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29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00:09
第十九章 封賞之日,開胃小菜

    程行湛在御史台還是很有威信的,幹了多年的御史大夫,人脈也是足夠。

    他這一出面,抵定了御史中丞的人選。

    李林甫在人心是算計上果然超乎尋常。

    在他的策劃下,陳希烈與王鉷走在了一起。

    兩人一個有資歷,一個最得寵,相互結合,堪稱天衣無縫。

    王鉷知道只要將陳希烈捧為宰輔大臣,就意味著宰相中有了一位自己人,國朝大事也有了先知權跟話語權。

    日後自己晉陞為相,也有一塊墊門磚,百利而無一害。

    李林甫的這一招直接擊中陳希烈、王鉷的心坎,讓他們如正負磁石一般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

    宇文融在求那空閒的相位,陳希烈、王鉷也在求,矛盾不可避免的。

    不過終究不是自己的事情,王鉷固然為了自己願意趕忙,力度也是有限,並不打算為了剛剛交好的盟友,得罪唐王朝的首相。

    但是韓休繼任御史中丞之後,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王鉷將御史中丞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讓韓休奪去,焉能受得了?

    兼之陳希烈的蠱惑,與李元紘一派,徹底撕破了臉,開始在廟堂上相互攻訐,各自找茬。

    而激進派因為失去了張說這位主心骨,暫時退出了這種激烈的鬥爭,在一旁看著戲。

    目前的局勢發展與裴旻無關,他也準備著自己的事情。

    封賞之日終於到來。

    這天一大早,裴旻與王忠嗣在皇宮的正門口等著隴右、河西諸將。

    王忠嗣是跟裴旻住在裴府,兩人自然一道。

    餘下諸將都住在長安城中的驛館,離皇城有些距離。

    等了大約半刻鐘,高仙芝、李翼德、李嗣業、折虎臣、雷萬春等人,一併正裝出現在了裴旻面前。

    看著身著朝廷頒發的屬於各自顏色的官府的諸位,裴旻有些不地道的笑出了聲來。

    他忍不住笑道:「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可你們一個個套上這層皮,怎麼看,怎麼彆扭。也只有仙芝,有些樣子。」

    這些官府都是這幾日朝廷特別為他們量身定製的,穿起來是極為合身。

    但李翼德、李嗣業、折虎臣、雷萬春都說三五大粗的悍將,好聽的是威武不屈,難聽的就是滿臉橫肉。

    這老虎披上了羊皮,本質還是老虎。

    穿著一身正經的官服,他們依舊改不了身上的那股彪悍氣質,顯得不倫不類。

    在他身旁的王忠嗣稍微好一些,卻也是關中大漢,隨著年紀的增長,塊頭已經超過一米八五的裴旻了,寬大的官服也難掩一身腱子肌肉。這種寬敞的官服穿在身上,也沒有半點官員因有的氣度。

    也只有高仙芝有模有樣的,畢竟是帥哥,穿什麼都覺得好看。

    他說的自然包括他自己。

    裴旻早就是一品國公,穿的是最高貴華麗的紫袍,配著金魚袋。

    高貴中又不失武將氣度,顯得風采十足。

    李翼德扯著那粗大的嗓門道:「穿個衣服也這麼麻煩,還是隴右更好!」

    折虎臣取笑道:「昨夜,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翼德臉上一紅,意外不說話了。

    裴旻這裡聽得是一臉尷尬,知道他們幾人昨日是去平康坊瀟灑去了。

    他們戰功彪炳,得到的賞錢也多,平日出生入死的,去青樓找個樂子,裴旻並不在乎。

    只是他們這個說法,讓裴旻忍不住起了就雞皮疙瘩。

    尤其是李翼德、折虎臣,一個貌如張飛、一個樣似典韋,他們在一起,那畫面……

    「走吧!」裴旻不敢想下去,領著一行人向皇宮走去。

    裴旻說著簡單的規矩,在朝堂文武的注視下,他們一行人仰首挺胸的走進天下權力的中心。

    「臣裴旻領隴右副節度使王忠嗣,軍使李嗣業、折虎臣、高仙芝、李翼德,都尉雷萬春……拜見陛下!」

    李隆基對於裴旻麾下諸將並不熟悉,一眾人除了王忠嗣,也就見過一個李嗣業,還有僕固懷恩,其餘人大多不認識了。

    看著一眾威武不凡的猛將,穿著官服就跟披著羊皮的老虎一樣,忍不住笑讚道:「有如此多的智勇悍將,我大唐焉能不常勝不敗?」

    他霍然而起,看著一眾猛將,以及滿朝文武,高聲道:「自朕登基以來,內修文治,外擴武功;守土開疆,掃平四夷。今有宵小阿拉伯、吐蕃、南詔沆瀣一氣,互為友邦,圖謀我大唐疆域。然宵小之輩,焉能匹敵我大唐雄獅?」

    「昔年班彪給大漢光武帝的奏章中有一言『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朕今日也有此意此心,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萬千番國,盡歸大唐……」

    「都尉雷萬春,身先百戰之鋒,氣蓋萬夫之敵,授游擊將軍,封昌松縣子。」

    「神武軍軍使李翼德,斬敵先鋒,挫敵銳氣,功高至偉,勇如再世之關張,為虎熊之悍將,授宣威將軍,封化成縣伯。」

    接下來李嗣業、折虎臣、高仙芝、王忠嗣,逐一受到李隆基的嘉獎,更親口述說他們的功績。

    這也跟裴旻寫的戰報慼慼相關,若無裴旻那細微至毫釐的戰報,李隆基做不到今日這般詳細的論功行賞。

    李嗣業、折虎臣都是武勳,皆授予將軍銜位,並且冊封爵位。

    高仙芝、王忠嗣則另做封賞。

    高仙芝橫穿兩大沙漠,翻越了崑崙山,抵定勝局,如此奇功僅次於裴旻、王忠嗣。

    李隆基毫不吝嗇誇讚之詞,冊封高仙芝為北庭節度使、雲麾將軍、正議大夫、常樂伯爵……

    而王忠嗣攻取青海湖,擒殺吐蕃邊帥,為唐王朝擴地千里,直接給封為青海湖大都督,懷化大將軍,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莫離侯……

    王忠嗣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已經成為唐王朝最耀眼的一顆新星。

    但是滿朝文武都在等,對於這些封賞,他們都無人說話,都知道,真正的重頭戲,才剛剛開始。

    之前的這一切都是開胃小菜……

    「隴右節度使、按察使、支度使,河西節度使、按察使、支度使、西域大都護府大都護,輔國大將軍、兼金紫光祿大夫、御史中丞,涼國公裴旻……」

    這一連串的官職爵位念下來,賞賜還未下,已經讓人高山仰止!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00:12
第二十章 封賞厚重

    對於裴旻,李隆基也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至武後以來,我朝軍事疲敝,以致群丑亂舞!突厥、吐蕃、突騎施等宵小,橫行於世。裴卿忠義貫於神明,威惠孚於士卒,懷韓白之奇策,兼衛霍之驍勇,陷陣摧堅,機權果達。鏖斗屢合,令群丑敗奔,功蓋天下……」

    「朕破格特封裴卿為武威郡王,加封驃騎大將軍,上柱國,晉封光祿大夫,令御史大夫銜,賜丹書鐵券,以彰顯功績……」

    李隆基話還未說完,堂下已經一片嘩然。

    即便早有所傳聞,李隆基會破例封王,這親自聽說,依舊忍不住訝然。

    終唐一朝,極少有受封異性王的。也只有武後時期,張柬之、敬暉、崔玄暐、桓彥范、袁恕己五人他們策劃神龍政變,逼宮竄唐自立的武則天,受封五王。

    餘者也只有唐初戰亂時期,為了安撫地方諸侯,才有異姓王一說。

    武將至今,未有一例。

    裴旻此次受封異姓王,無疑是開了先河。

    宇文融神色大急的看著李元紘,希望他能站出來反對。

    身為文臣,他就看不得武臣勢大,而且對象還是裴旻,這個自己力主打壓的存在。

    裴旻若是受封異姓王,那權勢威望提升一個台階,他又憑什麼打壓?

    而且還給獲賜丹書鐵券。

    丹書鐵券,又稱「丹書鐵契」,亦是民間常說的免死金牌。

    有丹書鐵券在手,除非是皇帝本人動了殺心,其他人幾乎不可能動得了他。

    以李隆基對裴旻的器重,怎麼可能對之起了殺心?

    一但今日裴旻成功接任異姓王,受丹書鐵券,他的全盤計畫就告吹了。

    但是李元紘卻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勸阻?

    李元紘又如何不想勸阻?

    但是怎麼勸?

    有什麼理由來勸?

    裴旻是現今廟堂上僅存的唯一一個從龍元勛,他的束水沖沙法造福了長江、黃河、淮河兩岸百萬居民,令得這十餘年時間,一江兩河以往經常氾濫之地,極少受災。

    還有他早年負責御史台時,整肅朝廷吏治風氣,接手兵部時改革兵制。

    這一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顯眼的功績,用在裴旻這裡卻是微不足道。

    修烏鞘嶺,開隴山,可謂千古壯舉。

    僅以文治而論,都非同尋常。

    再說武功,自唐王朝立國以來,真正能夠稱得上敵人對手的也只有突厥、突騎施、吐蕃、薛延陀、高句麗、新羅。

    薛延陀為太宗覆滅,高句麗也亡於高宗之手,新羅這個時候已經沒落,一直抱著唐王朝的大腿。

    唯有突厥、突騎施、吐蕃依舊強勢。

    他們一個稱雄北地,一個縱橫西域,一個西南為王……

    而裴旻入主西方之後,北滅突厥,西破突騎施,之前更是以河西、隴右、西域之兵,力克吐蕃、阿拉伯的聯軍,打勝了唐王朝最輝煌的一場勝利。

    要說唐王朝至今,最輝煌的戰役,在這之前,必定是李靖滅突厥之戰。

    經過隋末動盪,突厥之強,千百年來未有如此,他們的可汗甚至有入主中原的雄心。

    唐王朝也不得不屈辱的定下渭水之盟,但經過四年蟄伏。

    唐王朝通過離間,抓住了突厥大雪霜凍的天時,一戰功成,一雪渭水恥辱。

    這是唐王朝抵定東方霸權的一仗,這一仗向東方宣告了華夏,始終是華夏,你大爺始終是你大爺。

    而今時今日,裴旻這一次的大決戰卻比之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接打殘打廢了吐蕃,並且教訓了縱橫亞歐非大陸所向無敵的獅王,讓西方更進一步的知道,遙遠的東方有一個無比強盛的大唐。

    縱觀裴旻武功,甚至可以說,開元朝決定國運的戰役,他都親自參與,而且多是親自指揮。

    這種功績累積起來,即便衛青、霍去病都比及不上。

    封異姓王,是名至實歸的。

    李元紘找不到任何理由藉口來拒絕。

    既然找不到藉口,只能一言不發。

    宇文融見李元紘無動於衷,想要親自出班,剛想邁出腳步,卻發現自己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不知不覺,他發現自己視為對手意圖打壓的存在,在各方各面的功績,都將之死死的踩在腳下,連質疑的空間機會都沒有。

    他不甘心的收回了腳步。

    這時,卻聽李隆基的話還未說完。

    「我朝有今日之盛,裴卿居功至偉,朕欲開凌煙閣,供奉裴卿畫像,以彰顯功績。」

    此言一出,更是讓滿朝文武羨慕嫉妒恨。

    凌煙閣是唐朝為表彰功臣而建築的繪有功臣圖像的高閣,以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而聞名於世。

    但並非只存放二十四功臣,其他各朝名臣但凡立過蓋世功勞的,也會給搬入凌煙閣。

    但是還是那句話,開元朝還沒有一個功臣有這個先例。

    不管是李隆基的謀主劉幽求、張說,還是治世奇才姚崇,治吏能臣宋璟,都不在此列。

    作為一個唐朝人死了都想去的地方,江州司馬的白居易,落筆就提:「凌煙閣上功無分,伏火爐中藥未成。更擬共君何處去,且來同作醉先生。」僅做過三年「九品芝麻官」的鬼才李賀,也曾寫詩說:「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在凌煙閣上留下自己的畫像,那是唐朝所有官員最期待的事情。

    裴旻不過三十五,居然拔得頭籌,成為第一個開元朝凌煙閣功臣。

    怎麼能不叫人羨慕嫉妒?

    尤其是王鉷,他都已經傻眼了。

    他滿以為有機會有本事與裴旻鬥一鬥,但是今日這封賞讓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裴旻的面前,自己不過是一個小丑。

    一個討個聖心聖意的小丑,而廟堂上的這個人,雖跟他一樣也討得了聖心聖意,可他用的方式是煌煌大道。

    憑藉自己的軍功實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自己跟這樣的人斗,有半點勝利算?

    一瞬間,王鉷發現自己慫了,心底發怵,前所未有的心虛。

    裴旻也想不到李隆基會給如此厚重的封賞,也呆了呆。

    李隆基很滿意裴旻的反應,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作為一個王朝的皇帝,李隆基堅信一點,自己誠心以待,換來的必定是一片赤膽。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00:14
第二十一章 主動放權 肺腑之言

    封賞至此算是告了一段落。

    至於錢財等封賞,自也少不了,但對於此刻的裴旻來說,早就是身外之物了。

    此次朝會的重心就是封賞。

    封賞過後,朝會也到了尾聲。

    不過裴旻在散朝之前,如約的向李隆基申請辭去了自己河西、隴右支度使、營田使的權利,並且辭退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的職位,說道:「之前軍情緊急,是非常時刻。承蒙陛下重託,授予河西、隴右支度使、營田使以及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而今賊患已去,特請辭諸位,委任賢能擔當。」

    裴旻此話一次,再次讓諸多文武訝然,均想不到在這時候,他居然沒有趁勢攬權,而是主動放權。

    一時間,李元紘臉上甚至露出幾分羞愧,覺得自己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宇文融是一如既往,眼中倒是露出一抹喜意。

    李隆基怔了怔,作為一個心大的皇帝,他不介意忠於自己的臣子,手中有多少實權。

    不過裴旻既然說到這事,也不好拒絕,道:「河西、隴右支度使、營田使朕應允了,但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依舊有愛卿擔任。除了愛卿,朕可找不出第二人能夠鎮住西域諸王。而且阿拉伯此次雖為裴卿擊敗,但他們依舊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由靜遠負責西域一切事物,朕也安心。」

    這一任命,他沒有給裴旻與百官說話的機會:因為他是唯一的選擇。

    裴旻自是無法拒絕。

    接下來是李隆基為裴旻一行功臣設慶功大宴,四品以上的官員作陪,並且讓梨園一眾宴會獻舞。

    四品以下的官員,連作陪的資格也沒有。

    但是他們不可避免的將封賞的細節傳言了出去,在長安也引起了轟動。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來的長安話題風雲兒早就一去不再了。

    只有在裴旻打贏一次勝戰,或者幹成某件壯舉的時候,才能聽到一二。

    但隨著他此次入京,隨著開元朝第一個異姓王的頭銜,花落此間,頓成長安上下的談資,諸多說書人發現大爺始終是大爺,一點沒變。

    宴會開始的時候,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

    李隆基與裴旻獨處的時候,李隆基不滿道:「朕觀靜遠在河西、隴右干的不錯,此次西域大戰,你調度有方,隴右、河西經濟井然有序,還有西域的軍屯,都干的異常出色。朕就記得一人,他叫什麼來著,對,牛仙客。我看過他上表的清單,朕記憶猶新。他有過一次上書,朕記得清楚……」

    「月支錢五十六萬三千六百二十一貫九文,米九萬四千五百三十六石,他將錢糧供給的數字居然記載的如此清晰明了,讓朕大吃一驚,是個人才。而且根據他統計的數據,靜遠在河西、隴右之地就籌措了八百萬貫的軍費還有十萬石的糧草;軍屯所得,更是達三十多萬石,為朝廷節省了大半年的軍餉以及四個月的糧食供給。」

    「在這方面,歷代支度使、營田使都比不上你,跟你一比,那些原本的幹吏,一個個都成了廢材了,朕覺得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裴旻搖笑道:「這也是陛下恩威所致,與臣沒有多少關係。涼州、隴右一地是我朝僅次於京畿、洛陽的經濟商業圈,與京洛不同,京洛四通八達,連接華夏各地。即便失去西域商途,依舊有著諸多的商業渠道。就算失去西域商道會傷筋動骨,也傷不了根本。」

    「涼州、隴右的商圈卻不一樣,他們能夠取代太原、河北靠的就是西域跨國貿易。一但西域商途受到波及,他們的生意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商人,精著呢,我這邊能不能取勝,與他們的生意完全連在了一起。問他們捐獻一些軍費,只要不是傻瓜,都願意出錢出力。」

    李隆基道:「那也是靜遠讓他們信服所致,他們相信靜遠能夠取勝,才會慷慨解囊。換做別人,未必要得到那麼多錢。」

    裴旻也很會說話,道:「還是是因為臣的背後有大唐有陛下,沒有陛下在後面支持,他們哪來的信心?」

    「這倒是!」李隆基很不要臉的一口承認了下來。

    裴旻緘默了幾秒鐘,說道:「另外臣還有一點顧慮,朝中有一些官員反對外臣勢大,他們的理念陳舊,但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故而相比全盤反對他們的觀點,臣更加希望尋得一個折中的方法。目前沒有一個好的對策,但維持將相和是其一,其二臣也不希望見到邊帥將軍、糧、財三權死死握在手心。臣始終相信邊帥對陛下的忠心,但人各有志。歷朝歷代都避免不了一些宵小,即便是貞觀朝,依舊有侯君集謀反一事。將邊帥的權力,由糧、財分割開來,能夠有效的防備這點。」

    他這一番話,完全是針對安史之亂有感而發的。

    李隆基太相信自己了,相信自己能夠駕馭一個個驕兵悍將,故而為了軍功,毫無節制的放權。

    這才讓安祿山有了崛起的機會,不然憑藉一個安胖子,焉能挑動天下大亂?

    為了不重蹈覆轍,裴旻除去了楊國忠,控制住了李林甫,還將楊玉環接到了涼州。

    唯獨安祿山還不知所蹤,這安胖子不除,裴旻心底難安。

    尤其是李隆基已經不是早年的李隆基了。

    即便是裴旻自身也感受的到,現在的李隆基傾向於無為而治,放權於大臣,而自己抽得空閒干自己喜歡的事情。

    對此裴旻也有心無力,李隆基就是這個性格。

    裴旻也只能勸說,並不能強迫他改變。

    歷史上任何一個意圖強迫皇帝干某件事的臣子都沒有好下場。

    哪怕是寇准這樣的名臣,也是蒙冤遭貶,最終客死雷州。

    李隆基也能體會裴旻的用心,感慨道:「滿朝文武,唯靜遠一人有此覺悟,不計價在乎個人得失,一心為朕著想。不過靜遠這是多心了,朕威加四海,天下臣服,萬眾歸心,就不信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膽敢防反朕?」

    裴旻心底吐槽:「這立fg立得,哪來的自信……」

    他悶聲道:「只是怕個萬一……」

    李隆基也知裴旻好心,一口應諾道:「朕會注意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00:15
第二十二章 來至首相的賠罪

    李隆基到底聽沒聽進去,裴旻真不知道,但現在唐王朝的局面比之歷史上要好上千百倍。

    唯一的弊端就是王鉷與楊婕妤。

    此二人的威脅固然比不上李林甫、楊國忠,但也不能任由他們恣意妄為,將大唐的大好山河葬送了。

    慶功宴在興慶宮的花萼相輝樓舉行。

    花萼相輝樓是興慶宮裡特別的一個建築,因李隆基的地位是受長兄寧王李憲,次兄李捴辭讓而得的。

    為了感念哥哥的德行義舉,繼位以後,李隆基在興慶宮裡專門為他們弟兄修建了花萼相輝樓,他攜弟兄們時時登臨,一同奏樂坐敘,一起吃飯、喝酒、下棋,贈金銀絲帛取樂。

    在這花萼相輝樓裡,還有一個巨大的床,一個超長的枕頭和寬大的被子,就是給他們五兄弟一併同塌而眠,同枕而睡的。

    但是隨著老二李捴的早亡,老四李隆范的病故,花萼相輝樓漸漸不復以往熱鬧,成為了興慶宮內的宴會娛樂場所。

    花萼相輝樓由雙層廊廡環繞,空間構思新奇活潑,建築富麗堂皇。

    裴旻早年多次來此,到不覺得新奇。

    李嗣業、折虎臣、高仙芝、李翼德等人卻如鄉巴佬進城一樣,看的眼花繚亂,一路走到大殿都是嘖嘖稱奇。

    宴會自然是以裴旻他們一行人為首的功臣為主。

    而且每一個人身旁都有官員相陪。

    裴旻這位異姓王理所當然的位於首席,讓他意外的是陪他一併喝酒的居然是唐王朝現今的首相李元紘。

    裴旻客氣一笑,做了表面功夫。

    不管怎麼樣,就算裴旻不喜李元紘屢屢針對,卻也不願意弄出一個將相不和的事情出來。

    很意外,李元紘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尷尬,隨即又坦然的一笑。

    那笑容有些親暱,笑得裴旻都有些莫名其妙。

    隨著宴會的開始,梨園的歌姬舞姬魚貫而入。

    他們早已身經百戰,老練熟悉的吹拉彈唱,帶動起了宴會的氣氛。

    「武威郡王!」

    裴旻一時間還不習慣這樣的稱呼,頓了頓才發現是叫自己,趕忙舉起了酒杯說道:「李相!」

    李元紘道:「老朽這一大把年紀,是越活越回去了。與郡王的大仁大義相比,老朽可謂迂腐不堪,所行所作之事,羞煞世人。今日,在這慶功宴上,老朽自罰三杯,向郡王賠罪。」

    李元紘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裴旻有些措手不及,很快也定下神來,說道:「李相客氣了,您為民請命,寧移南山而不改判的事故,人盡皆知。旻,末學晚輩,豈敢受這三杯之禮。在下與李相共飲。」

    裴旻說的是李元紘早年最出名的一個案子。

    那還是武則天時期,神龍年間,李元紘遷雍州司戶,一貫盡心盡力,公正不偏,深得當地士民信賴。

    當時,太平公主縱容家奴強行侵佔某寺院裡的一盤石磨,寺僧不服告官。李元紘受理此案,秉公執法,不畏太平公主的權勢,立即判還僧寺。

    雍州長史竇懷貞畏懼太平公主,慌忙去找李元紘,讓他改判。

    李元紘執正不撓,直接在判決書上寫道:「南山或可移,此判終無搖。」

    對於這個例子,後世也衍生了一個成語叫做南山鐵案,以形容判定、不可改變的案件。

    裴旻與李元紘互飲了三杯。

    李元紘嘆道:「某終於明白,為了昔年姚相,宋相對裴國公都讚不絕口。與國公相比,我等這些看似為國為民之舉,其實就是枉做小人。若非今日的陛下點撥,老夫恐怕會成為我朝罪人。」

    原來李隆基也看出李元紘意圖削弱邊將的意思,他現在力求朝局穩健,不願惹是生非,特地將今日裴旻的話,一字一句的轉給李元紘知曉。

    李元紘方才知道,裴旻的用心比之他們,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胸襟氣度上,更是遠遠的將他們甩在了身後。

    裴旻堅持自己的意見,卻能夠理解主和派以民為主的行政理念。

    而他們卻做不到這點,非但做不到,反而一直打算以壓迫的方式逼迫邊帥認同他們的宗旨。

    兩者差距,不可以道理來計。

    裴旻也聽明白了緣由,看了在最上席認真看著歌舞的李隆基一眼,說道:「李相客氣了,文武殊途,在所必然。能夠尋得平衡點最好,就算不能尋得,也沒有必要針尖對麥芒。畢竟不管爭鬥下來,誰勝誰負,損耗的都是朝廷的中堅力量。某不願見到李相改變初衷,而是私為良性競爭,有助於家國發展,相互督促,有助於天下穩定。文武兼之,才是真正的強國之道。」

    李元紘頷首道:「郡王說的在理,確實是在下有偏見在前。只是還望郡王能夠體諒在下的難處,南衙之兵雖不歸宰相掌控,但國相有調動南衙禁軍的權力。某見過南衙禁軍的情況,諸多時候,所謂禁軍,也就比地痞流氓好上一二。那戰鬥力別說與邊軍相比,便是尋常士卒都比及不上。」

    他說著憂心忡忡。

    裴旻聞言,心底苦笑,又有一句罵人的話含在口中,沒有吐露出來。

    這禁軍有問題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禁軍無能,所以要削弱邊軍?禁軍沒有戰鬥力,也要將邊軍也弄得沒有戰鬥力。

    這樣才不會造成外強內弱的情況!

    理論上這邏輯可行。

    可是就沒有想過邊軍跟中央軍一樣崩了,凶悍的外族誰來抵禦?他們會一樣削弱自己的戰鬥力,維護天下和平?

    裴旻說道:「禁軍疲軟,最佳方案是改制。提升禁軍戰力,而不是拆東牆來補西牆,京師是天下英傑聚集之地,不可能沒有治軍人才,只要肯下決心,何愁禁軍戰鬥力不能提升?實在不行,我也可從軍中擇幾人支持李相,只要禁軍強,天下則安。」

    李元紘沉默許久,長嘆道:「此事容某細細思量。」

    裴旻也不說話,只是在心底暗嘆了一聲。

    這種軍制改革,需要很大的魄力。

    誠然今日李元紘能夠如昔年廉頗一樣,足見他自身的風骨與氣節。

    但魄力這種東西,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擁有的。

    李元紘身為保守派的魁首,要是著重發展軍制,他們這個派系都會大亂。

    李元紘是一個能臣,但是跟姚崇、宋璟卻有著差距。

    不過今日能意外與李元紘和解,對於剷除奸佞,卻有百利而無一害。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5 14:36
第二十三章 三大忌 遇刺

               
    宴席上裴旻與李元紘把酒言歡,暢談無忌。

    從一開始裴旻就知道李元紘並非奸佞,兩人不和是因為政見不同。

    這拋開成見,裴旻也發現李元紘確實有宰相之能。

    儘管他可能比不上姚崇、宋璟這樣的大賢,可一身干略並不亞於張說。

    張說是文武雙全,而李元紘獨善行政,各有所長。

    裴旻在河西、隴右兩地當了多年的採訪使。之前是按察使,但在半年前,李隆基改了按察使的稱呼為採訪處置使,簡稱採訪使。

    他有多年行政經驗,又有張九齡、李林甫這樣的能臣輔之,這方面的水平也精進極快。

    與李元紘談論行政上的諸多問題,一點也沒有半點生澀,應對自如。

    讓李元紘大開眼見之餘,也明白裴靜遠文武雙全絕非戲言。

    「對了!要想禁軍強勢,非一朝一夕,但俗話說觀其將,知其軍,將軍的作用是無法取代的。故而才有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之說。京中有一將,叫做郭子儀。此人當初是我舉薦給張公的,絕對是個人才。他若無得罪李相之處,可以一用。」

    裴旻並不喜歡郭子儀,但是郭子儀的才幹是毋庸置疑的。

    如他那般人物,若是因為張說與李元紘的黨爭而受到壓迫,實在是太可惜了。

    李元紘還真聽過郭子儀這個人物,張說當初受難,郭子儀多方奔走,以至於得罪了王鉷,給王鉷使人罷官了。

    「世人誰不知郡王用人識人,天下無對。這個郭子儀能得郡王屢次推薦,其人其才,可見一般。回頭在下令吏部尋郭將軍履歷,為其官復原職。」

    他是當朝首相,提拔郭子儀那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都無需經過李隆基的同意。

    至於會不會得罪王鉷,李元紘哪裡顧得了那麼多?

    賣裴旻一個面子,遠比得罪王鉷更要劃得來。

    何況現在他們跟王鉷,已經撕破了顏面。

    看著與裴旻談笑歡快的李元紘,不遠處的王鉷心中充滿了忌憚,也有一種挫敗感。

    經過今日封賞,王鉷意識到自己與裴旻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

    依照道理而言,這種差距短時間是不可能彌補的,對於這種人物,自己要做的是,就算不得罪也不能與之為敵。

    畢竟裴旻真正的根基在河、隴、西域,與自己完全無關聯。

    李元紘才是眼下的大敵,不將之打壓下去,自己掌控不了左右朝局的權勢。

    可是裴旻偏偏擋在了他的面前,阻擋了他前進的道路方向。

    那種無力,衍生出了更多的嫉妒,生出了一種要將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拉下神壇的渴望。

    將他拉下來,然後自己站上去!

    王鉷看著那一桌兩人,又瞄向了另一桌,眼中殺機顯現。

    宴會至半夜方才結束。

    裴旻與李隆基、李元紘同一眾官員道別,快步來到賀知章的身旁。

    「賀老哥,我們一同回去吧!」

    賀知章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自然也在宴會的行列中。

    裴旻絕口不提前日之事,兩人一併出宮,沿途說著閒話。

    離開興慶宮的路,只有一條,所有官員都聚在一起離去。

    直到出了興慶宮,才各自四散離開。

    但無一例外,離去的官員不管認識不認識,大多都來與裴旻道一聲別,獲取一個眼緣。

    裴旻住的地方與賀知章同在一個方向,但並不同街共路。

    一起走了兩條街,只餘他們兩人與各自的護衛小廝。

    賀知章與裴旻並騎而走,輕聲說道:「老弟可知身為人臣,三大忌諱是什麼?」

    裴旻默然不言。

    賀知章接著道:「人臣三大忌,功高震主、權大壓主、才大欺主。對為君者來說,何嘗不是如此,這樣一個人物在,縱然老弟無野心,滿朝文武會怎麼看呢?陛下對靜遠的信任有佳,可人固有一死。萬一陛下去世,新皇登基。他能夠如現今陛下一般,對您一如既往?」

    「老弟不過三十五,還不滿四旬,已經位極人臣。門生故舊遍於天下,絕非一句空話。若是奸的,自然是天下之大害,若昔年王莽。若是忠的,也是大大的不妥,就如漢時霍光。對於當前局面,老哥哥才疏學淺,全然看不明白未來。老弟才華勝老哥哥千百倍,老哥哥相信你一定會尋得萬全之法。」

    賀知章是一個正統的文人,而且還是禮部官員,持身自正。

    所謂三綱,君臣、父子、夫妻。

    君臣猶在父子之上。

    身為臣子,焉能討論君主的身後事?

    賀知章身為禮部的執掌著,這點道理焉能不懂?

    便是因為太懂得這個道理,所以賀知章才會說這話,顯是真的關心裴旻的未來。

    裴旻能夠感受賀知章的關愛,笑道:「老哥哥放心,這些我有所考慮。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而已……」

    裴旻將賀知章送回了府邸,方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賀知章回府之後,心腹管事上前來輕聲說道:「老爺,小唐來了,正在書房等著老爺。」

    賀知章點了點頭,肅然的大步走向了書房。

    「老爺!」

    小唐是一個年輕的後生,賀知章心性豁達,是那種不在乎自身官職大小,不拉幫結派,怡然自得的神仙人物。

    賀知章手上也沒有隱形的實力,小唐就是賀府的一個家丁,因為人忠臣勤快給賀知章調去洛陽尋找徐銘的蹤跡。

    「怎麼樣了!可找到徐銘的下落了?」

    賀知章緊張的追問著。

    徐銘的父親是他的至交,萬一因為他的問題,令得自己的老友痛失愛子,罪過可就大了……

    賀知章自己都沒有想過事情毀鬧得如此大。

    當初李隆基冊封楊妃為楊婕妤的時候,賀知章反對過。

    楊妃冒出來的太突兀,身份背景什麼的都沒有瞭解清楚,短短的時間就升為婕妤。

    這與禮制是完全不和的,固然在高力士的勸說下,他選擇了妥協。但心底終究有個疙瘩,很不是滋味。

    就如裴旻評價的一樣,賀知章並沒有悲天憫人之心。

    他為人曠達不羈,清新瀟灑比起世間俗世,他更喜歡喝酒玩樂,與酒友一起瀟灑山林。

    但是在他權值之內的事情,他會處理的妥妥噹噹,絕不尸位素餐,辜負這一身的官皮。

    楊妃秉性惡劣,貪財霸道,獲得帝寵,成為婕妤之後,在長安縱容自己的兄弟胡作非為,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而且楊婕妤還有晉陞四妃的意圖。

    賀知章無法坐視不理,四妃指貴、淑、德、賢。其中貴是尊的意思,是指人的心靈境界高尚尊貴,值得尊敬。至於淑、德、賢,跟不用說,字面含義。

    楊婕妤為人哪有資格能當「貴、淑、德、賢」這四個字的其中一個?

    賀知章故而派人去洛陽調查楊婕妤的出身來歷,看她是否有資格伴隨君側。

    這是他第一次派人,賀知章自派出人後,就再也沒有對方消息了。

    賀知章也意識到了一些問題,正好這個時候,楊婕妤幹出鳩佔鵲巢的事情。

    楊婕妤張狂無忌的行事風格,更加堅定了賀知章調查下去的念想。

    賀知章在其位,謀其事,身為禮部尚書,他無法坐視一個禍國妖姬因為禮部的妥協退讓,禍害天下。

    賀知章表面放棄了調查,暗地裡卻讓自己的侄兒徐銘借回家探親的機會,暗中調查此事。

    徐銘無愧徐有功的孫子,果真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提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只是事情太過駭人,又無確切的證據,賀知章也只能讓徐銘繼續調查下去。

    但是此後賀知章再一次失去了徐銘的一切消息。

    不得已,賀知章第三次安排人去洛陽。

    不過去洛陽的目的不是調查事情,而是尋找徐銘的蹤跡。

    小唐帶著幾分驚懼的搖著頭道:「沒有,小的沒有找到徐主事的蹤跡,還不只是他,徐主事的全家都消失了。村裡村外都問過了,都好奇此事,也都沒有他們的消息。小的還打探到有很多人都在尋找徐主事的下落,徐主事的鄰居說,有好多人都在詢問徐主事以及他家人的下落。」

    他頓了一頓,說道:「還有,還有。在回來的時候,小的給人擒住了。」

    賀知章神色一凝,粗聲道:「可知道是什麼人?」

    小唐哭喪著臉道:「不知是什麼人,明明是在客店裡休息,醒來的時候就倒在了荒野中。他們什麼也為沒有說,就是懷裡多了一封信……」

    他說著從手裡的信微微顫顫的遞給了賀知章。

    賀知章鐵青著臉將信接過來,信中的內容很簡答,就只是短短的幾個字,讓他莫要多管閒事。

    冷笑一聲,賀知章將信握在手中,撕成了碎片。

    翌日一早!

    賀知章一如既往的準時出門,同行的還有十餘護衛。

    作為當初的尚書,賀知章因由的排場,還是有的。

    他們一行十數人慢慢轉入通往朱雀大道的長街。

    此刻正是卯時,大街上的行人不多,但往來的多是各種趕車的商販,送貨的騾車,他們先後呼喝著,也有一種熙來往去的感覺。

    對於這一幕,賀知章早已見怪不怪了。

    長安是這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每一日的日常消耗都是天文數字。

    長安寸土寸金,所有需求供給都需要從城外的鄉村的調運。

    有的更是直接從中原,有黃河運到長安渭水碼頭。

    這卯時還未開市,但長安諸多街坊的商舖都會在這個時間點補充新鮮的貨源。

    賀知章並非橫行霸道之人,但是民不與官斗是古來自有的道理。

    各方百姓見官老爺路過,也不管是好官還是惡官,一律四散開來。

    賀知章一馬當先,神情有些肅穆,還有些疲乏。

    周邊的護衛倒是悠閒自在,談笑緩緩而前,神情愉悅。

    此刻在路的一端,一輛雙馬拉動的馬車,緩緩駛來,趕車的人頭帶竹笠,看不清楚來人的面目,但趕車人走在道路的中央,對著賀知章一行人不閃不避的正面迎來。

    領路前行的兩個護衛,一見駛來的馬車毫無讓道的意思,連忙吆喝起來,意圖讓趕車人向邊上行駛。

    不料趕車人居然一揚馬鞭,重重打在馬背上,馬匹長嘶一聲,連著馬車向著賀知章迎頭衝去。

    賀知章的護衛都是尋常家丁,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驚呼連連,往四面逃竄。

    馬車自向賀知章撞去。

    賀知章略顯慌亂,在這危急關頭,展現出了超凡的騎術。

    他瞬間加速,利用麾下坐騎的爆發力,斜刺裡與馬車擦肩而過。

    賀知章無疑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那個時候只有往前加速,才能避開正面碰撞。

    儒家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在御車御馬一術上,賀知章顯然有著非凡的造詣。

    但就在賀知章於馬車擦肩而過的時候,馬車的車伕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短刃,對著賀知章的後心拋了過去。

    賀知章正好回頭看情況,慌張之下,翻身閃避。

    要是在年青喝十歲,賀知章做這高難度的動作並無大礙。

    但他今年已經六十高齡了,身體早已大不如前,腰肌的力量支撐不住,直接閃了老腰,從馬背上滾了下來,摔倒在了地上。

    車伕一擊不中,直接從馬車商一躍而下直奔護衛而去。

    經過一陣子慌亂的護衛這時已經平復過來,膽子大的兩人擋在了車伕面前,還抽出了常年不用的佩刀,帶著幾分緊張的看著敵人。

    車伕叫喝一聲:「滾開!」

    他手腳並用,一個空手奪白刃,搶過了一把刀,飛起一腳,將一個護衛踹了出去,手中寒芒閃動,帶出了一片血霧。

    車伕正欲往賀知章趕去。

    一個持刀青年突然閃身而入,他的刀上鮮血淋漓,一個照面話也不說直接展開了犀利的攻勢。

    一刀一刀,快若風雷。

    這時街道兩旁驚慌失措的商販中散佈著一股惡臭,黑煙四起。

    現在正值冬季,寒風呼嘯。

    只是短短的呼吸間,黑煙已經瀰漫街道。

    車伕轉身即藏入了黑煙中。

    閃電刀吳遠微眯著眼睛,並未追趕,而是推倒了賀知章的身旁。

    賀知章上了年歲,固然刺客行兇未遂,可那一摔卻也去了半條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16
第二十四章 聞風湧動

    裴旻是外臣,長安的廟堂會議與之無關。

    但裴旻早已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半個時辰看書,半個時辰練劍。除非有特殊情況,這種生活習慣深入骨髓,一直都未更改。

    賀知章遇刺的消息傳到裴府的時候,裴旻正在看《論語》。

    作為儒家經典之一,《論語》是孔子弟子及再傳弟子編寫而成的一部古籍,主要記錄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較為集中地反映了孔子的思想,也是最能體會儒家精華的一部書。

    整部書記事的語言極為簡練,微言大義。

    裴旻穿越來最先接觸的是《論語》,五年前讀的最多的書,除了兵法就是《論語》,現今穿越至此,十數年了,《論語》這本書他依舊在看,文中的諸多道理,確實令人發人深省。

    最經典的就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孔子這裡說的是以直報怨,並非以怨報怨。

    這個直與怨,就很值得推敲。

    意思明明相差不大,為何要用直而不用怨?

    類似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僅以思想境界而言,孔子稱一個「聖」字,是當之無愧的。

    正當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寧澤傳來了賀知章遇刺的消息。

    「公子,賀尚書已經讓吳遠送往仁德醫館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賀尚書好像並未遇險,但慌亂中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他的話還未說完,裴旻已經如一陣風一樣,從他身旁飛快的掠過,直往馬廄方向衝去。

    賀知章的情況,他不說,裴旻並不瞭解多少,但是越是這樣,越能顯現其中危險。

    儘管裴旻有些不信,有人膽敢襲殺三品大員。

    為了確保萬一,他還是知會了青羽盟,讓他們暗中護著賀知章。

    一方面是保護賀知章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想看一看賀知章到底掌握了什麼東西。

    卻不想賊人當真膽大妄為的在這青天白日裡,公然襲殺賀知章。

    急促的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

    裴旻少見的在大街上飛馳,他的懷中鼓鼓的,正是來不及放下的《論語》,為了不干涉騎馬,胡亂的塞進了懷中。

    一直飛馳至仁德醫館,裴旻直接飛身下馬,辛巴也不顧了,大步衝進了醫館。

    在堂中坐堂的是劉神威的徒曾孫駱靖,一直以來仁德醫館坐堂的都是孫思邈的後人孫溥,但現今孫溥已經在姑臧定居,在姑臧開了一間仁德醫館,跟著梨老學習苗醫。

    現在長安仁德醫館由駱靖負責打理,劉神威只有在真正疑難雜症性命攸關的時候才會出手。

    見裴旻進來,駱靖忙起身迎接:「郡王,賀尚書在偏院,師祖正為他醫治。」

    裴旻點了點頭,大步走向了偏院。

    這仁德藥店,他來了許多次了,熟的就如自己家一樣。

    偏院裡吳遠焦急的在外邊等著,屋內劉神威正在為賀知章醫治。

    「裴……郡王……」吳遠有些慚愧。

    他授命暗中護著賀知章,但還是令賀知章遇險生死不明。

    「劉神醫還沒有出來?」

    裴旻並沒有責怪吳遠,人力有盡時,他相信吳遠盡力了。

    真正需要承接怒火的是幕後的黑手。

    ……

    長安京兆府!

    現在的京兆府府尹是嚴挺之。

    嚴挺之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少年好學。神龍元年,舉進士並擢制科,是武則天時期的新科狀元。

    早年姚崇為常州刺史,見嚴挺之其體質昂藏,雅有吏干,深器異之。

    姚崇提拔為開元朝宰相,將嚴挺之提拔為右拾遺。開元中任給事中,典掌貢舉,獲得了一致好評。也為宋璟器重,進入了京兆府。

    前任京兆府府尹是裴旻的好友范宇。

    他退位之後,嚴挺之繼任其位,負責京畿周邊二十二縣的治安民事。

    嚴挺之氣質高雅清秀,為官認真負責,在其位上兢兢業業頗受好評。

    這日嚴挺之正在府衙理事。

    作為三輔之地的民事長官,嚴挺之不像其他官員一樣,需要入朝理事。

    他的任務就是在京兆府辦公,而且不受各部的約束,甚至是可以當堂判死刑,有著莫大的權力。

    這也符合他國都縣令的身份地位。

    最近嚴挺之過的還算清閒,並沒有多少讓人頭痛的案例。

    原來唯一令他頭痛的楊家人也消停了。

    嚴挺之固然不參與朝政,但他的身份地位尤其特殊,消息還是有些靈通的,知道是因為裴旻的緣故。

    裴旻說動李隆基,還回了韋家人的宅子,打壓了韋家人的氣焰。

    每每念道這裡,嚴挺之心底一陣舒坦。

    楊家人為非作歹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官員受欺,畏懼楊家得寵,不敢出聲。

    百姓受欺,更是忍氣吞聲,不敢告官。

    個別告官的,最後也會被逼的撤銷訴控。

    嚴挺之有心維護,也是力不從心,能力所限,心底暗恨,無可奈何。

    嚴挺之即便與裴旻無任何往來,只憑這點,已令之心生敬意,帶著幾分愜意的想著:「找個機會跟郡王結識結識,在長安為官多年,要是連郡王都不識得,說出去少不了讓人恥笑。」

    便在他享受安逸的時候,噩耗傳來。

    「嚴京兆,不好了!興化坊出事了,有人當街遇襲,死了好幾個人!」

    嚴挺之霍然起身,長安天子腳下,人口眾多,有些口角爭執在所難免,但是鬧出人命的事情,卻是極少的。

    居然還死了好幾個人?

    「什麼情況?快,讓京兆少尹速度前往案發現場,調查細節在回來與我報告。」

    嚴挺之固然重視此事,卻也不覺得需要自己出馬。

    報信的人還未說完,京兆少尹已經大步走了進來,說道:「府尹,大事不妙,興化坊遇襲的是禮部尚書賀知章,他受驚墮馬,生死不明。」

    嚴挺之眨巴了一下眼睛,霍然起身,立刻道:「關閉興化坊,還有周邊的延康坊,豐樂坊,都關了,挨家挨戶的調查可疑人士。不管坊內住戶是何人,都必須接受調查詢問。」

    他負手來回走了兩步,道:「另外立刻布控全城,傳令長安所有武後坊丁衙役,取消一切假日,全城佈防,將長安半月裡各坊各市,所有生面孔都一一記錄在案。即便是大海撈針,也要找出可疑人員。」

    「宗少尹,你隨我一統前去現場……」

    他幾乎不帶半點的猶豫,一個個命令脫口而出。

    賀知章是朝廷三品大員,找大庭廣眾下受襲,本就是天大的事情。

    何況賀知章還有一個身份,他是當朝唯一的異姓王武威郡王裴旻的老哥哥。

    世人誰不知道賀知章、張旭與裴旻這三人的忘年之交。

    士林中人更是將他們稱之為飲中三君子。

    而今賀知章遇襲,生死不知,裴旻會作何反應?

    嚴挺之不敢想,但是卻很清楚,自己在此事上若毫無作為,只怕會殃及池魚。

    **********

    刑部!

    刑部尚書是裴敦復。

    裴敦復此人是山西聞喜人,很顯然是裴家一員,頗有干略,山西聞喜人開元十年,詔舉「堪任將帥」科,他第一人登第,從此官運亨通。

    不過裴敦復並不是什麼好官,本人雖無惡跡,卻是一個護犢之輩。

    年前他還是刑部侍郎,部下程藏曜、郎將曹鑑依仗權勢,胡作非為,觸犯刑律。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裴寬將二人抓捕,裴敦復託人說情,裴寬不依。

    裴敦復大方的拿出一千兩黃金,令其女婿賄賂楊妃,陷害裴寬,令得裴寬被貶為睢陽太守。

    裴敦復也因慷慨解囊,得到了楊婕妤的看中,吹了幾次枕邊風,得到了刑部尚書的職位。

    刑部尚書作為掌管全國司法和刑獄的大臣,較之京兆府顯然更高一層,權力也更大幾分。

    在京兆府聞訊之後的小半個時辰裡,刑部也得到了賀知章遇襲的消息。

    「什麼,賀知章?哪個賀知章?是裴郡王以為兄長的那個賀知章?」

    得到了確認,裴敦復臉色瞬間變了。

    在唐朝刑部的實權不大,基本只限於對平民及七品以下官員。

    但是他們卻是其中的執行機構,只要是案例,都會從刑部這裡過手。

    賀知章遇襲這種大案,刑部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這天大的案子,要是處理不好,畢竟受到裴旻的追責,他這個刑部尚書也將到頭了。

    這才剛剛上位沒多久,裴敦復哪裡甘心?

    「快,立刻派人去京兆府,不,我親自去京兆府,將刑部侍郎給我叫上,一同前去,在案子沒有交到大理寺之前,權力配合京兆府……」

    同時御史台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御史台的職權有些特殊,是中央行政監察機關,也是中央司法機關,但他們不負責刑事訴訟的,主要的任務是負責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

    他們針對的對象是官員,一般而言,刑事案更他們是扯不上關係的。

    不過御史大夫崔隱甫不敢大意。

    賀知章是什麼人物,人盡皆知,當世長安最風流瀟灑的一批人。

    飲酒玩樂,灑脫隨意,而且心胸闊達開闊,從不與人結仇。

    如他這樣的人,私底下不可能有什麼仇家,就算無心得罪了什麼人,也不至於鬧到生死地步。

    官場上不死不休的仇怨倒是有這可能。

    萬一此事是因為廟堂恩怨導致的仇殺,而他們御史台卻毫無所覺。

    追究起來,他這個御史大夫難辭其咎。

    僅一個賀知章確實不至於將事情鬧得如此大,但賀知章遇襲,必將激怒裴旻。

    裴旻一但發起瘋來,自己焉能置身事外?

    「派人通知京兆尹,我們御史台支持他們行動。若案件涉及官員,立刻傳報……還有讓侍御史跟著案子,隨時隨地,出面相助。」

    在唐朝,最高的刑法機構,毫無疑問是大理寺。

    至秦漢時期,大理寺的前身,廷尉就主刑獄,審核各地刑獄重案。

    隋唐時期,大理寺的職權範圍更廣。

    尤其是大理寺出了狄仁傑、徐有功這兩位刑法奇才。

    狄仁傑判案如神,用了一年時間,把積壓案件全都清理了,涉案人員多達一萬七千人,事後竟然一個喊冤的都沒有。數量之多,質量之好,在當時傳為佳話。

    而徐有功在司法任上幹了十五年,前後執正大案七百餘件,救人數以萬計。他既不為己謀利,也不為君主之私慾所動搖,多次為求一個公道,頂撞武則天,給武則天罷官兩次,三次賜死。

    在他們的出力下,大理寺威望一時無兩,遠遠的凌駕御史台、刑部,手中所掌控的權力自然也是三司法中最大的。

    現今的大理寺卿叫韋見素。

    韋見素是個能臣幹吏,出身於京兆韋氏南皮公房,年輕時考中進士,授相王府參軍,後歷任衛佐、河南府倉曹、大理寺丞、坊州司馬、庫部員外郎、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諫議大夫,並襲父爵為彭城郡公。

    直至今日,大理寺卿。

    韋見素的崛起,固然離不開父親韋湊的蒙蔭,卻也是憑藉自身的幹練,一步走到今日這個地位的。

    相比御史台、刑部、京兆府的清閒,韋見素可就忙碌的多。

    畢竟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審核各地刑獄重案。

    不只是京師長安,天下所有重大案件皆由大理寺負責的。

    這些日子,韋見素在處理一件慘無人道的滅門案件,忙的是不可開交。

    這突然得到賀知章當街遇襲,韋見素忍不住,身子晃了晃,帶著幾分悲催的以手扶額,無奈道:「韋某這是得罪誰了,這樣遭罪?」

    他無可奈何的拍了拍臉,頓了頓道:「滅門案,經年無果,暫且擱置。膽敢襲殺朝廷大臣,簡直無法無天。立刻通知京兆府,將此案交由大理寺負責。」

    這種天大的案件,大理寺是責無旁貸的。

    大理寺卿徐嶠忍不住道:「遇襲的可是裴郡王的兄長,此事攬到身上,豈不是由我們大理寺攬禍?」

    韋見素嘆道:「這種案子,就算我們不接,禍也會從天上來。既是如此,不如痛快一點,不過我們大理寺不痛快,京兆府、刑部、御史台都別想痛快!上表陛下,讓京兆府、刑部、御史台一併輔助我們大理寺處理此案!」

    裴旻的怒火還未湧出,因為他的關係,整個京畿的司法部門,先一步聞風湧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17
第二十五章 能接三招,以是好手

    還不只是官府!

    青羽盟大營!

    自公孫幽嫁給裴旻,成為裴夫人後,公孫曦就成了真真正正的青羽盟盟主,不再是萌主。

    相比公孫幽的溫婉有禮,公孫曦手段就強硬的多。

    遇到事情多以直接乾脆的手段解決。

    要是換在多年前,公孫曦有這種手段,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為長安武林排斥,從而寸步難行。

    但經過公孫幽的多年發展,青羽盟在長安是一家獨大,勢力不僅限於長安,更是發展到了關中諸地。

    江湖本就是拳頭大就是硬道理,公孫曦手段雖強硬,卻也不會無事生非,但凡她出手,必有緣由,反而增添了青羽盟的威勢。

    賀知章遇襲的事情傳到青羽盟,公孫曦立刻將長安各大巨頭聚集在了一起。

    三十餘人齊聚一堂,任何一個不說武藝如何,但在關中江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廟堂與江湖,各有各的法則……」

    公孫曦一本正經的說著,但似乎忘詞了,餘光往案几上瞟了瞟,接著道:「除非貪官污吏,作惡一方,我們才有道理義務出手……」她有瞄了一眼,說道:「賀知章尚書為官勤政,清雅風流,並無半點惡跡……」

    裴旻當初找到公孫曦的時候,公孫曦還記得自己是打了包票的,保證了賀知章的安危。

    為此她特地派出了吳遠負責賀知章的安危。

    當年長安的後起之秀,經過十年磨練,已經是屈指一數的大俠了。

    原來是長安年輕一輩第一快刀,現在他的刀,已經大有超越老一輩的勢頭。

    然而還是未能及時護住賀知章,令之閃了腰,摔下了馬。

    這公孫曦本就強勢好面子,尤其是在裴旻面前,更是不願丟臉。

    她心性一起,脾氣一來,也懶得照本宣讀,直接起身道:「現在居然有人膽敢在我們的地盤,行兇殺人,孰不可忍!立刻、馬上,動員所有力量,調查長安近日來了那些阿貓阿狗,竟敢在姑奶奶的地盤商撒野,不將他們揪出來,姑奶奶嚥不下這口氣。」

    她這話一落,廳中的諸多草莽也覺得舒服了,一併跟著起鬨。

    青羽盟全員出動。

    在同一時間,裴旻一邊等著賀知章的消息,一邊問著遇襲的經過。

    吳遠將情況細說:「如往常一樣,在下一路護著賀尚書前往禮部。在經過興化坊的時候,出了意外,這也是在下大意了。在賀尚書出事的時候,一個無辜的菜農百姓給人推了一把,撞到了我身上,菜灑了一地。當時我也沒顧及那麼多,扶穩了菜農,讓人幫他揀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蔬菜。便在我為之分心的時候,賀尚書遇到了危險。」

    「我打算去救援,讓兩人纏鬥住了。對方實力不弱,兩人強行擋住了我們三人……最後不得不下殺手,了結了他們。那個時候,賀尚書已經摔下馬了……」

    他一臉的愧意。

    裴旻肅然著臉,搖了搖頭道:「這不怪你,換做是我,也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

    長安寸土寸金。

    即便是郊區,地價也不可小覷。

    尤其是城裡的達官貴胄喜歡在郊區買下一大塊地,打造一個私人農莊別墅,也導致了長安郊區的房價也是居高不下。

    菜農是長安城中很常見的一個群體,他們為了生活富足一些,日子好過一些。將自己種下的菜,運到長安城裡販賣。

    他們自己的家往往都是住在數十里外的,差不多三更的時候就要動身,挑著擔子踏著夜色走幾個小時的路。

    遇到這樣的情況,只要心底存著一點點善心,都會本能的選擇幫助,而不是考慮其他東西。

    吳遠聽得更是內疚。

    裴旻說道:「對方武藝如何,能不能看出路數?」

    吳遠搖了搖頭,說道:「對方武藝很高,路數不明,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我們以三敵二,還有一位兄弟受了傷。若非我用出家傳絕技,使出搏命殺招,短期內真奈何不得他們。」

    「用你的殺招,對我試試!」

    裴旻平靜的看著吳遠。

    吳遠點了點頭,退開了三步,神情肅然的拔出了自己的柳葉刀。

    裴旻一直是他的偶像,嚮往的目標。

    一晃十數年,終於有機會能夠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展現自己的武藝,吳遠只覺得熱血沸騰,戰意凜然。

    「國公,請了!」

    吳遠柳葉刀上下紛飛,有如一條黑龍在他身周盤旋遊走。

    裴旻眼前一亮,無昔年自知道求快的閃電刀相比,現在的他才有大家風範,他長劍出手,直向吳遠面門刺去。

    吳遠居然不閃不避,也不擋架,舉刀向裴旻當頭砍落,驟看似是兩敗俱傷的拚命打法,其實這一刀後發先至,快得異乎尋常。

    裴旻的秦皇劍劍尖離對方尚有尺許,柳葉刀已及腦門。

    裴旻手腕輕翻,秦皇劍居然搭載了柳葉刀的刀身,只是微微向右平移。

    柳葉刀忽然轉了方向,從裴旻的左肩砍了下去,幾乎貼著左肩的衣裳。

    吳遠立刻揮刀橫削,攻裴旻腰脅,變招之快,只在轉瞬之間。

    裴旻立劍相擋,吳遠手中柳葉刀突然輕飄飄的轉了方向,又瞬間提速劈向他前胸。

    一招三殺,忽快忽慢,變化若神。

    「好刀法!」

    裴旻讚歎了一句,不在防守,長劍中宮直刺。

    吳遠舉刀半響,突然後退了一步,歎服道:「我輸了!」

    吳遠有些沮喪,十多年前,因為李隆基的「天下無雙」,他記得自己找過裴旻的麻煩。

    結果一群人,包括他自己,給打的落花流水,甚至連一合都走不上。

    想不到這事隔十數年,自己居然連出招的勇氣都沒有了。

    要知道他的刀是江湖上少有的搏命刀法,刀法講究的是只攻不守,每一刀似乎都是拚個同歸於盡。就跟甩無賴一樣,以蠻橫為主,其實是明險實安,不守而守,只要一刀攻出,就能保證自己安全。

    但是裴旻的那一劍看似簡單之極,可他整個人刺出的動作流暢無比,渾然天成,這普普通通的一刺竟然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讓他心生恐懼。

    裴旻收劍回鞘,說道:「能夠看出這一劍的危機,很了不起了。繼續打下去,也能接我三招……」

    他頓了頓道:「這能接我三招,已經是一流好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19
第二十六章 計將安出?

    吳遠也不知自己是否應該覺得自豪。

    但是此刻的他,能夠感受到面前這位偶像那股淵渟嶽峙的氣度。

    裴旻道:「你的刀法以得大成,而且刀法很凶很佔便宜。還搶得了先手。你們三對二都給拖延了時間,可見對方實力確實不一般,應該不是無名之輩。也許在長安,在關中沒有名氣,但是在他們本地,一定有人知道。」

    裴旻的武學修為已入化境,從吳遠之前的幾招,已然看出了他的境界幾何。

    大致判斷了他們對手的實力,就算有所誤差,也不會相去太遠。

    吳遠也明白裴旻的用意,皺眉道:「話是如此,但天下之大,尋找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裴旻淡定自若的道:「大海撈針確實不容易,但只要將海水抽空了,那就容易的多了。」

    吳遠聽不明白這話的寒意,但本能的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裴旻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飽含深意。

    又等了一刻鐘,偏院的屋門打開。

    劉神威一臉疲累的走了出來。

    「辛苦了!」

    裴旻大步上前攙扶。

    劉神威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長吁了口氣,說道:「幸不辱命!賀尚書的情況很危險,他上了年紀,筋骨脆弱,先閃了老腰,又從馬背上摔下來。身上多處受損,尤其是腰背,傷的更重。老朽用針灸不住刺激他脊背,總算替他疏通了血脈,不然真有一輩子都起不來的可能。」

    「大恩不言謝!」裴旻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作為後世人在這方面有著更深的認識。

    劉神威說的傷了腰背,用他們的話就是傷了脊椎骨。

    脊椎骨是人身體最重要的骨頭,一但受損嚴重,即便是後世的醫學水平都難以救治,何況是古代?

    賀知章風流瀟灑,喜歡縱情山水,吟詩作樂,要一輩子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生活不能自理,那還真不如死了。

    劉神威搖頭道:「身為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職責本份,稱不上謝。只是賀尚書上了年紀,這一摔就算能夠康復,身體也會大不如前。想要與之前那樣,策馬遊山,怕是不可能了。」

    裴旻微微頷首,說道:「那老哥現在如何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劉神威輕笑道:「去吧,不過他現在還未轉醒,估計還要一陣子。最好別出聲打擾到他,現在他睡的越沉,對康復越有利。畢竟,人醒了,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亂動,反而影響傷勢。」

    裴旻聞言,也沒有推門而入,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緊閉的屋門,久久無言。

    好一會兒,裴旻方才轉身,對著劉神威作揖道:「賀老哥就拜託你了,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劉神威笑著點了點頭。

    裴旻沒有猶豫大步走向藥店外,上馬飛馳向了皇宮。

    皇宮。

    李隆基也得到了賀知章遇刺的消息,登時龍顏大怒。

    他是懈怠國政,那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休息玩樂的時候了。

    而且天下無大事,他安排的人,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好政務。

    忙碌了半輩子,是時候放鬆自己了。

    免得跟那些勞碌而亡的先輩一樣,將自己的身體操勞壞了,得不償失。

    而今卻發生當朝三品大員賀知章當街遇刺一事,無疑是打了李隆基的臉。

    儘管因為當朝賀知章反對楊妃升任婕妤,李隆基對於賀知章並無好感,但此事關於國家顏面,孰輕孰重,還是分的清楚的。

    而且李隆基也知道裴旻與賀知章的關係。

    依照李隆基的脾氣,賀知章當朝反對楊妃的時候,就要將他一腳踹了,便是看在裴旻的面子上沒有動他。

    其實賀知章能夠當上禮部尚書這個雄職,多多少少也有裴旻的關係在。

    不然一個醉心山水,不與廟堂文武同流合污,反而喜歡跟市井之徒飲酒作樂的人物,怎麼樣也不可能成為一朝尚書。

    「豈有此理,簡直太囂張了。」

    李隆基氣急敗壞的說著,眼中都要噴出了怒焰。

    一旁的高力士勸說李隆基息怒。

    王鉷也一臉憤慨的說道:「現在的江湖賊匪,實在過於猖狂。居然敢對正三品尚書動手,簡直是目無法紀。古人說的不錯,俠以武犯禁。江湖人不事生產,整天無所事事,橫行街頭,惹是生非,孰不可忍。臣懇請陛下嚴控天下江湖,讓他們明白,天子是所有人的陛下。他們必需受到約束,受到國法的管制。唯有如此,才能杜絕此事……」

    他說的大義凜然。

    李隆基也大為心動,作為一個皇帝,他是打心眼裡的反感不遵守國法,只以為伸張正義就「胡作非為」的江湖人。

    便在這時,殿外傳來裴旻求見的消息。

    李隆基以手扶額說道:「早就知道靜遠會來,早年前就有人說交友當如裴靜遠,這賀知章出事,他焉能置身事外?讓他進來,一併商議如何應對。」

    看著一臉平靜的裴旻走進大殿。

    李隆基問道:「賀尚書情況如何了?」

    裴旻沉聲道:「不太好,畢竟他年紀大了,從馬背上摔下來,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起不了身。」

    李隆基臉色微變,沒想到情況那麼嚴重,盛怒道:「此事朕比追究到底,靜遠放心,朕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剛剛朕與王卿說道此事,王卿也表示現在的江湖人目無法紀,太過恣意妄為。不好好治治他們,再下去真得要翻天了。」

    裴旻輕輕地,淡淡的看了王鉷一眼,說道:「陛下這天下江湖人何其之多,這一一追究,人人自危,案子如何查下去?王太府或許好心,可這主意,卻出的爛了一些。」

    王鉷一臉尷尬。

    李隆基也想到這點,問道:「那靜遠可有什麼高見?」

    「陛下!」裴旻一字一句的道:「自陛下登基,時至今日,從未有過如此惡劣的事例。若不殺雞儆猴,日後誰還敢入朝為官,誰還會將朝廷官員看在眼底?一個朝廷,連臣子都庇佑不了,拿什麼庇佑天下百姓?此事是首例,也必須讓他成為唯一的例子。唯有如此,才能顯現陛下的威嚴。」

    李隆基最好這口,心底一動,說道:「計將安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24
第二十七章 以國家之力

    裴旻面對李隆基的追問說道:「用最快的速度,最嚴厲的手段,最有效的方式,將所有涉及此事的主謀幫凶以及一切知情人士,一網打盡,一併嚴懲。」

    王鉷心底登時微變,有些忐忑的看著裴旻。

    李隆基追問道:「莫非靜遠已經知道了何人所為?」

    裴旻搖了搖頭,說道:「暫時毫無線索。」

    王鉷眉宇舒緩,眼中透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李隆基訝然道:「那怎麼將對方一網打盡?」

    裴旻抱拳作揖道:「賊人最大的錯誤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選擇於朝堂為敵,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很聰明,藏得深,其實是最大的蠢貨。行刺現場留下來兩具屍體,兩具屍體就是證據。他們是外地人,故而來到長安,沿途必定會經過各個城縣,各處關卡,必有過所記錄,可以順藤摸瓜的調查下去。」

    「另外臣懇請陛下下旨,傳令我大唐十五道,三百二十八州,一千五百七十三縣,以及全天下所有關隘、港口的所有行政官員。令他們調查所有記錄在案的過所。但凡入京的江湖人士,逐一挑選出來,查問緣由。展開全國性,地毯式搜索。」

    「如此不要半個月,必有結果……」

    李隆基有些嚇到了。

    這種勞師動眾的調查,那不是什麼三司法的事情了,而是以舉國之力,調查這一個案子。

    王鉷表情微變,肅然道:「郡王是不是過於徇私了?您與賀尚書的友誼,我等瞭解,但是舉國之力,這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難不成郡王是想讓我朝萬萬官員什麼事情都不干,都為這個案子奔波?」

    「有何不可?」裴旻早將王鉷定義為懷疑對象。

    儘管手中的資料種種顯示與賀知章有隙的是楊婕妤,跟王鉷無大關聯。

    但裴旻卻相信王鉷必定參與其中。

    因為楊婕妤是沒有硬實力的,她現在確實是位高權重,可她的地位權勢都源於李隆基,離開了李隆基她什麼都不是。而且她身在宮中,行事束手束腳的,顯然沒那本事超控這種事情。

    王鉷無疑是楊婕妤在宮闈外最得力的助臂,他沒有理由置身事外。

    這裡也沒有任何顧忌,直接針鋒相對的道:「王太府太天真了,還真以為這是一個簡單的案子?陛下,您或許不太瞭解我那老哥哥,他是那種不戀慕權勢,持身自正,且心胸開拓之人。他從不與人爭鬥,也不屑與人爭鬥。活了大半輩子,也未與人結仇,誰會如此勞師動眾的從外地請一個高手取他性命?臣有理由懷疑這不是仇殺,而是政治謀殺。有人覺得老哥哥擋了他的路,才派人下的殺手。真是如此,此事實在是太過惡劣了。」

    李隆基聽到這裡,表情一凝。

    他為人重情又無情,對於他認可的人,關懷備至,不在乎的人,視如草芥。

    賀知章恰是他不在乎那類人之一,要不是因為裴旻這層關係,直接丟給大理寺處理就是了,自己甚至懶得過問一下。

    可聽裴旻這麼一猜測,李隆基眼中厲色閃現。

    官場有官場的法則,廟堂有廟堂的制度。

    李隆基身為皇帝,帝王心術自少不了。

    他除了放縱與裴旻、王鉷這樣的親信以外,對於其他人都掌控著一定的平衡。

    就如張說的激進派跟李元紘、宇文融的保守派。

    張說身為唐王朝的首相,一直未能壓過李元紘、宇文融,便是因為李隆基的刻意控制平衡。

    現在張說退了下去,宇文融意圖晉陞為相,李隆基一直若即若離也是因為不願意見到保守派獨大,物色新的人選。

    李隆基並不排斥廟堂分派系互鬥,這樣也有助於他的管理。

    可是因為政治互鬥,衍生了仇恨,買兇殺人,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可能接受的底線。

    要是人人如此,一有政敵出現,想的不是如何討好自己這個皇帝,而是直接買兇殺人,那廟堂豈不成了助長兇殺案的場所?

    自己這個皇帝焉有存在的意義?

    此風決不可長!

    李隆基已經拿定了主意。

    裴旻這時又推了一把道:「陛下如此重視此事,還有兩個好處。一是讓天下人意識到陛下對臣子的關切。二也能給世人以警鐘,對於如此惡劣的事件,陛下絕不姑息,防微杜漸。」

    李隆基霍然而起,說道:「靜遠說的在理,賀尚書是我朝正三品的大員,朕決不允許朕的臣子這樣不明不白的遭罪。就依照靜遠的注意行事,朕要讓賊人知道,我大唐法紀不容侵犯。」

    裴旻不等王鉷說話,高聲作揖道:「陛下英明!」

    他說著若有所思的看了王鉷一眼。

    唐朝的過所就如後世的身份證,但是比之身份證更要嚴苛。

    這個時代出行並非如後世一樣,隨意往來。

    任何人出遠門都需要在自己所在的縣城裡找官員開一個證明,這個證明上會表明去什麼地方幹什麼,也就是過所。

    要是沒有這個過所,任何人都過不了關隘、進不了城市,而且你也只能依照過所上標明的路線走。你要是在途中,臨時有事,想要改變方向,也需要找到官員,重新開憑證。不然你到了別處,沒有依照過所上指明的路線走,也是一種違法行為。

    進不了城,過不了關隘不說,給發現也會在關進大獄,查明身份。

    故而不管真兇是誰,為何人收買,刺殺者他能都夠通過關隘並且進入長安,一定就有地方記錄在案的過所證明記錄。

    只要找到一份記錄,就能查明對方的籍貫,並且順藤摸瓜,將之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

    然後從對方的妻兒母親乃至於親朋好友入手,剝絲抽繭。

    這確實是一個超巨大的工程,但只要去查,就沒有理由查不到。

    就如裴旻之前跟吳遠說的,大海撈針,不容易。

    當只要將大海抽空,就容易的多了。

    將大唐十五道,三百二十八州,一千五百七十三縣都動員起來,凶手藏在再深,也無跡可尋。

    而且裴旻試探過吳遠,知道凶手絕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在他們本地一定有過人之處,不然幕後黑手,憑什麼找到他們?

    裴旻相信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鬥不過一個國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25
第二十八章 碾壓性的力量

    對於賀知章的仇殺來的太突兀,三司以大理寺為首,御史台、刑部為輔,兼之京兆府的配合,一併調查真兇。

    他們唯一的證據就是讓吳遠砍殺的兩人。

    當時情況緊急,吳遠急著去救賀知章也未留手,現在的局面幾乎是死無對證。

    不過三司與京兆府還是有些能耐的。

    不過半日時間,他們已經尋得了刺客的落腳點,確定了他們的人數,共計六人。

    三人動手,三人掩護撤回。

    不過六人在客棧都用的是假的身份,還沒有新一步的進展。

    御史台已經分工而出,調查這六人的虛假身份是從何處偽造的。

    因為凶手的假身份太過真實,就跟真的一樣。

    能夠造出這種假身份的人,一定不簡單,甚至有可能就是官員所為。

    很多時候越看起來無懈可擊的證據,反而會成為決定性的關鍵。

    現今的三司法或許沒有神探狄仁傑、徐有功那麼出名厲害,卻也不是浪得虛名的飯桶。

    三司、京兆府、青羽盟各有所獲,但都非決定性的關鍵。

    真正的收穫還是地方傳來的訊息。

    便如裴旻預料的一樣,再厲害的人,隱藏的再深,也抵不過一整個國家。

    魏靖,嶺南的一個遊俠,擅使短劍飛刀,在當地很有名望。

    他與他的兩個狐朋狗友都一併失蹤了。

    他們的家人說魏靖上深山狩獵一直未歸。

    地方官員也沒有多少在意。

    畢竟嶺南山險,野獸橫行,迷路或者是葬生荒野並不奇怪。

    而且荒野中危機重重,真要死了,屍身不是給禿鷲吃了,就是成為豺狼虎豹的腹中美食,連屍體都找不到。

    直到朝廷的公文傳達,看了兩個刺客的臨終畫像,地方官員才動了疑心。

    兩具屍體的相貌很像魏靖的左膀右臂,而他們官府手中確實沒有給魏靖他們開過所。

    他們先將魏靖的家人以及已故刺客的家人都關押起來,逐一審問,逐個擊破。

    確定了卻有一個操著北方口音的人邀請他們三人去長安處理事情,對方叫做「莫先生」。

    隨即又反過來調查,有多少人去過嶺南。

    這來長安的人是數不勝數,可身在願意去嶺南那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人,卻是不多。

    多是一些走南北生意的商販,拋開一些老商販,從新商販裡逐一篩選。

    也成功有了新發現,一個叫費莫的商販失蹤了。

    或者確切的來說,他根本不是一個商人,因為禮部根本就沒有受到費莫的稅錢。

    對於現代不時會發生的偷漏稅和拖欠不繳行為,在古代亦常見。相應地,因是封建社會,對之懲罰亦重。

    規定如隱瞞真實收入,一旦被查出來,將被沒收全部經營收入,還要罰做苦力一年。

    為了及時發現偷漏稅行為,朝廷還明文規定,知情不報不報者「杖六十」,而舉報人可以得到五十緡的獎金。

    故而如此重罰之下,小本買賣的商人幾乎是不會逃稅的,尤其是行腳商人走南闖北太顯眼,不會有人愚蠢到為了一些稅錢而受刑。

    這國家的機器為威力在太大,以往是擔心國政給耽擱,不敢如此。

    這偶爾一試探,一個個疑點,一個個的細節,如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

    一點一點的匯聚到三司法與京兆府的面前,看著各種各樣若有若無的證據排在面前。

    大理寺卿韋見素、刑部尚書裴敦復、御史大夫崔隱甫、京兆尹嚴挺之這一個個負責刑法的大佬,面對一條條消息情報,忽然發現很多事情已經有些明了了,只要再知道一些關鍵性的情況,將這一切鬆散的消息合拼串連起來,真相就呼之慾來出。

    裴郡王府!

    公孫曦大步走進了府裡。

    「師傅!」

    一如既往的風風火火。

    「在終南山的一處廢棄山洞,前些日子失了火,燒死了三個人,都已經燒成灰炭了。是不是凶手接應的人不清楚,不過從山洞裡殘留的痕跡來看。他們應該住了小半個月,跟賀尚書出事的那天剛好吻合。」

    裴旻點了點頭道:「就他是了,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這殺人滅口,就說明他們心虛了,著急了,開始慌亂了。」

    從事發的第一天起,裴旻就看死了放發過所的部門。

    所有過所的簽放必需核實身份,確認無疑之後,才能發放。

    而且關中駐地關卡要道,沒有過所,或者過所不實著,一律拿下問罪,查明原因,將漏網之魚犯困死在關中。

    凶手分為兩派,一批是嶺南人,一批是遼東人,都是最偏遠的外來人。

    面對長安武侯坊丁地毯式搜尋,面對青羽盟的調查,他們不論相貌口音都於中原這邊相去甚遠,終有發現的一天。

    果然對手面對當前這種風聲鶴唳的局面,已經開始控制不住局面。

    殺人滅口,看似毀屍滅跡,其實是自尋死路的一招。

    裴旻獨自思考了會兒,說道:「你替我傳個消息出去,就說我三日後會去華嚴寺為我老哥哥祈福,讓越多人知道越好……」

    長安,王府!

    「混蛋!」

    王鉷一巴掌重重的摔在了自己弟弟王焊的臉上。

    王焊一手扶臉,一臉的不服倔強委屈。

    相比王鉷的心思深沉,王焊就顯得桀驁許多,高聲道:「這事我沒錯,到了這一步,是兄長接了那賤貨這燙手的山芋,要不是她,我們豈會這般被動。」

    王鉷氣急敗壞的道:「要不是她,你以為你這度支主事的位置怎麼來的,我有今天這地位怎麼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道理你看不明白。我讓你將事情幹的漂亮一些,做的乾淨一些,可現在?一個個的給揪出來,就怕沒有找到我們了。」

    王焊無話可說,甩袖而走,留下了一句話,道:「現在這個局面,怪不得我,換你來,你也許還不及我。」

    「你……」王鉷看著那背影,心裡有氣,卻無處發洩。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強行甩鍋。

    此事真怪不得王焊。

    正如他說的那樣,換做誰來,都是一個結果。

    裴旻的手段太狠太強,他未出聲,三司法與京兆府聞風而動。

    一出聲,整個大唐十五道,三百二十八州,一千五百七十三縣半數以上的官員都在調查此案。

    這碾壓性的力量,如何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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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