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821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6:47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復仇!

    掌心的護心鏡在此時發揮了作用,這個作用,很直接,也很暴力。

    只聽得一聲悶響,

    像是調皮的孩童把炮竹丟進了空汽油桶裡,

    震得人耳膜發懵。

    劉楚宇整個人向前飛了出去,落地後,連續翻滾了好幾圈,除了胸口位置的恐怖傷口以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著大面積的燒傷。

    在剛才的那個時候,無論護心鏡有怎樣的特性效果都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劉楚宇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自己所擁有的最珍貴的這件法器直接自爆。

    這種自爆也炸傷了自己,

    但落地後,

    劉楚宇還是掙紮著側過臉看向自己先前所在的區域,

    黑影似乎是頓了一會兒,便又重新地凝聚回來,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一步一步地向這邊走來。

    雖然之前沒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還心存著一點幻想,現在,最後一點幻想也隨之破滅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機遇,當然了,這些機遇肯定是分大小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周澤一樣,

    沒事做時就帶著老道出門溜溜彎兒,然後順路撿個機遇回家燉上或者乾脆埋了當化肥。

    於劉楚宇本人來說,那枚護心鏡,在鬼差這個層次裡,當真算是了不得的法器了,但在這個時候,依舊顯得很是無力。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決。

    黑影握著匕首,走到了劉楚宇面前,他舉起匕首,卻又忽然停住。

    是的,

    周澤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

    卻沒有喊什麼刀下留人。

    因為他覺得太俗套,也覺得沒這個必要,

    當你真的生氣時,你的情緒往往能夠將以往的你給完全覆蓋。

    鐵憨憨倒是可以在此時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雖說以前有他親自挑撥贏勾怒火的先例,

    但這一次,

    完全是自家的這條看門狗被人搶了骨頭徹底發飆了。

    服務區門口的車旁,

    安律師斜靠在車門上,小男娃站在他身邊,最後跟著周澤出來的,也就他們倆。

    其餘人這次倒是沒跟著一起出來,這畢竟和以前一起執行任務幫老闆跑跑腿不同,最關鍵的是,車也坐不下太多人。

    「其實,我倒是不覺得老闆是真的對鄭強和月牙的死有多生氣,我甚至覺得老闆現在也不是很在乎劉楚宇的生死。

    否則在剛才,他就該急切地出手了,喊一聲『刀下留人』或者直接一巴掌呼上去,但老闆就這麼慢慢地走了過去。」

    「為啥?」老張頭這會兒倒是很配合,他其實也是好奇。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我當初給老闆選手下時,還是目光太淺薄了,沒想到老闆一兩年後就能殺閻王了,當時覺得還算資質不錯的月牙他們幾個,沒多久,就完全不夠看了。

    除了喊過來跑跑腿或者在旁邊當個啦啦隊喊666,也沒什麼用了。

    五個鬼差裡頭,劉楚宇、鄭強和月牙,這仨是最沒用的,偏偏這仨還一直待在外地,感情上自然就又少了一分親厚。」

    「嗯?」

    「別急,咱慢慢說,反正老闆那邊他能解決的話,也用不上咱們倆,老闆要是解決不了,加上咱倆上去也是送人頭的,咱們有的是時間。

    林可的話,一是luoli的身子,又用的是王軻女兒的肉身,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吧,確實起步優勢比別人大。

    再加上她現在又像是在和那頭小殭屍處著,拿來聯姻穩定一個打手,地位當然不是月牙他們可比的。

    最重要的是,以前她可是要把老闆『用完銷毀』的,但她改變自己的姿態改變得很徹底,而且直接倒向了書屋這邊,反倒是月牙他們仨,也就是名義上的上下級關係罷了,前兩年,他們還是更捨不得自己的那點兒一畝三分地,哪有林可這個以前的商界女強人會做生意?

    你的曾曾孫子呢,更是沒人敢惹,就差丟福爾馬林裡泡一泡直接裱起來當標本了,三餐之前先給他上一炷香,保佑書屋風調雨順,平平安安。」

    「那老闆,為什麼這麼生氣?」

    「幾年的處,終於破了啊,能不氣麼?

    風風雨雨這幾年,大家掛綵倒是都掛過,連我都缺過胳膊,但還真沒人直接沒了的,這就像是一個強迫症。

    現在死了倆,一下子就覺得缺憾大了,記錄被終止了,肯定得生氣啊。」

    「我倒是覺得,老闆可能是真的在生氣吧。」

    「隨你想唄,對了,你先別忙著轉型了,上次的那一筆賬,老闆還沒來得及和你算呢。」

    「什麼賬?」

    「馮四兒都和我說過了,去年紫金神猴帶著一眾骨頭渣子攻破了陰司主城,你是在他們的掩護下進去篡改過陰司簿的吧?」

    「這…………」

    「我跟你說,你這一手,可差點把老闆和老道給坑死,費了好大的勁才算是擺平。」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和你很熟麼?早點告訴你?」

    「你…………」

    安律師聳了聳肩,指了指那邊,

    道:

    「瞧著,要打起來了。」

    「唉,可惜了,生前也是個好漢,甚至是個英雄。」

    「論起英雄,你不也是麼?

    生前殺過洋人,最後是死於土匪槍口下的,合著我現在見了你是不是還得給你鞠躬問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意思,但陽間的事兒歸陽間了,一碼歸一碼,陰陽倆字,如果真放在一切看的話,。那實在是糾結得過分了。」

    「怎麼感覺有點詭辯的意思?」

    「辯論的根本在於屁股,沒惹到咱,路上遇到了,估計還能熱乎地聊上幾句,再送上兩句反正就消耗點唾沫星子的馬屁,但現在既然惹到咱們了,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安律師扭了扭脖子,不停地做著深呼吸。

    「你要上去幫忙?」

    「幫啥啊,需要我幫?」

    「那你?」

    「學好了吧,別只想著直接了當地舔,那太生澀;

    平時偶爾舔一舔,只是互相活躍個氣氛,打個卡,收點兒每日任務的小利息。

    真正的舔,是全方位的貼心服務;

    舔道之路漫漫,你還需砥礪前行啊。」

    說完,

    安律師向前走了幾步,

    氣沉丹田,

    雙眸發力,

    有淚珠開始慢慢地浸潤眼眶,

    帶著一種悲憤和痛不欲生的悲痛,

    扯著嗓子用一種類似信天游的腔調喊道:

    「老闆啊,月牙、鄭強他們死得好慘啊,你得替他們報仇啊,一定得替他們報仇啊!!!」

    「…………」老張頭。

    ………………

    劉楚宇使勁了全身的力氣開始掙扎往周澤身後挪動,像是一隻毛毛蟲,卻顯得國外地堅強,任何人在面對生死危機時,往往都能因此爆發出極大的潛能。

    「頭兒……頭兒……救我……頭兒……」

    在靠近周澤後,劉楚宇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抓住周澤的褲腿,以此獲得一些來自心理的安慰。

    但他的手還是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因為忽然記起,自己的頭兒,有很大的潔癖;

    周澤低下頭,看了他一眼,很平靜地點點頭。

    緊接著,

    周澤主動向那道拿著匕首的黑影走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這幾年來,

    周澤曾這般面對過很多個對手,

    但眼前這位,

    絕對能算得上是周老闆殺意最濃的一個。

    沒有試探,

    沒有問候,

    你來我往地互報家門在此時顯得很幼稚和低級,

    周澤主動地一腳踩入對方設下的泥潭之中,

    同時,

    沒做其他的猶豫,沒有絲毫的扭捏,

    直接選擇了最優解:

    「出來,開飯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6:48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府君VS旱魃(1)


    「出來,開飯了。」

    「越……來……越……放……肆……了……」

    「不餓了?」

    「肉……太……小……」

    周澤點點頭。

    自打一年前吃過龍脈壓縮而成的老山參之後,贏勾開始變得越來越挑食了。

    或者說,

    是越來越懶了。

    倆人生活在一起時,想像中的相互促進相互激勵真的大部分只存在於想像中而已,大部分的時候都淪落成了互相比爛或者叫互相比懶。

    誰先受不得客廳和廚房的亂糟糟,那就是誰先輸了,自然得開始主動打掃起來。

    自己和贏勾當然不是什麼夫妻小兩口的關係,

    只是,

    再相愛的情侶至多也就只能做到個以「分鐘」為單位的融為一體,

    而自己和贏勾,是真的一個靈魂裡的兩個人。

    遙想當初,雙方為了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差點打出腦漿來,現在大家誰都懶得出來做事兒了,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真實,

    真特麼的真實。

    周澤再度抬起頭,

    看見對面已經主動向自己走來的黑影,

    忽然覺得對方很可憐,

    肉太少,

    少到鐵憨憨都懶得出來吃你。

    搖搖頭,

    周澤也主動走了上去。

    雙方的第一次接觸,就在這種看似很漫不經心的狀態下發生了。

    匕首很鋒銳,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不過,在周澤的十根指甲面前,這把匕首,還是沒能攻破過來傷害到周澤;

    至於腳下出現的爛泥潭,一次次地翻滾冒泡想要將周澤吞沒下去,卻都被周澤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殭屍煞氣給死死地壓制著。

    俗話說,見慣了豬跑,你至少也能學個豬哼哼。

    贏勾、半張臉,甚至是初代也都曾手把手的教過你,

    這高處的風景見多了,

    雖然你自己現在還不能飛上去,

    但至少也能跟別人吹牛時吹出個七七八八。

    周老闆現在就處於這種「七七八八」的狀態,跑去對付地藏王和閻羅或者常侍,自然是個笑話,但拿來對付陽間的這些「牛鬼蛇神」,就真的是降維打擊了。

    「咔嚓!」

    匕首,

    碎裂了,

    當它被周澤的兩根指甲死死鎖住時,其實就已經注定了其命運。

    「轟!」

    泥漿飛濺,卻沒能影響到周澤絲毫,周澤的身軀直接撞破了面前泥漿形成的土牆,指甲刺入了對方的身軀之中。

    當無論是在力量上還是在經驗上以及對力量的運用上,各方面都完全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往往,就是這麼的簡單。

    那種類似於演義裡的雙方大戰三百回合,正常情況,是很難發生的。

    劉楚宇還躺在地上,盡力昂著頭,看著自家的頭兒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先破對方攻勢再擊垮對方防禦,到最後的指甲刺入,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順暢。

    這時候,身為屬下的他,心裡產生的不是那種自家老大竟然這麼強的激動感,反而有一抹苦澀,自己這當的是小弟麼,當個掛件還能聽個響呢,自己這又算是什麼?

    …………

    「當個掛件就好啦。」

    安律師打了個呵欠,

    「還好老闆大部分時間都很懶,大大老闆似乎更懶,所以這才有我們的存在感。」

    安律師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對老張頭說道。

    老張頭則是將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邊的戰局上,

    有些驚訝道:

    「老闆他動用了那位的力量了麼?」

    安律師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大大老闆每次出來時,四週會響起無聲的bgm。」

    「什麼是bgm?」

    「就是氣場吧,你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來了,他出現了,他在這裡,接下來,你就得和自己的內心本能去進行搏鬥。」

    「搏鬥?」

    「搏鬥於是跪著磕頭還是趴著舔。」

    「我只是覺得,那個東西哪怕是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有點棘手的吧,否則他也不敢直接肆意地不殺鬼差去進食恢復。

    老闆現在,都已經這麼強了?」

    「很讓人意外麼?」安律師問道。

    「有點。」

    「習慣就好,這是命,你羨慕不過來的。」

    「看來,你已經被打擊習慣了?」

    「不,是麻木了,人貴友自知。」

    「太消極。」

    「這就像是你們當初在天津面對八國聯軍時,大家武器裝備兵員素養完全不同,所以打不過。」

    「只要不缺勇氣,就…………」

    「勇氣在掛逼面前,不值一提。」

    「…………」老張頭。

    ……………

    指甲的刺入,帶進去的,是瘋狂的煞氣。

    對於眼前的這位,不管他是亡靈也好還是什麼廟神也罷,既然殺了自己的手下,周澤就沒想著留他的活口。

    所以下起手來,也沒留任何的餘地。

    至於抓起來慢慢炮烙什麼的,周澤還真沒想過,生氣歸生氣,但還不至於那麼的無聊,浪費自己的大好時光去做這種事兒,還不如多曬曬太陽喝喝咖啡。

    當然,前提是得給月牙鄭強他們把仇給報了,畢竟跟了自己好幾年了。

    黑影的身體慢慢的實質化,可以看出來,是一個由泥漿凝聚而成的男子,在泥漿的四肢部分,其實已經有了色彩。

    這應該是所謂的「法身」了;

    很明顯的是,眼前對方的法身其實還沒凝聚成功,當然了,就算是凝聚成功了,和周澤當初所見到的閻王們的法身相比,

    嗯,抱歉,

    是完全沒什麼可比性。

    「嘩啦啦…………」

    對方的法身開始碎裂,

    在其身上的一條條縫隙之中,

    煞氣開始逸散出來。

    此時的周澤,像是在給一個氣球充氣一樣,打算用煞氣,硬生生地將其充爆。

    原本,

    事情到這裡應該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你殺了我的人,

    我來要你的命,

    斷你的修行和基業,

    一來一回,

    我出了氣,

    你丟了命,

    大家扯平。

    就連站在遠處觀戰的老張頭和安律師,除了稍微驚訝一下自家老闆進步之快以外,其實對於真正的結局,根本就沒任何的擔心。

    事實,似乎也在不斷地印證著這一點;

    然而,

    生活總是這般充滿著以外,

    這位連鐵憨憨都懶得出來吞掉他的男子,

    在這個時候,

    其胸口位置,竟然長出了黑色的肉瘤。

    泥做的身子,卻長出了血肉的瘤子。

    瘤子之中,似乎蘊藏著一種特殊的生命力,且在這個時候,以一種特殊的頻率,不停地跳動著。

    上輩子也算是見器官無數的周老闆,也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對方的心臟?

    「噗通…………噗通…………噗通…………」

    但這又切切實實的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啪!」

    在下一刻,

    心臟碎裂了。

    周澤後退了幾步,瘤子炸裂後飛濺出來的血水濺灑了一地,產生了極為恐怖的腐蝕效果,空氣中,則瀰漫著一種比腳踩死上萬隻臭蟲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刺激性氣體。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身上還有周澤留下的創傷,裡頭的煞氣依舊在肆虐著,他正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但很顯然,此時他的痛苦,像是被疊加了一樣,並非單純地僅僅來自於周澤的賜予。

    「啊啊啊啊啊…………」

    對方喉嚨裡壓抑的叫聲,

    漸漸的,

    讓周澤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泥濘的外表開始逐漸的剝落,一同剝落的,還有對方的法身。

    製造出這麼多的分身去搜尋香火之力,其目的,就是要重塑這具法身,但現在,他好像已經渾不在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所以放棄了掙扎,丟掉了之前所追求的東西,轉而投入了另一個未知的懷抱。

    伴隨著法身的脫落,是其肌體地再次生長,

    青色的皮膚,

    開始逐漸佔據著全身上下的主流。

    下一刻,

    周澤忽然發現,

    自己剛剛留在對方體內負責專門破壞對方身體結構的煞氣,居然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聯繫,像是被對方完全吸收了一樣。

    黃色的泥濘褪去,青色的皮膚呈現,

    男子張開嘴,

    竟然也露出了兩顆獠牙,

    雖說有點發黃,

    但至少是把殭屍的標配給蒐羅全了。

    「呵…………呵…………」

    男子的身體微微的彎曲,

    雙眸上翻,盯著前方的周澤,

    嘴角,有口水不住地滴淌下來,且帶著笑意。

    周澤微微皺眉,

    他倒不是怕了眼前這位的變化,

    事實上,

    如果對方變成其他的東西可能周老闆還稍微有些忌憚,

    但偏偏好死不死地變成殭屍,

    論起對殭屍的瞭解,周老闆真的不是瞧不起陽間在坐的那些殭屍……

    但這種從亡魂的最初形態再在泥潭裡滾一滾就成殭屍的變化,真的是讓人匪夷所思。

    殭屍,不該是從屍體中誕生的第二道生命麼?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周澤自言自語,聲音很低,

    當然,

    該聽到的人還是會聽到的。

    周澤心底此時產生了一種預感,好像,事情已經滑入了一個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方向,自己穩穩操控著的那輛車,其方向盤,忽然失靈了。

    而此時,

    來自內心的聲音似乎也在呼應著周澤的預感:

    「瘋…………女…………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6:48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府君VS旱魃(2)


    「唉,人啊,還真是不經事呢,平時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就一直想當然地以為,會再繼續十年,二十年幾十年的下去。

    冷不丁的,說沒就沒了,真的就是說沒就沒了啊。

    所以說啊,人啊,最假了,最假了,嘖。」

    老道面前,擺著一碟花生米,旁邊則是一瓶從對面巷子小賣部裡買來的白酒。

    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丟嘴裡,

    再時不時地嘬一口白酒。

    平日裡,都是他們迎來送往那些鬼的,可輪到他們自己時,才發現,連擺個白事兒的必要都沒了。

    普通人死了,還留個魂魄,親友燒點兒紙錢,還能送點兒下去,但他們死了,就是徹底沒了。

    白狐時不時地抬起頭,掃一眼老道,確認老道只是喝得稍微有點兒多了在自言自語後,就懶得再搭理他了。

    小猴子則是乖巧地坐在吧檯上,面前放著另一個盤子,正在給老道剝花生。

    「唉,趕明兒,貧道還是給你們辦個白事兒吧,人沒了,但總得給你們盡點心意,也不枉這朋友一場。」

    老道把新倒滿的一杯白酒灑在了地上,

    再倒滿,

    又灑了一杯。

    「嗝兒……」

    打了個酒嗝兒,老道眯了眯已經泛紅的眼睛,雙手撐著吧檯,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老闆他們出去幹嘛了,但說實在的,人死不能復生,哪怕報了仇,人也活不過來了。

    不過,仇還是要報的。

    鶯鶯在老闆他們離開後也出去了,但不是跟著老闆他們一道走了,而是被老闆吩咐去買點兒供桌牌位什麼的。

    雖說書屋前幾年送下去的亡魂不少,但還真沒必要準備什麼正兒八經的供桌和牌位,每次都是請那些亡魂們搓一頓,再讓他們留下個飯錢就把他們丟進地獄之門了。

    至於他們姓甚名誰什麼的,也沒人會去在乎。

    但自家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好歹做個牌位,好歹正兒八經地上一炷香。

    明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但這種形式,說實話,其實還是為活人準備的。

    這個點兒,想買牌位回來還真不容易,估摸著鶯鶯得採購好一會兒呢,得去那種犄角旮旯小街道里的小店裡可能才能找得到上述的東西。

    「走,咱洗洗,上去休息吧。」

    老道伸手招呼著小猴子。

    就在這時,

    書屋的門被從外面推開,

    走進來一個身穿著中學校服的女孩兒。

    女孩兒紮著馬尾辮,沒有化妝,年輕,其實也用不上化妝。

    「小姑娘,我們這兒要關門咧。」

    老道開口道。

    女孩兒笑了笑,道:「我和朋友約好在這裡碰頭的,你們的店平時可沒關門這麼早啊。」

    「今兒個有特殊情況,我們要早點打烊咧,你打電話跟你朋友說一聲換個地方吧,對面應該還有什麼咖啡廳奶茶店什麼的沒關門呢,也適合碰頭的。

    再說了,我們這兒最低消費很黑的,別花這冤枉錢。」

    「沒事的,就讓我再等一刻鐘,好麼?」女孩兒懇求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點點頭,道:

    「好吧。」

    既然有客人來了,老道也就不急著去洗漱了,而是步履有些踉蹌地走到吧檯後面,同時問道:

    「喝點啥?」

    「清水就好了。」

    「爺爺不收你的錢,說吧,喜歡喝點啥?」

    「咖啡吧。」

    「好。」

    老道先扭開了鶯鶯平時給安律師儲存咖啡的大罐子,

    等拿出勺子想挖時,

    停頓了一下,

    另一隻手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吃了豬油蒙了心了你!」

    把安律師專屬咖啡罐給重新蓋回去,老道打開了第二個罐子,隨即,又停頓住了。

    「啪!」

    這次自己打自己巴掌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

    老闆的咖啡你敢隨便拿出去給別人喝?

    不要命了你!

    找了許久,

    老道才找到一個雀巢盒子,上上下下翻看確認了好幾遍沒過期後,這才給女孩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丟了幾顆糖下去。

    再拿了點兒曲奇餅裝盤,一起放在了女孩兒面前的茶几上。

    書屋的一些零食很多都是許清朗自己做的,在鶯鶯開始分擔了廚房壓力後,老許把更多的精力開始用到一些點心的研發學習上了,等於是又點上了一個科技樹分叉。

    「謝謝爺爺。」

    女孩兒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可愛的酒窩。

    老道點點頭,又走回到了自己的吧檯後面,習慣性地繼續摸著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丟進嘴裡咀嚼著,就是這酒,沒再喝了。

    躺在角落處的白狐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這個夢裡,她覺得自己很舒服,舒服得似乎永遠都不願意醒來一樣。

    但狐狸的妖族特性就是敏銳,在意識到自己的心神莫名其妙地在剛剛迷失後,白狐馬上驚醒了過來。

    抬起頭,

    環顧四周,

    目光先從老道身上掃過,隨後就落在了那個穿著中學校服的女孩兒身上。

    女孩兒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白狐則是從沙發上跳了下來,主動靠近女孩兒。

    老道繼續吃著自己的花生米,時不時地打個呵欠。

    書屋裡,顯得很是安靜。

    白狐的腳步聲幾乎是沒有的,但當它來到了女孩兒所坐的沙發下面時,女孩兒卻放下了咖啡杯,主動地低頭往下看。

    一人一狐,

    目光相對。

    一時間,

    白狐從女孩兒的眼眸中看見了一片血光,

    其全身上下的鮮血在此時似乎都受到了冰凍。

    它開始掙扎,它想要脫離這種來自目光的禁錮,其尾巴,也在此時開始劇烈的搖晃。

    女孩兒彎腰,輕聲道:

    「真可愛。」

    說著,

    一隻手已經撫摸到了白狐的身上。

    「嘶!」

    這手,

    好涼!

    白狐只覺得自己體內的妖氣都凝固了起來。

    女孩兒收回了自己的手,

    從茶几上抽出紙巾,

    輕輕地擦拭著自己的掌心,那裡還殘留著些許白色的毛髮。

    而下方被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的白狐,其上半身則有一大片區域毛髮全落,皮肉剝離,露出了裡面的鮮紅。

    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悄無聲息。

    沒有鬥法,沒有厲嘯,

    至少,

    醉醺醺的老道是沒發現有任何異常的。

    倒是老道身邊的小猴子忽然嗅了嗅鼻子,木管下意識地看向了吧檯斜下方。

    當它看見站在那裡的白狐時,愣了一下,只是,沒等小猴子有任何的反應,一隻手,卻落在了它的脖子位置。

    老道只覺得自己眼睛眯了一下,再抬頭,發現小猴子不見了。

    又往自己嘴裡丟了一顆花生,

    老道笑罵道:

    「這皮猴子,早知道就不該給你買那麼好的電腦,你爺爺我還坐在下面呢,自個兒就先忍不住跑上去玩兒遊戲去了。」

    坐在吧檯後頭的老道,因為視線死角的關係,所以看不見小猴子和白狐都站在沙發底下,像是在玩兒一二三木頭人一樣,動都不能動。

    女孩兒繼續優雅地喝著咖啡,同時吃著面前的曲奇餅。

    出乎她意外的是,咖啡不怎麼樣,但這曲奇餅,卻格外的好吃。

    吃著,喝著,

    終於,

    玻璃窗外出現了鶯鶯的身影。

    鶯鶯手裡提著兩個大袋子,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東西買到,本來她差點想去砍個大樹回來自己拿指甲親自做了,但最後運氣還是不錯,在很偏僻的一家冥器店舖裡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過那個供桌,得等明天人家去提貨再送來了。

    鶯鶯推開了書店的門,

    坐在吧檯後面的老道站起身,

    笑道:

    「你回來啦。」

    旁邊的女孩兒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面帶微笑地看著鶯鶯,

    同樣很親切地道:

    「你回來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6:48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拿了我的,還回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傢伙,名字好像是叫吳生。

    原本,周老闆並不在乎對方的名字叫什麼,但此時對方的改變,讓周澤沒辦法以一個簡單的形容詞去定義他;

    在這個時候,名字的作用才凸顯了出來。

    一開始,以為他是廟神,許多分身出去為自己蒐集香火重塑法身,剛接觸時,又覺得對方身上帶著點鬼魅的特性,而現在,對方變成了一頭殭屍。

    自泥胎之中,變化出來的殭屍。

    不過,贏勾的那聲「瘋女人」,倒是將周澤此時的疑惑給解開了大半。

    很多事情,知道了結果後,其實大部分人是懶得再去細究這個過程的;

    就像是大眾對某項科學的具體研究和過程,其實詳細講解了也聽不懂,大家只看見做出這個研究的科學家是某個院士或者大佬後,一起鼓掌啪啪啪就可以了。

    此時也是同理,如果和那個女人有關的話,那麼別說是從泥胎裡變出殭屍了,從泥土里長出殭屍從河裡用網打撈出殭屍,不管以再匪夷所思的方式,其實都不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因為那個女人,也算是「殭屍」的詮釋者之一,和贏勾一個時代存在,且都,在最後走上了殭屍的道路。

    甚至可以說是,後世的所謂殭屍,只是繼承了他們這幾個最初代始祖的部分特性罷了,之所以給人以固定死板的殭屍印象,只是因為後來演化出來的殭屍們,實在是太過於趨同,也可以稱之為泯然。

    可以這樣說,殭屍,源自於他們,但他們,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殭屍。

    短暫的明悟之後,

    所出現的,

    是震驚!

    周澤的拳頭忽然攥緊,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對於那個女人,無論周老闆以多大的惡意和忌憚其揣摩她都不為過,那麼,這個叫吳生的傢伙出現在這裡,自己也出現在了這裡,贏勾也跟著自己出現在了這裡,

    那麼,

    那個女人,

    她在哪裡?

    「吼!」

    吳生張開獠牙,發出了低吼。

    「別吵!」

    周澤一甩手,他在想一個可能,而這個可能讓他有些後背發涼。

    「吼!」

    吳生再度怒吼,殭屍煞氣徹底迸發。

    「安靜!」

    「吼!」

    吳生主動衝向了周澤,速度很快,且他每一腳踩下去後,在地面上都會留下爛泥的足印。

    周老闆被徹底惹毛了,

    眼眸中黑色的光彩開始流轉,身上的殭屍煞氣完全爆發,兩顆獠牙顯現。

    「砰!」

    衝過來的吳生被周澤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緊接著,

    周澤低下頭對著吳生的脖子位置就直接咬了下去!

    「噗哧!」

    撕咬之後,

    周澤抬起頭,

    吳生脖子那兒的傷口位置開始不停地溢散出煞氣,他本人腥紅的眼眸也在此時慢慢的褪色。

    先前的瘋狂在轉淡之後,吳生的表情開始逐漸豐富起來;

    他看著周澤,

    哪怕在變成殭屍後,他依舊是被周澤一舉擊敗,但他此時卻絲毫沒有輸家的感覺,臉上反而帶著的是一種戲謔和嘲諷的笑容。

    這種表情,讓周澤很不舒服;

    同時,

    也讓周澤不禁想到了一個可能,

    道:

    「你,認識我?」

    ………………

    「你,認識我??」

    鶯鶯看著面前的女孩兒,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兒讓鶯鶯覺得很陌生,她的社交圈子真的很窄很窄,平時生活的重心也都是自家老闆。

    哪怕偶爾玩玩遊戲,也都是和書店裡的小猴子一起開黑,無論是在現實裡還是在網絡上,她其實都沒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女殭屍畢竟是女殭屍,也就在自家老闆面前會顯得溫柔體貼,對外面的其餘人,則依舊是冷冰冰的姿態,不把他們吃了奪血食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還想咋滴?

    「是啊,我們可是老朋友了呢,你不認識我了麼?」

    女孩兒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鶯鶯微微皺眉,她在思索,但還是記不…………

    忽然間,

    鶯鶯的目光被女孩兒的眼眸所吸引住了,

    這眸子,

    這目光,

    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

    好像真的很熟很熟……

    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

    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

    腦海中,

    開始浮現出一個畫面,

    畫面中,

    鶯鶯站在臥室裡,面對著衣櫃,對著衣櫃上的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面色平靜,鏡子裡的自己卻在笑。

    忽然間,

    鶯鶯如遭電擊,

    轉而身上煞氣爆發,

    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對著面前的女孩兒撲了過去!

    她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也正是因為知道對方的身份後,才會近乎本能地直接暴起!

    老道只覺得自己面前吹過去了一陣風,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眼睛開始發昏了。

    年紀大了的人,各方面機能都會退化,老道也早就習慣了。

    「嗡!」

    鶯鶯的速度很快,可以說是衝勢如雷,然而,在女孩兒舉起手後,鶯鶯的身形不得不在距離女孩兒極近的位置給卡住了。

    彷彿有一層無形的隔膜出現在了二人之間,且根本就無法突破。

    女孩兒微微歪著頭,

    有些疑惑道:

    「吞了我的遺澤,怎麼還是這麼沒長進呢?」

    話音剛落,

    女孩兒手掌舉起,

    鶯鶯的身形也被跟著拘起。

    「嚶嚶啊,你怎麼飛起來了啊。」

    老道揉了揉眼睛,

    在他的視角裡,

    是看不見那些光與影的特效的,

    甭管是五毛錢的還是一塊錢的,

    別人看的是3d科幻大片,老道這裡普通人的視角看去除了綠幕還是綠幕。

    然後,

    在老道的認知裡,

    鶯鶯雖然平時不怎麼飛,

    但要是真的飛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啊。

    年紀大了,又喝醉了,確實糊塗得可怕。

    「我只是,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女孩兒身上的衣服開始逐漸脫離她的身軀。

    「…………」老道。

    這下子,老道看見了,但老道馬上閉上了眼。

    年紀太小了,年紀太小了,太小咧,

    罪過罪過罪過!

    隨即,

    老道遲緩的腦筋似乎終於轉動了過來,

    擦咧,

    不對,

    有問題!

    老道馬上睜開眼,

    一陣黑色的風直接吹過這裡,

    老道只覺得天旋地轉,

    「砰!」

    其身子被掀翻撞擊到了吧檯上,然後又滾落了下來,落地時,後腦位置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咣當」一聲,

    老道一翻白眼兒,

    直接昏厥了過去。

    「吼!」

    沙發下面,

    和白狐一起動都不能動的小猴子在此時身子忽然一顫,其後脖頸位置的三撮顏色不同的毛髮在此時釋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吼!」

    一時間,

    小猴子居然成功地強行打破了旱魃對它設置的禁錮,咆哮之下,身形直接變大,化身妖猴,對著女孩兒就是一拳砸了過去。

    女孩兒背對著小猴子,不管身後的動靜到底有多大,也依舊沒回頭。

    「轟!」

    小猴子的拳頭砸在了女孩兒的後背位置,卻和之前鶯鶯一樣,被一層無形的隔膜完全擋開,你甚至能看見強橫力道撞擊下所造成的視線扭曲。

    不過,

    這樣一打岔,

    被禁錮在空中的鶯鶯頭髮全都變白,

    冷冽如水的氣息開始傾瀉而下。

    女孩兒微微一笑,

    似乎覺得有些意外,也覺得有些欣慰,

    自言自語道:

    「看來,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哦。」

    說完這句話後,

    女孩兒後退一步,

    身形卻直接出現在了猴子的面前,

    一手抓住了猴子的左手手腕。

    而後,

    舉起,

    而後,

    砸下!

    「轟!」

    書屋的地板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但女孩兒對力量的把控當真是恐怖,書屋的玻璃窗以及周圍的家具居然一絲震感都沒有。

    猴子的身軀龐大,氣焰滔滔,但在這女孩兒面前,卻像是一隻看似厚重實則輕飄飄的毛絨玩具。

    一腳踩在了猴子的肚皮上,

    猴子只覺得自己肚子上壓上了一座山,雙手雙腳使勁地撐著地面想起來,卻根本做不到。

    「有意思,有意思。」女孩兒側著頭,看著猴子,自顧自地道:「這資質,這血統,就算是在上古時那些喜歡圈養妖獸的老東西們手裡,估計也很難找到一隻像你這樣品質高的。」

    點評完後,

    女孩兒又抬頭,看向了那邊站著的一頭白髮的鶯鶯。

    「你知道麼,有時候,我會羨慕你,你的運氣,比我好呢。」

    女孩兒嘆了口氣,似乎是自己在可憐著自己,而後,她又笑了,輕輕地搖搖頭,

    道:

    「只是我比較傻,到那天才真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物種,確實是靠不住的;

    呵,男人。」

    一頭白髮的鶯鶯氣質也發生了巨變,在聽到這句話後,她很平靜地反問道:

    「難道,不是你一直在倒貼麼?」

    女孩兒聞言,

    微微揚起了下巴,

    道:

    「雖然我知道你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我還是要恭喜你,你成功了。」

    女孩兒的眼角餘光掃過四周,

    輕聲道:

    「赤地。」

    黃色的光芒瞬間覆蓋了整座書屋,任何事物在此時都被染上了年代的陳舊感,在這恐怖的結界裡,鶯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無限的削弱中。

    恐怖的龜裂開始瀰漫,且一路順延到了鶯鶯的腳下,幻化做了這世間作為強硬的鎖銬,將鶯鶯困鎖住。

    女孩兒一步一步地走來,一邊走一邊用自己的指甲輕輕地自自己的脖頸位置開始往下切割,像是即將出去約會的女孩兒在準備換一套自己喜歡的新衣服。

    「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6:48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不見得


    「如果你覺得這也算正常的話,我是不信的。」

    老張頭指著前方正在發生的一幕說道。

    安律師舔了舔嘴唇,顯然,他也有點懵逼。

    因為一直保持著距離的緣故,所以吳生變成殭屍的場景,並沒有對站在這裡的安律師和老張頭造成太大的衝擊;

    反而是接下來,

    老闆幾乎是暴走般的將對方摔倒在地上而後進行撕咬的畫面,

    讓這倆手下,

    心裡都覺得有些發毛。

    這不同於說拿著月亮砸大殿,那是另一種層次的風景,可以讓人忽略掉死亡、結束、慘叫等等一切不和諧的因素。

    因為那太高,太遙遠,而對於太高和太遙遠的事物,在世人的眼中,都像是開了濾鏡一樣,總是會變得更美好一些。

    但此時,

    老闆像是瘋了魔,

    確切地說,

    像是一條瘋狗一樣發瘋地撕咬著身下的這位。

    好在,那些似乎也不是什麼血肉之軀,所以想當然的血肉飛濺的畫面並沒有出現,但這種氣勢,這種瘋狂,這種近乎狂熱到極點的復仇意志,真的是讓人害怕。

    其實,到了安律師和老張頭這種層次,尋常的鮮血飛濺碎肉橫飛的場面,真的已經有些免疫了。

    他們完全可以在這種環境下心安理得地坐下來擼串兒;

    但來自靈魂層面的撕咬和咀嚼,那種牙齒和靈魂接觸時所發出的脆響,恰恰是一種能夠讓這兩根老油條「感同身受」的聲音。

    這種瘋狂勁兒來得很突然,結束得也很快。

    一直等到自家老闆已經向這裡走過來時,

    安律師和老張頭還有些沉浸在先前的畫風之中,並沒有完全走出來。

    「老闆和月牙鄭強他們,是不是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老張頭忽然問道,

    否則他實在想不通,

    只是死個手下而已,

    而且死去的是沒多少價值的手下,

    生氣,可以理解,

    但生氣成這樣,

    太誇張了吧?

    也不像是非要在自己二人面前表現得為痛失愛將而憤怒的姿態,

    畢竟自家老闆是鹹魚,不是大耳朵,就算阿鬥在他懷裡他也懶得去摔以此來收買人心。

    「你說的是月牙,還是鄭強?」

    安律師問道。

    月牙還好理解,聽話乖巧會做針線活兒,找的肉身也挺符合大眾審美;

    至於鄭強,emmm………

    這時,

    周澤已經走到了車邊。

    安律師咳嗽了一聲,正襟危立,剔除了腦子裡的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

    老張頭低著,老老實實。

    就像是兩頭豬,面對著剛宰殺了一頭豬渾身血淋淋走過來的屠戶一樣,乖巧,懂事兒。

    「回去。」

    說完這兩個字,周澤上了車。

    讓安律師有些意外的是,一向喜歡懶散的老闆,居然主動坐在了駕駛位。

    在這個當口,副駕駛位是誰都不想坐的,安律師和老張頭都很默契地坐到了後面。

    汽車引擎的聲音轟鳴起來,

    就像是車廠做性能測試一樣,直接油門踩到底,開始測試。

    周澤的車開得飛快,出了服務區後,直接上了高速,然後以一種第二天絕對會被電子眼瘋狂抓拍的速度馳騁起來。

    安律師囁嚅了一下嘴唇,還是忍不住問道:

    「老闆,出事了?」

    那個吳生,不是已經被老闆給殺了麼?

    而且死得,極慘極慘的。

    「家裡出事了。」周澤回答道。

    安律師點點頭,不敢再多問了,其實,看老闆的臉色,大概就能清楚,事情可能是非常的嚴重。

    老張頭倒是神色如常,

    安律師倒是能理解老張頭的淡定,

    因為他的曾曾孫子老張,平日裡這個點基本都回自己家去了,並不會在書屋過夜。

    所以,書店出了什麼事兒,老張頭也不至於太著急。

    忽然間,

    安律師想到了一種可能,

    能讓自家老闆如此著急的人,

    整個書店,

    好像只有一個!

    如果她出事兒的話,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來得及的,來得及的,來得及的。

    周澤現在心裡很亂,非常的亂。

    一方面,他的感性在不斷地安慰著自己,那個女人不一定會來,可能,這一切只是一種巧合,這個吳生,只是那個女人收下的一個棋子,卻沒有真正地運用上去,只是恰好被自己發現了,撞上了,結仇了,然後再被自己找到殺了。

    同時,書店裡,不僅僅是鶯鶯一個人在。

    但另一方面,理性的思維催動下,即使是周老闆也不得不承認,書屋上下,除了自己在場,否則無論其他人再怎麼多,在面對那個女人時,似乎都沒什麼意義。

    一個經常用外掛的人,才能最深切地體會到,外掛到底有多可怕。

    旱魃,

    就是那種級別的存在!

    是自己大意了,但如果這真的是對方的算計的話,其實周老闆上套不上套,其實都是必然的。

    因為周澤不可能永遠都不離開書店的範圍,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讓你離開,且不可能每次都把鶯鶯帶在身上。

    畢竟,沒有終日防賊的道理。

    但心裡卻依舊帶著悔恨,明明對方已經提前告訴過你,她已經在通城了,她已經知道書屋的位置了,還送來了一個包裹當見面禮。

    在這麼個敏感緊要的時刻,自己居然還是大意了,這要真是那個女人的安排,倒真的是又一次刷新了周澤對她的認知原來,不僅僅是花痴。

    「不…………用…………急…………」

    贏勾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似乎還有著些許類似吃瓜群眾看熱鬧的姿態。

    彷彿看著自家的看門狗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確定她沒來?」

    周澤心裡忽然升騰了一些希望,同時,他也確實需要一些安慰。

    「肯…………定…………來…………了…………」

    「…………」周澤。

    周老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了,居然想從這傢伙那裡獲得安慰?

    「不…………用…………急…………」

    又是這句話。

    「我們不在,鶯鶯他們擋不住她。」

    「不…………見…………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47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府君VS旱魃(3)

    搖椅,搖啊搖,搖啊搖;

    每個人,其實都有著屬於自己最喜歡的舒適角度,當然了,只有對生活細節有著極其嚴苛要求的人,才會去在意這些。

    比如贏勾當初的白骨王座下的纍纍白骨,總覺得這邊不平那邊有點傾斜,隔三差五地抓幾個魔神殺了把骨頭墊在下面,一直到最後,墊得高高在上,才覺得終於舒服了。

    比如,

    現在許清朗身下的搖椅腳下面墊著的房產證。

    老許臉上貼著面膜,以前,他會去外面買面膜,現在基本都是自己去做。

    現在,每晚睡覺前敷了面膜再睡,已經是他雷打不動的生活習慣了。

    護膚,不僅僅是女人的專利;

    男人,也得對自己好點兒。

    搖著,搖著,

    許清朗停了下來,

    原本伴隨著搖動,搖椅和地板接觸的地方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宛若黃梅戲的小腔調一樣,好聽。

    結果這會兒,忽然沒了。

    許清朗站起身,腳踩在地板上,也沒有發出聲音。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存在,將這裡的震感全都抽走了一樣。

    不同於老道的遲鈍,體內封印著海神的許清朗對這些異常還是很敏感的。

    他默默地離開了房間,慢慢地走下了樓梯。

    在拐角處,他看見一個光著身子的年輕女孩兒站在吧檯前面,一隻巨大的妖猴被她踩在腳下,而遠處牆壁上,鶯鶯整個人凹陷在了裡面,似乎完全被壓制住了。

    整個一樓,

    泛著一種發黃老照片的陳舊色調。

    許清朗清楚,

    這是結界,

    而且是超越尋常意義層次的結界,怪不得自己在樓上什麼震感都察覺不到,哪怕一樓已經打開花了。

    深吸一口氣,許清朗先拿出了手機,理智告訴他,這會兒需要聯繫這家書店的老闆趕緊回來救場。

    此時的鶯鶯已經是白發了,但即使是這種狀態下,依舊被這個女孩兒給壓制著,許清朗並不認為自己再加上那條慫強慫強的小海蛇就能夠翻盤。

    電話撥打了出去,放在了耳邊;

    只是,

    目光再向前時,

    許清朗只看見躺在地上的妖猴,和依舊被禁錮在牆壁那邊的鶯鶯,那個女孩兒的身影,卻忽然不見了。

    「喂,老許,家裡怎麼樣了?」

    周老闆略帶急切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一同傳來的,還有一股冰冷的氣息。

    女孩兒的耳朵也貼著手機,她的臉和許清朗的臉之間,只有一部手機做間隔。

    「真是,很好看的一張臉呢。」

    女孩兒的聲音傳來。

    許清朗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氣。

    「噗!」

    胸口,

    有一股氣流竄了出來,直接突破了自己的皮肉,射出了一道血箭。

    一時間,宛若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

    「噗通」一聲,

    許清朗跪在了台階上,

    手機也摔落出去很遠。

    左手,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胸口,那裡,鮮血汩汩流出。

    你甚至能夠很清晰地聽到自己體內鮮血正在流淌出去的聲音。

    「這…………」

    想開口說話,卻一張嘴,只覺得傷口位置一陣劇烈的絞痛。

    除了跪在這裡,幾乎認命式地用手阻擋鮮血過快地流逝,其餘的任何一切,你都做不了。

    女孩兒走到許清朗的面前,彎下腰,看著這張面龐,指尖,在這精緻的容顏上輕輕地劃過。

    不帶絲毫的猥褻,有的,只是一種純粹的欣賞。

    「可惜了呢,這麼好看的一張臉。」

    女孩兒搖搖頭,側過頭,看向被自己禁錮在那裡的鶯鶯,似乎這一瞬間,她有些動搖,是追求美麗還是追求自我的完整。

    好在,她是旱魃;

    少許的動搖並不會影響她最終的抉擇。

    女孩兒這件衣服的拉鏈早就被她自己拉下來了,在其身前,皮肉宛若風衣解開了紐扣,隨著其動作,來回搖曳。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類沒有對服飾定義上太多的附加意義時,坦誠相見,似乎才是一種常態。

    撇開需要保暖的季節,大部分時候,自己的皮囊,才是屬於自己,最真誠也是最美麗的衣裳。

    鶯鶯在掙扎,

    她看見老道被掀翻到了吧檯後面,生死不知;

    她看見小猴子躺在地上,齜牙咧嘴,卻又無可奈何;

    她看見老許捂著胸口跪在那裡一直流著血;

    然而,

    有些事情,

    並非能以人的意志就能單純地改變的。

    旱魃本人在這裡,就意味著,這並不是一場真正平等的遊戲。

    其區別,大概相當於手機行業的,聯想和華為。

    自家老闆之所以能次次反殺,也是因為他身後站著贏勾以及矗立著一座泰山。

    在贏勾沒甦醒,泰山沒來前,

    一個小luoli就能把自家老闆吃得死死的。

    旱魃的雙手抓住自己胸前皮肉的兩端,

    慢慢地做著脫衣服的動作。

    優雅,

    端莊,

    撇開血淋淋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

    當真是給人一種儀式感的享受。

    「當初的我,還曾傻傻地以為,他會願意和我在一起的,現在,我不會再去想這些了,我來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女孩兒的「外衣」已經脫去,

    此時的她,

    拿到醫學院去絕對是最好的經脈模型,被廣大師生所愛不釋手。

    她來到鶯鶯的面前,

    看著鶯鶯的眼眸裡,

    褪去了先前的一切,

    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俯瞰。

    她的手,

    放在了鶯鶯的眉心位置。

    曾經,她曾痴痴傻傻地以為贏勾是在等著自己,還做著和贏勾一起生活在這座書店一起隱居一起恢復一起生活的美夢。

    但贏勾最後的選擇,卻相當於是給了她一記響亮的巴掌。

    打醒了她,

    其實,

    她有時候也會自嘲,

    都多大歲數的人了,

    這一把年紀,

    擱在凡間普通女人身上,都絕經了不曉得多少次了,居然還相信愛情。

    「現在,就把你…………」

    話音,忽然停頓了。

    女孩兒慢慢地扭過頭,

    看見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

    站著一個容貌神情都極為猥瑣的老道。

    被發現時,

    老道還保持著「躡手躡腳」的動作,

    左腳抬起,

    右手抬起,

    現在,

    完全僵硬住了。

    眼珠子還在不停地閃爍著,似乎是在思考,自己這會兒如果暈厥過去了,對方是不是還會相信?

    好在,

    老道的左手一直放在褲襠裡的,

    這似乎給了他一種莫大的勇氣,

    就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士兵,無論面對怎樣危難嚴苛的環境,只有手掌能觸摸到自己的槍,就能重新找回那一抹淡定。

    女孩兒笑了,

    這個老頭兒,

    昏迷就老老實實地昏迷唄,

    怎麼,

    還想偷襲自己?

    「你,想做什麼?」

    女孩兒問道。

    她不介意和這個老頭兒多說幾句話,曾經身為世間主宰的女兒,如果連親民秀都不會做,那也太磕磣了。

    再者,

    這個老頭兒先前給自己準備的咖啡和曲奇餅,味道還不錯。

    當然,

    最重要的是,

    今晚,

    她不能殺人,

    確切地說,

    只能殺一個人。

    她還沒有完全的復原,哪怕是贏勾,在沒有「老山參」和老猴子他們獻祭的前提下,也不可能跑到地獄去橫掃四方。

    她的傷勢,也很重很重,但到了她這個級別,許多的秘密許多的匪夷所思,已經很是尋常了。

    她來了,但今晚只能取一個人的性命。

    所以,

    那隻第一個發現她痕跡的白狐,只是擼去了她的毛髮,妖猴也只是被她踩在了腳下,樓梯上跪著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只要他把手摀住胸口降低血液流速,想死,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今日,這唯一的名額,只能是給這個曾吞下自己部分本源的女殭屍。

    這,才是女孩兒先前一個個重創卻沒有下死手的原因所在,不是她故意大發善心,犯那種英雄系列電影裡反派都會犯的錯誤故意給自己留什麼伏筆,

    而是她,只能這般去選擇。

    好在,

    她自信,

    在書店的老闆和那個男人還沒來得及趕回的前提下,

    在這家書店裡,

    不存在可以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咖啡…………」

    老道鼓著勇氣,

    臉上強行弄出了一抹艱澀的笑容,

    「還要續杯麼?」

    女孩兒搖搖頭,道:「不用了。」

    「哦,那好,你忙吧,我去休息了,年紀大咧,渴睡得很。」

    老道轉身,

    作勢準備離開。

    女孩兒就這麼看著他,

    看著他往前走兩步,

    看著他忽然轉身,

    看見他把一直放在褲襠裡的手掏了出來,

    看見他臉上露出著一往無前的決死神情,

    看著他高呼著:

    「貧道今天和你拼咧」

    看著他舉著符紙,向自己這邊貼了過來。

    這一幕,

    讓女孩兒想到了當年蚩尤被斬殺後,殘餘的九黎部族發了瘋似的衝鋒自殺的情景。

    可悲,

    可笑。

    果然,

    這個老頭兒攥著符紙的手,

    在距離自己還有半米的時候被阻隔住了,

    這道無形的隔膜,

    宛若世間最為堅固的牆壁,能抵擋一切。

    女孩兒搖搖頭,

    她乾脆不再看老道,

    轉回身去,

    專心地面對著白鶯鶯,

    且再度舉起了自己的手。

    然而,

    就在她即將開動時,

    她聽到了「咔嚓咔嚓」的聲音,

    宛若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中。

    這一刻,

    她驚了,

    他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47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四十章 府君VS旱魃(4)

    一切的發生,只是須臾,但就是在這須臾之中,彷彿有些既定的東西,被顛覆了。

    女孩兒對自己的防禦有著絕對的信心,她並不認為在那個男人不在的情況下,在這家書店裡,有人能夠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也因此,她特意做了安排,從引端,到鋪墊,不算太精心,但已經足夠,這家書店的老闆還是離開了這裡,而哪怕是贏勾本人,都沒能提前洞悉到她的安排,只當是一場意外。

    一個被自己強行變成傀儡的傢伙,犧牲了也就犧牲了,畢竟本身就沒多大的價值。

    她需要補全自己,這一次來,她沒帶什麼幻想,補全自己之後,她會離開,她會繼續待在自己應該待著的位置,而在那裡,無論這家書店的老闆事後有多憤怒,都不敢去那裡來找她的麻煩。

    可以說,

    事情原本都是按照她的期望在發展的,

    這是一場簡單的遊戲,至少對她來說,確實是這樣。

    可能書屋在其他人其他勢力眼裡,已經頗具規模,甚至可以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但在她這個層次的存在眼裡,和新手村,真的沒什麼區別。

    只要老闆不在,就沒什麼隱患了。

    可惜的是,

    意外,

    終究還是發生了。

    碎裂的屏障,標誌著自己防禦體系的崩潰,她似乎看見了老道臉上稍縱即逝的笑容。

    這是一種戲謔,

    這是一種玩味,

    帶著一種扮豬吃老虎的滿足感。

    彷彿先前的一步一步,只是一種鋪墊,而這種鋪墊的意義,僅僅在於此刻他所獲得的片刻歡愉。

    惡趣味的人,確實不少;

    但到了這個層次,到了能破開自己防禦的這個層次的人,居然還能有這種惡趣味,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恍惚間,

    她有種感覺,

    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老道,

    和先前自己剛進來時給自己泡咖啡送曲奇餅的,並不是一個人。

    符紙下來了,

    符紙上還夾雜著兩根黑色的蜷曲毛髮,

    甚至還有些許白氣的溫度在飄逸,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這是一張有味道的符紙。

    想當初,

    老猴子從安律師手裡偷樑換柱拿走了真的符紙,等安律師走後,便一臉沉醉地將符紙貼著自己的臉,陷入了深深的陶醉。

    由此可見,

    有些習慣,

    真的是難以改變了,死都改變不了。

    而這個真理,在媽媽的口中會不停地出現,指著你的缺點罵道:

    「你這個壞毛病,我看是下輩子都改不掉了!」

    確實,

    一如當年喜歡坐在白骨王座上吹著冥海上的風打盹兒贏勾,

    與喜歡坐在書屋靠窗沙發上看著報紙曬太陽的周澤;

    習慣這種東西,

    往往比你預想中的,

    還要可怕,還要根深蒂固;

    甚至,

    它可能不僅僅是影響你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哪怕是出於自身的尊嚴和對這「原味」的反感,女孩兒都不可能讓這張符紙貼在自己身上的。

    她的手舉起,抓住了老道的手腕。

    順勢下壓,發力,

    她不能殺人,

    但可以廢人。

    她完全可以把老道扭成麻花,摺疊在那裡,卻依舊穩穩地保留著他不會斷氣。

    然而,

    就在這時,

    老道的手忽然變得無比的沉重,彷彿這隻手的背面,托舉著一座山,而當雙方的手相接觸後,手上的重量完全翻轉了過來。

    「哼……」

    女孩兒發出了一聲悶哼,

    被迫彎腰。

    就這一個趔趄的瞬間,

    老道手中的符紙終於還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滾滾歲月中,似乎總有一種不變的規律,越老的,才越強。

    做妖怪,得看年份;

    做殭屍,得看年份;

    做舉人,得看年份;

    做工作,得看資歷;

    這似乎成了一種普遍的定理,但終究會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例外。

    一年前在地獄那口井邊,

    初代面對贏勾時,曾感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連贏勾,在那個時候,都願意坐下來,雖然話依舊不多,大部分時間還是初代在那裡宣洩著自己的傾訴說話的渴望,但依舊表示出了一種,對方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態度。

    旱魃再高,也高不過贏勾;

    而末代,可是連初代都點評感嘆聰明的。

    退一萬步說,沒點兒本事,還真沒資格敗家,想敗也敗不動。

    符紙落下,

    數千里之外的一處大山深處,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厲嘯,好在當時那裡正在下雷陣雨,倒是沒引起多少本地人的疑惑。

    而在書店這邊,

    只聽得「咔嚓」一聲,

    女孩兒的這一條左胳膊,直接被卸掉了。

    像是一根木頭,被切割機順勢切下,光滑,流暢。

    老道後退了幾步,身子有些搖晃,除了眼睛還盯著女孩兒,身子已經開始東倒西歪,左搖右晃著了。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要去哪兒?

    女孩兒宛若一隻被觸怒了威嚴的獸王,

    聲音也變得扭曲起來,

    「你,到底是誰!」

    尋常人,不可能傷得到自己。

    老道聽了這個問題後,眼睛開始不斷地眨動起來,似乎是自己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就像是夢快醒的時候,有些迷迷糊糊。

    「呵!」

    女孩兒向前一步,胳膊沒了,她沒在意,她在意的是,到底是誰,躲在這個人的皮囊身後,裝神弄鬼!

    「赤地!」

    周圍的一切環境,

    似乎都開始了倒退,

    宛若時間在此時產生了逆流,

    景物開始了變化,

    書店變回了當初裝修前的模樣,虛幻和真實在此時變得錯亂無章,最重要的,其實還是眼前的老道,周圍的變化,只是被這餘波所影響到了而已。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人們總以為是千里乾旱,造成顆粒無收,所以很多地方還保留著一旦乾旱了,就打旱魃的習俗,做個稻草人或者更高級一點的用竹子木條編織個大一點的人,大家一起上去打或者乾脆燒掉,以此來希望乾旱早點過去,就和過年燃放炮竹一樣。

    而實際上,旱魃的真正能力,在於她可以洞穿過去,這一點,贏勾是深有體會的。

    當年黃帝和蚩尤大戰,身為帝姬的旱魃在後來也加入了其中,她的能力往往能夠使得本方的軍隊提前洞穿九黎的佈置和謀劃。

    乃至於那一場設伏誅殺蚩尤徹底奠定勝局的一戰,也離不開她的貢獻。

    這一刻,

    在老道身上,滄海桑田。

    老道還站在那裡,但在其身前,出現了另一個他;

    這個他在變年輕,

    從七十歲變成了六十歲,

    從六十歲變成了三十歲,

    從三十歲變成了十歲,

    從十歲變成了襁褓之中,

    從襁褓之中變成了受精l,

    而後,

    開始變得灰濛蒙。

    旱魃是個很記仇的人,她現在做的,就是找到那個剛剛傷到自己的傢伙,將其抓出來。

    這個世界上,僅存的人之中,除了贏勾,沒人能讓其心甘情願地被傷害。

    灰濛蒙的一片開始慢慢地消散,

    逐漸露出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男人身穿著白袍,

    長頭髮,

    此時,

    他慢慢地轉身,

    像是困了乏了,

    打了聲呵欠。

    找到了!

    女孩兒的身上有一團黑霧升騰而起,直接侵入了過去。

    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以一種超越了正常人思維理解程度的模式進行著交鋒。

    面對著四周快速浸染過來的黑色,白袍男子目光平靜,

    彷彿在此時,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對的是誰,

    甚至,

    你還能看出他眼神裡顯露出來的一絲……躍躍欲試。

    他沉聲道:

    「泰山!」

    「轟!」

    無聲的轟鳴,像是一道恐怖的衝擊波,以書屋為圓心,快速地蕩漾出去。

    連風都沒有掀起一絲一毫,

    但在今晚,

    整個南大街,

    集體停電。

    交鋒之後,

    老道癱坐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是流淌出來的鮮血,

    整個人的模樣,看起來淒慘無比。

    旱魃頭髮凌亂,顯得極為瘋狂,憤怒的念頭開始席捲她的思維,因為在剛剛的交手中,自己居然沒能佔到絲毫的便宜!

    女人,生氣的後果很嚴重;

    公主,生氣的後果很嚴重;

    二者結合之下,

    使得旱魃一時間乾脆忘記了自己的限制,再度襲來,對著癱坐在地上明顯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的老道就是一掌劈了下去。

    先前的那道顯現出來的白袍男子身影已經消散,

    這一次,

    看誰還能出來保你!

    然而,

    就在這時,

    老道身前灰濛蒙的裡頭,

    出現了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面具之下的眼眸裡,

    有著極為強烈的掙扎和反抗,

    似乎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無奈和強迫,

    但在面對旱魃的這一掌時,

    感受到了自身威脅的他,

    忽然目光一凝,

    雙手合什:

    「阿彌陀佛!」

    佛印,金色的佛印,直接洞穿了旱魃的身體,浩然正氣的佛法正在快速地侵蝕著她的本源。

    旱魃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且在這傷口邊緣位置,宛若染上了金粉。

    ……………

    地獄,

    泰山,

    山頂,

    小廟;

    已經被困在這裡很多天的諦聽,形容枯槁,面無血色,雙目無神,近乎只剩下了皮包骨頭;

    而其身前蒲團上坐著的菩薩忽然發出了一聲悶哼,

    在其胸口位置,

    出現了一道恐怖的黑色爪印,

    上面,

    煞氣升騰。

    這一刻,奄奄一息的諦聽被驚醒,

    而一直瘋瘋癲癲的菩薩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隻手撐著蒲團,

    眼裡,

    似乎恢復了清明,

    這清明,

    是被打出來的。

    「菩…………菩薩…………」

    諦聽的聲音極為虛弱。

    「呵呵呵…………呵呵呵…………」

    面具之下,傳來了笑聲,帶著一種濃郁的自嘲。

    「我居然成了他的…………

    電池。」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48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看家護院

    對於旱魃來說,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過這麼充實的一天了。

    在這一天裡,

    以虛弱還遠遠沒復原的狀態,

    先後和末代府君以及地藏王菩薩對拼了一手,

    換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灰飛煙滅,但旱魃依舊站在這裡。

    到底是和贏勾一個時代的存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句話,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極為深刻的詮釋。

    然而,

    在這個時候,

    她的身軀也已經變得無比僵硬。

    癱坐在地上的老道,一副沒多久就要嚥氣的樣子,但若是細看的話,能夠發現他的指尖和唇邊,彷彿有淡淡的金色在醞釀。

    和上次發病時的狀態差不多,當時周老闆都已經漱口咬他將其變成殭屍強行續命了,結果被人給提前續了。

    就像是拿著別人的信用卡出去隨便消費,這是最爽的。

    吃的,喝的,玩兒的,都有別人幫你買單,你只負責浪就是了。

    「咔嚓……」

    女孩兒的膝蓋開始變形也開始變軟,身體也傾斜了過來,這具身體,剛剛被她自己剝了皮,所以此時能夠清晰地看見體內的血液循環已經近乎於停滯。

    與其說是這具身體已經瀕臨崩潰,倒不如說是這一股屬於旱魃的氣勢,已經被肢解掉了。

    她的本尊距離這裡數千里之遙,出現在這裡的,是她的精氣神,而為了保持這種「一鼓作氣」的氣勢,在這之前,她並不能殺生。

    一旦殺了一個,就像是洩了氣一樣。

    原本,她以為只要只要那個男人不在這裡,沒人能破掉自己的這口氣,自己可以順順利利地從女殭屍身上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回到自己該在的地方。

    結果,

    沒想到的是,

    這家書店,給她準備了大禮,而且還是雙份的。

    雙重大禮之下,即使她硬撐過來了,但這一口氣,其實也已經卸掉得七七八八了。

    四周,瀰漫在整個書店裡的老舊照片氛圍開始逐漸地變淡,顯然,隨著旱魃被重創,她已經虛弱到連結界都沒辦法繼續維持住了。

    「嗡!嗡!嗡!嗡!」

    旱魃側過臉,看向身後的牆壁位置,白髮的女殭屍正在瘋狂地衝擊著她的禁制。

    一聲聲咆哮怒吼從鶯鶯口中發出,殭屍煞氣被濃縮在了一個狹小區域後,不停地發出爆裂的聲響。

    顯然,身為被禁錮的一方,鶯鶯能更為清晰地感受到壓制自己的力量正在變得虛弱,所以開始了更為強有力地反抗。

    鶯鶯眸子裡泛著冷光,自打被老闆從棺材裡抱出來開始,書屋,其實就是她的家,而眼前這個女人,卻幾乎將她的家徹底傾覆!

    女殭屍的脾氣本就很暴躁,

    這一刻,

    她想要掙脫這束縛,

    然後去把這個女人撕碎了吞嚥下去!

    殭屍和殭屍之間,很少有同類的友情,因為大家都想著吞掉對方,當初的小男孩在地洞里長住,為了排解寂寞,倒是收了倆殭屍在身邊,但最後還是遭受到了反噬;

    同理,女人和女人之間,一旦產生了矛盾,很容易就演化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尤其這兩個女人,還都深愛著「一個男人」;

    雖說彼此目標不同,但天然的對立面,其實從一開始就被設定好了,能互相看對眼才真見鬼了呢。

    旱魃笑了笑,她沒繼續看著鶯鶯,轉而看向自己身前癱坐著的老道。

    這一瞬間,她的殺機再度浮現,但旱魃不敢賭,這會兒,固然是殺了老道的好機會。

    但先前難道不是麼?

    若是再對他出手,再來個什麼東西和自己抗一下,

    自己的這一縷精氣神想離開這裡,都幾乎不可能了。

    若真這般,自己的損失,將無比的巨大,可能一甲子的時間裡都無法恢復元氣從那個地方走出來了。

    至於回頭再把女殭屍給吞掉,

    旱魃清楚,

    以自己現在的狀態,

    如果禁錮打開,

    到底是誰吞誰,還真不一定。

    總之,

    這一次,

    她算是失敗了。

    即使有再大的不甘心,即使有再多的不情願,她也只能咬著牙,走到自己剛剛剝下的皮肉麵前,重新穿上了自己的這套「衣服」。

    「砰!砰!砰!砰!」

    似乎是知道旱魃打算走,鶯鶯開始更為憤怒地反抗起來,禁錮也在變得越來越鬆垮,隨時都可能破裂的樣子。

    旱魃陰沉著臉,

    曾經歷過上古戰爭時代的她,

    可能偶爾會一時受情緒影響而茫然衝動,

    但涉及到自己根本的時候,她還是懂得保持冷靜的。

    雖說眼下女殭屍的造次在她眼裡是一種對她的嚴重褻瀆,但她能選擇無視。

    以現在的狀態,繼續留在這裡,是真的危險了。

    然而,

    就在這時,

    一輛警車在書屋面前停了下來。

    一臉倦容的老張從車裡走下來,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扭著脖子,

    都沒看屋子裡的情況,

    推開門就喊:

    「好巧啊,吃夜…………」

    隨即,

    老張愣住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忽然穿越到了九十年代黑白電視的畫面裡,這畫風,這色調,不對啊,這佈局陳設也沒變啊,怎麼忽然給人一種復古的感覺?

    老張知道老闆他們出去了,他回到自己的住處後,一是擔心著老闆那邊的情況,二是肚子也餓了,覺得書店今晚大概率會熬夜,所以夜宵肯定是有的,就過來了。

    等到老張看見癱坐在地上近乎老年痴呆狀的老道,看見躺在地上身體龐大的猴子,看見緊貼著牆壁不停地撞擊著什麼的鶯鶯時,

    老張明白,

    出事兒了。

    到最後,

    老張才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女孩兒身上。

    皮肉是穿起來了,

    但衣服還沒穿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

    有些少兒不宜,

    但老張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摸槍的動作。

    「滾!」

    旱魃身形一閃,直接撞到了老張的身上。

    「砰!」

    老張直接撞破了書屋的玻璃窗飛了出去,砸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許是因為旱魃身上的煞氣過於濃郁,雖說受創嚴重,但遮掩住周圍普通人的感應還是小事一樁。

    「咳咳…………咳咳…………」

    老張捂著自己的胸口劇烈地咳嗽著,但還是馬上身體一側,擋在了旱魃的面前。

    緊接著,

    老張開始極為笨拙地掐印:

    「陰司有序,黃泉…………」

    「滾!」

    「砰!」

    老張再度飛了出去。

    如果不是旱魃為了保住這一口氣不至於徹底散掉,可能早就對老張動殺手了。

    再度落地後的老張只覺得渾身痠痛,天知道肋骨到底在兩次撞擊中斷了多少根,但老張還是強行撐著身子不癱下去,左手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鮮血,顯得很剛毅。

    當初的他,在綁架現場能毫不猶豫地和綁匪一起燒死,就足以說明他的性格。

    雖說他常常被老闆和安律師調侃成政治正確,但你不得不說,政治正確其實也是一種安穩和可靠,至少,無論是老闆還是安律師,都不會擔心把後背交給老張會有什麼意外情況,如果真的出現了意外,只可能是站在後面的老張已經死了。

    沒這股子勁兒,當初的獬豸也不可能選擇他主動上身,至於被周老闆順勢切斷了聯繫將獬豸分身封印在了老張體內,這只能說是後續發展了。

    一縷縷黑霧開始將旱魃環繞,她要離開這裡了,她清楚,這家書店的老闆這會兒應該在快速地趕回。

    然而,

    她的身形還沒能完全隱沒在黑霧中呢,

    一隻手,

    從下面抓住了她的腳踝,

    頃刻間,

    她剛剛凝聚出來的黑霧居然一顫,消散了一半。

    怎麼可能?

    旱魃低下頭,

    看見趴在地上卻依舊死死抓著自己腳踝的老張。

    她果斷地抬起另一隻腳,對著老張的後背踩了下去!

    踩不死你,但至少能將你踩癱瘓!

    然而,

    就在這時,

    一道白光從老張身上升騰而起,

    隨之出現的,

    還有一尊獨角獸的虛影。

    「吼!」

    老張發出了一聲怒吼,

    旱魃猝不及防之下,

    竟然被老張掀翻在了地上。

    法獸的身形顯化而出,

    似乎是受到了來自旱魃氣息的刺激,

    導致這一次,冥冥之中,封印在老張體內的法獸分身得到了增強。

    這雄渾的氣勢,

    這恐怖的威嚴,

    當真有一種吞沒洪荒稱量天下的強橫。

    旱魃的身上不斷釋放出強橫的煞氣,將這尊法獸的虛影給侵蝕地不停發出熱油下水的爆裂聲響,但這法獸的虛影卻顯得很是頑強,一直死死地壓制著旱魃不松開。

    四周,不停地有白氣向這邊匯聚過來,通城的法院、警局各個司法機關上方,都出現了白色的氣團,且主動地向這邊呼應支援。

    若是換做以往,老張定然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他和法獸的關係畢竟和自家老闆與贏勾之間的關係沒得比。

    但正如周老闆的煞筆對封印贏勾這樣子的大佬能夠表現出極為狂熱的興奮一樣,

    法獸對於封印鎮壓這種邪惡的存在,也是有著一種本能地衝動,現在是自我沸騰自嗨了起來。

    旱魃只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開始越來越大,

    同時,

    她認出了這氣息的主人究竟是誰,

    隨即發出了一聲不敢置信的怒罵:

    「獬豸,怎麼可能!

    你怎麼可能為他看家護院!」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5 09:16
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赤地千里

    白,象徵著純淨,象徵著不妥協;

    這一刻,

    四面八方的白光都在向這裡聚集,

    這也就意味著僵持的時間越久,旱魃逃離這裡的概率也就越小。

    老張這會兒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只是憑藉著一種本能在做事,你甚至可以說他現在完全「沒腦子」,因為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自古以來,法,往往被統治者用來統治底層大眾,但實際上,法的真正追求,是一種自下而上的循環;

    這是它的昇華,這是它的終極。

    也因此,當年的獬豸才會特意跑去地獄找贏勾,畢竟找軟柿子捏沒意思,要弄就弄個大的!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陰陽之主,都必須在法的約束下運作;

    夢想是好的,出發點也是好的,

    動機是值得肯定的,勇氣也是值得讚揚的!

    至於結果嘛,

    只能說獬豸運氣不好,碰到了那時的贏勾,被贏勾扳斷了一隻角後灰溜溜地回來,也是它運氣好,否則說不定日後贏勾的白骨王座還能再墊高一點。

    然而,一時的失敗,不算什麼,哪怕日後歲月悠悠,獬豸沒有再入地獄一步,哪怕它本體也早就陷入了無休止的沉睡只留下萬千分身幫助歷代朝廷進行司法的維護。

    但夢想,

    是不滅的!

    如果你是隨便的一隻阿貓阿狗,

    可能獬豸還真懶得搭理你,

    普通的一隻小妖,你想讓老張召喚出獬豸的力量估計得費老鼻子的勁,最後很可能像是便秘一樣借出來那麼一丟丟的來敷衍你。

    但眼前這位是旱魃哎,

    是公主哎,

    是大殭屍哎,

    世間,

    你還能找到比她更邪惡的存在麼?

    真的很難了啊!

    千載難逢,

    機會難得,

    走過路過,

    絕對不能錯過!

    鎮壓,

    鎮壓,

    鎮壓!

    書屋對面的網咖雖然早就暫停對外營業成了書屋的「招待所」和「員工休閒區」,但半年前老道應應當地街道辦的要求,還是在外面的電子光屏上打出了「掃黑除惡…………」的宣傳標語。

    此時,

    這些標語宛若化作了最為強勁可怕的力量,

    死死地將旱魃壓在了身下!

    好在周老闆現在人還沒回來,否則若是看見了現在的老張,估計先不管旱魃怎麼樣,得直接上來把老張給砸暈過去。

    要知道旱魃威脅再大,她的復原程度也依舊比有周老闆幫助的贏勾差太多太多;

    但要是一不小心玩兒得過火了,直接把沉睡中的獬豸本體弄甦醒了,

    得,

    新仇舊恨,

    一起算!

    …………

    書屋裡,

    許清朗深吸一口氣,

    胸口的傷口發出一陣絞痛,

    得虧老許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

    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的弱柳扶風,

    單純疼痛的話,倒還是能扛得住,關鍵是這傷口是旱魃弄出來的,傷口位置有她特意佈置下的煞氣,你想止血也沒辦法止血。

    這是最糟糕的,縱然你有再多的手段,面對著一個不斷放水的水龍頭,你也沒辦法。

    至於海神,

    老許嘗試過了,

    果然,

    偉大的東海之主風暴降生海神大人,

    又一次地裝死。

    可能當初被許清朗強行分割出一部分力量封印在其體內時,海神大人是拒絕的,總覺得這個渺小的人類竟然膽敢對偉大的自己做出這種事兒。

    等到之後,藉著許清朗,感應到了那麼多以前做夢都夢不到的真正強大人物後,海神大人開始變得越發得乖巧,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應該躲在角落裡裝作什麼都看不見。

    「哐哐哐!」

    被禁錮的鶯鶯還在瘋狂地衝擊著,

    可以清晰地看到,

    她手腳的活動餘地正在不斷地加大,這意味著施加在她身上的禁錮正在不斷地減弱。

    而書屋外頭,

    老張對旱魃的「壁咚」,

    還在繼續。

    面對著不斷「加碼」的獬豸虛影,

    旱魃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當初在青城山,贏勾的「直男」選擇,「啪」的一聲反手無情,只能算是讓其丟失了部分本源,這些本源且還被鶯鶯吸收了,還是能拿回來的。

    而眼下,

    旱魃清楚,

    若是再繼續下去,

    當自己這部分的精氣神被獬豸徹徹底底地壓制和封印之後,

    自己這亙久歲月以來所進行的積攢,將全部打水漂,雖說她的本尊還在那個地方待著,但日後別說是繼續以這種精氣神的形式在人間行走了,就是其本體,很可能將就此沉睡下去,下次到底是什麼時候甦醒,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這種沉睡,和死亡,有什麼區別?

    「嗡!」

    「嗡!」

    「嗡!」

    又有白氣在不斷地靠近這裡,

    這些白氣並不屬於通城,

    因為此時蘇省十三市的那部分,都已經開始向這邊支援了。

    近年來的掃黑除惡專項行動,一掃社會不良現象,維護了社會的安定,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這也讓法制的光輝,得以更加旺盛璀璨!

    冥冥之中的空中,彷彿有一頭真正至高的存在,即將從長久的沉睡中甦醒,而後,它將會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這裡。

    旱魃沒有退路了,此刻的她,還不清楚,這種情況若是繼續下去的話,沒有退路的,其實不僅僅是她,連帶著書屋,都將在那位的怒火下,徹底湮滅。

    哪怕,

    那位在書屋這邊有一個可愛且喜慶的稱呼:

    旺財!

    「赤地千里!」

    一時間,

    四周凝固。

    旱魃的身體,則開始快速的萎靡下去,彷彿這一招,已經抽空了她的大部分氣機。

    與此同時,

    旱魃的手摸向了獬豸的虛影,

    向下,

    一壓!

    「轟!」

    獬豸的虛影開始碎裂,旱魃的身體也開始碎裂。

    在這個極為危急的時刻,旱魃將自己體內最後殘存的精氣神使用了出來,這口氣,算是徹底破了。

    但她沒得選,真的沒得選。

    本想來偷個家,誰知道這個家哪怕大boss不在,竟然也如此危險。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當年贏勾率軍奔襲九黎後方的情景,正是因為贏勾領軍的這次成功偷襲,導致九黎的後方損失慘重一片狼藉,最後迫使憤怒的蚩尤衝動之下決戰再被旱魃成功洞悉到了他們的計畫,一舉設伏擊殺。

    但很顯然,她不是贏勾,做不到贏勾當年的事情。

    且,

    時代不同了,

    真的不同了,

    自己的父親不在了,自己的部落,也不在了,她不再是公主,贏勾也不再是將軍。

    或許,

    在此刻,

    旱魃才真正懂得了贏勾的變化。

    他早就不把自己當作大將軍了,而她,卻仍然可笑地把自己視為公主。

    旱魃走了,

    這一口氣,

    本以為在那個男人不在的時候,可以橫掃一切,綽綽有餘;

    誰知道,竟然是這個結果。

    不光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沒有拿回來,卻也因此失去了更多。

    她現在很虛弱,但她現在必須得回去,就像是一個瓶子,裡面的水沒了,可以繼續去找機會積攢,但若是連瓶子都破了,這水,可就永遠蓄不起來了。

    她很好奇,好奇所謂的法獸,為何會為贏勾看家護院。

    法獸是帝堯養出來的,按輩分,是她父親的後輩繼任者。

    但她也知道獬豸和贏勾之間曾發生的事情,所以,她分外想不通,為什麼,有著如此深仇大恨的一人一獸,還能冰釋前嫌?

    她想知道答案,但她已經沒機會也沒時間去問了。

    獬豸的虛影崩潰後,殘留的白光沒入了老張的體內,老張翻著白眼,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時不時地抽搐幾下,可能是在告訴旁人,他其實還活著,又或者是在告訴旁人,他再不搶救就會真的掛了。

    而之前被牽引過來的週遭市區的白氣,在失去了呼喚牽引之後,各自退去。

    那尊就差一點就會甦醒的存在,像是翻了個身,又繼續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就像是夏日的晚風,

    吹過來,又吹走了,

    似乎沒改變什麼,

    但書屋裡的人,

    卻各個淒慘。

    在月牙和鄭強死去在前的陰影下,沒再死人,似乎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但全屋子,大部分都只剩下一口氣,你也很難讓人能開心得起來。

    「砰!」

    鶯鶯終於擊破了禁錮,

    只是,

    她剛走出來幾步,

    身體就一陣搖晃,

    跪伏在了地上。

    頭髮的白色開始褪去,

    嘴唇位置,則變得無比慘白。

    這會兒,

    這家書店的主人,

    終於回來了,

    宛若警匪片裡的香港警察,一切塵埃落定後,警笛聲才適時地響起。

    車,停在了門口。

    周老闆跨過了還躺在地上抽搐的老張,

    繞過了癱坐著靠在吧檯上的老道,

    無視了坐在樓梯上依舊用手捂著鮮血抑制失血速度的老許,

    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鶯鶯面前,

    關切地問道:

    「沒事吧?」

    鶯鶯抬頭,看著自家老闆,臉上露出了笑容,搖搖頭,

    道:

    「人家……人家很好呢。」

    ………………

    而在此時,

    漆黑的夜幕下,

    荒涼的服務站內,

    鼻青臉腫傷痕纍纍的劉楚宇有些艱難地舉起手,

    用沙啞和絕望以及不敢置信的語氣哀嚎道:

    「怎麼…………把我忘了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5 09:16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新成員


    在這個晚上,周老闆有了一種自己重新回到上輩子的感覺,彷彿自己,又變成了一個醫生,面對突發性的群體事故時,抓緊時間做著處理。

    先處理傷勢輕的,鶯鶯透支嚴重,近乎要昏迷,現在也只是在強撐著,但此時的她,連起身給自家老闆泡茶的力氣都沒有了。

    先前被禁錮時的那種瘋狂,其實是被壓迫下的反抗,等到旱魃離開後,支撐自己的信念也消散了,人,自然也就癱軟了下來。

    也沒問贏勾是否同意,

    也沒管這是否有效,

    周澤直接用指甲劃開了自己的掌心,拿一個玻璃杯蓄了滿滿一杯自己的血,遞給了鶯鶯。

    「喝下去!」

    這是命令。

    鶯鶯平時也會和老闆看看電視劇什麼的,所以清楚老闆最討厭哪種電視情節。

    沒推脫,沒拒絕,沒任何的猶豫和廢話,鶯鶯乖乖地喝了一口。

    臉色沒變紅,至少嘴唇變紅了。

    鶯鶯舔了舔嘴唇,

    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像是打算慢慢地品味。

    可能,殭屍之間,表達愛的方式,就是這般的重口吧。

    周澤倒是沒催促鶯鶯一口氣喝完,因為這會兒的鶯鶯捧著自己的血時,像極了自己當初小時候在孤兒院時拿到了一瓶旺仔牛奶時的感覺。

    那會兒記得旺仔牛奶是兩塊五一罐,

    很貴很貴的了,

    小口小口慢慢地喝,慢慢地品,可不能當作兩毛錢的袋裝汽水那樣大口地灌下去。

    隨後,周澤來到了老道身邊。

    老道的傷勢很嚴重,因為他年紀大,且他這具身體本就算是千瘡百孔,按理說,以老道的身體情況,一旦出現什麼問題,都得需要幾個科室的醫生一起進行會診的。

    但老道的生命力很頑強,因為周澤又感覺到了當時準備把老道變成殭屍時,老道身上所發生的詭異變化。

    真的像是賜福一樣,

    命被穩穩地吊著,

    且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向好的方向發展。

    周澤不清楚這股神秘的力量來自何方,但這種為了老道的一切行為買單的行為,當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典範。

    感沒感動中國不好說,但至少是把周澤感動了。

    所以,查看了一下,確認老道斷不了氣後,周澤就把老道放下了。

    老道囁嚅了一下嘴唇,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喝著血的鶯鶯。

    看起來,

    很好喝的樣子。

    但老道很知趣兒,沒敢提。

    像是知道自家條件不好的娃娃,不敢對父母提出過分的要求。

    乖巧,

    懂事。

    小猴子已經恢復到了先前的大小,周澤不是獸醫,但大概檢查了一下,小猴子體內骨頭斷了不少根,妖氣也散漫四溢。

    這種情況,讓周澤打石膏也打不了,而且可能也不需要這種累贅的安排,周澤就蹲在小猴子旁邊,用自己的煞氣小心翼翼地幫小猴子梳理了一下其體內的妖氣。

    這一方面要控制自己的煞氣不至於衝到小猴子自己,同時還得把控好節奏,等把小猴子的妖氣給重新帶動循環起來不再阻滯後,周澤長舒一口氣。

    接下來,其實就靠小猴子自己本身的恢復能力去自癒了;

    嗯,多喝水,然後和泥巴,然後再塗抹到自己的身上。

    周老闆還記得自己當初一次次醒來後發現自己全身上下被爛泥塗抹的感覺,雖然心裡有點膈應,但別說,還真有奇效。

    白狐狀況倒還好些,也是妖氣渙散,但沒小猴子嚴重,關鍵是她身上的毛髮掉了一大半,很像是大夏天被剃了毛的寵物。

    接下來,

    周澤走到了許清朗跟前。

    老許這會兒依舊坐在樓梯上,捂著自己的傷口,但比之前多了一個墊子。

    「還好吧?」

    周澤問道。

    許清朗點點頭,道:「快死了。」

    「死了也好,下去後過陣子就能帶九個上來報仇了。」

    許清朗有些疑惑,顯然,他沒聽懂這個梗。

    周澤示意許清朗的手挪開,而後用自己的指甲將其傷口位置的煞氣和屍毒抽走。

    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哪怕再做什麼處理,這傷口依舊會不斷惡化。

    等清理好後,就是包紮和上藥了,處置好後,許清朗這才嘆了口氣,身子靠著牆壁傾斜下來。

    「喝點水。」

    周澤遞過來一杯水。

    「謝謝,沒幫上忙,抱歉。」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

    最後,周澤來到了角落位置的沙發前。

    老張頭焦急地站在老張身邊,他很著急,卻又不敢亂動手。

    周澤一個個地瞧病處置,把老張放在了最後,這讓老張頭更為尷尬,他甚至不敢對此有絲毫意見。

    但好歹是人家的祖宗,也算是早期投誠的一批人,周老闆也不好這麼不給面子,

    道:

    「他沒事兒的。」

    老張看似很淒慘,隨時都可能抽搐停止去了的樣子,但實際上,真正受傷害的,是他體內獬豸的分身,老張本人只是受到了一點皮外傷。

    之所以老張現在沒辦法甦醒,不過是受到了獬豸分身太過虛弱的影響,休息陣子也就好了。

    先前開車快到崇川區時,周老闆就明顯感覺到了前方氛圍的不對勁,好在戛然而止了,沒因此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通處理結束,

    安律師這會兒又特意開車回去,把劉楚宇從那個服務站接了回來。

    劉楚宇的傷就簡單了,直接丟給了隔壁藥店讓他們去處理。

    拍拍手,

    周老闆走到吧檯前,給自己單獨倒了一杯冰水。

    滿屋子的傷兵,這種感覺,讓他心裡很不爽。

    這一次,算是著了旱魃的道兒了,自己加上贏勾,倆人一開始居然都沒意識到這個。

    一方面,只能說贏勾隨著恢復飄了,周老闆隨著贏勾的恢復也飄了;

    飄了,就得做好跌倒的準備。

    這次書屋,只是死去了月牙和鄭強,說句稍微冷血點的話,還算好的。

    但這種好運氣,下次,還能再遇到麼?

    小luoli和小男孩是後來回來的,他們晚上去了王軻家,倒是躲過了一劫。

    把大家都送回各自房間後,已經天亮了。

    周澤沒急著回臥室休息,而是繼續坐在吧檯後面,想著自己的心思。

    旱魃,終究是沒能留下,但可以想見,她肯定傷勢嚴重。

    周澤一向喜歡與人為善,所以,他覺得自己確實有必要去在近期拜訪一下旱魃,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為此,半張臉的復原工作得加速了,旱魃本尊所在的地方,贏勾去不了,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話……

    額,

    送人頭也沒這麼送的。

    「其實,我還是覺得還是奈何橋的那個孟婆人最好了。」

    周澤忽然自言自語出這麼一句話來。

    「有…………病…………?」

    「真的,那個公主,太事兒逼了。」

    兩次了,

    第一次是贏勾反手坑了她,

    第二次是書屋裡的老道加老張恰好開掛,

    否則書屋都被她滅兩次了。

    周老闆辛辛苦苦從外面撿回來這麼點家當容易麼他?

    「同…………意…………」

    「怪不得你當年不娶她,這種女人,不能娶。」

    「嗯…………」

    「難得你沒反駁我,呵呵,一般這個時候,你不都應該生氣地喊:看…………門…………狗…………麼?

    對了,你當初是不是本來不想反的,結果黃帝說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你,你被逼無奈之下,直接反走了?」

    「看…………門…………狗…………」

    周澤點點頭,行吧,偶爾的交流不以這種方式作為結尾,還真有些不習慣。

    這時,書屋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小洋裝背著小書包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大概四五歲大的樣子,看起來倒是精緻可愛。

    只見她推開了書店的門,見到了周澤後,好像有些吃驚,但還是慢慢地靠了進來。

    「出去。」

    若是老道坐在這裡,老道估計會很熱情地招待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再送點兒零食什麼的。

    周老闆這會兒哪兒有這個心情?

    誰家的孩子啊,這麼不負責任,讓孩子瞎跑!

    小姑娘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門,又看了看周澤,好像覺得周澤這個人好奇怪。

    緊接著,

    她直接無視了周澤的話語,

    自顧自地找了個沙發坐了上去,再把自己的小書包打開,拿出了幾個很厚的書,坐在那裡翻閱起來。

    周澤起身,走過去,道:「今兒我們不營業,你爸爸媽媽呢,讓他們把你接回去,我們要關…………」

    這時,

    周澤才發現,

    小姑娘翻閱的書,居然是奧數題。

    嗯?

    四五歲的孩子,看奧數?

    這時,安律師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了下來,看見了小姑娘,有些驚喜道:

    「喲,瑤瑤回來了啊。」

    小姑娘看見安律師馬上笑著點頭道:

    「安爸爸,你上個月沒來看我。」

    周澤伸手指著小姑娘看著安律師,

    道:

    「你女兒?」

    自己昏迷了一年,安律師連孩子都生出來了?

    十月懷胎似乎也夠了,

    但特麼的這怎麼都四五歲了?

    吃激素也沒這麼快啊!

    「啊?」安律師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過來,搖頭道:「老闆,你誤會了,這是你的閨女。」

    「呵。」

    周澤看傻子一樣看著安律師。

    「真是你的,這是老闆你昏迷前帶回來的那顆卵,不是叫用那個母蠶去懷胎的麼,喏,生下的就是她,生出來就這麼大,跟哪吒一樣,生出來就這麼大了。

    你是不知道那母蠶生她時那個痛苦勁兒啊,我第一次可憐一隻蠶。」

    「卵?」

    周澤好像有了印象。

    「對啊。」

    安律師彎下腰,把小姑娘抱起來,道:

    「還好雖然生下來就這麼大,但後面長得速度就正常了,半年前,也就是她剛生下來一個禮拜,我就把她送給了一對失獨的老夫妻領養了,書店裡的大家對她印象也不深,也沒當回事兒,畢竟當時老闆你昏迷著,她也沒在書店待幾天。

    也就我,偶爾會抽時間去她養父母家看看她。

    其實,她挺聰明的,真的。

    喏喏,瞧瞧,多可愛。」

    安律師一副父愛氾濫的樣子。

    「沒看出來,你會喜歡小孩兒。」

    安律師這種人,也會有這一面?

    周澤真的很難相信。

    安律師呵呵一笑,道:「老闆,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柔軟的,你以前只是沒發現我內心的美而已,其實我…………」

    「安爸爸,你說你上個月來的,結果你上個月沒來,我就來找你了。」

    「乖,我不是這陣子比較忙嘛,額呵呵。」

    「那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再去澳門賭錢啊!!!」

    「…………」安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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