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47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4 00:33
第六十九章 少年詩聖 得遇同胞?

    裴旻對於長安的士林人士瞭解不深,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邀請錯了,也容易得罪人。

    但是裴旻有一個熱心的老哥哥賀知章,作為仙宗十友、吳中四士之一的賀知章,他在長安多年,對於長安的士林瞭若指掌,給了諸多實質性的建議,而裴旻也根據自己所需邀請了一些需要的人另之參於其中,成就他名。

    因為李隆基重病在床,文人雅會雖不是喜慶節目,卻也不方便大張旗鼓的張揚。

    裴旻也沒有安排喜慶節目,都是聚在一起,談詩論道,引經作賦,甚至暢談國事。

    喊陳平曾說: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

    到了唐朝,宰相固然變了味道,不再如之前權重,卻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大臣。

    宰輔大臣結交士林人士,為國甄選人才,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一時之間,裴旻門庭若市,除了原本的以文交有,詩文賦會,更有諸多尋求飛上青天的士子,開始向裴旻投詩遞文,希望得到一個好評,從而如昔年李白一眼,青雲直上。

    原本裴旻並沒有品評文章的習慣前例,但此次意識到文宗身份的便利之後,也開始幹一些文宗應盡的義務,點評一些詩賦文章。

    裴旻的真實水平,遠比不上張旭、賀知章,甚至張九齡、王維都要勝之一二,但他麾下多是文壇聖手。

    平素裡張九齡、王維、王之渙、王昌齡、王翰、高適這些人的公文都寫的華麗無比,就如作文章一樣精彩。

    日積月累的熏陶,裴旻在在品評文章這方面,堪稱一絕。

    給了投詩遞文的士林中人諸多公允的點評,也提了很多中肯的意見,風評大漲,甚至於廟堂之上,諸多文采不凡的官員也來向裴旻請教。

    裴旻自然不會絕對的公允,因人而異,短短的五六日。

    裴旻發現自己的尚書省的工作順暢了許多,因為更多人認識他,有求於他,對於他的事情,都選擇優先處理,認真處理。

    裴旻都不得不感慨,名望真的是好東西。

    在古代金錢的價值,取代不了名望的意義。

    這天裴旻一如既往,用空閒的時間品評文章詩句,將一首狗屁不通的文章丟進了垃圾簍後,隨手取過一篇,普一看名字,瞬間動容。

    很簡單的兩個字!

    卻給了裴旻巨大的震撼!

    詩還沒看,但僅是個名字,已經讓裴旻滿懷期待。

    杜甫!

    那個在這個時代的詩壇唯一能夠與他徒弟李白齊名的人物終於出現了!

    急不可耐的看下去,是一首裴旻耳熟能詳的七言絕句:

    馬上誰家薄媚郎,臨階下馬坐人床。

    不通姓字粗豪甚,指點銀瓶索酒嘗。

    簡簡單單的詩句,突出了一個紈褲子弟的風采,將一個京城富少,描繪的淋漓盡致。

    杜甫顯然是在寫他自己。

    不過這首詩裴旻看的很彆扭,就是因為這是杜甫寫的。

    在裴旻記憶中的杜甫心繫蒼生,胸懷國事,充滿了現實主,義沉鬱頓挫,與李白的浪漫是兩個極端。

    而杜甫這首詩卻是一個紈褲子弟是隨性而做。

    當然裴旻也知道,這跟杜甫的出身有關。

    杜甫出身於京兆杜氏,乃北方的大士族。其遠祖為漢武帝有名的酷吏杜周,祖父杜審言與李嶠、崔融、蘇味道被稱為「文章四友」,是唐代近體詩的奠基人之一。

    杜甫青少年時因家庭環境優越,因此過著較為安定富足的生活,所白了就是無拘無束的富二代。

    他曾在《百憂集行》回憶自己,年少頑皮,喜歡爬樹,當梨棗成熟之時,一日栽取百千次。

    正因為這種優越的環境,杜甫還未能體會到百姓疾苦,文章也為形成蛻變,風格亦不夠明確,與他記憶中的詩聖那是相去甚遠。

    這一點裴旻也在李白身上感受過,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期待杜甫真正的大成之日。

    話說回來,拋開杜甫身上因有的光輝,這首《少年郎》還是極有水平的。

    不說有多少高明,但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能夠做出這樣的詩句,確實很不錯。

    裴旻見獵心喜,想到了自己的賀老哥,興致勃勃的拿著這《少年郎》去賀府與他一起品評。

    來到賀府,得知賀知章正在陪朋友下棋。

    在賀府裴旻就跟自己家一樣,賀府的管家也沒將他當做外人,直接讓他去後院找賀知章。

    裴旻輕車熟路的來到後院,遠遠就瞧著後院兩人在手談對弈,只是下棋的彼此卻讓他大感訝異。

    賀知章交友滿天下,上到文宗聖手,下到市井流民,只要他高興,無不一位友。

    可是與之下棋的這位朋友,可就有些小了,看其年歲,比小七、小八大不了多少,下棋的時候,落棋盤的另一端,還要站在墊子上長伸著手才下的了。

    賀知章今年六七十了,跟一個十歲出頭,或者更小的孩子下棋,還與之稱兄道弟,這實在有些怪異。

    論及年歲,賀知章都能做那個小孩的太爺爺了吧。

    裴旻不動聲色的走到了近處。

    這一老一小下的入神,絲毫未有察覺裴旻的到來。

    裴旻看著棋盤訝然發現棋盤上的局面居然是勢均力敵。

    賀知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棋藝是他最弱的一項,卻也遠勝常人。

    一個小孩居然能夠與之下得不相上下?

    要知道這下的可是圍棋,圍棋是一款策略性極深的遊戲,一個國手需要非凡的大局觀與遠見。

    賀知章自不用說,一個小孩居然在圍棋上擁有這般的大局觀與遠見?

    裴旻實在有些嚇到了。

    古往今來的神通甘羅、劉晏都未必如此吧。

    裴旻耐心的看著,賀知章下棋沉穩有序,而那個孩童卻是攻守有序,詭詐多變。

    身為一個旁觀者,裴旻看著那小孩彷彿他在指揮軍隊一樣,時而用奇時而用正,兼詭詐與王道一身。

    「這小鬼,不會是穿越的吧,這個年紀,這份心思,太了不起了。」

    身為一個穿越者,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遇到同胞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5 22:29
第七十章 妖孽神童

    裴旻耐心的看著棋局。

    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相互膠著。

    賀知章是老而彌堅,少年,不,孩童卻是風格多變,缺乏定數,常有大膽冒險之舉。

    固然得逞幾次挽回局面,但走多夜路終究會遇到鬼的。

    偶爾涉險用奇是謀略,多次使用就是找死。

    孩童玩火自焚,給賀知章抓到了破綻,吃掉了一片棋子,無力回天。

    看了半響棋盤,孩童恭恭敬敬的回禮道:「泌輸了!」

    他的聲音很生嫩,就是清脆的娃娃音。

    賀知章一點一點的收回棋盤上的棋子,說道:「小友果然天縱奇才,棋路多變,某險些就入套了。」

    孩童搖頭道:「賀公步步老練,棋過中盤,晚輩以輸二子,只能步步走險,以求挽回戰局,最終為自己套死,便如玩火自焚一般,一潰千里。」

    裴旻再次為孩童的理性而感到驚訝。

    他沒有看過全局,只瞧見了結尾的一部分,故而以為孩童的棋路就是擅於冒險,不知道孩童冒險的原因是為了取勝。

    這一點又讓裴旻高看了孩童三分。

    如他這樣大小的孩子,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棋路已經很不錯了。實在想不到,孩童看的更加長遠,一早就看出自己的劣勢,不斷的冒險只是為了險中求勝而已。

    這一份心思,更證明了此小鬼的不凡。

    驀然之間,裴旻想到了這小鬼的身份。

    當初在涼州的時候,裴旻與自己麾下的謀臣許遠有過一番交談。

    裴旻有些好奇當初為什麼蜀中縣尉李仲會將求救信寫道他這裡來,還送來了許遠的一些日常手札。

    細問之下,裴旻才知道主意是一個叫李泌的孩童出的。

    裴旻此刻還記得許遠是如何形容那孩童的:「幼年早慧,天資超凡,七歲即通黃老列莊學說,心性思想,堪比成人。項橐、甘羅,不過如此。」

    李泌,這個名字裴旻當然知道。

    近乎傳奇的一個人物……

    一個能夠與張良、陳平、諸葛亮、荀彧、王猛相提並論的妖孽,是謀臣中的謀臣,智者中的智者,在軍事、政治、謀略皆有超凡脫俗的成就。

    要是沒有他,安史之亂未必會那麼快平定,要是沒有他,李隆基、李亨也許會兩分天下,要是沒有他,唐王朝經過安史之亂這樣的大動盪,穩定不下來。

    李泌就是這個時代的張良、諸葛亮。

    賀知章這才發現裴旻的到來,笑著給裴旻解釋道:「靜遠,給你介紹。這為小友是為兄最近認識的,叫李泌,別看他今年十歲,說話心思與大人無異,許多大人甚至都不及他。」

    李泌如大人一般,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晚生京兆李泌,見過郡王!」

    裴旻掛上了讓人如遇春風的笑臉道:「久聞大名了,我聽許遠說過你。也要想你道聲謝呢,要不是你出謀,我收不到許遠這樣的人才。」

    李泌再次躬身道:「能人遇賢主,本是天道至理,晚生不過順水推舟。」

    賀知章訝然道:「原來你們認識!」

    裴旻笑道:「未曾謀面,只是有所耳聞。」他將許遠之事略說。

    賀知章笑道:「原來還有這份機緣,那真是巧了。李小友一直在蜀中跟著爺爺,直至年前方才回到長安。那時我還在病床上,李小友隨他爺爺李仲來探望為兄。老哥哥我初見小友,可是嚇了一跳,便如孔聖人見到了聖公一般呢。」

    賀知章口中的聖公,正是項橐。

    項橐是春秋時期莒國的一位神童,雖然只有七歲,但孔子依然把他當作老師一般請教。

    裴旻還真有些不信,問道:「小友下棋,過於激進,安知正奇之道,正才是王道。你若穩中求勝,未必會輸得這般難看。」

    李泌毫不遲疑的說道:「郡王身經百戰自然有此感悟,但晚輩是在下棋。下棋手談,只為娛樂,並非兩軍對壘。兩軍對壘,顧念傷亡,理所應當。可下棋,輸一子與輸十子又有何區別?穩輸一子,不如棄十子求一勝。」

    裴旻呆了呆,李泌居然直接聽出了裴旻的話外之音,心服口服,嘆道:「確實了不得!」

    頓了一頓,他有些不敢相信,說了一句:「小友可看過《三國演義》,知道羅貫中否?」

    李泌一臉迷茫,半晌才道:「卻不知何為《三國演義》?晚輩知道有三國,不知有演義?至於……羅貫中是何許人?晚生孤陋寡聞……」

    賀知章也有些莫名,問道:「老哥哥也沒聽過《三國演義》與羅貫中?」

    裴旻見李泌不是裝傻,明白他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天才,並非如自己一樣開了掛,不免有些遺憾,尷尬的笑道:「是西域流傳的人與事,以為小友聽過呢。不說了,不說了……」

    賀知章看出了裴旻的尷尬,幫著掩飾道:「靜遠來陪小友手談一局,為兄坐得有些累了,到院子裡走走。」

    裴旻也想真正見識見識李泌這神童的本事,坐了下去。

    裴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李泌先下。

    在文學方面,裴旻在詩詞歌賦,琴書畫這幾方面都要略遜賀知章一些,唯獨棋藝,是更勝一籌。

    李泌畢恭畢敬的在右上目落了一子,很俗套穩健的一個開局。

    裴旻不動聲色的與之對弈。

    他發現李泌的棋路完全變了,不再跟賀知章下的那樣詭詐多變,而是穩紮穩打,不貪功不冒進,死守自己先手的優勢。

    裴旻笑道:「這棋下的有點意思。」

    李泌回道:「郡王不是賀公,賀公畢竟上了年紀,在變化上有些遲疑,故而晚輩斗膽在他面前班門弄斧,耍耍小伎倆。郡王卻不同,郡王最善於佈局,遠見非凡,在您眼皮子底下耍小伎倆,只是自取滅亡而已。不如穩紮穩打,倚仗先手優勢,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裴旻一邊點頭,一邊落子,心底感嘆,這小子年紀輕輕已經能夠察言觀色,隨機應變,帶他真正成人,心智成熟,那還不洞察一切?

    猛然間,他想到了自己身旁似乎已經有過這樣類似的妖孽……

    第一個是王忠嗣,第二個是顏真卿,李泌是第三個!

    王忠嗣軍事天賦無與倫比,顏真卿行政治國,悟性非凡,這個李泌卻洞徹人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5 22:32
第七十一章 三傑出一門

    看著面前的孩童,裴旻突然想起來漢初三傑。

    韓信、張良、蕭何!

    三人在軍、政、謀三方面都是絕頂拔尖的人物,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劉邦才能以弱勝強,打敗了西楚霸王,取得天下。

    王忠嗣、顏真卿、李泌這三人似乎也是一個完美的組合……

    王忠嗣屬於勇戰派,或許在謀略上要遜色兵仙韓信許多,但是他把握戰機的直覺,臨陣指揮的天賦,也是當世罕見的。

    顏真卿在歷史上就是一個宰相才,只是命途多舛,先後為李輔國、元載、袁傪、楊炎、盧杞等宰相排斥,未能升任宰相,但他每每受到排斥,都能憑藉非常的干略,將地方治理的有聲有色,從而一次次的進入廟堂。越是能夠經得起考驗的人才,能力越是不俗。

    而今顏真卿感受到了河隴的新氣象,居然領悟了後世的經濟政治方向,王佐之才,莫過於此。

    面前這個李泌這才十歲,已經有著妖孽一樣的洞察力與才智,不需數年,大放異彩,自不用多說。

    「忠嗣是自己一手培養的,真卿也算自己的徒弟,要是再把這個妖孽收下,自己豈不是一人培養出能比肩漢初三傑的盛唐三傑?那說出去,多有面子……」

    裴旻心存他事,對於面前的棋局有些漫不經心。

    棋過中盤,裴旻突然發現自己下不去手了,居然輸了八目子。

    一旁溜躂一圈回來的賀知章見狀,忍不住笑道:「小老弟這是大意了,以你的棋藝,不應該破不了局的。現在能夠落子之處,以是不多,小友步步為營,這八目子可不好追。」

    裴旻看著棋盤,緘默會兒,說道:「卻是未必!」

    他不在多想,認真應對。

    此刻棋盤上李泌控制的黑子猶如一條漆黑的大龍盤踞著,意圖圍剿裴旻四散周邊的棋子。

    一子落粘,將自己的白字接連起來。

    李泌那細細的還未長齊的眉宇挑了一挑,低頭沉思。

    賀知章也有些訝異,粘是圍棋的術語,是連接的意思,應對剌的一種下法。

    但裴旻這手粘非但不妙,反而將自己的棋路給堵住了。

    賀知章忍不住心想:「這是認輸投降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輸人不輸陣,直接投降,可不是自己這位兄弟的性子。

    李泌慎重的落子。

    裴旻也一步一步的下,他作死的棋路非但沒有挽回敗局,反而又搭進去了兩目棋子。

    棋局進行至後半盤,李泌繼續控制著大龍圍殺白子,眼瞧著要將白子分斷兩截。

    裴旻卻不聞不問,白子一落,居然放棄陣地,開闢另一個戰場,強行分斷,欲反殺白棋,直接打起了進攻。

    這一步大出李泌意料之外,遲遲拿不定注意落子。

    賀知章也忍不住敬意了聲,大感意外。

    李泌不管裴旻的故弄玄虛,直接分斷了裴旻的白子。

    裴旻敗局以現。

    裴旻依舊步步進攻,就算是一分為二也保持著凌厲的攻勢,即便是自尋死路,依舊進攻不覺。

    李泌額上的汗珠一點一點的冒出。

    明明是自己佔據了優勢,可在那不要命的進攻下,他還是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困獸之軍,反而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左下角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意外的氣意外的長

    驀然間,裴旻的白子宛如神來之筆一般,落在了中央。恰到好處的一子,配合之前左下角的廝殺,直接盤活了已死的棋路,黑棋中央做活……

    李泌幾乎看傻眼了。

    「這……」賀知章倒吸了口涼氣。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聽過死棋做活的一招。

    裴旻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這一招在後世有一個學問,叫做殭屍流。

    在金大俠的中珍瓏棋局的置之死地而後生,與殭屍流的棄子簡化局面也有幾分相通的風采。

    只是後世的圍棋規則與下法跟這個時代,有著很大的差別,下法也必須略作更改。

    裴旻還是第一次用後世的絕招,果然就算下法不同,但只要意義正確都是能實現。

    一招殭屍流,盤活了中盤,立刻扭轉了局勢,挽回了敗局,讓原本的劣勢變成了優勢。

    李泌心態都有些崩了,自己費勁千辛萬苦,一點一點的維持著勝利的局面,讓裴旻用這一手奇招破解。

    正當裴旻以為可以乘勝追擊,越戰越勇的時候,發現李泌居然在短短的時間裡調整好了心態。

    裴旻這一手殭屍流返回了敗局,卻沒有鎖定勝果。

    勝負的天平依舊搖擺不定,棋局還有的下!

    最終裴旻是技高一籌,憑藉敏銳的勝負嗅覺,利用自己盤活的中盤,開始進攻李泌的左上角。

    而李泌沒有選擇跟裴旻爭奪左上角的勝負,而且大膽的對著已經活了的中盤進攻。

    彼此都展開了攻勢,打算以進攻贏取最終的勝利。

    賀知章看著劍拔弩張的棋局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李泌的黑子成功吃掉裴旻中央白棋數子,可裴旻卻順勢破掉黑棋左上角,逆轉了局勢,反贏了李泌十目棋子。

    這局終的十目優勢,是無論如何都追不回來的。

    李泌投子認輸,起身長長作揖道:「今日手談,裴郡王這一手置之死地而後生,實在讓晚生印象深刻,學到了不少。」

    裴旻說道:「小友今日也讓某刮目相看。如此少年俊傑,實在難得。某最是見不得有才之士,小友若是不嫌棄,可來我府上掛一個閒職,我府中的藏書,任你翻閱。還能跟著我瞭解學習行政權謀,假以時日,好為我大唐出力。」

    李泌學習的黃老道學,更兼年幼,對於名利其實並無多大渴望,他現在的年歲正是單純的吸取學識的年紀。

    而他才智太多,諸多東西,一學就會,學無可學,故而對於裴旻府中的藏書樓卻是他嚮往之處。

    要知道這天下最大的圖書館一半藏書都是裴旻捐贈的。

    裴府藏書在整個長安公認僅次於國家藏書……

    一時之間,李泌大為心動。

    賀知章也在一旁勸說。

    李泌最終再次向裴旻一拜,說道:「盛情難卻,晚生拜謝郡王器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5 22:33
第七十二章 欣喜若狂的李亨

    裴旻大喜過望,嘴巴都合不攏了。

    李泌卻有些耐不住心底的疑問,問道:「今日郡王手談思緒,晚生聞所未聞,可是郡王自創?」

    裴旻記得死棋盤活是宋朝棋局才出現的一種思路戰術,至於殭屍流這種棄子簡化棋局的下法,那就是更久以後的事情了。

    這個時代肯定是沒有前例的。

    裴旻帶著幾分違心的道:「古人多次雲對戰如弈棋,將下棋與戰場聯繫起來。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弈棋之道,很多時候便如戰場決勝。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戰場適用,棋盤上也一定行。」

    賀知章搖頭驚嘆道:「話雖如此,可真正運用起來談何容易?」

    李泌也未裴旻今日這新穎的殭屍流打法驚豔到了,渴望汲取知識的他,有一種直覺,在裴旻身旁,能夠學到很多很多全新的東西。

    裴旻也想到了來的正事,將懷中杜甫的詩作遞給了賀知章,說道:「賀老哥也來品評品評,這是一個不足二十的少年郎做得詩。」

    賀知章滿懷期待的伸手接過,裴旻極少與之分享佳作,但只要拿出來分享,必定是值得一看的佳作。

    馬上誰家薄媚郎,臨階下馬坐人床。

    不通姓字粗豪甚,指點銀瓶索酒嘗。

    賀知章念了一遍,突然笑道:「此詩做得豪爽合情,應是我長安的紈袴少年所作吧。有些難得,紈袴少年中有如此文采的倒是不多。這詩意境來言,算不得上乘,但很合我的胃口。想來也是好酒之人,值得一會。」

    裴旻也不得不讚嘆,自己這位老哥哥目光如炬。

    杜甫的詩,最大的特點就是寫實厚重。這類詩,要是沒有什麼特定的事情,很難體現意境。

    以李白的天縱之才相比,杜甫算得上的一位大器晚成的詩人,《北征》、《三吏》、《三別》這樣不朽的史詩,千古絕響,便在在獨特的背景下誕生的。

    現在歷史環境大改,應該不會再有安史之亂這種波及全國的大動盪了。

    杜甫還能不能成為一代詩聖?

    裴旻相信一定會的,只不過《三吏》、《三別》這樣憂愁哀思的詩句應該不會再有了,將會為更加豪情快樂,便如《望岳》這般豪邁的詩句。

    介紹給賀知章,也想讓杜甫盡快的融入這個圈子。

    畢竟,後世各種搞惡的舞蹈,已經讓這位詩聖足夠潮了,沒有必要混跡在紈褲子弟這個沒前途的圈子裡。

    紈袴,真不適合杜甫。

    裴旻遇到杜甫的喜悅都讓李泌給取代了,再三叮囑他早些來裴府報導,方才離開。

    長安十王府!

    忠王宅!

    「當真,靜忠,你說的當真!」

    李亨聲音都在顫抖,身子因為興奮而不自覺的扭動著,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個奇醜無比的太監。

    站在李亨面前的太監叫做李靜忠。

    怎麼形容他好?

    就是那種長得特別提神,很科幻,很抽象的人,獐頭鼠目、東施嫫母、其醜無比任何形容醜的詞語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彎著腰,說道:「千真萬確,此事可不敢說謊,是黎敬仁,黎內侍親口說的。高公公最近什麼事都不管不顧,一門心思的照顧著陛下。他自己的事情都交給了黎敬仁、林招隱、尹鳳祥三人,他們三位各自不和,相互仇視已久。只是有高內侍壓著,高內侍這一放手,他們矛盾激化,已經相互不容了。林招隱、尹鳳祥不住的向太子示好……」

    聽到這裡,李亨忍不住「哼」了一聲。

    他心眼小,只是因為這個,心底依然決定,只要自己即位,林招隱、尹鳳祥這兩條狗,首先收拾。

    李靜忠續道:「黎敬仁晚了一些,抱求無門,一直戰戰兢兢的,直到今日他有事向高力士稟報。意外聽到了高力士與陛下的談話,說有改立殿下之事。黎敬仁立刻向殿下表忠心來了,應該錯不了的。」

    「對對對!」李亨聽到這裡,也相信了,不住點頭道:「父皇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看不出我與四弟的差距?四弟那個廢物,如何跟我相比?選我,才是最明智的。」

    他心情特別愉悅,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的,看什麼事情都特別順眼,即便是看著面前這奇醜不起,時常讓自己倒胃口的太監,都覺得他順眼了許多。

    想著面前這個醜如惡鬼一樣心腹的貢獻,李亨給了空頭支票,道:「日後我若登基為帝,你就是今日的高力士。」

    李靜忠眼中閃過幾分貪婪,將自己的腰幾乎都要彎到了膝蓋,無比恭敬的說道:「能夠為殿下效力,是靜忠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不奢望其他。」

    李亨滿意的頷首道:「我李亨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忠心我的人……」

    李靜忠是除了皇甫惟明最早追隨李亨的,當初李隆基將自己的兒子當做豬一樣圈養,關在了十王府。

    負責監督十王府的正是李靜忠。

    李靜忠在看守期間,受到了李亨的拉攏,諸事報喜不報憂。

    李隆基意圖改立李亨,李靜忠在當中出了不少的力。

    故而相對於自己最早的親信皇甫惟明,李亨更加親近李靜忠。

    李亨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闊別已久的位子,會離自己如此的近,就在觸手可得的地方。

    一時之間,他高興的甚至有些出軌了。

    空頭支票給的還不夠,更進一步的說道:「你靜忠這個名字不好聽,待我真的成為太子的時候,你就改名李護國,他日榮登大寶,你就叫李輔國,以彰顯你的功勞。」

    李靜忠更是高興,但眉宇間露著幾分憂色說道:「靜忠還是有幾分擔心,現在陛下的一切都是高力士在安排,他就像極了當初的趙高,什麼也不然外人插手。而裴郡王,可比李斯要厲害的多。高力士與裴郡王關係非常的密切,他們相交十年,一但他們聯合起來,殿下未必能夠如願。」

    李亨臉上露出幾分嫉恨,對於裴旻的厭惡忌憚自不用說,對於那個高力士,心底也充滿了不爽,想起了自己當初,為了討好這位御前第一紅人,低聲下氣的送禮,卻沒有得到正眼回應。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0:52
第七十三章 內動

    李靜忠也看出了李亨對高力士的厭惡,說話更加沒有顧忌了。

    「高力士此賊倚仗陛下的信任,平素裡無法無天,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裡。現在更是憑著自己在宮內的權力,控制著陛下的一切生活起居。好像就他一個人關心陛下,連殿下向探望自己的父親都不給。」

    李靜忠說這話不可謂不誅心。

    對於高力士,這個奇醜無比的太監,心中充滿了怨恨。

    李靜忠早年雖比不上高力士得寵,卻也憑藉出色的腦袋,在宮內如魚得水。

    眾所周知,這個時代的內侍太監是最富的。

    高力士自不用言,其餘孫六、楊八、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張道斌、李大宜、朱光輝、郭全、邊令誠等人一個個都有著萬貫家財。

    京城中最豪華的宅第,京畿內最好的田產、果園、池苑,宦官就佔其中一半。

    李靜忠相信自己原本就是其中一列,但便是因為高力士,一切都不一樣了。

    高力士舉薦他為十王宅的管事,負責管理十王宅一切事物。

    這表面上是管理,其實就是監視,做皇帝的眼線,負責看著諸多皇子跟那個大臣走得近,那個皇子有謀反之心。

    這種情況,人人皆知,只是無人敢說而已。

    十王面對李靜忠就如狗屎一樣厭惡。

    十王身份不一樣,李靜忠也不敢為難十王,這一干五六年,給人嫌棄了五六年,半點油水都撈不到。

    李靜忠自然將一切過錯都推卸給了高力士,現在有給高力士上眼藥的機會,一點也不含糊。

    李亨得李靜忠如此一提醒,心底也博然大怒,說道:「父皇生病,我這個兒子焉能無權侍奉左右?」他說的好聽,心底卻是在想「要是能讓父皇,見到我的孝心,豈不就不在考慮,而是直接下詔了?」

    「高力士!」

    「裴旻!」

    「此二人,實乃心腹之患!不可不除!」

    李靜忠亦道:「屬下也由此感想,只是高力士權傾內宮,宮裡之事,他的話比皇后還管用。而宮外,裴旻身為六部之首,內有輔宰之權,外還有河西、隴右、西域之兵護航,實在不好對付。」

    李亨怔怔的看著李靜忠,突然雙手一拍,大喜笑道:「靜忠無愧是本王的福星,你提醒我了!高力士算什麼,他不過就是一個閹豎而已。他有今日,全靠父皇的寵愛,一但父皇去了,他算什麼,狗都不是。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人,一個沒有權,實際上有著最大權力的人。」

    「皇后!對,王皇后!」

    他說道這裡,激動的來回渡步:「父皇的那點屁事,天下人都知道。王皇后名為國母,卻跟冷宮妃子一樣,也沒有多少人在意關注。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包括本王。可是一旦陛下去了,新君繼位之前。這個國家,說話最有份量的人就是皇后。」

    「父皇在,無人敢將皇后當做回事,可父皇一旦不在,就沒有人敢將國母不當做回事!高力士就讓他囂張一回,精忠去給我準備厚禮,我要去拜會皇后。要讓她知道,她雖膝下無子,我李亨,就是她的兒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害臊,這心黑之人,臉自然是厚的。

    解決了高力士的難題,李亨心情大好,但想到裴旻便不由的一陣心煩。

    裴旻內是輔宰,外有兵權,內外皆強,絕不是高力士這種宦官可以相比的。

    「殿下,其實靜忠有一計,可以殺殺裴郡王的氣焰。」李靜忠在一旁輕輕的說著。

    李亨直視李靜忠。

    李靜忠說道:「裴旻之強,不在於外握兵權,也不在於內是輔宰,而是非凡的人望。他就如昔年的周公、姜子牙,大權在握,而上下不疑。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要是歷史上週武王疑心姜子牙,姜子牙憑什麼掛帥伐紂?如果姜子牙懷疑周公的忠心,周公又憑什麼定三監之亂,執政大周,輔助周成王穩定周朝?」

    「裴旻內是輔宰,外是封疆大吏,符合一切造反的基礎。可偏偏無人覺得他會造反,無人懷疑他對唐王朝的忠心,這一點是致命的。也是老奴以為,裴旻最強的地方,他得民心得人望……」

    「陛下為何在這關鍵時候,召請他入朝?十有八九,是打算在自己百年之後,任命他為輔政大臣,輔佐新君,穩定王朝局面。陛下如此信任裴旻,老奴以為殿下要做的不是限制他的權力,說實話,做不到。」

    「可殿下可以向辦法戳破這一切,讓世人見到一個不堪的裴郡王……就如東北之事,裴郡王強行插手東北之事,東北的張守珪要是知道,他會如何反應?將相不和,敗壞國事的例子,也不少見。」

    李靜忠帶著幾分語重心長的說著。

    李亨不屑一顧的撇了撇嘴說道:「就張守珪,他也配與裴旻叫板?不過……」

    他話音一轉,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裴旻的人望太重。作為三省之末的尚書左僕射,他竟然力壓門下省的侍中與中書省的中書令,這可不是好兆頭。一但他真的控制了廟堂,內外合一,就算我即位,怕也會如昔年漢宣帝一樣,受他牽制。」

    在他心底自己已經是未來的唐王朝皇帝了。

    「張守珪不是裴旻對手,我可以幫他一把。這手上沒有兵權,真要跟裴旻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也沒有底氣。若是能夠將張守珪收為己用,也是一手王牌。」李亨低聲嘀咕著,念及於此,他當機立斷,派出了心腹前往遼東,告訴張守珪,就說裴旻已經差遣監察御史往遼東暗訪了,讓他們多加小心,以表態度。

    李靜忠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沒有任何猶豫,走進了偏房。

    一個頗為魁梧的壯漢在房中耍著大刀,將李靜忠到來,將大刀收起,笑道:「內侍勿怪,某是個粗人,無聊的時候,就愛舞刀弄槍。沒嚇到內侍吧……」

    李靜忠不動聲色的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大人,就說事情成了,忠王願意於他結盟!」

    壯漢立刻喜道:「劉駱谷代替我家節度使,感激內侍大恩!」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0:54
第七十四章 諸多安排

    劉駱谷拜別了李靜忠,悄悄的從後門離去了。

    他是契丹人,相貌與唐人有些異樣,但此刻唐王朝威震四夷,內附異族,數不勝數。

    別說是高鼻深目的契丹人,即便金發碧眼的都不少見,也無人多看他一眼。

    劉駱谷大大方方的在街道上走著,還時不時的與身旁的熟人打著招呼,儼然就是一個本地人的作風。

    嚴苛的來說,他就是本地人,早在七年前便在長安買了房子,定居下來,有著自己的住處,而且與鄰里相處的非常不錯,無人知道他還有另一重身份,是東北方的眼線。

    劉駱谷雖是異族人,外表粗獷,卻有著女人一般的細膩心思。故而奉命常駐京師,收買京中官員,專以窺測朝廷內情,一有動靜則飛鴿報訊,故東北雖距京師長安有數千里之遙,但那邊對朝廷的情況卻瞭如指掌。

    裴旻干涉東北軍事物,劉駱谷一早就通知東北方了。

    東北方面也根據情況擬定了應對的方案,與李亨結盟,扶持李亨對抗裴旻。

    劉駱谷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聯絡人。

    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劉駱谷叫來了自己的管事,帶著幾分肅然的說道:「立刻傳訊給少將軍、軍師,讓他們多多注意。裴旻並非敲山震虎,是動真格的,已經派出了監察御史施逸前往東北。施逸不同於之前的太監,太監們貪財。而施逸卻是御史台的後起之秀,為人好名不貪,一心想幹轟轟烈烈的大事。這樣的人,錢財是無需的,當需慎重以待。」

    幾乎在同一時間,裴旻在自己的府邸接見徐銘。

    徐銘在青羽盟的掩護下,喬裝成一個書生,混進了裴府。

    見到徐銘的的裴旻,第一件事就是大步上前,拉著他的手道:「自名一來,萬事無憂!」

    自名正是徐銘的表字。

    徐銘此刻也是是一臉剛毅,說道:「裴相能夠啟用在下,在下願意赴湯蹈火,以報相公知遇之恩。」

    本來他年歲不大,不過三十頭,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年歲。又出身官宦世家,有一個人人敬仰的祖父,自是擁有雄心壯志,打算一展抱負。

    因涉世太深,被逼退隱,徐銘心中哪能甘願,只是不退即死,不得不退。

    裴旻徵召,將他本來就不甘心湮滅的雄心點燃,幹勁十足。

    裴旻看著面前的人才,更是高興。現在自己正缺徐銘這樣,擅於發現案件的頭腦。

    就如後世的福爾摩斯與柯南體質一樣,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偵探有發覺案情的直覺,但實際上所有的案子都是因為他們在,才跟著發生……

    但是他們這個說話並非病句,擅於發現細節,揣摩心裡的奇人,往往能夠察覺他人無法發現之事。

    楊婕妤的醜事給王鉷隱藏的多好,但是徐銘任是一點點的給挖了出來。

    裴旻這些天從各個方面瞭解東北的局面,發現了很多問題。

    這些問題無不證明著東北有很大的貓膩,但到現在為止,東北一點異樣都沒有傳來。

    這其中很不科學、

    依照唐王朝的規矩,監察御史或是太監內侍,他們會不定時的巡視四方軍隊。

    遼東真要養寇自重,不應該一點痕跡都沒有。

    現在這有情況只有兩個解釋,其一:東北軍藏得很深,查不出來,要不就是派出去的官員受到了利誘或者脅迫,不說真話。

    可見對於中央的調查,東北張守珪方面是做足準備的。

    施逸是御史台的後起之秀不假,但他未必就是老而彌堅的張守珪對手,尤其是身在明處,很多事情就是束手束腳的。

    故而施逸只是裴旻放出的迷霧,徐銘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鐧。

    裴旻在書信中只是跟徐銘大致提了一些情況此刻再次細說。

    「現在我可以肯定,東北的情況,就算沒我想像中的嚴重,也有著嚴重的問題。不只是兵部內部的收受賄賂,還有諸多內侍太監。根據我最新得到的消息,近六七年來,陛下派遣了三位內侍去遼東探察情況,分別是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三人。他們三人回到長安之後,牛仙童是買了一個莊園,劉奉廷直接買了一棟豪宅,王承恩在他的老家,置辦了千畝田地,以供自己的族人居住。」

    「宦官有錢,這不是奇聞,但他們去了一趟東北暴富,這其中絕對不是例外。」

    「你要一查到底,將東北的內幕給我調查的清楚。至於你的安危,我會讓青羽盟安排好手保護,同時也聽你差遣,幹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

    徐銘見裴旻已經安排的如此妥當,挺著身子道:「裴相就等我的好消息罷,在下這便動身。」

    「不急!」裴旻叫住了他。

    「裴相還分吩咐?」

    裴旻道:「此去幽州遼東,你除了查清遼東局勢,我還給你一個很嚴重的人物。你幫著看看,東北方面有沒有叫安祿山或者史思明的人。要是遇到了他們,不必打草驚蛇,直接派人傳訊給我便是。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

    裴旻心底還是有些放不下那個幾乎葬送大唐王朝的賊子。

    尤其是在這個複雜局面中……

    徐銘雖不瞭解情況,還是在心底念了兩遍「安祿山、史思明」,頷首表示明白。

    送走了徐銘,裴旻也將遼東的事情暫且放下。

    千呼萬喚,梨老終於抵達了長安。

    裴旻帶著一臉的內疚親自城外迎接。

    梨老精神還好,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反倒是她身側的赤眼猴子,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辛苦梨老了!」

    梨老說道:「早年習慣了走山路,身子骨也算健朗,這馬車裡也算平穩,並無大礙。反倒是它……」她有些心疼的指著伴隨自己多年的猴子道:「許是因為過於敏銳,一路顛簸,沒有睡個好覺,跟生病了一眼。」

    看著梨老身旁的一個學徒頸部掛著一串香蕉,取過一根,剝了皮遞給那萎靡不振的赤眼猴子。

    赤眼猴子當初對裴旻很不友好,但在涼州的這些年,一人一獸也算是熟識。

    赤眼猴子不客氣的伸手接過,「吱吱吱」的叫著吃著,以示友好。

    裴旻說道:「這樣吧,梨老先到我府上休息一會兒,晚些在入宮未陛下醫治。」

    梨老搖著頭道:「老身眼裡沒有什麼陛下,有的只是病人。對於病人,早一步醫治,好過晚一步。你讓人帶著他去歇息就好了,老身並無大礙。」

    「好!」裴旻也知孫思邈收徒不在於天賦,而是重視醫德。

    不論是劉神威還是梨老都是醫德無雙之士,親自領著同馬車她一併往宮內行去。

    高力士對梨老是盼星星盼月亮,早已吩咐下去,梨老的馬車可以直接入內宮。

    裴旻、梨老一行人直接到了李隆基的寢宮之外。

    梨老入殿內為李隆基醫治,裴旻不便入內,在外等候著。

    屋內的情況裴旻不甚瞭解。

    直到夜幕降臨,高力士才紅著眼睛,請裴旻入殿。

    裴旻一邊走,一邊問道道:「陛下情況如何?」

    高力士用力淚珠滾滾而下,泣聲道:「郡王還是等會親自問陛下吧。」

    裴旻心底湧現不好的預感,大步走進了寢宮。

    李隆基傾斜著躺靠在床榻上,臉上較之以前,紅潤了許多。

    劉神威、梨老兩位藥王的傳人,以及太醫署的太醫署令,當今世上醫術最好的三人,正在一旁杵著。

    「陛下?」裴旻大喜過望:「您的精神可好看多了。剛剛臣看著高內侍的表情,還以為連梨老都無人為力了,嚇了臣一跳。」

    李隆基微微笑著,招了招手,說道:「靜遠,來朕身旁坐下!」

    裴旻疾走了兩步上前。

    李隆基拉著裴旻的手,問道:「朕再問你一次,朕欲立忠王為太子,你看如何?」

    裴旻表情微變,一時間竟然不知怎麼說了。

    李隆基咳了咳,說道:「直說無妨,朕想聽真話。」

    裴旻一咬牙道:「臣不大看好忠王,忠王論及才智,確實是陛下諸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太子並無任何惡劣,貿然廢立,恐升變故……」

    李隆基緘默了半響,頷首道:「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退下吧……」

    裴旻看了劉神威、梨老一眼,帶著幾分不祥的預感離開了。

    李隆基有些無力的躺在床榻上,想了許久,突然道:「去,去將忠王請來,再將太子武德殿等候。」

    李隆基的話語很輕,卻充滿了力量。

    高力士毫不遲疑的安排下去了。

    李亨正在家中安睡,突然得到了李隆基的傳召。

    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容光煥發,扯著嗓子尖叫道:「快,快給我洗漱,本王,本王要去見父皇?」

    他正吼著,突然心念一動,直接不洗漱了,草草的穿了衣服,慌慌張張的就進宮去了。

    抵達李隆基的寢宮外!

    李亨沒有等候片刻,直接就進了寢宮。

    此刻偌大的寢宮只有李隆基、高力士與他三人。

    看著自己的父皇精神十足的躺著,心底莫名一沉。

    他的一切算計都是在李隆基去世之後,要是李隆基活過來,那可就?

    想到這裡,李亨只覺得自己的脊背拔涼拔涼的。

    「來,王兒來,朕的前面!」

    李隆基說著,同樣招呼李亨上前。

    李亨小跑著跪伏在床前,拉著李隆基的手,泣聲道:「父皇,父皇,看你精神大好。孩兒,孩兒真的高興。」

    李隆基瞧著李亨這一副落魄的模樣,說道:「王兒好歹也是國之親王,焉能如此狼狽?」

    李亨忙道:「孩兒聽得父皇傳召,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快一些來到父皇的面前。」

    李隆基笑道:「難得皇兒一片孝心,朕就不問你罪了。只是朕意圖立你為皇儲,你這模樣,如何令文武百官幸福?」

    李亨激動的險些叫出來,但是他隱忍的功夫,可謂天下無對,愣是強壓著心底的激動,帶著一臉愕然的表情說道:「父皇,太子是四郎,孩兒豈敢領受?」

    李隆基說道:「好孩子,有你伯伯之風。只是四郎干略平庸,才智遜你太多了。將唐王朝交給他,朕有些不放心。三郎有謀略,朕以為你比四郎更合適。朕心意差不多定了,王兒切勿推辭。」

    李亨叫了一聲:「父皇」一時無言。

    李隆基繼續道:「父皇想聽一聽王兒對當前局勢的看法……」

    李亨想了一想,說道:「我大唐在父皇的英明領導下,已經超越了太宗、高宗,父皇的功績,較之他們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現今我朝唯有西邊阿拉伯與東邊渤海國是我朝敵人。渤海國不足為慮,唯有阿拉伯,值得慎重以待。阿拉伯軍事強勁,不亞於我大唐。」

    「不過,天幸,我朝有裴郡王這般可以與衛公相匹敵的名將。只要有裴國公在,阿拉伯永遠無法成為我朝威脅。孩兒才智有限,遠無法與父皇相提並論,唯有蕭規曹隨。只要跟著父皇的方略,孩兒相信我朝只會越來越強大。」

    李隆基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李亨,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說得好,你先下去吧!」

    他說著,揮了揮手,讓李亨退下去了。

    李亨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道:「父皇,孩兒告退了。」

    李隆基帶著幾分失落的躺著,良久才長嘆一聲,對著高力士道:「高將軍,在麻煩你了,將太子叫來。」

    太子李琰早在武德殿等候了。

    武德殿裡李隆基的寢宮很近,不過多時,太子李琰在高力士的陪同下,走進了寢宮。

    「父皇!」

    看著李隆基的精神大好,李琰驚喜的叫了一聲。

    相比李亨的做作,李琰這一聲可是發自內心的。

    「太子,到近處來!」

    李隆基招了招手。

    李琰很聽話很乖巧的走到近處。

    李隆基拉著他的手道:「太子覺得裴郡王如何?」

    李琰頓了頓說道:「世人都說裴郡王厲害,連父皇也不止一次的誇讚他。孩兒雖未見過,但想來是人中俊傑……」

    李隆基笑道:「王兒說的不錯,靜遠是我大唐的擎天玉柱,也必需是我大唐的擎天玉柱,你聽父皇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0:55
第七十五章 難題 感恩與謾罵

    裴旻心事重重的回到府邸,腦中浮現之前李隆基與自己的對話,總覺得李隆基這是在交待後事。

    難道真的因為自己的出現,李隆基反而變得短命了?

    最讓他糾結的還是李隆基果然意圖立李亨為太子。

    也許在李隆基眼中,李亨的才智城府是自己幾個兒子中最出色的。但裴旻卻是清楚,李亨就是一個坑,一個擁有顏真卿、李泌、郭子儀、李光弼一群神隊友,都沒有大用的天坑。

    「也不知陛下能不能聽得進去!」

    裴旻想著如果事與願違,當真讓李亨上位,自己應當如何抉擇。

    這幾家歡喜幾家愁,裴旻在這邊頭疼。

    李亨自然是高興到了極點。

    儘管他之前已經從李靜忠嘴裡得知李隆基意欲改立他為太子的事情,但這個聽說與李隆基親口說是完全兩個概念。

    經過今夜之事,李亨已經覺得這皇太子的位子,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了,走路都是飄飄然的,大有迎著夜風起舞的感覺。

    回到自己的王府,李亨第一件事就想將自己的心腹皇甫惟明、李靜忠叫到近前,告訴他們這一事實,讓他們同自己一併分享這個喜悅。

    但謹小慎微的他,很快就打消了這瘋狂的念頭。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絕對不允許出任何差錯。

    雖然現在是夜晚,可將皇甫惟明、李靜忠叫到跟前,目標是在太大了。

    叫不如寫!

    李亨實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將今夜之事,寫於紙上,想到今夜與李隆基的交談,也覺得自己回答的完美。

    李亨非常清楚自己這個父親,好大喜功,故而在回答問題上,充分的迎合他的胃口。

    蕭規曹隨!

    一方面狂拍李隆基馬屁,另一方面也表達出自己對裴旻的敬仰。

    李亨自以為很瞭解李隆基,看穿了李隆基有讓裴旻為輔政大臣的意思,非常違心的讚美了裴旻,沒有將自己一上位就打算削弱邊帥權力的意圖表現出來。

    兩封信寄出去之後,李亨激動的根本無心睡眠。

    而是激動的在書房裡來回走著路,幻想著自己登基之後的事情,想著自己登基之後,成功削弱了邊帥的權力,將整個國家的軍政大權死死地握在手中。

    然後憑藉自己出色的才略,內修文治,外擴武功,成為一個能夠與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更要出色的帝王。

    至於李隆基就算了,李亨心底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父親有資格跟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這類明主相提並論的。

    李亨越是如此想,越覺得裴旻的礙眼。

    自己才是天下之主,一國之君,理所應當是高高在上,無人可比的,焉能讓一個臣子搶了自己的風頭?

    拿他殺雞儆猴,一方面震懾諸邊帥,也能揚自己美名。

    想到高興的地方,李亨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另一方面!

    李隆基送走了李琰,整個人疲累的躺在床榻上,想著李亨與李琰的表現……

    李亨的表現,李隆基一點也不滿意。

    李琰的表現,李隆基更加不滿意。

    「想我李隆基聰明一世,打下更勝太宗、高宗的基業,卻後繼無人,老天何必如此對我……」

    李隆基太過自信,自信到自負都不自覺。

    後繼無人的主要原因不是他的幾個兒子當真蠢笨,而是他根本不去關心不去管教,甚至於將他們當做豬一樣的豢養著,以防他們鬧事。

    還能指望一群困居在十王府的人,有多大的成就?

    只是這點李隆基是絕對不會自己承認的。

    想了大約一刻鐘,高力士疾步走了進來,說道:「陛下,您辛苦了一個晚上了,早些休息吧。」

    李隆基搖了搖頭,說道:「朕有些睡不著,唉,一個一個,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朕原意為三郎有野心有抱負,足可託付大任。今日一問,原形畢露!在朕的面前耍心眼,他真以為能夠瞞得過朕?朕是病了,但理性還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的……」

    他氣急敗壞的說著,心底實在是失望透頂。

    李亨只是自以為瞭解李隆基而已。

    作為一個發動兩次政變,扳倒韋氏、宗楚客、太平公主的人物,豈是易於之輩。

    他最大的弱點是本性,而不是才智,論及才智權謀,李亨跟李隆基相差不是一個檔次。

    李隆基當初決定跳過李亨,立李琰為太子,就是因為李亨有野心有才智,而且能屈能伸,懂得隱忍。

    他不想立一個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為太子。

    這並不是說李隆基怕了李亨,而是不屑這種無聊的內鬥。

    相比無聊的內鬥,他更喜歡指示邊帥征戰,以全自己的蓋世武功,更加喜歡跟梨園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玩樂,更加喜歡找一個真正貼心的美人兒,過著沒羞沒臊的日子。

    現在情況異變,反過來了。

    李隆基想改立李亨的原因,也是因為李亨有野心有才智,而且能屈能伸,懂得隱忍……

    可今日李亨卻表現了對裴旻過於的熱情……

    李亨真的敬愛裴旻,為何在之前不與之結交?

    寧願去拉攏王忠嗣,亦不願意與裴旻往來?不往來也就算了,還不止一次在背地裡說裴旻的壞話?

    現在卻假惺惺的表述對裴旻的敬意,李隆基是一個字都不信。

    「高將軍……」李隆基說道:「三郎表現的對靜遠有多少敬重,他內心深處就有多少的忌憚……他連在朕面前都不敢說靜遠一句壞話,可見日後他真取得大寶,這必將靜遠視為眼中釘。真不知天高地厚……靜遠這種人才,要不趁他羽翼未豐時殺之,要不就以誠待之……而今他羽翼豐滿,就憑三郎?此三郎,非某三郎。」

    「可是……」

    李隆基又想到了李琰,也是頭大,「可是四郎惇厚,性子偏軟,自身無野心抱負,實在不是一個太子的料。連太子都當不好,如何成為一國之君?接受朕含辛茹苦打下的半壁江山?你說,朕當如何選擇?」

    哪怕李隆基再如何果決,面對這種關係唐王朝未來的事情,還是兩個糟糕的選擇,也是有心無力……

    **********

    江南杭州,一個小有名氣的地方。

    作為後世大名鼎鼎的名勝古蹟,現在的杭州只是一個週三十六里九十步,依山而築的小城。

    不過因為楊素鑿通江南運河,杭州成為大運河的起訖點。一躍而咽喉吳越,勢雄江海,確立起了它在整個錢塘江下游地區的交通樞紐地位。

    但此時此刻的唐王朝的經濟中心地關中、中原、河西隴右,發展趨勢也是開拓西域,江南的價值意義遠沒有發掘出來。

    開元十八年規定四萬戶以上為上州,二萬五千戶為中州,不滿二萬戶為下州。

    杭州只有一萬四千餘戶,是唐王朝的一個下州而已。

    杭州城外,一個不起眼的小屋,大半夜裡,依舊是燈火通明。

    帶著幾分急促的腳步聲不斷的從屋子裡傳來。

    一個還顯生嫩的少年,在屋子裡來回渡步。

    在屋子的另外一側,一個較大的少女正在拉著絲線,聽耳中傳來的噪音,忍不住道:「好了小弟,你別瞎走了,鬧得姊姊心煩。這紡線車是借村長家的,今晚上要是織不出布來,租借的錢都掙不回來。」

    少年急不可耐的道:「我這不是擔心爹爹嘛……不,不成,我等不下去了,我這就去找爹爹!」他想去拿油燈……

    他說著就想往屋外沖。

    「陳敏章,你站住!」少女慌張的大叫一聲,慌忙擋在了油燈前,紅著眼睛叫道:「找找找,你去哪找,你知道爹爹在什麼地方?你這個村子都沒出去過,找誰去?」

    叫陳敏章的少年急得抓著腦袋:「這不是沒辦法嘛,黃褚的惡名,村裡三歲小孩都知道,爹爹去找他們交易,萬一起了矛盾,那可如何是好?」

    少女也不說話,淚水都滾落下來。

    少女叫敏敏,沒有真正的名字。

    這個時代重男輕女,大多數的農家女子都只有一個稱謂,而沒有名字的。

    作為魚米之鄉,杭州農業生產條件得天獨厚,主要經濟就是米糧。

    但是之前王鉷強行壓下了糧價,令得杭州這魚米之鄉,成為貧困之鄉。

    大半年辛辛苦苦勞作的收成,上繳了米糧稅,剩下的餘糧面對低廉的糧價,生活所需都不太夠,需要省吃儉用,一摳再摳,才能勉強撐下來。

    這生活所迫,敏敏的父親為了存一些錢財給自己的兒子娶媳婦,一方面打算賣了自己的女兒換一些聘禮,一方面鋌而走險,去跟黑市的鹽商做交易。不直接賣米糧,而是用米糧跟走私鹽商換取私鹽,謀取利益。

    陳父是一個本份老實的農民,一輩子都沒幹過犯法的事情,但生活所逼已經顧不得了。

    明知走私販賣私鹽是極大的罪過,卻也一頭紮了進去。

    陳父這一走就是三日,說好了今天回來,這都要到半夜了,卻沒有半點音訊。

    可將程家姐弟急壞了。

    便在這時,村頭傳來了大黃狗的叫聲。

    「吼啥子,再叫,老子一棍子敲了你,熬湯!」

    熟悉的聲音響起,程家姐弟欣喜若狂的推門而出。

    一個瘦小的農民,扛著根扁擔,快步向這邊走來。

    陳家姐弟母親早亡,父親就是他們的天,一併迎了上去。

    陳父將扁擔擱下,拉著姐弟進屋,喜不勝喜的跟他們說道:「回來晚了,讓你們擔心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爹爹我聯繫上了黃東家,別看他名聲不太好。其實還是挺好說話的,已經同意爹爹用糧換鹽的建議了。明天爹爹就將米送過去,換些鹽回來。」

    他捨去了自己求這個求那個,甚至不惜屈膝下跪的經過,說的很簡單。

    陳敏章說道:「爹爹,不用了……」

    「瓜娃子!什麼不用了!你要是再敢說不去學堂讀書,老子抽死你!」陳父勃然大怒,說道:「這事你別管,犯法的事情,爹爹來幹。你好好的讀書,將來出息一點,可不能向爹爹一樣,去當一個壞人。」

    他本老實人,在他眼裡,犯法就是壞人,自己已經是一個壞人了,不願自己的兒子步入後塵。

    敏敏說道:「爹爹,您誤會小弟的意思了,就今天村長傳來了話,說朝廷新晉的相爺改了糧價,現在一青齊谷漲到了六文,足足多了兩文呢。」

    陳父呆了呆,突然跳了起來,激動的語無倫次,說道:「太,太好了,六文,將咱們家的米全賣了,大郎讀書的錢有了,我們吃飯的錢也有了,還能存一些,就不用將丫頭急著嫁出去了,可以好好的找一個。」

    簡簡單單的一個定價,卻挽回了一家人的命運。

    陳敏章憂心忡忡的道:「可是爹爹已經跟黃東家說好了,這反悔了,他要追究怎麼辦?」

    陳父賊兮兮的笑道:「放心,爹爹留了一個心眼,沒給他們說實話,他們不知道爹爹住哪,他看爹爹老實,以為我不敢騙他呢!」

    他說著,一臉正容拉著兒女,說道:「不管是哪個相爺,他一定住在遠遠的長安,我們一併往長安方向磕個頭。咱們做不了什麼大事,幫不了他什麼,就在心底為他祈福吧!」

    當然有由衷感激裴旻的,也有將裴旻罵的狗血淋頭的。

    就在千里之外的魏州。

    鄰居兩人聚在了一起。

    一個叫常安、一個叫王威。

    常安家境富裕,王威常來討酒喝。

    想街坊鄰居,常安也不計較,每每都熱情接待。

    今日酒一下肚,王威就叫道:「老常不厚道,這什麼酒,兌了多少水了?」

    常安罵道:「將就著喝吧,也不知哪個挨千刀的混蛋東西,改了糧價。現在一青齊谷要足足六文錢,一個月的酒錢搭進去都不夠。氣死我了,不是我老常小氣,以後咱們哥倆也只能喝這種酒了。太好的酒,喝不起了。」

    他說著罵罵咧咧的,市井小民也不管天王老子,反正將裴旻罵的是狗血淋頭。

    但是他罵歸罵,卻也不會去幹違法犯忌的事情,也就是自身的利益受損,過過嘴癮。

    米糧漲價,影響了他的利益,卻並不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變故。

    隨著糧價變更,唐王朝中下層的兩千多萬百姓皆受影響。

    究竟是罵的多,還是感激的多,又有誰分辨的清?

    至少定下這個價格的裴旻,自己是問心無愧。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3 14:36
第七十六章 二王相會

    開元十九年九月十五日!

    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天氣黑濛濛的,陰陰暗有下雨的跡象。

    裴旻一早就出了門。

    今天是十五日,也就是望日。

    唐朝的朝會有追朝、常朝、會朝、大朝四個說法。

    追朝是臨時臨急來的朝會,朝廷遇到面臨水火意外災害,有緊急軍情甚至政變這些突發事件時的聚會。

    常朝即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會朝是每年的元日就是正月初一和冬至日這兩天,也是最大的朝會,九品以上官員全參加。

    而大朝即是會朝之後,最常見普遍的朝會。

    每月的朔,望兩日,也就是初一、十五,滿朝文武都要參加。

    儘管李隆基臥病在床,無法主持,身為太子的李琰,卻已經開始擔負起了監國的重擔。

    雖然表現有些不盡如人意,但在李元紘、裴旻的支持下,也能處理好一切事物。

    一路向皇宮而去,沿途上皆是趕往皇宮的官員。

    裴旻是策馬而行,沿途的官員都向他問好打招呼,態度友善熱情。

    裴旻這些日子以文宗的身份,結交長安名士,讓他原本就極佳的名望更上一層樓,京中官員莫不想與之交好,成為入府賓客。

    裴旻也熟能生巧的與周邊官員打著招呼,身為尚書左僕射,六部要務皆在他一身,所需要的人脈遠比門下省、中書省更要強大,在這方面也尤為注意。

    進入興慶宮的興慶殿。

    裴旻身為宰輔大臣是有權利在朝會開始之前,在偏殿小屋奉茶休息的。

    這個人性化的設定原本是針對宰輔大臣大多上了年歲而設,裴旻並不覺疲累,卻也沒有特立獨行。

    在殿外與一眾人打了招呼之後,走進了偏殿。

    這一入偏殿,裴旻意外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不免將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一看,眼前不由得一亮。

    他是一個身穿紫色底繡上莽紋的朝服,腳踏黑色武士皮靴的英偉豪傑。

    身形和裴旻相仿,最多矮了一寸半寸,體形極隹,虎背熊腰,長得非常的帥氣,不是楊國忠的那種漂亮,而是英姿勃發。眉毛、眼睛、鼻子、嘴,還有健康而富有光澤的膚色,便如刀削斧砌一般。

    裴旻是公認的美男子,而對面此人論及樣貌風采,卻一點也不輸給自己。

    最讓裴旻奇怪的是在對方的身上,裴旻依稀看到了幾分李隆基的風采。

    當然不是現在這個挺著大肚囊,沉迷享樂,思想頹廢的這個李隆基,而是昔年敢於太平爭鋒,與裴旻一起訴說雄心壯志的那位神采飛揚的一代明主。

    尤其是眉宇,特別的相像。

    要不是此人模樣比自己甚至比還要大上些許,年歲不對,裴旻甚至要懷疑是不是李隆基早年多情,在某個地方留下了一個不知名的種。

    瞬間,對於此人,裴旻充滿了興趣。

    這偏殿沒有一定的身份,無法入內的。

    在長安的這些日子,裴旻實在想不到還有哪個大人物自己居然未曾謀面的。

    而且他穿的是紫色莽袍,至少也是與自己一樣,有著郡王爵位的存在。

    「是誰?」

    裴旻忍不住暗自揣摩。

    對方也注意到了裴旻的存在,大步走了上來,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裴郡王了吧,在下李禕,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李禕!

    一聽著名字,裴旻瞬間大悟,原來是他。

    也難怪根李隆基有些相像,他的身體裡也是留著李家皇族的血液。

    李禕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曾孫,吳王李恪之孫,張掖郡王李琨之子。

    李恪是悲慘的,也是幸運的。

    李恪皇位沒有爭過昔年的李治,還給長孫無忌冤殺,脫離了皇族。直到光宅元年,李治才恢復李恪四子皇族的身份,才讓其長子李仁承襲父親的爵位。

    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正是因為李恪的四個子一度脫離皇族,並無半點影響力。反而逃過了武則天對於李家皇族的清洗。

    神龍元年二月,五王發動政變,逼迫武則天退位,唐中宗復國號唐。

    為了振興李唐皇族,就在這一年,唐中宗大量封爵皇族,李恪長子李千里被封為正一品的成王。次年,李恪之孫、李琨次子李祗被封為嗣吳王,而李恪被追贈司空、並重新以親王禮改葬。

    李恪的後人再一次走上了歷史的舞台。

    李禕少年就很有志向,對母親非常孝順,與家人相處也很和睦,撫養弟弟李袛以友愛而著稱於世。

    景龍四年,李禕任太子僕,兼徐州別駕,加授銀青光祿大夫。本來作為長子,李禕應該繼承爵位,但是李禕堅持讓給自己的弟弟李祇,唐中宗非常讚賞他的品性,因此特別封他為嗣江王,作為嘉獎,以承襲唐太宗十一子李囂的爵位。

    之後李禕出任德州刺史,此後又調任蔡、衢等州刺史,他為官數年,政績非常出色。

    由於李禕為官清廉,治理嚴辦,不論官員還是百姓敬畏且信服他,李隆基對之也非常器重,被朝廷日漸重用,被調任京城為光祿卿,隨後又調任將作大匠。

    後來因母親去世,李禕丁憂三年。喪期未滿被覆起為瀛洲刺史,但李禕心懷至孝,上表堅決請求服滿三年之喪。

    李隆基準許。

    三年期滿,李禕丁憂期滿復出,官拜左金吾衛大將軍,開始掌握軍權。

    荊南武陵,五溪蠻族首領覃行璋作亂,李禕奉命前往討伐,生擒行璋,斬其黨三萬餘級。

    邕州賊帥梁大海擁賓、橫等數州反叛。李禕再次出戰,生擒梁大海等三千餘人,斬餘黨二萬餘級。

    瀧州首領陳行范、何游魯、馮璘等聚徒作亂,陷四十餘城。陳行范自稱帝,何游魯稱定國大將軍,馮璘稱南越王,割據嶺表。李禕、楊思勖率兵南下,平定瀧州之患,加封為信安郡王。

    大唐疆域有十大節度使,但細分起來以四人名望最高。

    裴旻當之無愧,西方稱雄。

    張守珪立足東北十數年,不管局面怎樣,確實也護住東北疆域。

    他們兩人是老牌名帥。

    而西南的哥舒翰與江南的李禕則是後起之秀。

    哥舒翰一戰滅南詔,虎步南蠻。

    李禕縱橫嶺南一帶,名副其實的江南守護神。

    相比張守珪的拖拖拉拉,李禕的三戰勝得可是干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原來是信安郡王,公之威名,旻也是如雷貫耳!」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3 14:38
第七十七章 一飛衝天,就在今日

    裴旻這話一點也不是客套話。

    李禕的三戰,是他這個時代的戰績,歷史上李禕的戰績,更加的輝煌。

    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搶了李禕的風頭。

    唐玄宗繼位前期,唐在與吐蕃的戰爭中屢吃敗仗,尤其是河隴戰場,不佔任何優勢。

    尤其是楊矩賣了河西九曲之地,更加讓西邊的情況危機四伏。

    這個時候王忠嗣還未崛起,哥舒翰還是一個爛賭鬼,高仙芝還在耍帥,封常清還是一個讓人嫌棄的醜鬼,李嗣業也不是在哪個角落裡看戲,至於僕固懷恩更是籍籍無名。

    唐王朝有姚崇、宋璟、張說這類的名相,可軍事上真正的南北征戰的唯有薛訥一人。

    而且薛訥,老了,很多地方力不從心!

    是李禕站了出來,他大膽的奇襲石堡城,沉重打擊了吐蕃,將河西、隴右地區連成一片,各路唐軍可以四處巡邏,拓境達千餘里,逼迫吐蕃向唐王朝求和。

    河隴一帶的形勢得到緩解後,東北的的形勢卻變得緊張起來。

    又是李禕,率兵進擊奚、契丹,大破奚、契丹,俘斬甚眾,穩住了東北的局面。

    李禕的軍略在歷史上並不出名,但是他的存在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他在唐王朝缺將的時候站了出來,穩定了東西局面,又在王忠嗣崛起的時候,退居二線。

    王忠嗣接過了李禕的棒子,大殺四方,然後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一員員的大將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盛唐的武功也因此走向了巔峰。

    裴旻的出現,他取代了李禕,改變了歷史的進程。

    他有先天性的優勢,幹得比李禕更加出色。

    不只是逼和了吐蕃,還打殘了吐蕃,攻取了青海湖,還滅了突厥,穩定西域之餘,順帶打廢了突騎施……

    完全搶了李禕表現的機會……

    裴旻的記憶中是有這麼一號人物的,有些時候突然想到他的時候,忍不住念叨著,自己搶了李禕的功勞,那麼這位承上啟下的李唐宗室名將還會不會大放異彩?

    事實證明,是金子終究會發光的。

    哪怕西方沒有他插手的餘地,東北也因蝴蝶效應為張守珪佔據,李禕依舊在南方闖出了自己的事業。

    三戰三捷,橫行嶺南,所向無敵。

    李禕揚威的時候,裴旻正在與阿拉伯的獅王大戰,無心他顧。

    後來他取得了勝利,全天下都在為他歡呼喝彩,李禕平定嶺南的戰役跟裴旻退阿拉伯、攻取青海湖相比起來,就要相形見絀了,沒有什麼人提起了。

    裴旻當時也不清楚,直到最近他接管宰相以後,才瞭解了李禕的事蹟。

    對於李禕三戰的評價,裴旻自認為比張守珪的一百次勝利都精彩。

    此時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李禕,裴旻實在高興,絕非是客套。

    「瀧州之戰,信安郡王水陸夾擊,出其不意,一戰而克定嶺南亂局,打的實在漂亮。此戰例我特別拿出來與麾下文武研究,只是諸多細節,不甚瞭解,不夠盡興。今日遇上,無論如何也要與郡王喝上幾杯,聊聊此戰前後。」

    李禕也是知兵之人,自然研究過裴旻的戰績。

    據說裴旻從裴家得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兵法承傳,又從薛訥哪裡得到了薛仁貴的治軍手札,身兼諸多將帥所學。

    雖不知是真是假,但當今世界論兵法修為,確實無人可與裴旻比及。

    得他如此讚頌,李禕也覺得臉上有光,同時也看得出來,裴旻所作所為並非做作,說道:「裴郡王客氣了,在您面前,某可不敢當次讚譽。不過郡王盛情相邀,李禕不敢推辭。早就聽郡王府上佳釀無數,垂涎三尺。」

    見裴旻與李禕交談甚歡,周邊的李元紘、宇文融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們先來一步,意外發現了李禕也在殿內。

    李禕是皇室宗親,正兒八經的太宗血脈,而且與裴旻不一樣。

    裴旻雖然同是由文入武,但他從軍十數載,天下人早已將之視為武臣了。

    而李禕卻不一樣,李禕先用了十數年曆任諸州刺史,治理有方,然後再進而執掌帥印,戰功卓著。

    他雖是南方邊帥,但真正執掌兵事的時間不過三年。

    李元紘、宇文融還是將之視為自己人的。

    李元紘、宇文融都熱情的與之交談,李禕雖禮貌回應,但態度並不熱忱,只是出於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接觸。

    而李禕與裴旻還是初見,但他們卻一見如故,交談甚歡,與之前是判若兩人。

    這各中差別,讓李元紘、宇文融很不是味道。

    尤其是李禕出現在這裡很不尋常,作為江南的軍區統帥,卻出現在廟堂之上。

    恰好現在是多事之秋,容不得李元紘、宇文融多想。

    「時辰到,百官上朝!」

    隨著太監的尖銳的聲音響起。

    殿中的文武皆是精神一震。

    裴旻與李禕也結束了通話,一起一眼神交流,等著從側門入殿。

    先是偏殿的一眾廟堂大佬入內坐定之後,在屋外等候的官員逐一入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等了片刻,突然傳來高力士的聲音:「陛下駕到,諸臣接駕!」

    高力士聲音一落,滿朝文武先後嘩然,喧鬧聲絡繹不絕。

    這李隆基臥病在床已經有個把月了,一切事物都由太子處理,今日居然上朝理政,實在是意外之喜。

    李隆基此刻在廟堂上還是有著極高威信的,在文武百官眼中,李隆基近年來確實不如以往勤政,但依舊是一位值得效忠的明君。

    文武百官一併激動的起身。

    裴旻自在其中。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隆基分別在李琮、李亨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皇位。

    太子李琰則在一旁跟著。

    李琰表情有些忐忑……

    至於李琮則是一臉的茫然懵逼,配合他臉上為猴子抓傷的傷疤,顯得有些滑稽。

    他是諸多王子最逍遙的一個,因為皇位一開始就與他無緣。

    李隆基為了補償這個長子,他的福利是諸多王子中最好的。

    至於李亨眼中毫無疑問閃著興奮的光彩,聯合昨夜,他幾乎想像得到此次朝會會發生什麼……

    一飛衝天,就在今日。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3 14:39
第七十八章 樂極生悲

    「參見陛下!」

    文武百官像李隆基見禮。

    李隆基看著殿下百官作揖,一時間居然有些愣神、懷念、不捨……

    各種複雜的情緒顯現臉上……

    直到高力士的提醒,李隆基才淡淡的說道:「諸位愛卿平身入座!」

    眾人依次入席。

    裴旻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心底的不祥預感,越發的沉重。

    李禕莫名的到來,已經不是一個好兆頭了。

    現在又出現了李琮、李亨這兩個「外人」。

    李琮、李亨雖是皇子,而且身份地位崇高,前者是慶王、太子太師、涼州都督兼河西諸軍節度大使,後者是忠王、安北大都護,安撫河東、關內諸蕃大使,可他們身份地位再高都是虛銜,沒有實質上的權力的,無權參加朝會。

    他們出現在這廟堂之上,足以表明了一些問題。

    李隆基的目光在廟堂上的文武大臣臉上一個個掃過,逐一在心底唸著他們的名字。

    近乎百位官員,李隆基都能一一的叫出他們的名字。

    半晌,李隆基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才從廟堂上響起,說道:「朕有幸,能得諸位愛卿相助,我大唐有今日之盛,離不開在座的每一位……朕希望日後,你們也能如輔佐朕一般,輔佐未來的大唐天子……」

    李隆基話音一落,滿朝嘩然。

    在這朝會上,百官自是克制,只是一人一句小小的驚嘆。

    廟堂上百餘人一人一句,匯聚起來都猶若暗雷轟響。

    李隆基見此反應,心裡也是不捨,又緘默半響給了身旁高力士一個眼色。

    高力士從御案取過一卷黃色的詔書,一步一步走到台前。

    李亨眼中閃過一絲炙熱,只覺得渾身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目光無視一切,眼中只有那小小的黃色詔書。

    高力士攤開詔書,高聲道:「夫天命之重,綠錯奉其圖書;天子之尊,赤縣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橋山之樹已陰;業致昇平,蒼梧之駕方遠。至於平寇亂,安黎元,灑洪災,攘大患,黃帝之五十三戰,商湯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

    「朕有匡扶天下之心,奈何天數將至,命有終時。」

    「皇太子琰,大孝通神,自天生德,謙遜仁愛,熟達機務。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無違朕意。」

    「朕屬纊之後,七日便殯。江山社稷,不可一日無主。太子即於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漢舊制。軍國大事,不可聽喪禮停闕,尋常閒務,照常進行……」

    高力士一字一句的說著,情緒有點點的小波動。

    李亨聽到這裡,徹底的傻眼了。

    他渾身的熱血,瞬間給冰住了一樣。

    腦子裡一遍一遍的迴蕩著高力士的話「朕屬纊之後,七日便殯。江山社稷,不可一日無主。太子即於柩前即皇帝位……」

    這哪裡是廢立太子的詔書,分明是傳位詔書。

    「怎麼會?」

    「怎麼可能?」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過於此。

    李亨最善隱忍,但這一刻,身子卻忍不住的晃了一晃就,兩眼一黑,險些要暈闕過去。

    如果不是在這朝會上,如果不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李亨甚至都會問一句「為什麼?」

    明明說的好好地,明明說了欲立自己為太子,為什麼要反悔?

    自己明明勝過李琰百倍,為什麼選他……

    萬千問題憋悶在心,至於高力士後面的話什麼「屬文武官人,三品已上,並三日朝晡哭臨!」

    「十五舉音,事畢便出。四品已下,臨於朝堂,其殿中當臨者,非朝夕臨,無得擅哭。」

    他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整個人經受著大悲大喜,居然一時間得了癔症,有些痴傻了。

    其實李隆基壓根就沒有答應李亨要立他為太子,李隆基說的是「欲立」他確確實實有這個想法。

    是李亨自己沒有通過考驗。

    李隆基知大限將至,實在沒辦法,矮子裡拔高個,選中最有心計的李亨。

    可偏偏李亨存著動裴旻的心思……

    李隆基並不是覺得裴旻不能動,而是現在不能動。

    李隆基一直堅信沒有人比他更加瞭解裴旻,他相信只要李唐不負裴旻,裴旻就不會辜負李唐。

    同時裴旻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迂腐忠臣,真要將之逼急了,他不是沒有反的可能。

    裴旻的本事,李隆基非常清楚,真要將他逼得走上反路,以李亨的能力未必就是對手。

    就算真的用舉國的力量打贏了裴旻又如何?

    唐朝自身也將受到致命的傷害,令得自己二十年的努力,廢於一旦。

    唐王朝實力大損,現今外有阿拉伯這個強敵,北方還有回紇,西北葛邏祿日漸強大,南方的吐蕃苟延殘喘,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至於東北同樣有契丹、奚族……

    阿拉伯、吐蕃是唐朝的敵人自不用說,回紇、葛邏祿、契丹、奚族今時今日臣服於朝廷不假,可一但唐王朝實力大損,他們還會如今日這般?

    李隆基想到這一步,就有些不寒而慄。

    沒有一個皇帝不想自己的國家千秋萬代的,哪怕人人都知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說都沒人敢說。

    李隆基不指望李唐江山能夠千秋永固,但至少不能毀在自己的手上。

    念及於此,李隆基毫不猶豫的將李亨從候選名單中除去了。

    相比李亨,李隆基更加相信裴旻能夠護住大唐江山。

    本來李隆基對裴旻的忠心就不存有他想,裴旻冒死京畿,甚至還帶來了與劉神威不相上下的名醫。

    李隆基嘴上不言,心底更進一步堅信兩人的君臣情義,明白他值得託付。縱然他不是姜子牙、周公旦這樣的千古大聖賢,卻也是伊尹、霍光這樣的人物,不會成為王莽、曹操。

    李琰固然平庸,能力心思遠遜李亨,可只要有裴旻在,李隆基便相信四方宵小不敢妄動,大唐江山即可穩固。

    當然如果可以選,李隆基自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如同自己這樣英明神武的君王繼承自己的位子。

    只是他已經沒有那個時間去選,也沒有那個機會。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李隆基想過如果自己跟太宗一樣,真正的關心諸皇子學業,給他們傳授他們帝王之術,會不會還是這種情況?

    當然這個念想,只存在一瞬間,李隆基即便在這一刻,他也不會承認是自己造成的這一切。

    因此李亨,悲劇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