移動的靶子。

    李翼德也察覺了異樣,回頭一看,心頭滴血。

    忽高忽低的聲音瞬間接近,一根長槍居然越過人群,射到了他的面前。

    此時已來不及格擋閃避,李翼德猛地伸出巨大的手掌空中抓住射來的長槍。

    他發力過晚,未能完全制止長槍的力量,槍依舊扎進了他的左肩,手腕都覺得有些發麻。

    李翼德面不改色的抽出長槍,順著長槍射來的方向,找到了投擲長槍之人。

    是一個黑如墨炭的將軍,他與尋常兵士不一樣,穿著結實的甲冑,背上還插著兩根短槍。

    郭文斌將李翼德受傷,驚呼叫道:「將軍!」

    李翼德眼中閃著熊熊怒火,喝道:「他娘的,給老子殺回去!」

    他不顧自己的傷,調轉著馬頭,衝著黑人將軍加比特殺過去了。

    加比特見沒有射殺地方大將,大叫可惜之餘,又從背後取過一根長槍射向了李翼德。

    李翼德蛇矛一蕩,直接磕飛了長槍。

    他坐下良駒極為神駿,頃刻間已經衝到了近處。

    霸道的蛇矛瞬間就點在加比特的頭盔上,加比特反應也極快,長矛向上一挑,挑開李翼德這霸道的一擊。

    李翼德一擊不中,便在兩人交錯的時候。

    他直接從馬背上跳了起來,一把將加比特撲倒在了地上。

    加比特也是一員凶悍的虎將,但是從未見過這種打法,一下子有些懵逼了。

    李翼德雙手抓著加比特的腦袋,重重的往地下一砸,隨手抽出了加比特身上的佩刀,對著那胸口捅了下去。

    有兩根長槍從背後刺來,李翼德就地一滾,寒光一閃,拉住一名騎士的韁繩,將那人一刀捅下馬去,直接上了他的坐騎。

    郭文斌也在這個時候殺到。

    唐軍突騎兵重新與阿拉伯騎兵絞殺在了一起。

    原本阿拉伯騎兵憑藉盾牌的可攻可守,在這種肉搏拚殺中,能夠佔據著優勢。

    但現在他們大將讓李翼德斬殺,缺乏指揮,士氣不穩,形勢也逆轉了。

    唐軍此時已經布好了軍陣。

    裴旻趁勢讓人吹響了後退的命令。。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1 22:33
第五十章 古怪騎兵陣

    李翼德斬殺了加比特,怒嘯一聲,縱馬繼續前突。起手一蛇矛洞穿了週遭一名阿拉伯兵的胸膛,單手將他的屍體,高高舉起來,重重的對著人群甩了出去。

    阿拉伯騎兵用盾牌格擋,卻抵擋不住,直接將三五人砸下了馬背。

    就這樣李翼德硬生生排開一條血路,率領突擊騎兵不斷向阿拉伯的陣形腹地挺進,打算趁勢以摧枯拉朽之勢穿透了這股敵兵。

    就在此時,聽到後面已傳來尖銳刺耳的三聲金鑼聲,那正是裴旻中軍發出的信號,讓他們急速撤退。

    高適、許遠都有些看傻眼了被適才慘烈的戰況驚得目瞪口呆。

    許遠駭然道:「這就是戰場?」

    他雖才智過人,但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慘烈的對決。

    之前喀布爾河的攻防戰,阿拉伯志在疲敵,並未真正的進攻,遠不及此刻慘烈。

    裴旻也是一臉肅然道:「別說你們,就算是我,也沒見過!」

    他是看過不少慘烈的景象,甚至親自指揮過不少大規模的戰役。

    但沒有一戰能比的上今日這場開胃小菜。

    只是兩個衝鋒,短短的幾刻鐘,唐軍居然陣亡了千餘人,而阿拉伯也有一千以上的傷亡,相對唐軍要慘重一些。

    這不是撤退後的孽殺,也不是中伏後的混亂,是實打實的正面傷害。

    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傷亡。

    而且大將李翼德居然在這短時間裡受創。

    若非李翼德冒死襲殺了敵方大將,唐軍未必就能佔得便宜。

    這親眼見阿拉伯勁卒的實力,裴旻方才明白為何之前封常清麾下的安西軍會不敵阿拉伯的雙手劍士。

    連李翼德與他麾下的十年老兵對上都是五五開外,何況是組建不過一年的安西軍?

    「裴帥!」

    李翼德、郭文斌從前部退下。

    李翼德已策馬來到裴旻的面前,如蠻牛般的眼睛裡滿是怒火,「裴帥,老李正要乘勝追擊,現在退下來不是給他們逃跑的機會?」

    裴旻看著李翼德依舊流血的肩傷,之前親眼見面前的愛將受傷,心臟險些跳出了腔子。

    阿拉伯已經做出了救援的調動,要是讓援兵跟李翼德纏上,想要後撤就不容易了。

    因此折損了一員悍將,可是大大的劃不來。

    不過這話不能跟李翼德當面說。

    說了,只會適得其反。

    他笑道:「將軍的使命已經完成,還斬殺了敵將,幹得非常出色。我軍以從容佈陣。接下來才是大戰,我還指望將軍出力呢。一點蝦兵蟹將,放了又如何?翼德先下去包紮,等會還要上陣。」

    聽到裴旻的誇獎,李翼德的面色緩和下來,帶著幾分傻樣的笑道:「對手實力不弱,但跟老李比起來,要差一點。說定了啊,待會上陣,千萬別忘了給我老李分派任務,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得到裴旻的首肯,李翼德這才心滿意足的下去了。

    「裴帥!」郭文斌一臉的內疚道:「末將指揮不利,請求責罰!」

    裴旻搖了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情,阿拉伯人的戰法大異華夏,確實防不勝防。」

    此時阿拉伯兵已經開始向前推進,裴旻也讓郭文斌下去休息,轉身對著傳令兵沉聲下令道:「擂鼓,全軍前進迎戰!」

    「折虎臣軍使,率本部騎兵,與雷萬春校尉列於陣頭中央,是為前鋒軍和前護軍。折軍使負責中路突破敵陣,雷校尉負責支援前鋒……王虎軍使,率領步兵列於前鋒軍之左,是為左前伏;夏珊軍使,你率騎兵列於陣頭左翼,是為左前鋒。」

    「張景順軍使,你領步卒於前鋒軍之右,是為右前伏;安忠敬將軍,你與令郎安重璋率騎兵列於陣頭右翼,是為右前鋒。」

    「左右前伏護住中軍左右,左右前鋒聽我號令出擊!自兩翼對敵形成包抄之勢。時機成熟就縱深割裂、殲滅敵軍陣首。本帥與封常清節度使、崔希逸都督、李嗣業軍使是為中軍,指揮協調支援諸路兵馬。」

    「張孝嵩都督佈置於中軍偏後的兩側,為後軍防止敵人自兩翼以及側後包抄我軍……」

    頓了一頓,裴旻特地給下了一個命令:「折軍使,我傳給你的戰法,在這關鍵時候可用的出來?我可指望著你,拔得頭籌呢!」

    折虎臣在馬背上行了一個軍禮道:「裴帥放心,末將用這顆腦袋擔保,若是不成,可斬某頭。」

    「腦袋你自己留著用,就看你的了!」

    在裴旻一道道的命令之下,大戰的中場就在這不知名的丘陵平原中拉開。

    伴隨著激盪昂揚的鼓聲,唐軍的前鋒軍與阿拉伯的前鋒軍即將展開交鋒。

    但是唐軍的先鋒軍似乎並沒有正面對決的意思。

    五千先鋒騎兵擺的並不是衝鋒的陣勢,而是一個圈,一個圓形的圈。

    眾所周知,騎兵的威力在於突擊,速度配合碾壓性的力量,穿透打亂敵人的陣容。

    故而鑿穿戰術是最為常見的,近百年來能鑿穿戰術用至大成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唐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李世民。

    他的玄甲軍配上其自身的戰術水平以及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翟長孫的神勇,所向無前,無可抵擋,甚至創下三千擊潰十萬大軍的奇蹟。

    虎牢之戰便是用鑿穿戰術不住穿透敵軍,讓敵軍首尾不得相顧,從而大亂。

    無獨有偶,擅於打野戰的莫斯雷馬薩也是一個擅於使用鑿穿戰術的行家。

    他的先鋒騎用的就是西方的楔形衝鋒陣,是一種騎兵穿透力加強陣型,比起一般的騎兵陣,速度更加快,更容易機動,威力自然也是更強。

    故而擅於用騎的莫斯雷馬薩看著唐軍騎兵這種一個圈的騎兵陣,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要不是裴旻名聲在外,還讓他多次吃了虧,他甚至都要覺得裴旻這是來搞笑的。

    「這一個圈,什麼玩意?」

    莫斯雷馬薩完全看不懂這個陣法有半點的可取之處,到處都是破綻,不但一點攻擊力都沒有,反而限制了騎兵的特點。

    聽到莫斯雷馬薩的話,他身旁的諸將也跟著笑了起來。

    有一將說調侃的笑道:「有點像車輪,這是滾著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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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