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91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8 00:29
第六十一章 狂言 保不住的腦袋

    裴旻與高仙芝都是當世少有的將帥,他們遠在千里之外,但是推演戰事卻如親眼所見一樣。

    王忠嗣確實並未急著進攻。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尤其是與吐蕃這樣的強敵對決。

    已經佔得先機的他們,先立於不敗之地,再來尋敗敵之法才是王道。

    故而王忠嗣進入青海湖之後,將主要心思都花在了應龍城的修葺上。

    同時也是打算讓唐軍適應青海湖上的高原反應,讓他們習慣這裡的氣候,避免戰時受高原反應過重,影響戰鬥力。

    面對王忠嗣的固守,達扎路恭毫無意外的選擇強攻,意圖憑藉冰雪封湖的便利,抹殺唐軍的戰略主動。

    但詳細情況確於裴旻、高仙芝想得又略微有些不同。

    在他們二人的推算中,應龍城是一座新建的小城,畢竟建造不過數月,防禦設施有限。

    然而出現在達扎路恭面前的卻是……

    青海湖已經算是高原區域了,故而氣候較之西域要冷上許多,但青海湖的結冰期卻要比喀布爾河要晚的多。

    這個道理古人不瞭解,以後世的知識來解釋就是因為鹽水的原因。

    青海湖是鹹水湖,鹹水的凝固點比水的凝固點低的多。

    這也是為什麼高速公路結冰,會在路上撒鹽的原因。

    只要水吸收了鹽分,變成了鹽水,就不容易凝固了。

    但只要到達鹽水的凝固點,這方法卻是無效的。

    青海湖作為鹹水湖,不到最冷的時節是不會進入冰封期的。

    青海湖南岸!

    達扎路恭毫不隱瞞自己對應龍城的野望,一早就逼近了青海湖,開始製造攻城器械。

    昨日大雪紛飛,到了最冷的時節。

    青海湖已經結冰,但為了安全起見,他選擇多等了一日。

    達扎路恭看著面前奔襲的快馬,見數百匹駿馬在冰層上奔行沒有任何反應,比平地還要結實的時候,知道進攻的時候到了。

    「傳令全軍!隨我踏平應龍城!」

    意氣風發的聲音,在青海湖上空迴蕩著,語氣中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此次攻堅關係到未來戰事的主動權,達扎路恭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在等候青海湖結冰的這些日子裡,調動了足足八萬大軍,整個青海湖近乎十五萬百姓砍伐樹木,開採搬運石料,建造攻城器械。

    吐蕃一直貪婪的吸取著唐王朝的科技,尤其是吐蕃軍神橫行天下的年代,從唐朝手中獲取了大量的戰利品人才。

    而今吐蕃的科技固然跟不上唐王朝的腳步,卻也是周邊所有王朝中最先進的。

    拋石機、雲梯、攻城塔、巢車、轒輼車,尖頭轤、壕橋等各種各樣的攻城器械可謂應有盡有。

    在這之前,達扎路恭已經打探清楚了。

    應龍城裡並沒有大型的守城器械,一方面是因為應龍城、莫離驛離中原太遠,大型的守城器械極難運送;一方面也是因為應龍城周邊無任何木材,不足以建造大型守城器械;至關重要的還是唐軍此次進兵的目的是進攻,並非防守。

    費了大力氣,製造防守器械,卻只能用一個月,根本不划算。

    故而唐軍只是製造了諸多便於攜帶,進攻防守都可用的輕型器械。

    即便是唐王朝的科技再如何了得,這僅憑輕型器械如何對付的了他們的重型攻城器械?

    何況應龍城新起不過短短月餘,城防想來簡便,以大批重型器械對一座小城,達扎路恭實在想不出哪有不勝的道理。

    副官布閣喜大步來到了身側,高聲道:「元帥,請允許我為您拿下這應龍城。」

    「好!」達扎路恭一口應諾,這簡單的攻城之戰,他並不打算自己指揮。

    拿下應龍城之後,與唐軍的主力對決,才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考慮的事情。

    「攻城器械,由你調派,給你半月時間,十五日之內,將應龍城拿下!」

    達扎路恭還是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青海湖的冰封期並不長,通常在一個月、一個半月之間。

    就算布閣喜攻城不利,還有迴旋的餘地。

    布閣喜彷彿受到了巨大的羞辱,紅著脖子怒道:「元帥這是太小瞧我布閣喜了,就應龍城這破城,給我十天,不,只要五天,元帥便能站在應龍城的城頭看日出。」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道:「當然,要是城牆給轟塌了,那末將就沒法子了。」

    達扎路恭從冷笑話中聽出了自己這位愛將的自信,更是滿意的大笑起來。

    「休要說大話,我等你的好消息!」

    布閣喜喜不勝喜的領命去了。

    這送上門的功績,哪有不爭取的道理。

    布閣喜一路領兵北行。

    青海湖原本據地千里,但因外洩通道堵塞,範圍不斷縮小,至今日周長唯有八百里上下。

    龍駒島正好在青海湖中央,從青海湖岸邊至龍駒島有近乎百里地。

    布閣喜運送著大型攻城器械,行軍速度並不快。

    慢悠悠的強行了十數里地,派出去的探馬卻一臉見鬼的來到軍前稟報:「報,報副帥,唐,唐軍沿著整個龍駒島,建了一座堡壘,我們根本上不了龍駒島,無法探察島上的情況。」

    布閣喜一馬鞭子揮了過去,直將探馬抽的頭破血流,怒罵道:「自己膽小,不敢深入,謊報什麼軍情。怎麼可能,當我不瞭解龍駒島的情況?」

    龍駒島全島東西長六里,南北寬兩里,形如螺殼,山頂高出湖面二十丈。

    這基本上每個青海湖的住民都知道。

    這圍繞龍駒島四面建造堡壘,那可不是一個小工程。

    即便動用十萬勞力,短期內也不可能功成。

    唐軍怎麼可能圍繞著龍駒島全島建了一座堡壘?

    探馬委屈巴巴的說道:「卑職也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副帥可以親自探查,要是小的有半句謊話,用不著你動手,我自己結果了自己。」

    布閣喜氣得笑了,狠聲道:「那我倒要看看,唐軍用這短短的大半個月時間,修了什麼玩意!」

    他氣急敗壞的向龍駒島疾馳而去。

    這來到近處,看著面前用沙土修葺冰城牆,腦袋一陣暈眩,忽然覺得頸脖涼颼颼的,這大好的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8 00:31
第六十二章 血戰與享樂

    鼓聲震天,號角長鳴,吹響了龍駒島的攻堅戰。

    剎那間,無數飛石如流星一般飛向龍駒島。

    或是砸在厚實的冰牆上炸裂開來,或是飛入城中。

    運氣不好的唐卒讓數十斤重的飛石砸中,吭都來不及吭聲就一命嗚呼了。

    不得不說,達扎路恭確實精於用兵之道,目光老辣,一點也不像一個後起之秀。

    他完全看穿了唐軍缺少重型守城器械的弱點,以重型攻城工具無腦的轟炸,直將唐軍逼得不敢露頭。

    但高原這滴水成冰的氣候太適合防守,一但發現城牆給炮石砸出了裂縫,用熱水一淋澆,立刻變得跟重新修葺的一樣。

    這種帶著無限自我修復的城牆,讓吐蕃的重型攻城器械威力大減。

    達扎路恭此刻已經從布閣喜手中要回了指揮權,面對王忠嗣這一招,他只能選擇自己指揮,全力以赴。

    「布閣喜,你帶隊壓上去!我將拋石車拉進了助你,我們遠近一起發力,務必要拿下這龍駒島。」

    他的一聲令下!

    青海湖上空冰層上如蟻群般密密麻麻的吐蕃兵士,高聲吶喊著,向著冰鑄的城牆衝去。

    「放箭!」

    隨著一聲厲喝。

    箭如雨下。

    跑在前端的吐蕃士兵用盾牌護住自己的身體,拚命地向前衝去。

    箭石尖銳呼嘯的聲音劃破了天地間,強勁的弓弩箭矢把士兵當胸穿透過,個別餘勁未竭地把整個人射翻在地了。

    熱血留在冰面上,漸漸的凍結,形成了可怕的血冰。

    王忠嗣站在城牆上親自指揮著防守。

    這用沙土修葺冰城牆並非是他的首創。

    三國時期,曹操征伐馬超,受西涼鐵騎襲擾,立營寨不得。

    謀士婁圭給曹操出了以沙土利用冬季的嚴寒鑄冰城的計策,效果奇佳。

    王忠嗣自小就喜歡研讀軍學故事,為此還受到了他母親的批評。直到得到裴旻的支持,王母才未再說什麼。

    沙土鑄冰城的方法正是那個時候讀過的故事。

    在得知達扎路恭召集整個青海湖的百姓建造攻城器械的時候,王忠嗣就在想法子如何抵禦。

    突然想到記憶中的這則典故,試了一試。結果發現,效果比歷史上記載的要好上許多。

    歷史上曹操與馬超決戰的地點是渭南,關中渭水之南,位於高原之下,即便是寒冬,溫度也是有限,根本沒有辦法於青海湖這邊相比。

    這裡的氣溫稱句滴水成冰一點也不為過,你拿出一盆冰水,可以肉眼看著水凍結成冰。

    這裡修築的冰城,比中原地區的冰城更要牢固。

    這才有了圍繞著整個龍駒島的城牆……

    有著冰城在,王忠嗣相信自己定能守過這個冬季,然後吹起反擊的號角。

    **********

    長安,興慶宮。

    楊慎矜、王鉷得到了李隆基的特別邀請,一併進宮。

    他們兩人都在太府卿謀事,一起向宮內走去。

    王鉷很知趣的塞給了領路內侍一筆「小錢」,笑道:「內侍可知陛下召見某等,所謂何事?」

    領路的內侍是楊八,是李隆基宮中親信之一。

    楊慎矜、王鉷得楊八親自領路,亦足見他們現在赤手可熱的地位。

    這也是李隆基的脾性,誰能幫他大忙,他就對誰親近。

    用人唯親是李隆基一貫來的用人標準。

    楊八理所當然的收過。

    現在這個朝廷,除了裴旻的錢收不得,還沒有別人是他們這類近身內侍不敢要的。

    將錢幣藏入袖中,楊八笑道:「並無大事,王少府不必多心。陛下近日心情不錯,特地叫來梨園於宮中演舞,將兩位請至宮中同樂。」

    「原來如此!」

    王鉷一臉的喜意。

    楊慎矜卻一臉擔憂,拉著王鉷低聲道:「王鉷,前線戰事緊張,我聽說裴國公西域一戰打的尤為慘烈,僅戰損就將近八千,後續重傷者不治者,加起來有萬餘兵士喪命。還有兩員軍使陣亡,多名將帥重傷。身為三軍主帥,國公甚至親自上陣,戰事慘烈……」

    「裴國公戰無不勝,料事如神,何嘗有過這樣的損耗?足見西域之局,並不容易。陛下卻在長安縱情歌舞,實在不妥。」

    王鉷聽到楊慎矜直呼他姓名,心底有著小小的不悅。

    楊慎矜叫了半輩子,王鉷都沒有什麼感覺。

    但是隨著地位提升,王鉷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好友對他很不尊重。

    對於他叫自己名字的行為,很是反感,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微微皺了皺眉,王鉷輕聲說道:「哪有那般嚴重,之前南詔、吐蕃、阿拉伯三方局勢動盪,我朝大有風聲鶴唳的感覺。現在哥舒翰節度使平定了南詔,王忠嗣副節度攻取了龍駒島,建造應龍城,佔據了主動。而裴國公更是打贏了西方號稱不敗的獅王,形勢一片大好。陛下心情愉悅,看看歌舞又能如何?勞逸結合這個道理,慎矜焉能不懂?陛下正在興頭上,可別掃了陛下的興。」

    楊慎矜默然不語。

    兩人通過傳召,進入大殿。

    李隆基見自己的兩位干將入內,大笑著讓他們入座,興致高昂的道:「兩位愛卿來的正是時候,接下來是最精彩的孔雀舞,是梨園當下最出色的舞者謝阿蠻的拿手好戲。」

    李隆基極具藝術細胞,絕對是一個讓皇帝耽擱的藝術家。

    他如此誇讚謝阿蠻,顯然謝阿蠻出色的舞技已經將他征服了。

    楊慎矜不太開心的看著面前的歌舞。

    王鉷卻是興致勃勃,當見謝阿蠻那還掛著嬰兒肥的童顏,一對幾欲破體而出的山峰,以及那楊柳細腰,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李隆基見楊慎矜表情有些肅然,心底不喜,只顧著與懂得欣賞的王鉷討論著,交談甚歡。

    楊慎矜實在待不下去,先行告退。

    李隆基也不拒絕,繼續跟王鉷開心的聊著各種話題。

    直至夜幕降臨,李隆基才意猶未盡的讓楊八送王鉷回去。

    王鉷一路上熱心的跟楊八說著,聊著李隆基的喜好。

    這一次四下無人,他又塞了一些寶貝過去。

    楊八輕聲細語的說著:「別看陛下喜笑顏開的,其實他心底還唸著武婕妤呢。」

    王鉷不可思議的訝然道:「陛下至情至性,實在令我輩汗顏。只是哀思傷身,陛下坐擁天下,何不尋一佳人陪伴?我觀那謝阿蠻就很不錯……」

    楊八說道:「高爺早就說了,只是陛下的喜好有些不同,他好像更喜好豐滿嬌媚的,對於小姑娘沒什麼興趣。」

    王鉷沒有見過武婕妤,但聽說過了,據說她就是一個類似妲己、夏姬那樣的狐媚妖姬……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00:29
第六十三章 忘恩負義

    王鉷踏著夜色回府,誰也沒有理會,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獨自一人對著微弱的燭火深思著。

    腦海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句話「聽太府卿說王少府母親低賤,萬不可在他面前談論其母親……」

    拳頭死死握著,骨節「卡卡」作響。

    王鉷確實是英雄王方翼的後人,但也正是因為他是王方翼的後人,才混的格外淒慘。

    武則天這輩子最恨的幾個人中,高宗李治的結髮皇后王皇后絕對是其中之一。

    武則天繼位之後,王皇后這一脈的下場可想而知。

    而王鉷的父親王晉固然是太原王氏的後人,與兄王玙、弟王瑨以文學稱,時號「三王」。

    王晉更是天授初年的狀元郎……

    然而就在武則天接見王晉打算重用的時候,得知他是自己的仇人王皇后親弟弟的兒子,瞬間就放下了老臉。

    武三思直接將王晉貶罰到了臨川。

    王晉在臨川娶了一個目不識丁的夫人,也就是王鉷的母親。

    後來李唐復位,王方翼得到了平反,王晉也受到了宋璟的賞識,擔任許州長史,算是走上了正軌。

    但太原王氏是何等高門,即便是落魄了照樣清高,自視為書香門第。

    王鉷的母親目不識丁,成為了家族笑柄。

    王鉷因之引以為恥,從不說母親之事。

    卻不想讓自己的好友在背後說出,但覺丟臉惱怒。

    本來王鉷就因自己得李隆基器重而飄飄然然的,覺得自己的好友楊慎矜一口一個「王鉷、王鉷」的叫,心中不快,又聽楊慎矜背後透露他母親的低賤,更是湧現了絲絲恨意。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其實楊慎矜對王鉷是仁至義盡的。

    楊慎矜與王鉷年紀相仿,一起長大,但楊慎矜是輩分跟王鉷的父親同輩的。

    講究起來,王鉷是楊慎矜的侄子。

    楊慎矜習慣了直呼「王鉷」,真要辨個是非,並不算不尊重。

    而王鉷暗中聽到的也是事實,可並非沒有原因。

    再過半月是王鉷母親的壽誕,現在王鉷是李隆基的親信之一,太府寺上下官員意圖給王母祝壽,找到了楊慎矜。

    楊慎矜與王鉷一起長大,知道自己這位知己在這方面很是自卑,故而勸說官員莫要勞師動眾,也不必送什麼禮,免得王鉷不自在。

    楊慎矜沒有將話說明白,但當官的人,多多少少懂得揣摩上意。

    相互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私底下說的時候,讓一起共事的王鉷聽到了。

    王鉷卻本能的以為楊慎矜背著自己在同僚背後笑話他有個目不識丁的母親……

    王鉷又想到自己有很多想法都為楊慎矜否決,想著他死死的壓著自己一頭……

    「新仇舊恨」,再加上擋了自己的路……

    越想王鉷越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這個「敵人」剔除。

    至於什麼引薦之恩,王鉷根本就沒有想過一點半點。

    王鉷在屋子裡靜靜的坐著,瞳孔裡的陰暗之氣越來越濃。

    「來人……」

    直到凌晨時分,王鉷親自研磨,動筆寫了一封信,一封檢舉信。

    楊慎矜是楊家的後人,是前朝的皇親,隋王楊政道之孫,楊政道是前朝楊廣與蕭皇后的次子,可以說是楊家血統最純正的嫡系一脈。

    有這麼一層不可忽視的身份,給王鉷操作的空間就多了。

    **********

    現今的御史大夫是崔隱甫,是一位資歷極高的長者,開元初遷洛陽令,理有威名。九年,自華州刺史轉太原尹,人吏刊石頌其美政。十二年,入為河南尹。十四年,代程行諶為御史大夫。

    程行諶是裴旻的老上司,當年對裴旻很是支持,即便裴旻走了,他留下來的諸多制度都未改變。

    但隨著程行諶年邁退休,崔隱甫的上任,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現在的御史台,早非昔年的御史台了。

    不論御史大夫崔隱甫,還是幾位御史中丞,都不及裴旻有魄力。

    當然也不是因為能力不行,而是他們得不到李隆基的全力支持。

    昔年裴旻的魄力,主要還是來源於李隆基的器重與支持。

    少了這種支持,裴旻當前的制度,御史台自然執行不下去。

    匿名檢舉制度已經名存實亡,不過原來武則天時期的銅匭制度依舊留了下來。

    御史台還是能夠收到匿名檢舉信的。

    這日御史台就收到了一封極具重量的「檢舉信」。

    侍御史盧鉉不敢怠慢直接找上了崔隱甫。

    崔隱甫一臉肅穆的看著檢舉信,肅然道:「快,快去將宇文中丞叫來。」

    宇文中丞正是宇文融。

    御史台的主事大佬是御史大夫,但往往御史大夫都不是干實事的,靠的是資歷輩分。

    真正掌權的通常是御史中丞,就如當年的裴旻,現在的宇文融。

    宇文融看著檢舉信,低聲念道:「楊慎矜身為楊家後裔,隋家子孫,心中一直計畫克復隋室,家中藏有諸多讖書,與妖人史敬忠來往,推演星象,談論國家的吉凶……」

    宇文融的眼睛也是一片震撼。

    現在朝廷誰不知道楊慎矜、王鉷是李隆基目前最寵信的人物,是朝廷經濟改革的大功臣,此事要是屬實,不易於引發一場政治風暴。

    「此事,應該如何處理?」崔隱甫上了年歲,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

    宇文融沉吟了半響道:「查,一查到底。這檢舉信寫的很詳細,不論人名還是什麼,都跟親眼所見一樣。檢舉之人,必然對楊慎矜非常瞭解。這事關謀反,萬不可大意。」

    這事根本經不得調查。

    王鉷太瞭解楊慎矜了。

    楊慎矜最大的愛好就是讖緯之學。

    東漢光武帝劉秀曾以符瑞圖讖起兵,即位後崇信讖緯,宣佈圖讖於天下。

    讖緯之學遂成為東漢統治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高度的神聖性。當時用人施政、各種重大問題的決策,都要依讖緯來決定;對儒家經典的解釋,甚至也要向讖緯看齊。

    由於讖緯本就是人為製作的,可以被一些人利用來散佈改朝換代的政治預言,統治者逐漸認識到其中的危險,劉宋以後屢加禁止。

    隋煬帝楊廣更是正式禁毀圖讖書籍,讖緯之書大量散失。

    唐王朝對此管得有些寬鬆,故而研究讖緯之術,並不算罪。

    然而楊慎矜身份地位尷尬特殊,身為楊隋後裔,推演星象,研究讖緯,意欲何為?

    不是屎,也是屎。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00:30
第六十四章 找女人 收民心

    李隆基得到御史台的稟報,還是有些不信的,並沒有將此事公開,只是讓御史台暗中調查,同時也讓高力士插手此事。

    畢竟,沒有一個皇帝能夠忍受謀反的,尤其是楊慎矜的身份是這般特殊。

    對於即來的危險楊慎矜毫無所覺,依舊如以往一樣,處理著財政事務。

    真正的導火索源於月底宮廷的消費。

    許是因為之前風聲鶴唳,李隆基節儉了一陣子。

    隨著三方大定,李隆基頓覺西方之事,有裴旻在,無需自己操心,又開始用部分時間醉心梨園。

    欣賞梨園歌舞,甚至自己嘗試著作曲。

    說李隆基是一個讓皇帝耽擱的藝術家一點也不為過。

    跟著一群古代音樂家混跡在一起,李隆基自身的藝術細胞給激發的淋漓盡致,特地根據謝阿蠻的特點,在樂聖李龜年的幫助下創出了凌波曲。

    凌波曲成之日,李隆基大為振奮,心底一高興一開心,出手就尤為闊綽,一口氣賞給了梨園上下十萬錢。

    楊慎矜看不下去了,力薦李隆基莫要玩物尚志,讓他遠離梨園戲子。

    李隆基登時勃然大怒。

    楊慎矜的眼中梨園裡上下皆是戲子。

    可李隆基卻不一樣,從他自封崖公就可以看出。

    這位李唐皇帝對於梨園的愛好與重視。

    說梨園戲子,等同罵他這個梨園的崖公。

    李隆基盛怒之下,將楊慎矜給轟了出去。

    經此一事,李隆基對於楊慎矜的好感大減,對於他意圖謀反的事情,本能的產生了懷疑,由暗轉明。

    楊慎矜給御史台收監,妖人史敬忠也跟著落網。

    經過詳細調查,楊慎矜確實喜好讖緯之術,也確實與史敬忠觀測星象,推演唐王朝的吉凶禍福。

    楊慎矜對此供認不諱,但是矢口否認自己意圖造反,是單純的擔心唐王朝的命運,以及對於讖緯之術的愛好。

    要是尋常人,說這話還是可信的。

    但錯就錯在楊慎矜姓楊,是前朝楊廣嫡系子孫。

    又因梨園一事,激怒了李隆基,恩寵不再。

    案子不過一個月,楊慎矜、楊慎餘、楊慎名為李隆基下令賜死自盡。

    史敬忠判決重杖一百下;楊慎矜的好友鮮於賁、范滔都判決重杖,流放到邊遠州郡;楊慎矜外甥前通事舍人辛景湊判決杖打發配流放。義陽郡司馬、嗣虢王李巨與史敬忠相識,解除官職在南賓郡安置;太府少卿張瑄因是楊慎矜的心腹給判決杖打六十,流放嶺南臨封郡……

    楊慎矜兄弟並史敬忠的莊宅被朝廷沒收,男女家屬發配流放嶺南諸郡。

    一場冤案官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息了。

    楊慎矜死後,太府寺由王鉷一家獨大,他提拔了自己的親信,補上了受到楊慎矜牽連的空缺,完全掌控了唐王朝的一半經濟命脈。

    這日王鉷新官上任,將自己的心腹聚在一處,是一件事不是燒火,而是找女人,找一個狐媚豐滿的成熟女性……

    **********

    遠在西域的裴旻完全不知長安發生的一切,他也無暇顧及,分身乏術。

    炸燬了阿拉伯的糧道給西域局勢爭取了一個冬天的時間,這個冬天幾乎就是最後安逸的幾個月了。

    也幸虧裴旻手上人才輩出,有顏杲卿負責軍屯之事,有李林甫負責西域諸王的接洽,牛仙客負責後勤糧草的運轉……

    這個一個個大才,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為裴旻分擔了不少的麻煩,令得裴旻有足夠的精力與拜占庭、法蘭克還有波斯人接洽。

    原本因為南詔的慘敗,法蘭克、波斯人擔心唐王朝的實力不足,不足以做到應承他們的事情。

    但是裴旻先前一仗打出了唐王朝的威勢,不但鎮服了西域諸國,連帶法蘭克、波斯人都充滿了信心,願意與強大的唐王朝結盟,一併瓜分阿拉伯的疆域。

    隨著氣候的轉暖,喀布爾河上的冰層漸漸化開。

    阿拉伯也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在赫爾曼德河上搭建了一座勉強可以通行的木橋,以提供糧草的通行。

    但毫無疑問,這一批糧草送到莫斯雷馬薩手中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了。

    運送糧草的勞力,這三個月一邊修橋一邊食用,幾乎將這一批吃完了。

    不過阿拉伯的皇帝對於自己這個弟弟極為信任,第二批糧草已經在路上了。

    吃了一次虧,阿拉伯人自然不會在犯同樣的錯,他們特別空出了一條糧道,專門運送糧草。

    所有關隘橋口皆有兵士護衛,不讓唐軍再次故技重施。

    裴旻顯然先一步得到了這個消息,說道:「這一次阿拉伯學乖了嘛!居然知道變通了。可惜了,還想再送他們一份大禮的……」

    他說著望向顏杲卿道:「春耕的事情如何了?幾乎不用多想,他們第二批糧草到達之日,就是大戰再來之時,這一次就不同以往的試探進攻了。阿拉伯是不可能在等到下個冰封期的,所以他們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強攻渡河。都是自己人,也跟你們說實話。」

    「莫斯雷馬薩這個蠢蛋太重視跟我的這一次對決,他將我視為命中注定的對手。所以一改張狂無度的風格,與我鬥智鬥勇……如此反而落得下乘,他用他不足的地方,與我擅長的領域對決,不輸才怪。」

    「他擅於進攻,擅於打硬戰的特點完全沒有發揮出來。直到上次,逼急了眼,硬打了一仗。雖然他敗了,但他應該意識到自己的失算。這一次拼的就是實打實的力量,沒有任何的巧可以取。在兵力處於弱勢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守住防線的。」

    「西域諸國的兵士,還有北庭的兵馬都要徵用。在我徵用之前,春耕之事,必需要完成。」

    顏杲卿自信滿滿的說道:「裴帥放心,北庭與河西、隴右軍已經加班加點的下地了。不只是兵士,屬下還說動了西域的百姓,他們會無償的相助我們,幫著我們插秧弄苗。我們外出打仗的時候,他們還會幫襯著照應呢。」

    他是裴旻的知己,但在這公正場合,他還是以「裴帥」相稱的。

    顏杲卿在西域廣收民心,現在西域上下百姓,人人都知道安西大都護府長史是一個罕見的好官聖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00:32
第六十五章 精疲力竭

    顏杲卿當然不是聖人,反而是一個虔誠的儒家子弟,還是兗公顏回的後人。

    顏杲卿最高明的地方是他明白百姓需要什麼,渴望什麼。

    這也是為什麼儒家能夠獨尊諸子百家的原因。

    儒學最高明的地方就是仁政,將百姓大義與上位者的一己私利緊密相連,水乳交融。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此話半點不虛!

    顏杲卿在西域行事寬厚仁義,將西域百姓的利益與唐王朝的勝負緊密的聯繫起來。讓西域百姓明明白白的意識到只要唐王朝能夠勝利,他們的生活就能從其中得到更大的好處。

    反之一旦唐王朝失敗,西域將會受到阿拉伯無情的奴役,失去信仰與自由。

    在自身利益的驅使下,現今的西域百姓對於唐王朝支持力度是空前的。

    這一點裴旻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這位知己的高超手段。

    讚許的對顏杲卿點了點頭,裴旻繼續說道:「我們趁著冬季,開墾出來了千畝田地,都耕種下去。待收成之日,能解決不少運糧問題。再過不久,我們還會得到額外一批物資,後勤方面,可以完全放心。」

    哪裡來的額外物資,他並沒有細說,而是轉向了李林甫。

    「林甫,安西諸國國王對你也是讚譽有佳,你的大功,我這裡記下了。此事一了,定上疏表彰你的功績。我看你在處理西域的事情上,剛柔並濟,恩威並重,特別老練。日後西域就是你的主戰場,相信以你的才華,有朝一日,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

    裴旻說了一番自己都不信的話。

    李林甫卻深信不疑,心底樂開了花,但臉上沒有顯露出來,而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為大唐效力,李某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說的裴旻都差點信了。

    但不管怎麼樣,有顏杲卿、李林甫在,裴旻才能高枕無憂的在前方打仗,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顏杲卿不用多言,他的品性高尚,注定了是諸葛亮那一類的忠臣,李林甫卻要給他一些甜頭,才能讓這個千古奸臣更有勁力。

    西域的春季不見得比冬季暖和。

    冬季的西域是干冷,單純的溫度低,只要做足保暖措施,並無大礙。

    而春季卻是化冰化雪的時節,地表的熱量都讓冰雪吸收去了。

    天地間一片潮濕。

    固然溫度回暖,卻有一種刺入骨髓的涼意,讓人極不舒服。

    夜間睡覺的被縟都覺得濕漉漉的,有一種讓水裡浸泡過的一樣。

    戰爭的艱苦,不親自體會是無法想像的。

    戰局也如裴旻想像的一樣。

    吃了一次虧的莫斯雷馬薩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在那裡了。

    他太重視與裴旻的對決,太在意兩人的勝負,反而陷入自己的迷障,輸了一籌。

    清醒之後,也不在乎當下的輸贏。

    糧草一足備,莫斯雷馬薩立刻對喀布爾河展開了強攻。

    攻勢比之之前,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喀布爾河上的喊殺聲,可謂日夜不絕。

    若非裴旻早有心理準備,一早便將西域諸國的聯軍以及北庭軍馬都調來。就憑莫斯雷馬薩這可怕的攻勢,裴旻有一種自己能夠撐過十日,都很了不起的錯覺。

    在進攻強攻上,莫斯雷馬薩確實很有一手。

    這還是有喀布爾河的存在,要是沒有喀布爾河限制了阿拉伯軍的發揮。

    裴旻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撐過一個月……

    畢竟阿拉伯的兵都是強兵勁卒,裴旻手上唯有四萬是真正的精銳,封常清的安西軍成軍不久,要略微遜色,至於西域諸國的聯軍,那就更次一籌了。

    除非將王忠嗣攻打吐蕃那十萬河西、隴右兵馬都調來,否則裴旻絕不跟莫斯雷馬薩打野戰。

    憑藉著喀布爾河,唐軍固然打的艱難,河灘多次易手,卻也抵擋得住,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裴旻的心神卻飛躍到了青海湖上,心底唸著:「忠嗣應該展開反攻了吧。」

    王忠嗣死守了一個冬季,作為一個熱血好戰份子,憋了一個冬天。

    在化冰之後的第一日就宣洩了自己的怒火。

    兵鋒直指青海牧場。

    王忠嗣用兵極為靈活,他並沒有攻打易守難攻的伏俟城,而是繞過伏俟城去攻青海湖的軍馬場。

    青海湖軍馬場與吐蕃意義重大,達扎路恭不能不救,只能出城一戰。

    王忠嗣野戰天賦絕佳,何況裴旻給他的十萬大軍皆是隴右、河西的勁卒,兵卒之勇,冠甲天下。

    達扎路恭固然能力出眾,卻非敵手。

    固然給兵馬場爭取了撤退的時間,自己卻折損了萬餘兵士。

    王忠嗣並不攻城,而是在青海湖內大肆破壞,不住的逼迫達扎路恭與之打野戰。

    足足一個月,面對王忠嗣天馬行空的戰術打法,達扎路恭給逼得可謂焦頭爛額,寢食難安。

    連續幾日都沒有睡好覺的達扎路恭,拖著疲累的身軀巡視著軍營。

    見兵卒士氣還好,心底頗為安心,也有一點點的羨慕。

    無知是福啊!

    除了達扎路恭,整個青海湖沒有幾人能夠領會王忠嗣的厲害。

    王忠嗣的進攻看似雜亂無章,隨心所欲。實際上每一擊都蘊含著深意,破壞青海湖的整體經濟結構。

    青海湖是吐蕃的經濟命脈,盛產鹽、鐵、糧、馬、牛、羊、煤等生活必需品。

    高原上的生活,離不開青海湖的資源。

    王忠嗣不住的進攻青海湖的資源場地,等於控制了吐蕃的經濟發展。

    就算此戰唐軍空手而回,吐蕃也將付出慘痛的經濟代價,短期內是不可能再配合阿拉伯帝國進攻唐境的。

    也就是說即便唐軍進攻失敗,從戰略上而言,也是勝利的。

    除非自己能夠在這短時間內擊潰在青海湖為所欲為的唐軍,不然吐蕃的情況都會讓唐軍逼得不能自理。

    越是想明白這點,達扎路恭卻越是佩服裴旻的戰略目光。

    這一仗只要裴旻能夠守住阿拉伯的進攻,阿拉伯、吐蕃夾擊唐王朝的計畫都會告吹。

    搖了搖頭,達扎路恭不再去想裴旻了。

    眼下王忠嗣這個由裴旻教出來的怪物,自己都難以對付,哪裡有精力去顧忌裴旻的存在?

    裴旻,就讓阿拉伯的那頭獅子傷腦筋去吧,自己的敵人唯有王忠嗣……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00:34
第六十六章 家書 正名

    時間過的很快!

    春去夏又來!

    西域的氣候惡劣,春冬嚴寒,夏秋又格外酷熱,細說起來完全沒有舒適的時節。

    千百年來,西域皆未出現真正的大國,並非沒有原因的。

    這裡的氣候,確實是一大弊端。

    裴旻帶著幾分激動的心情在帳內左右走著,一邊愛不釋手的看著手上從涼州姑臧寄來的家書,表情有些激動。

    家書很厚,並不是一人所寫,家中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寫了一些。

    裴母在信中說了一些安慰的話,讓裴旻放心家中的一切。她還未老,還是能夠掌控的了家中局面的。

    嬌陳說了一些家裡的瑣事。

    小七、小八自然說的是他們的課業以及發生在身旁的一些趣事。

    其中小七嘰嘰呱呱的寫的最多,還在紙張的最後畫了一幅畫,畫得是一個人騎在獅子背上打獅子。

    雖然小孩子家,畫的不怎麼樣,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了。

    裴旻平素最疼愛小七,忍不住在信紙上親了親。

    至於小八,小八的字大有長進,跟小七的歪歪斜斜不同,工工整整的,看的很是舒服,信中也是讓裴旻早些打敗阿拉伯的獅子,早些回家。

    得寶貝兒女的鼓勵,裴旻是信心十足。

    最後的一部分是公孫幽寫的,也寫的最多。

    她並不是寫自己的事情,而是寫他們兩人一併孕育的結晶。

    在裴旻離開涼州的三個月後,公孫幽順利的產下一子。

    相比嬌陳有難產的跡象,公孫幽或許是因為練武的緣故,身體素質極佳,很順利的生下來了,無驚無險特別安逸。

    生下孩子,至今已有半年,公孫幽從開始的不知所措,到現在的遊刃有餘。

    她完全的接受了自己身為母親的身份,將自己的一切關懷都給了這個十月懷胎而孕育的小生命。

    看著公孫幽說小傢伙的眼睛最像自己,裴旻心底實在恨不得擁有超人或者閃電俠的速度,或者來一個小說裡的御劍飛行,去姑臧看一看親眼見一見。

    一封信,裴旻反反覆覆的看了五六遍,越看越是高興,高興過後心底又有一點點的堵。

    真想回家。

    親自磨了墨,裴旻沉吟了會兒,開始給自己的家人逐一回信:告訴自己的母親,讓她保重身體,一定不要嫌麻煩,每天都要堅持練習劉神威傳授的養生術,讓她不要生病了才去看大夫。每個月都要定時找梨老把把脈,可以檢測一些隱藏的病症。

    告訴嬌陳,讓她不要累著了,自己會心疼的。對於小七、小八不要管的太嚴,小孩子該玩還是要玩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不學壞,平平安安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接著又跟公孫幽說著兒子的事情,詳細的討論規劃著孩子的未來,討論著孩子的名字。

    不知不覺就寫了一大推話,連裴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囉嗦至此。

    認真的將信一封封的轉起來,將信讓孫周傳了出去。

    此事已經入夜,萬籟無聲。

    帳篷裡有些悶熱,許是受到家書的影響,裴旻心情有些不順,走出了帳篷,踏著夜色呼吸著帳外的空氣。

    看著天空繁星點點,不由自主的念叨著自己從裴行儉兵書裡學到了陰陽天象之法,推測出了未來一段時間會持續放晴,心底大安,對於高仙芝信心有足備了一些,同時也聯想到了青海湖的局面。

    對於王忠嗣、達扎路恭的爭鬥,裴旻也只能用一句棋逢對手來形容。

    王忠嗣是何等厲害的人物,盛唐第一名將,一手主導了盛唐的大部分佔據,將與唐王朝為敵的所有異族都打服了。

    王忠嗣率領隴右、河西的強軍在佔據戰略優勢的情況下,依舊不能速勝,給達扎路恭死死的咬在伏俟城一線。

    足見達扎路恭的了得。

    這位吐蕃名將,已經明白了失去了主動性的可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來了一個堅壁清野,將青海湖放空,所以百姓皆退至高原,任由王忠嗣在青海湖境內肆意胡鬧,不聞不問。

    反正只要唐軍拿不下伏俟城,就不可能深入吐蕃腹地。不然一但糧道給劫,將勝負易主。

    這種偏激手段,反而維持住了局面的平衡,逼得王忠嗣不得不強攻伏俟城。

    吐蕃有兵八萬,與唐軍相差不多,即便在單兵素質上唐軍略勝一籌。可是吐蕃有城防的便利,加上青海湖特有的高原反應,足以抹平這一切。

    面對伏俟城,王忠嗣一時半刻也攻擊不下,維持了一個平手的局面。

    現在兩個戰場,局勢是完全相反。

    裴旻主守,任憑獅王莫斯雷馬薩進攻如何強悍,裴旻始終不動如山,便如小說裡的《九陽神功》,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任由莫斯雷馬薩如何進攻,裴旻就是護著防線不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青海湖也呈現攻守之局,王忠嗣一時半會兒也拿不下伏俟城。

    戰爭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尤其是這種僵持在一起的攻堅戰,磨練的不只是戰鬥力,還有三軍的韌性,士氣以及國家的財力物力。

    前三者,裴旻不懼。

    戰鬥力可以用戰術地利的優勢彌補,何況唐軍的戰鬥力並不弱於阿拉伯。

    韌性、士氣是上位者掌控的,這點裴旻有足夠的自信掌控的好。

    最後財力物力是裴旻原先最為擔憂的,但隨著各種佈置安排,問題也一個個解決。

    現今的唐軍,固然還有後勤危機,卻也壓縮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了。

    縱觀整個局面,裴旻想到了一句耳熟能詳的千古名言: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接下來就看高仙芝了!」

    裴旻低聲沉吟著。

    山地之王的稱呼是不是浪得虛名,就看這一戰了。

    山地之王是歷史上吐蕃、大食國對高仙芝的稱呼。

    作為西方鎮邊大帥,高仙芝與歷史上一次一次的在山地行軍中稱雄,縱橫西方,以獨特的作戰風格,化不可能為可能,打的吐蕃、阿拉伯對之無比敬畏。

    若非性格使然,功利心太重,弄得西域天怒人怨,西域諸國上下反叛,歷史上面對已經走下坡路的阿拉伯帝國,唐王朝未必會輸。

    此次就是他為自己正名的最好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11:13
第六十七章 穿沙漠 越山嶺

    柴達木盆地沙漠!

    一支軍隊騎著駱駝,在空氣稀薄的沙漠中走著。

    他們一個個用布襟蒙著臉面以避風沙,走在漫無邊際的沙漠中。

    「右邊有水?」

    人群中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一傳十,十傳百,瞬間喊聲連片。

    在沙漠中行走,即便是三生三大喜也比不上遇到水源更要驚喜。

    兵士呼喊著,卻沒有動,而是期待的看著自己的統帥。

    統軍之人正受到高仙芝,高仙芝並沒有回應兵士的期待,而是看向身旁的嚮導。

    在這個沙漠中,嚮導的話比老天的旨意更要值得重視。

    嚮導是一個粗狂豪邁的中年人,他只是瞄了一眼不遠處的水源,笑道:「繼續直走,那是海市蜃樓,也就是蜃氣樓台,虛無縹緲的東西。我與你們國公有過短暫的交談,海市蜃樓是他的說法。將軍也不必為水源擔憂,我答應了國公,將你們帶出這片沙漠,一定做得到。大概還有十里,我們就到這裡的奇蹟之泉,可以好好的休息,補充水源。」

    高仙芝對於山地行軍很是在行,但沙漠行軍又與山地行軍大不一樣,能夠在這沙漠中行軍一月,而做到不足百人減員,這位嚮導功不可沒。

    高仙芝想著這一路的經過,也暗暗佩服自己那位上司交友之廣闊,連西域大名鼎鼎的馬賊王樓凡都識得,還心甘情願的充當嚮導,不免好奇,說道:「不知樓兄是如何認識裴帥的?」

    樓凡想起往事,忍不住搖頭苦笑:「某是自不量力,為國公擒獲。得他開恩,未加為難,現在為他做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他也不細說詳情,當初裴旻義釋,助其報仇之恩一直擱在心頭,不敢忘卻。

    這種大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區區領路。

    又行了十里地,柳暗花明又一景。

    高仙芝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也終於意識到為何樓凡會說奇蹟之泉了。

    沙漠中的綠洲本就是一個奇蹟,而面前的小綠洲卻是奇蹟中的奇蹟。

    這綠洲不大,不過是百步間距,綠色的植被擁簇著中心的一個噴泉。

    一股高達三尺的噴泉破地而出,水花灑向四周。

    泉水散發著熱氣,周邊充滿了水霧,當真是一大奇蹟。

    「到了!」樓凡彷彿到了自己家一樣,翻身下了駱駝背,說道:「別小看這小小的突泉,不管氣候多惡劣,天有多冷,便是滴水成冰,這泉眼依舊熱氣不斷,水流不停。在這乾旱的沙漠中是第一無二的存在,所以都叫它奇蹟之泉。」

    高仙芝查探了兵士的狀態,心底有了一個底,再度找到了正在痛飲泉水的樓凡,說道:「樓兄,還有幾日能出這沙漠。」

    樓凡盤算了一下,說道:「五日可出沙漠,轉道南行,過了崑崙山就是黃河的源頭星宿海。能不能行,就看將軍的了,某也只能幫到這裡了。到星宿海的路,可不好走,別看你們華夏的泰山多了得。星宿海所在的地方有三四個泰山那般高……你們想要通過星宿海,穿過崑崙山,簡直是異想天開,在我看來,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高仙芝卻不以為意的笑道:「只要出了這該死的沙漠,回到了山地,那就是我高仙芝的天下。這世間之事,只有做不做得到,沒有可不可能。」

    他說的自信十足,低吟片刻,下達了一個命令:「在這裡休息兩日,補充了體能再行出發。」

    看著高仙芝的表情,樓凡實在想不明白,他哪裡來的自信。

    在他看來,這穿過塔里木沙漠以及柴達木盆地沙漠兩大沙漠已經是一個奇蹟,要不是自己在沙漠中生活了二十年,熟知沙漠地形,根本無力領著高仙芝他們橫渡兩個沙漠。

    更加難以想像,高仙芝不但要穿過兩個沙漠,還要越過崑崙山……

    要知道崑崙山可是傳說中的神山,萬祖之山。

    這簡直是找死嘛!

    當然如果他知道高仙芝在歷史上兩次翻越過亞洲的屋脊,就不會說這話了。

    在樓凡的帶領下,高仙芝穿過了柴達木盆地沙漠。

    高仙芝別過樓凡,沒有多待,輕車熟路的往星宿海的方向行去了。

    高仙芝的目標是瑪多城。

    瑪多在藏語裡是「黃河源頭」的意思,這裡一年之中無四季之分,只有冷暖之別,通常又把冷暖兩季分別稱為冬季和夏季。

    冬季漫長而嚴寒,乾燥多大風,夏季短促而溫涼,多雨。

    現在正是夏季,氣候溫涼,便於行軍。

    身為山地行軍的領軍人物,高仙芝對於氣候特別敏感,故意選擇了這個時間,以減少惡劣氣候對兵士身體的消耗。

    一路上高仙芝只挑選平坦寬闊的山間谷地或河道行軍,情願多走一些路,也不選擇翻山抄近路,將行軍的困難降至最低。

    憑藉自身對山地行軍的研究,高仙芝克服了諸多困難,成功穿過了崑崙山,抵達了星宿海。

    高仙芝並沒有急著進兵,而是領著兵士在崑崙山腳休息。

    經過長時間的行軍,唐軍一個個都累得跟死狗一樣。

    這種情況的兵卒,根本沒有多少戰鬥力。

    高仙芝也不著急,只是就地休整。

    大約半個時辰,二十餘吐蕃裝扮的人從遠處跑來。

    他們見到高仙芝就拜,跪伏在面前,嘴裡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通,臉上一片恭敬。

    高仙芝大喜過望,笑著對全軍說道:「太好了,吐蕃一群鼠輩,知道我們穿過了這高山峻嶺,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嚇的屁滾尿流,已經有人來投降了。他們答應與我們裡應外合,瑪多城必然一戰而下。」

    兵士大喜過望,士氣徒然提升。

    高仙芝的副將喜出望外,忍不住對自己的上司說道:「想不到將軍還懂得吐蕃語,說的真好。」

    高仙芝嘴巴一歪,輕聲笑道:「我會哪門子的吐蕃語?那二十餘吐蕃人都是我安排的,嘰裡呱啦的是再瞎說,都是瞎編的……你看!」

    他說著對兵士努了努嘴。

    一個個原本疲累的唐軍兵士似乎都忘記了疲累,鬥志昂揚的備戰著。

    此次行軍風險極大,高風險意味著高回報。

    得勝後的獎勵,裴旻早就許諾,這一聽吐蕃給他們嚇的屁滾尿流勝利在即,兵士哪裡還顧得上一點點的疲累?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11:15
第六十八章 迫入絕境

    日頭慢慢高昇,薄薄的晨霧也都逐漸散了。

    經過近月血戰,伏俟城下屍橫纍纍。

    經過這些日子的奮戰,達扎路恭不得不承認一點,唐軍固然與騎射一道略顯遜色遊牧民族,但是他們的整體綜合素質卻是無任何已知國家可以相比的。

    不論是野戰、山地戰,還是攻堅戰,唐軍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高明先進的戰術打法。

    那一套先進的戰術經過戰場的千錘百煉,特別高明,整然有序,極難對付。

    尤其是唐軍的大將還是王忠嗣。

    王忠嗣的戰術直覺敏銳的有些可怕,只要有一點破綻,一點點的疏忽,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從而趁機擴大戰果。

    面對王忠嗣,達扎路恭根本不敢有半點的分心。

    每每臨陣指揮,必將全力以赴,唯有攻勢稍息的時候,才能夠抽出時間來思考退敵之策。

    幾乎是日夜無歇,不過短短的半年,年紀輕輕的達扎路恭,兩鬢甚至有了一些灰白,足見壓力之大。

    不過巨大壓力也讓達扎路恭的才能得到了磨練。

    與王忠嗣這樣的高手對陣切磋,達扎路恭的軍事水平直線提升,應對起來越發的老練得當。

    這日達扎路恭站在城頭,看著一支軍隊從唐軍軍營中馳出,往南方而去,心底登時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很快!

    達扎路恭的預感變為現實!

    幾乎在當日,達扎路恭就得到了高仙芝奇襲瑪多城的消息,整個人瞬間如晴天霹靂,呆傻住了。

    瑪多城是黃河的頭,也是青海湖與高原上的吐蕃連接的要地。

    下高原必經瑪多城,上高原也必經瑪多城。

    瑪多城一丟失,意味著高原上的吐蕃徹底失去了對青海湖的控制。

    高原上的援兵,高原上的物資不可能運送至青海湖,伏俟城也成為了一座孤城,一座完全沒有意義的孤城。

    「怎麼可能!瑪多城怎麼丟的,末東則怎麼守的城?」

    達扎路恭撕心裂肺的叫吼著。

    瑪多城一丟,意味著青海湖脫離了吐蕃的控制,伏俟城中的他,除了坐以待斃,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打探到消息的兵士一臉的灰敗,說道:「是高仙芝,他派小股部隊襲擊了我軍的運糧車。末東則元帥見糧車給襲擊,率兵救援。結果中了埋伏,為高仙芝殺的大敗。唐軍趁勢殺入城中,奪取了瑪多城。」

    達扎路恭傻眼的看著匯報的兵士說道:「高仙芝?他不是跟著裴旻去了西域,怎麼會出現在星宿海?還有大軍?」

    兵士又如何來的?

    即便是此刻,達扎路恭也想不到高仙芝先過了塔里木沙漠、柴達木盆地沙漠,又橫跨過了崑崙山抵達星宿海。

    這種操作實在是神乎其神,匪夷所思。

    在達扎路恭的記憶中就沒有人做到過。

    「滴答、滴答……」

    不知不覺,一滴滴的淚水從眼眶中落下。

    達扎路恭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機會,青海湖保不住了。

    心力憔悴的感覺湧上心頭,一個王忠嗣已經難以對付,何況還有那個遠在天邊的裴旻?

    再此之前,達扎路恭還是有些慶幸的,慶幸自己對上了王忠嗣而不是裴旻。

    王忠嗣固然不好對付,但他跟經驗老道,用兵天馬行空環環相扣的裴旻相比,卻要顯得生嫩一些。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不但小覷了王忠嗣,更加小覷了裴旻。

    即便裴旻在西域,青海湖的戰事,一樣兼顧的了。

    儘管達扎路恭想不明白,高仙芝怎麼從天而降的,但離不開裴旻的控制無疑……

    什麼兵分兩路,什麼將青海湖的戰事完全交給王忠嗣……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唬弄自己的騙局。

    從一開始,裴旻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就在利用王忠嗣的非凡軍略,吸引住了自己的一切主意。

    就在自己為王忠嗣逼迫的心力交瘁的時候,無暇顧念其他的時候,抵定勝負的殺手鐧才真正的祭出來。

    很快伏俟城中的將校集聚一堂,他們都知道了瑪多城失陷的消息,一個個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達扎路恭用力的拍著自己的臉頰,強打著精神走出了房間。

    大殿中雜亂無章,將士們各自議論,竊竊私語之聲,此起彼落。

    你一句,我一句的,聲音都不大,但匯聚在一起,便菜市場沒有什麼兩樣。

    有此可見,吐蕃諸將此刻的心思完全亂了。

    吐蕃深得唐文化的熏陶,在周邊諸國中,普及率最高。

    將官大多懂些軍略文墨,都清楚的知道瑪多城的落陷意味著什麼。

    達扎路恭咳了咳。

    直到聽到達扎路恭的提示,諸將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的都不再言語,而是焦慮的看著達扎路恭,想從他這裡得到一些好的消息。

    當然,他們失望了。

    達扎路恭沒有半點的隱瞞,直接說了當前的惡劣情況,道:「瑪多城的重要不言而喻,失去了多瑪城,伏俟城完全沒有防守的必要。所以我決定立刻放棄伏俟城,全軍撤退突圍,返回邏些。」

    達扎路恭的話又快又急,讓吐蕃的諸將沒有一點反應的機會。

    一個個都有些傻眼的看著面前的統帥,有些不知所措。

    達扎路恭高聲道:「放棄伏俟城,所有兵士,各帶十日糧草,準備好城中的所有戰馬,今日夜裡突圍……不要在讓我說第三遍。」

    諸將見達扎路恭已經到了盛怒邊緣,不敢抗命,一個個帶著幾分麻木的走了。

    達扎路恭看著諸將的背影,心底卻打著黃昏突圍的念頭。

    作為上位者,達扎路恭看的除了人心,還有人性。

    唐軍佔領了多瑪城,意味著他們這近乎十萬兵馬成為了困獸的孤軍,陷入了死地。

    這陷入死地的孤軍,一方面會有強大的戰鬥力,另一方面則是人心浮動,畏懼判敵。

    達扎路恭相信軍中的這些將官絕對不止一個在為自己謀求後路。

    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人之常情。

    這世界有忠肝義膽,無懼生死的英烈,自然也有貪生怕死的小人。

    立即選擇棄城而退,就是要在恐懼滋生以前動兵,讓兵士讓諸將來不及恐懼,為吐蕃保留最後的戰鬥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57
第六十九章 突圍與堵截

    「元帥!」

    吐蕃悍將布閣喜怒氣衝衝的來到城守府衙。

    相比諸將對於局面的擔憂,布閣喜腦子的回路卻要簡單的多。

    他只知道達扎路恭讓他幹什麼就干什麼,沒有別的想法。

    故而即便得知瑪多城落陷,也不聞不問。

    直到聽別人傳來消息說要放棄瑪多城,布閣喜這才找上門來,一臉的不甘心。

    見面的第一句話,布閣喜就道:「元帥,末將申請留下來。」

    達扎路恭看著一身決死氣息的悍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跟我一起撤,留下來沒有任何的意義。」

    布閣喜切齒道:「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唐狗。末將留下來,保證讓唐狗一粒米,一塊鐵都得不到。」

    唐蕃世仇,布閣喜的親人大多都死於唐人之手,對於唐王朝的恨意那是深入骨髓的。

    達扎路恭也知自己這位屬下的心情,說道:「與其留在城中,不如隨我出去多殺幾個唐狗,就算一死,也是的值得。至於城中物資,你無須擔心,我這裡自有安排。」

    布閣喜但聽如此說來,也粗著嗓子道:「元帥放心,布閣喜一定殺個夠本。」

    在黃昏時分達扎路恭下達了棄城突圍的命令。

    這命令一下達,吐蕃諸將果然措手不及。

    大部分人固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餘的念想。

    少部分人則驚慌失措。

    叛徒絕不是華夏朝特有的存在,天下諸國皆有這類人物。

    他們的根基在青海湖。

    離開了青海湖,什麼也不是。

    為了自己的利益,暗中向唐王朝投誠,說起來不好聽,卻是世間常事。

    達扎路恭最初說半夜北上,他們滿以為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卻不想棄城時間改到了黃昏,一切計畫都打破了。

    達扎路恭領著伏俟城裡的所有兵士,往高原南下。

    達扎路恭一路疾行,速度奇快。

    不多時,以到伏俟城以南三十里的那祿驛。

    那祿驛也是南下經過吐蕃的必經之路。

    當年文成公主入藏,便是經過這那祿驛,過柏海,至眾龍驛,再過犛牛河藤橋,向西進唐古拉山,經那曲抵達吐蕃國都的。

    達扎路恭要想南下去高原,無可避免的要經過那祿驛。

    此刻的那祿驛已經為唐軍佔領,一支雄糾糾氣昂昂的軍隊精神抖擻的出現在了達扎路恭的眼前。

    無數火把燈火通明,映照著那祿驛四周每一個角落。

    沒有任何的招呼,唐軍直接對遠道而來的吐蕃兵展開了攻擊。

    「果然!」

    達扎路恭看著那祿驛左右那些枕戈待旦的唐軍,心中一片苦澀,自己棄城突圍的打算並沒有瞞過唐軍。

    王忠嗣已經先一步猜到自己的決定突圍的打算了。

    一早就安排了軍隊前來堵截,自己瞞過吐蕃諸將這些自己人,卻沒有瞞過敵方的大將……

    王忠嗣或許在經驗威望上遜色裴旻許多,但他的前途潛力無可限量,假以時日,也許會是另一個裴靜遠。

    達扎路恭慘然一笑,高聲道:「唐軍已經佔據了多瑪城,佔據了那祿驛,更佔據了伏俟城。退,已完全無路,想要活命,只有一條路可選,向前,殺出一條血路。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回到高原上,回到我們的家,回到我們的國……」

    困獸孤軍,往往能夠發揮出令人側目的戰鬥力。

    孫子兵法中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唐蕃彼此世仇,雙方平素都恨不得啃彼此的骨頭,喝彼此的血。

    在這種情況下,吐蕃上下孤注一擲,展現了非凡的戰鬥慾望。

    王忠嗣看著如瘋似魔的吐蕃軍,穩重的面容上也多了幾分敬重,肅然道:「此人不除,終究是一個禍害!」

    對於裴旻奇襲,王忠嗣也沒有想到。

    但他的應變極快,在第一時間就派兵支援多瑪城,以免因為兵力的不足,功虧一簣。

    安排了江岳支援多瑪城之後,王忠嗣又開始思考自己對手的行動。

    經過半年的對決,王忠嗣在達扎路恭手上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不論是龍駒島的防禦戰,還是伏俟城的攻堅戰。

    達扎路恭的表現都給王忠嗣一種應付的極為吃力的感覺。

    王忠嗣也進一步的體會到自己這個對手的不凡。

    王忠嗣甚至想過,若非旻哥看出了龍駒島的戰略意義,先一步為自己取得戰略優勢,自己能不能在與達扎路恭的對決中將之逼迫於伏俟城龜縮不出?

    王忠嗣並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達扎路恭,卻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做到這一點。

    也正是因為重視這個對手,王忠嗣才沒有任何的鬆懈,從而判斷出達扎路恭棄城突圍的意圖,事先做了準備。

    以以逸待勞之軍,迎擊困獸疲乏之軍。

    聽王忠嗣說「達扎路恭」是個禍害!

    僕固懷恩高聲討命:「那就讓末將為裴帥,為大唐減除這個禍害!」

    他求戰心切。

    不論之前的龍駒島防禦戰,還是後來的伏俟城攻堅戰,這些戰事都跟重騎兵沒有半毛錢關係。

    這半年下來,僕固懷恩幾乎沒有表現的機會。

    那祿驛地勢正好適合重騎兵的突刺,僕固懷恩焉能坐得住?

    王忠嗣點了點頭,笑道:「此刻正需要僕固將軍麾下重騎兵的力量!」

    僕固懷恩戰意高揚,舞動著手中的馬槊,二話不說,領著重甲騎兵兇猛如狼一般的往吐蕃衝殺了過去。

    訓練有素的重甲騎兵,排成錐型陣,緊跟著自己的主帥深深地楔入敵軍之中。

    槍矛交錯,兩軍最前鋒的戰士頓時濺血倒下,無主的馬匹四散奔逃跌倒,在兩軍陣型接觸的一瞬間,敵我都為之一滯。

    但結果很明顯,重騎兵的力量是尋常騎兵難以抵抗的。

    作為這個時代的坦克,重騎兵以他們可怖的衝擊力向世人述說著他們存在的價值。

    唐軍的重甲精騎在雙方不畏生死的撞擊下,依然保持著強大的衝擊力,踩踏著吐蕃騎兵的屍體,向前突進。

    一步一步,無可抵擋。

    達扎路恭的反應極快,在第一時間就調派上了長矛手,以對付破陣的僕固懷恩。

    但有一人,反應的比達扎路恭更要快上一籌。

    王忠嗣直接派出了兵士截住了達扎路恭的長矛手……

    一場大戰即將在那祿驛展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23:59
第七十章 圍殺

    僕固懷恩忠義勇烈,手中的巨型馬槊,左右盤旋揮舞,將一個又一個的吐蕃兵挑於馬下。

    但隨著尖銳的破風聲響起,一支鋼矛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正前方如毒蛇般刺過來。矛尖吞吐閃爍不定,忽然抖成一朵矛花,捅向僕固懷恩的前胸。

    僕固懷恩毛孔悚然,居然難以招架,屏住呼吸,虎吼一聲,同時雄軀一扭,無比純熟地滑到跨下戰馬的腹部左側,瞬間又翻身上馬,反手一槊,對著來敵刺了過去。

    對方身體重心向左壓,同時長矛全力向右側一帶,將僕固懷恩的馬槊推了開來。

    戰馬的速度,讓兩人擦肩而過。

    僕固懷恩心中不免暗暗吃驚:漆黑中敵人那一矛的力量可怖,角度也尤其刁鑽,若非自己騎術精湛,在這出其不意之下,真有可能為之所乘。

    如此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僕固懷恩也無暇他顧,馬槊舞動之際,兩名前來阻擋他的吐蕃兵士一中脖頸,一中心臟,當即斃命落馬,繼續向前突刺。

    約莫一刻鐘,面前忽然一片清淨,僕固懷恩成功將吐蕃的前部割裂成了兩段,見敵人已經向他四面圍殺而來。

    一呼哨,溜了。

    重騎兵不比尋常的突騎兵。

    突騎兵就算沒有了速度,依舊能夠調頭繼續衝殺,而重騎兵一但失去了速度,笨重的盔甲將會成為他們的負累,反而不利於近身戰鬥。

    此刻拉開距離,組織第二波衝鋒,才是真正重騎兵的用法。

    重騎兵造價非凡,每一個兵士都極為昂貴,用在刀刃上才是關鍵。

    拉開了距離,僕固懷恩整編陣容,打算做第二次衝鋒。

    便在他即將下令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兵士整隊的速度有些緩慢。

    作為隴右軍的一員,僕固懷恩幾乎每年都要領著麾下的兵卒參加三到四次軍演,對於自己訓練的這支重騎兵隊的實力有著足夠的認識。

    重騎兵因為人馬重甲最耗體力,對於體力的訓練最為嚴苛。

    在他的記憶中自己麾下的這支重騎兵能夠維持六連突,此後人馬疲憊,戰鬥力將會大減。

    然而現在才一個突刺,居然出現行動緩慢的跡象?

    僕固懷恩突然想起裴旻多次說高原反應,心底有些明悟。

    為了在前邊堵截吐蕃軍,他們之前加急趕來那祿驛,耗費了一些體力,現在又破陣而出。

    吐蕃戰鬥力不弱,破陣也耗費了不少的氣力。

    那祿驛已經開始深入高原地區了,高原反應遠比在伏俟城嚴重。

    僕固懷恩念及此處,立刻叫來一名兵士,道:「去告訴王副節度使,說高原反應比想像中的更要厲害,請他多多注意!」

    他說著高舉起了馬槊,放聲大笑道:「大夥兒英勇無敵,沒有一個是孬種!區區氣候,焉能壓垮我們?就讓吐蕃小兒看看我們的志氣!」

    王忠嗣皺著眉頭,看著戰場,兵卒的表現有些低於預期,讓他察覺到一絲的異樣。

    「是因為破釜沉舟的緣故?」

    王忠嗣心底唸著,正當他琢磨的時候,得到了僕固懷恩的提醒。

    瞬間,王忠嗣醒悟過來,發現自己還是小覷了高原反應。

    讓唐王朝諸多名將大將折戟沉沙的氣候,果真不是好對付的。

    看著吐蕃的佈局,王忠嗣嗅到了一絲絲的危險,眺望著伏俟城的方向,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趙頤貞居然沒來?

    趙頤貞是薛訥留給裴旻的三將之一,用兵刁鑽靈活,擅於投機取巧。

    而王忠嗣沉穩勇猛,剛柔並濟,但於機敏變化一到,略有遜色,趙頤貞能夠彌補這一點。

    對於趙頤貞,王忠嗣也很是器重。

    此次他兵分兩路,一路由自己率領,堵截達扎路恭,另一路交給了趙頤貞,讓他負責在達扎路恭棄城而走的時候,趁機接手伏俟城。控制伏俟城後,趕來與之匯合,前後夾擊達扎路恭。

    而今達扎路恭棄城而逃,趙頤貞理應很快掌控伏俟城局面,趕來支援才是。

    現在未至,定有意外。

    王忠嗣向戰場俯視,吐蕃軍面對自己的攻勢,隱隱有轉為防守的架勢。

    表面上自己是佔據著優勢,情況未必就如想像中的那麼樂觀。

    高原反應比想像中的嚴重,此時唐軍雖然佔據上風,但一時半刻卻也拿不下孤注一擲的吐蕃。

    士兵的體力因為高原反應流失極快,趙頤貞的援兵又未能在第一時間內抵達。

    現在的兵力反而是吐蕃佔據優勢,一但體力真的告急,怕是還有輸得可能。

    達扎路恭本意是突圍,但未必就不懷有其他心思。

    王忠嗣眼中露出一絲凝重,不在猶疑,高聲道:「改變作戰計畫,傳令給僕固懷恩將軍,讓他直接以重騎兵衝擊達扎路恭中軍帥陣。難得,你領一支兵馬往右突破,直接攻打達扎路恭中軍帥陣,我親自領兵向左攻打敵帥陣。此戰殺多少吐蕃兵都不算功,留下達扎路恭這個人,才是勝利。」

    在王忠嗣的指揮下,唐軍不在與吐蕃軍僵持,直接選擇了中央突破的戰術。

    王忠嗣、僕固懷恩、王難得三員大將分作三個不同的方位同時對達扎路恭所在的中軍掌開了強攻。

    三大將的猛攻,瞬間讓達扎路恭的中軍壓力徒升。

    達扎路恭鐵青著臉拼著一股韌氣,抵擋著三員大將的猛攻,一時間竟然讓王忠嗣、僕固懷恩、王難得三員虎將攻不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吐蕃後軍出現了一支唐軍部隊。

    遲來了半個時辰的趙頤貞趕到了戰場,四面將達扎路恭的中路軍圍困住了。

    面對四面圍攻,達扎路恭依舊強撐了半個時辰不敗。

    但隨著兵士一個個的陣亡,生機越來越小。

    給包圍的吐蕃兵卒終於開始奔潰,開始沒頭沒腦的四處逃竄,甚至唐兵刀刃砍在他們的身上,他們都沒有反抗的意思,一味的逃竄。有些更是直接丟下了兵器,任人宰割。

    看著戰局,看著心裡漸漸奔潰的吐蕃兵士,達扎路恭呆呆的看著自己身後的吐蕃王旗,他拔出刀來,狂笑一聲,反手將刀往脖頸下面抹了過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