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33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48
第一百四十六節這傻子是財神爺


    週瑯之所以嫉恨上和珅,是因為經過清點,他發現和珅把他坑了。

    銀子的數目沒有問題,可是那價值六千萬兩的珍珠寶玉數目卻不對。

    魏連理幫週瑯處理過福州的賊贓,這些珍寶的價格他門兒清,他仔仔細細的跟幾個連利行的老賬房合計過,價值絕對不對,他們認為最多值四千萬兩,和珅坑了周瑯兩千萬兩,心情不好的周瑯就打算變本加厲的要回來。

    其實週瑯是願望了和珅,和大人做生意向來明碼標價,買賣官爵都是如此,更何況買賣城池這樣的大事了。

    實在是這些珍寶無價,各地的價格差別很大,古玩珍品這些玩意,在越是有錢的地方,就越值錢,在山區可能農民一袋大米就賣了,在北京卻能換一套別墅。

    廣州雖然因為一口通商極為繁華,可畢竟比不上北京,這裡的權貴們繁衍了一百多年,把玩古董文玩的愛好和風氣要比廣州濃厚的多,這裡的古玩市場也極為發達,市價很好。

    魏連理變賣的那批福州賊贓,都是在廣州,而且出貨太密集,價格也是要受影響的。

    所以和珅以北京城的價格來評估這些文玩,週瑯以廣州的價格來評估他們,價格上就有了差距。

    當然和珅也是玩了貓膩,這批古玩只有少部分是他的,大多數都是在城裡的鬼市上東拼西湊的。

    所謂鬼市,指的是那些天不亮,趁著沒人的時候,偷摸在市場角落進行交易的現象。

    這種市場顯然不是正常的市場,買賣雙方都有意避過天光,怕被人看到。

    所以鬼市上的東西,往往來路不正,比如偷盜、搶劫的賊贓。還有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賣東西的,這種人以京城中那些有頭面的旗人家庭居多,他們表面上風風光光,淪落到要變賣家產度日的時候,往往很不願意被人發現。

    週瑯佔領了天津,攻打北京那三個月間,北京的鬼市極為火爆。因為大量旗人家庭都開始變賣家產,有的是為了應付越來越高的物價,有的是為了儲備度過災難的物資,還有的要變現逃跑,也有為了不讓子弟上前線,給和珅籌銀子的,有被後來朝堂上掛起的募捐風,逼迫的不得不出血的。

    所謂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古董的價格在和平年月才會有好價格,黃金在亂世卻越發顯得金貴,因此鬼市火爆的同時,價格也大大下跌,許多珍寶跌破了以前的三分之一價格,和珅用不到三千萬的銀子就買下了給周瑯準備的六千萬的珍寶,按照和珅的邏輯,他賺了三千萬兩。

    結果和珅忽視了各地物價差異,讓周瑯產生了誤會。其實這種東西,往往要當面交割,才不會惹麻煩,可和珅太聰明了,他不想露出任何把柄。

    現在麻煩來了。

    大海寇週瑯退走後,北京一片歡天喜地,大家都認為周瑯退走的第一功臣就是和珅家的丰紳殷德,丰紳殷德也因此加官進爵,水漲船高。

    可這股高興勁沒過多久,一盆冷水就潑了下來。一群剛剛從蒙古科爾沁趕到的騎兵,負責收復城池,結果他們收復了通州,卻被海寇擋在了天津。

    有天津在手,通州很重要,是南來北往的錢貨匯聚之所,丟了天津,通州就一錢不值,因為不會再有任何財貨到這裡。

    科爾沁騎兵回報說,海寇不肯退走,他們不便攻城,請大軍增援。

    天津沒有收復,北京的困局就沒有改善,之前因為賊兵退走而暫時扭轉的恐慌情緒,再一次抬頭,而且亂像比之前更嚴重,朝廷竟然查獲了一個地下人肉舖子,都開始吃人了,北京多飢餓!

    各地傳回的消息也不太好,湖北、浙江的援兵已經回援,留在兩地鎮壓白蓮教和天地會的兵力抽調大半,而且將主要的精兵都抽調走了,導致戰局出現了反复,白蓮教竟然攻陷了襄陽,陳周全再次佔領寧波。而且白蓮教在苗民地區發展的更快,黔東北﹑湘西及川東三省接壤的山區地帶到處活動,這些苗民比天地會、白蓮教還恐怖,他們的口號是“逐客民(指滿﹑漢地主﹑官吏)﹑收復地”﹐“窮苦人跟我走﹐大戶官吏我不饒”見了官員、地主、大戶就殺,所過之地完全失去了秩序。

    賊勢有愈演愈烈之勢,此時天津的海寇突然又不退了,那麼他們之前退走,怕是暫避鋒芒的策略,在天津等待援兵後,沒準還會在打北京城。下次他們來是什麼時候,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不能短期拿下天津,怕是皇帝都得被迫放棄北京了。

    反正北京之圍已解,兵力雄厚,於是立刻派將軍明亮帶領在前線交涉白蓮教鍛煉出來軍隊派往天津,希望他們能夠從海寇手里奪回天津。

    但明亮很快就失敗了,天津城上有五百們週瑯留下的大砲,陳逆直半個砲兵部隊都留在了這裡。

    明亮根本打不下來,不得不請求援助,並且自請降罪。

    清廷又先後派出幾波在鎮壓陳周全和白蓮教中屢立戰功的軍隊,可把他們拉到天津立馬就不靈了。

    這時候北京城順勢爆發了一股聲浪,年輕的八旗子弟門群雄踴躍,紛紛要丰紳殷德出征,收復天津。

    和珅此時才發覺,他似乎給自己挖了一個坑,把兒子推上前台,自然能享有那艷麗的風光,可也要承受那無情的風雨,兒子扛得住嗎。

    幾万精兵去打天津都打不下來,他兒子去打,當然也不可能了。

    隨著各種名將,一次次折戟天津城下,讓丰紳殷德出山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皇帝雖然沒有表態,可和珅從嘉慶那隱隱目光中和珅感受到的是壓力,乾隆皇帝越來越不想管事,而且去找老爺子怕是老爺子對丰紳殷德更有信心。

    和珅知道頂不了多久了,他必須有所行動,他知道讓他兒子去攻城那是送死,那麼多悍將都不願意攻城,憑什麼讓他兒子去,誰的命不是爹媽給的,爹媽不疼誰疼。

    他必須保證兒子沒事,立不立功都是次要的了。

    因此盛住家的包衣先生又被借調來了,讓他趕赴天津,跟海寇會面。

    於是包衣不得已又悄然去了一趟天津,在和珅軍中沿線的幫助下,他輕易通過封鎖線,來到天津城外叫門。

    這次包衣先生見到了他的朋友魏連理。

    不管包衣先生怎麼說,魏連理一口咬定,天津不是北京,天津不能賣,給多少錢都不賣。

    但包衣先生說要他們保住丰紳殷德的命,魏連理卻表示一定做到,只要對方不往砲口上撞,就沒人殺他。

    這個保證並不能完全讓和珅放心,但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讓兒子主動申請去現錢效命,人還是他組建的那五千權貴加包衣大軍,現在已經有了正式名字,叫做圓明園八旗護軍外營,原來的圓明園八旗護軍營改為圓明園八旗護軍內營,也就是圓明園護軍營也有內外兩營了。

    舊營兵雖然這次潰敗,可畢竟都是親信勳貴子弟構成的,皇帝以後還是要去圓明園的,這些勳貴子弟更讓人放心,將丰紳殷德安置在圓明園外,安全也就有了保證,並不需要內營作戰,只需要他們忠心即可。

    丰紳殷德的武器裝備也煥然一新,那些父祖們留下的老古董,他們這些人發現,真的使不了,祖宗用的狼牙棒舞不動,祖宗留下的硬弓拉不開,祖宗的鎧甲也太沉,這些東西看來只能繼續留給祖宗用了,他們都是有錢人,各自在城裡找能工巧匠打造一批看著威武,但省力的傢伙事兒。

    丰紳殷德就弄了一把青龍偃月刀,一丈八長,可舞在手裡,極為輕巧,竟然只有三斤。工匠解釋說,刀桿是上好的柚木桿,中間鑽了空,刀身是錫製,同樣中空。

    這種大關刀顯然不能拿來砍人了,嚇唬人還差不多。

    但丰紳殷德就是愛不釋手。

    這只少爺羔子帶領的包衣軍隊出征了,一路上彩旗招展,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們。

    到了天津城外,在額勒登保、德楞泰、明亮、以及科爾沁和盛京八旗援軍五大軍營的注視下,丰紳殷德帶兵直驅前營,在最前出部紮營。

    這些宿將看到突然聲名鵲起的丰紳殷德還有些好奇,紛紛前來迎接,但看到丰紳殷德的軍隊,亂糟糟扎個營扎的東倒西歪,這就是京里盛傳的悍將?

    他們也聽說了丰紳殷德帶兵逆襲海寇,甚至大家普遍認為,若是沒有丰紳殷德的出擊,海寇即便撤退也不會撤退的那麼早。

    可這只軍隊不像是能打仗的啊。

    在行家們的納悶中,丰紳殷德不顧大營上尉紮穩,單槍匹馬,直赴敵營,在大家驚懼的神色中,只見丰紳殷德直驅天津西門外,隔著護城河向城牆上的守軍叫陣!

    額勒登保、德楞泰這樣的八旗護軍統領,和明亮這樣的成都將軍都看傻眼了,和珅家的小子夠硬的啊!他爹怎么生出這麼個貨來?就這樣打敗的賊兵,看來他當真是宏運亨通啊,這都不死的話,大家都要懷疑他是神助了。

    結果丰紳殷德不但沒死,還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只見他對這城頭高喊:

    “吾乃丰紳殷德,爾等宵小,可敢與我一戰!”

    騎著馬甩了一個刀花,把關到對準城頭,挑釁意味十足。

    幾個將領繼續發傻模式,但丰紳殷德帶來的那群士兵卻歡呼起來。

    在城頭查看敵情的苟全納悶:“這傻子誰啊。”

    魏連理笑道:“財神爺!”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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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節做買賣不講信義


    勾全擺了擺手,城上的士兵舉起了步槍,數百桿步槍對準丰紳殷德,甚至兩砲手都刻意把大砲退出了城垛口。

    後方的一群悍將不由睜大了眼睛,此種情況下他們不可能救的過來。

    丰紳殷德嚇得褲襠一緊有了便意,突然看到城上一軍官向他眨了眨眼睛,他明白了。

    於是接著演習,催動戰馬沿著天津城濠,邊跑邊甩著刀花,威武的大刀在他的舞動下,虎虎生風,邊跑邊吶喊。

    “何人,敢與我一戰?何人!”

    轉了半天,卻沒人搭理他,他冷哼一聲,在旁邊一個突破上站定,戰馬揚起前踢,高聲嘶鳴。

    丰紳殷德跟著哈哈大笑,徑自策馬奔回。

    明亮等三人都是跟隨阿桂、福康安打過大小金川、鎮壓過廓爾喀叛亂、甘肅回亂,乾隆十全武功中最難打的,他們都打過,其中額勒登保、德楞泰倆人當時並列前鋒,都有巴圖魯的稱號,明亮更是官運亨通,做過伊利將軍、黑龍江將軍、刑部尚書等文武官銜。

    這樣的三人,見到丰紳殷德的行為,也不由得感到緊張了。對方這種莽撞的行為如果被人家一槍打死,他們只會覺得是丰紳殷德自己找死,可丰紳殷德竟然平安歸來,敵人數百支步槍,數十門大砲對著丰紳殷德,就是沒開火。

    幾人不由得響起傳說中的那些英雄人物的豪邁,單人匹馬震懾群雄,有那趙子龍長坂坡救主,有那張翼德喝斷當陽橋,有那關雲長單刀去赴會,那些故事傳說中才有的英雄事蹟,竟然就發生在了他們眼前。

    這些久經沙場的悍將,頓生一種自己的仗都白打了的感覺,對年輕氣盛的丰紳殷德報以極高的敬意,這種人物,如果不死,那是要進史書的,得罪不起,得罪了,就是千古罵名,落一個跳梁小丑,被那戲班子傳唱千年。

    三人自忖,如果換做自己,不會去做,也不敢去做,更不可能活著回來。

    說著丰紳殷德的戰馬已經到了三人近前,對方跳下馬,爽朗的對三位老將抱拳行禮,三人趕忙回禮。

    只見丰紳殷德俊俏的臉上露出灑脫的笑容:“不過一群土雞瓦狗,吾取之,如探囊取物一般!”

    三人還愣神呢,丰紳殷德大營中,已經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一個個年輕氣盛的權貴子弟,把丰紳殷德拋到了空中。

    那把大刀跌落一旁,丰紳殷德還在空中,高喊著,別動我的刀,早有他的包衣,眼疾手快的把刀搶在一邊,偷偷回營帳藏好了。

    丰紳殷德這才放心,不料一屁股跌落地上,痛的齜牙咧嘴。

    很快丰紳殷德的事蹟就在北京城傳開了,什麼他單人匹馬威嚇群寇,敵人千軍萬馬守城,數万鳥銃,幾千大砲,對準丰紳殷德,丰紳殷德面不改色,對方槍砲卻不敢打放。

    這種離奇的事情,總是有人喜歡傳,也總是有人喜歡信。都傳他是關雲長、趙子龍這樣的英雄轉世,可他一個旗人亂認什麼祖宗,知道底細的都清楚,這貨哪裡是什麼英雄,這就是一個戲精。

    戲精的麻煩很快就來了,明亮等將領邀請他商討軍務,看如何破敵。

    幾個將軍都表示目前的情況很棘手,對方火槍、大砲犀利,還沿著海河對岸,修建了兩座步兵營壘護住左右,這樣迂迴也沒什麼效果。

    這幾人都沙場悍將,回援之前,明亮在湖北,額勒登保、德楞泰倆人一個在四川,一個在浙江,收到擒王令之後,他們都只帶著自己最精銳的部隊,基本上都是親兵或者標營,而且都是騎兵,綠營都仍在了當地,可他們回來的人雖少,每人只帶了五千到八千不等,可戰鬥力遠超一萬普通綠營,本以為可以輕鬆擊退賊寇,結果攻城損失慘重。對方給他們以前遇到的對手都不同,以前遇到的,無論是苗民還是回軍,武器裝備都沒他們好,是他們用大砲轟對方,現在反過來了,海寇的大砲犀利,壓的他們的大砲根本就抬不起頭。

    丰紳殷德能在野戰中見米對方一隻砲營,奪取三百大砲,這戰績三位老將也很認可,所以是真的跟丰紳殷德商討一下,看他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可丰紳殷德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表示還沒有良策,跟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表示取之如探囊取物的豪邁少年完全不同了。

    丰紳殷德之所以沒有主意,那是因為他老爹還沒為他想好主意,和珅和大人的新劇本還沒準備好,丰紳殷德這個主演就不能上台。

    此時和珅在幹什麼呢,在發火,在大發雷霆,在大罵海寇不講信義,當然他是一個人在密室裡罵的,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眼前就一個盛住家的包衣。

    包衣帶回來一個消息,死磨硬泡,那個魏先生才表態,要一億兩白銀,少一兩都不行。

    一億兩,和珅是真後悔花錢消災了,這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啊。

    “賊就是賊,做買賣不講信義,這買賣是做不大的!”

    罵完了,罵夠了,罵痛快了,可和珅還得繼續砍價,這生意他必須得做啊,不做他兒子怎麼辦。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從和珅腰包裡掏錢,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包衣唯唯諾諾在和珅許諾重用的情況下,只能硬著頭皮再次秘密趕往天津賊營。

    包衣先生又是軟磨硬泡,希望魏連理降降價碼,魏連理顧左右而言他,口口聲聲兄弟很難做云云。

    包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塞了許多的好處,然後才試探口風。

    魏連理這次痛快了,告訴他,說四千萬兩那是大帥要的,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不過這大營一萬人馬,誰的嘴不得堵,誰的招呼不得打到了,這兵凶戰危的,萬一丰紳大人有個三長兩短,大家都是朋友,在和大人哪裡也說不過去啊。

    包衣明白了,四千萬是周瑯那個海寇要的贖城費,但魏連理也需要一千兩,否則不給辦事,至於這一千萬兩銀子,是不是會給軍營裡的丘八們分,包衣不清楚,但軍官照理說應該分一份。

    但這可是一千萬兩啊,你魏連理可以從中吃回扣,我閻包衣就活該這一趟趟的白辛苦。

    說完他也不言語,也是來來回回嘀咕,和大人哪裡不好回話啊。

    他要讓魏連理知道,和珅那邊是他傳話的,別太黑了,有便宜大家賺。

    魏連理也是聰明人,呵呵一笑,說當然不能讓先生白跑,說著伸出一根指頭。

    包衣問道:“一成?”

    魏連理道:“一萬兩!”

    包衣搖頭:“一成!”

    魏連理抱怨說城裡可有一萬大軍,還有砲兵數千,落他手裡的可沒幾個子兒。

    包衣抱怨說和大人脾氣不好每每回話,都落一個狗血噴頭,這買賣不好做啊。

    倆人一番討價還價,達成了一個十萬兩的好處費協議。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和珅拿四千萬兩給周瑯贖城,一千萬兩用來賣通城裡的官兵,讓他們對丰紳殷德留手。

    和珅發了老大的火,本想讓包衣在去砍價,包衣反過來勸說和珅答應這個條件,說那些都是海寇,沒有道理可講的,告訴和珅丰紳大人的安全重要啊。

    和珅只能咬著牙認了,嘉慶已經連續三天詢問丰紳殷德的情況,顯然對解天津之圍,已經很不耐煩了,在拖延下去,萬一嘉慶強逼丰紳殷德攻城——

    和珅可就這一個兒子啊。

    和珅可以咬牙給錢,但問題是怎麼給,之前那是一群年少的八旗權貴子弟,玩弄他們容易,可現在在前線的是明亮那一幫老傢伙,他們的眼睛可毒著呢,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錢送給天津的海寇,哪裡那麼容易。

    而且地方上的銀子還沒有入庫,和珅得動之前從京里權貴手裡榨來的銀子來填窟窿,從北京城把銀子送出去,也得避過不少眼線,那可是五千萬兩銀子,三百多萬斤啊,用千斤牛車拉,得拉三千多車,這如何避得過人眼,上次還有送丰紳殷德出城作戰,並且裝載一百萬兩黃金的情況下,才用三千多輛大車裝載了那些銀錢珍寶,這一回北京已經安穩了,盯著他和珅的人就多了,哪敢亂來。

    想來想去,和珅都覺得這件事很難做,但又不能不做,但就得委屈一下包衣先生了,還得去一趟,還得做人質。

    包衣真嚇傻了,他覺得和大人是想弄死他,連忙跪下磕頭謝罪,把他拿了“二百兩”銀子好處那事都給抖出來了。

    和珅表示不怪他,也表示不是錢的事兒,信誓旦旦保證,此事過後,和珅就送他一棟宅子。而且為了安撫包衣的心,和珅表示,不是讓他一個人去,他一個人去了也沒人信,他會派劉全跟著去,北京誰不知道,劉全跟和珅之間,名曰主僕,實如家人。

    包衣這才放下心來,知道和大人是有誠意的,不是要賣了他,再說他一個小人物,也賣不來多少錢的。

    魏連理很不高興,大罵和珅做買賣不講信義,這買賣是做不長久的。

    在包衣先生的苦苦哀求,甚至願意放棄自己好處費的情況下,魏連理才做了這個擔保,要求苟全撤軍。

    其實魏連理也明白,讓和珅把錢送到天津來,實在是不太現實,和珅說的那個法子,也許是唯一可行的法子,至於收不到錢怎麼辦,魏連理相信周大帥會再來一次北京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49
第一百四十八節西進還是南征


    週瑯已經回到了福建,跟他一起的有三十艘大船都裝載著收穫,其中光是金子,就有一百萬兩,中國的金銀比價是一比十,這就相當於一千萬兩銀子,大大節省了空間,否則這些船也未必裝得下,畢竟圓明園的寶藏實在是太多了,180萬件珍寶,許多都是大件,很佔空間。..

    這些珍寶讓王輔茞都有瘋了,他實在是太興奮了,不是因為他愛錢,而是他覺得這些東西來的太對了。

    週瑯去打北京,是一次政治意義上的宣言,從此週瑯將要站出來,跟滿清爭天下。

    打一次北京,一定能轟動天下,但能取得多少意義則不好說,因為周瑯沒有打下北京,這就說不清楚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滿清肯定會針鋒相對的宣傳,將週瑯的撤退,描述成八旗鐵騎的赫赫軍威,反倒可以讓天下人相信果然海寇在岸上是打不過八旗鐵騎的。

    宣傳了一百多年的八旗無敵的謊言,很難短時間內在天下人心中戳破。

    可週瑯飽掠了圓明園就不一樣了,八旗鐵騎無敵的謊言瞬間戳破,你家皇帝都被周瑯給搶了,還無敵個屁。

    唯一可惜的是,週瑯將俘虜的八旗兵都換了贖金,要是能俘虜幾千八旗子弟回來,在福建各地展覽一下,那可就坐實了周瑯這次北伐的勝利。

    讓王輔茞的遺憾得以彌補的,是他發現清宮珍寶中,竟然有十幾顆乾隆的玉璽。

    乾隆活在一個盛世之中,又十分追求享樂,對文玩字畫珠寶美玉的追求,孜孜不倦,製作和收藏玉璽是他的一大喜好,據統計乾隆一生刻製的寶璽達一千八百餘方,多半以玉雕製而成,他一個人刻的玉璽,大概比中國古代所有皇帝加起來都多。

    這些玉璽分別藏在清宮,瀋陽故宮,以及圓明園中。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有些士兵瓜分了乾隆放在這裡的玉璽,後來這些玉璽又被他們的後人拿出來拍賣,其中的上品,動輒上億。

    儘管這些玉璽相對乾隆那數不清的玉璽來說不算什麼,可是政治意義極其重大,連玉璽都被搶了,你還牛什麼,這會狠狠打擊滿清的威信。

    於是王輔茞將玉璽和一大批清宮寶物要了過去,他要在整個福建輪迴展覽,邀請各地文人雅士、名門望族前來賞寶,名為賞寶,實為誇功!

    做這些事的同時,王輔茞還跟周瑯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週瑯已經撤回了福建,在福建的威望大大增加,甚至很快他的聲威就會震懾整個東南,那麼是時候擴張了吧。

    浙南是陳周全在盤踞,目前跟天地會還是盟友,且需要陳周全繼續抵擋滿清主力,但廣東和江西的防備都較為空虛,廣東富庶,打下廣東,對目前的實力增加很有幫助;江西產米,打下江西後就不愁糧草供需,且能跟湖廣練成一片,跟當地的白蓮教、浙江的陳周全聯合,甚至可以直接拿下江南半壁。

    不過王輔茞更傾向於拿下廣東,這樣可以避開清軍在湖北一帶的兵鋒,反正守著福建,地理位置有優勢,清軍想從江西打進來,難如登天,一旦攻取江西,則將面對開闊地帶的清軍打擊;攻打廣東就沒有這些顧慮了,廣東跟福建一樣,地理位置也相對獨立。北方的梅嶺、韶關等關卡一封,江西和湖南進出廣東就很困難了。

    只有一個廣西水路相連,不但不用擔心廣西的反攻,反倒是下一步很容易就能拿下廣西,到時候閩粵桂三省連為一體,坐山觀虎鬥看清軍和天地會、白蓮教的爭斗在做決定也好,連橫合縱天地會、白蓮教甚至清廷,己方都佔據了主動。

    王輔茞講的很有道理,顯然這件事是經過他深思熟慮過的,甚至不是一個人的意識,而是群策群力,由他的幕府一起討論出來的成果;週瑯聽的也很心動,福建已經徹底穩定,哪怕是在周瑯提出苛刻的條件下,大地主們也開始踴躍的將子弟送入周瑯麾下。文官寧願從吏員做起,武官願意從基層做起,因為周瑯縱掠北京城實在是把他們震撼到了。週瑯不是一個對他們很客氣,願意俯身拉攏他們的君王人選,可週瑯是最強勢的君王人選,跟對人,不是跟那個對你好的,而是跟那個能笑道最後的。諸葛亮這樣的雄才,投靠了劉備,也只能偏安於蜀中。

    站隊,首先講究的是站對,一旦站錯了,也就沒有一旦了。

    所以,小吏員就小吏員,小軍官就小軍官,趁著周瑯現在大勢初成,依然需要大把人才輔佐的時候跟他,總比他當皇帝以後在去擠科舉的獨木船來的輕巧。

    至此,週瑯終於把福建的地主鄉紳階層收服了,靠的不是俯身低就,靠的是惶惶大勢。

    有了福建讀書人的支持,週瑯也就有能力開闢新的版圖,其實他去北京就是去借勢,借來這股勢,目的就是擴張,威勢這種東西,你必須在冉冉高升的時候趁勢而起,一旦錯過機會,哪怕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都追不上了。

    現在周瑯氣勢正盛,正是擴張的好時機,現在不管是打哪裡,估計都會比較容易。好比洪秀全北伐西征之時,氣勢如虹,偏師也能打到天津去,可主力蝸居南京,這股勢馬上就隱伏了,之後一直被清軍壓著打,纏著打,雖然一次一次打勝仗,可就是擺脫不了這個泥坑。

    週瑯肯定是要乘勢而起的,那麼但阿里是一個問題。

    打江西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選擇,打下了江西,可就跟清軍勢力直接接觸,一旦如此,清軍肯定馬上調轉槍口,將周瑯當成心腹大敵,那麼天地會勢力,和白蓮教勢力,反而會藉這個空當崛起,到時候陳周全佔了江南,天地會佔了川陝,週瑯卻被清軍拖在江西,還是只能以福建省為基地,來跟這些勢力競逐。

    但周瑯很顧慮一個問題,那就是打下廣東容易,恢復廣東的秩序得多久。廣東的鐵對現在的周瑯來說,具有戰略意義,週瑯的軍隊火力固然強大,可越是武器先進的軍隊,就越是依靠資源。

    而不像冷兵器軍隊,靠人的因素更多,拿把刀子就能武裝起來一個兵,實在沒有刀子,竹子削尖了也可以打。

    可週瑯的軍隊,得配發製式步槍,而且使用到一定程度就會報廢。每一支步槍,都要把熟鐵鍛造成精鐵,在把精鐵捲製成槍管,還有扳機、激發器、螺絲、彈簧等複雜的零部件,這些的基礎都是鐵。

    能打三把刀的鐵,未必能製作一支步槍,用廢一把刀的時間,好幾隻步槍都用廢了。

    還有大砲,也需要來自廣東的鐵料支持,造船也需要鐵,一艘船最好也得好幾噸甚至幾十噸的鐵,這一切福建無法自給自足。

    現在跟廣東的長麟有秘密協議,這些都可以通過貿易從廣東取得,一旦撕毀協議,向長麟發起軍事行動,一年能佔領廣東,兩年都未必能穩定廣東。

    一前一後,週瑯可能三年內都無法獲得穩定的鐵料來源,這三年中會發生什麼,誰能說的好,這巨大的機會周瑯實在是不想付出。

    打江西是惹麻煩,打廣東要付出未知的機會成本,看似週瑯勢頭很好,可一旦要擴張,就到處都不能碰,讓周瑯頗為鬱悶。

    他問王輔茞:“如果我拿下廣東,一年內你能穩定地方嗎?”

    王輔茞想了想,認真的搖了搖頭:“廣東地方復雜,土客,苗彝雜居,地方本就不穩,一旦披兵,勢必亂上加亂。”

    週瑯將自己的顧慮和盤托出,告訴王輔茞,如果在廣東拖延三年的話,很難判斷中原局勢會發生什麼變化,尤其自己北伐,吸引了大量清軍主力,天地會在浙江,白蓮教在川楚,都抓住機會加強了力量,如果這個勢頭蔓延下去,滿清又無法鎮壓的話,白蓮教佔據湖廣,天地會雄踞江南,到時候週瑯反而成了最弱的那一個。

    週瑯希望王輔茞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或者重新尋找一個極容易擴張,又不會陷入被動局面的地方去擴張。

    就在周瑯和王輔茞都猶豫著要如何決定下一步方向的時候,廣東發生了變故,潮汕地區爆發了客籍起義。

    或者乾脆叫叛軍,長樂縣客家地主趙文趁宴請縣令之機,將其格殺於酒席,然後回軍佔領長樂縣。

    嘉應州忙調兵鎮壓,反被長樂團練擊潰,緊接著對方奪佔嘉應州府程鄉縣(梅縣區)。興寧縣團練武裝趁機起事,效仿長樂縣,襲破縣城,殺死縣令。此後兩軍匯合,拿下鎮遠(蕉嶺)、平遠兩縣,自此嘉應五屬盡歸於趙文。

    嘉應州五縣,都是典型的山區縣,土地貧瘠,人口眾多,以客家人為主,跟官府之間的矛盾一直很大,趙文奪佔嘉應州後,招募新兵,加以訓練,社會矛盾積累身後的嘉應州貧苦客民紛紛響應,很快就擁兵上萬。

    總督長麟,照會潮州府會同惠州府即刻彈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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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節先讓廣東團練化


    潮州大軍沿江逆流而上,趙文采取以逸待勞策略,誘清軍在山地交戰,盡滅清軍。ω δwww..

    接著反攻潮州府。

    進入潮州府之後,趙文一改在嘉應州時候行動緩慢的方式,侵略如火,甚至不去管清軍堅守的城池,來回調動清軍,圍點打援,力求野戰。多次在攻陷縣城後,為了維持戰鬥力,寧可不派兵佔領,而是委託當地豪強幫忙防守。

    持續以橫衝直撞的蠻橫態度,將當地官兵殺的失魂喪膽,最後攻打潮州府,圍城半月,挖掘地道,成功佔領潮州府。

    又派兵將惠州清軍攔截於汕尾蓮花山一帶,惠州清軍也沒有多少進攻意願。至此潮州盡歸趙文,趙文派人聯絡週瑯,要向周瑯獻土。

    週瑯派王輔茞過去考察,讓他注意觀察當地人心動態。

    王輔茞回報說,當地十分穩定。

    週瑯跟王輔茞自己溝通之後,確信趙文管轄下的潮汕地區十分穩定,這讓他感到難以理解,週瑯自己無論是在鳳山,還是在福建,都遭遇到了地主階層的主動或被動的抵制,可根據王輔茞所說,當地百姓該做買賣做買賣,該種地種地,與之前無異,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這場戰亂。

    王輔茞認為,這跟趙文帶兵有方,紀律嚴明有關,沒有驚擾,騷擾當地百姓,所以人人安居樂業。

    週瑯認為絕不是這個道理,難道周瑯的軍隊紀律不嚴明?趙文這小子,一定掌握了其他的內情。

    他這才派人去告訴趙文,納土可以,但讓他親自來。

    趙文來了,他沒必要怕週瑯,到頭就拜,連說自己不臣,自己忘恩負義。

    週瑯把他拉起來。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做到,我不但接受你來納土,還會讓你負責廣東軍務。如果你做不到,潮汕我可以不要,我們還是各走各路。”

    趙文問道:“大帥請說,小人知無不言。”

    於是周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這關乎到他是不是會南下廣東的大計,關乎到下一步戰略方向的選擇,十分重要。

    週瑯問他:“我派人去看了,一場大戰下來,潮州府既沒有流民,也沒有土匪,商賈不絕於道,農人躬耕於畝。而且據我所知,潮汕一帶朱珪時候就辦起了團練,那些地主怎麼沒有起兵?”

    趙文答道:“大人明鑑。這可多虧了,朱珪辦的團練。小人該死,也辦了一個團練。”

    週瑯擺手: “說說團練怎麼了?”

    他很關心這個問題,也一直頭疼地主團練,擔心其中誕生一個曾國藩、李鴻章出來。

    趙文道:“因為朱珪讓地主大族們都辦了團練,所以潮汕流民很好。我是客籍,嘉應州多客籍,互相聯絡有親,守望相助。常年跟土民爭鬥,官府多偏袒土民,我等積怨已深,是故小人起兵之前,已說服多個團練相助與我。嘉應州才能一股而下。”

    週瑯打斷道:“說潮州的問題。潮州客家人可沒有嘉應州多吧,潮州人自成一屬,即不屬客籍,也不屬土民,反多自稱閩人。”

    嘉應州是山區,客家人開山的很多,趙文以客家人身份在哪裡得到支持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麼到了潮州,一項給人以悍勇好鬥印象的潮州人竟能容得下他。

    趙文說道:“潮州客民不多,但也有一些,且受潮州人和土民雙重欺壓,更為齊心。小人也聯絡了潮州客籍志士。潮州人和土民雖然也辦團練,但小人深知,團練多為自保。若無人犯境,又無官府招遣,團練可不願打仗。所以小人在潮州急攻猛進,打亂官府部署,不讓他們招遣團練。在聯絡客籍志士,大事可成。”

    週瑯點了點頭,還真是這個道理,趙文在潮州打的很兇,軍紀也比較好,沒有跟當地武裝起衝突,一直追著滿清官兵打,聯絡的客家團練幫忙守城,很快就把為數不多的清軍打敗了。

    因為行動迅速,又沒有造成大面積戰亂引起的生產破壞,百姓流離失所的情況,偶有一些散亂百姓,卻又受制於保甲一般的地主團練,興不起大浪。

    週瑯感嘆:“這麼說來,潮州的安定,還真的是因為地主團練了。”

    一個個鄉村宗族和地主的團練武裝,猶如一把把鎖,將整個鄉村社會鎖住,小偷可能存在,但強盜無法立足,竟然成了維護秩序的力量。

    週瑯想到這裡,不免感覺有些荒唐,他一向防備有加的地主團練,竟然跟在維護秩序的目的上是天然的盟友。

    週瑯又問道:“如果讓你經略廣東,一年之內,你能讓廣東如潮汕一般平穩如初嗎?”

    趙文不免激動,這是要對他委以重任了啊,他忍辱負重,不惜委曲求全,冒險拿下潮汕獻土不就是為了抱住週瑯這根大腿嗎,天下群雄,如果說有一人能坐了天下,趙文相信一定是周瑯。

    他仔細理清思路,許久之後才說道:“如果是小人來做。不外乎推行保甲,維護地方。廣府五邑諸縣(新會、台山、開平、恩平、鶴山五縣),客籍甚多,小人可聯絡期間,招遣地主、大姓、豪族辦理團練,維護地方,不需一年即可平定。土民之地,小人就不敢說了。”

    週瑯點點頭: “好了。我有主意了。”

    趙文小心問道:“那大人是願意接納小人了?”

    週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把心放肚子裡。你是有才幹的人,可不要再把自己耽誤了。”

    週瑯說的是趙文上次留書訣別,聲言感激週瑯,但跟周瑯不是一路人,結果現在掉過頭來要重新投靠週瑯,走了一個大彎路,否則以他的才能,現在沒準已經是周瑯麾下武官之首了。

    趙文馬上跪下磕頭:“小人謝大人不計前嫌,日後必當肝腦塗地。”

    週瑯又把他拉起來:“以後別動不動就跪了,也別動不動就自稱小人,誰也不比誰大多少。”

    趙文道:“小人,不,是卑職受教了。敢問大人何日前來交割潮汕?”

    週瑯道:“即日即可。讓王輔茞隨你回去吧。”

    趙文又道:“卑職手下那些兵,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週瑯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趙文沉聲道:“卑職以為,當打散混編,若能給予若干頭目以官缺,也不枉他們跟卑職廝殺一場了。”

    趙文能主動提出讓整編他的軍隊,週瑯心中安慰,這說明這個人真的只想尋一個明主,而不是打算做一個梟雄。荒唐的是,當初他那麼不認同周瑯,現在卻如此費心靠攏,人心當真難測!

    週瑯搖頭:“兵暫時就歸你麾下,有一萬兵了吧,正好授你一個副將。後勤、財務等文職軍士,我會派給你。軍裝、武器一應補給,找他們要。另外你的兵還得好好練練,軍紀要申明一下,如今的軍紀又繁雜了一些,你回頭找軍紀官要。你手下各色頭目,你物色一個名單報給吏科(人事部門),人員的檔案登錄也在吏科。你要做的事情還多的很,先忙一陣子去吧。”

    趙文欣喜,抱拳行禮:“卑職謝大人栽培。”

    週瑯點點頭:“你去吧。切記,不可自誤!”

    趙文維諾退走。

    王輔茞很快就進來了,他一直盯著趙文,他對這個叛離者的印象並不好,總覺得這種人靠不住。

    他奇怪道:“大帥為何不打散他的兵?”

    週瑯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叛離過,心裡必有心結。我打散他的兵容易,打散他的心結難啊。不如讓他先留著兵,心裡更踏實,也向他展示寬厚。他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

    王輔茞點點頭,他還要跟趙文去潮汕呢,掌控潮汕後,福建在地理上就沒有缺憾了,這才真正是一個表里河山,形勝之地,如秦之關中,漢之川蜀。

    王輔茞去了潮州府,這驚動了兩廣總督長麟。

    潮州掌握在趙文手裡,長麟還沒有那麼驚懼,可現在周瑯得了潮汕,讓他不由得起疑,這是不是周瑯背後推動的,派一個人在潮汕起兵,拿下潮汕獻給他?

    如果是這樣就太可怕了,證明周瑯對廣東的地方滲透太厲害了,他今天派個人就能取了潮州,明天派個人取了惠州,如此往復,整個廣東還能留下幾塊地?

    於是長麟派他的事業找廣州連利行商館責問,為什麼週瑯不信守承諾,兩廣與福建互不相侵,如今為何派人奪地。

    長麟也是太緊張了,所以擺出較為強硬的姿態,他太怕週瑯打廣東了,尤其是自周瑯從北京回來之後,他就覺得東南的事情沒有可為了。難道現在周瑯就要動手了嗎。他很希望週瑯還一如既往的告訴他,自己只是為了貿易之類的云云,然後雙方開貿易,和平共處。

    可是長麟收到的是勸降,週瑯派魏連理來游說他。

    告訴長麟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了,大清國運將盡,必有英雄取而代之,復國大元帥週瑯為人寬厚,有容人之量,要他謹慎考慮。並告訴長麟,給他三個月時間,料理後世。或者把北京的至親家眷接來廣州,如果需要幫助,周大帥願意盡量提供,比如派海船去天津接任。或者把廣州的親眷送走,然後在廣州與周大帥決一死戰。

    三個月後,福建將發大軍十萬,直逼廣州,望總督大人三思。

    明確的給長麟三個月時間,這算是打草驚蛇嗎,這是周瑯刻意為之,就是要讓長麟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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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節和珅的交割方式


    長麟會怎麼做,其實沒有選擇。

    要么,就是想通了,真的去北京把家人接到廣東,然後向周瑯投降,可這個選項基本不可行,長麟姓覺羅,他是紅帶子,是宗室,是權貴中的權貴,不扯皇帝也是他家親戚的事,就是至親中,肯定有一批位居高位者,根本就不可能跟長麟造反,去接他們,沒準會告髮長麟。

    要么,就是下定決心跟周瑯決戰。這時候他會做什麼,他只能做週瑯希望他做的事情。

    果然,長麟行動很快,他開始從其他地方調集軍隊,各地的綠營兵能調到廣州的,就調到廣州,至於地方防禦,暫時沒什麼緊要,說白了敵人來進攻肯定直接攻打廣州,就算攻打其他地方,只要廣州不丟,那些地方也可以放棄。

    地方軍隊都調到省城了,地方治安怎麼辦,滿清的軍隊基本墮落成了治安軍,野戰能力急劇下降,頂多能維持個地方治安,這些軍隊走了,很容易就能找到替代者,那就是團練。長麟讓地方大辦團練。

    地方辦團練這種事,亂世時候是民間自發行為,不受官府控制。官府往往很抵制這種情況,在官府有控制能力的時候,是嚴禁這種行為的。除非得到官府照準,地主豪門辦團練要么是秘密的,要么就是要造反。之前潮汕地區的團練,那是朱珪同意的。而且上奏過朝廷,朱珪本人是沒有權力這麼做的,當時朱珪提出的名目,是防盜。閩浙沿海的海盜多次發生,閩浙歸咎於廣東縱賊,朱珪借勢提出保甲政策,朝廷同意了,開了個口子,朱珪就在潮汕全面推行團練制度,真正目的卻是阻擋週瑯。

    現在長麟要大家辦團練,當然也要奏明朝廷,可時間上來不及,一邊奏摺發上去,一邊命令也發下去了。讓各縣縣令監督,各地鄉紳來辦理。

    這樣就造成了一個結果,廣東軍隊集中於省城,地方秩序由團練負責。

    這正是周瑯希望看到的,他從潮汕地區吸取了經驗,覺得在維護地方穩定上,團練能起到的作用,甚至要大於綠營兵。辦團練為什麼對於維護治安的效果比綠營鎮守還要好,週瑯這麼猜測,可能是團練吸納了大量的閒散青壯。雖然地主大多數選擇武裝自家的長工,大家族武裝族裡的青壯,都是不給錢,只管飯,或者只給一丁點錢。長工數量畢竟少,因此還得招募一批短工,短工也就是臨時工,正是這個社會上的剩餘勞動力,過著有活干有飯吃,沒活干餓肚子的生活,也是土匪、起義軍的主力。吸引了這些人加入團練,等於間接的掐斷了土匪的兵員。

    這樣以來,首先各地有了保衛自己的力量,土匪打來很難佔便宜,二來土匪很難擴大,遭到打擊的情況下,存量土匪只能越來越少,除非土匪武裝有挑戰整個鄉村社會體系的能力,而土匪、起義軍往往正是因為無法在鄉村體系中獲取生存資源的一些邊緣人,這些人的總體力量,顯然無法跟地主相對抗。

    所以清朝晚期官府力量無法鎮壓起義的情況下,都通過發動地主武裝配合絞殺了起義,一次是白蓮教,一次是太平天國。甚至到了太平天國時期,團練武裝已經取代正規軍起到了主要作用。

    當然放心大膽讓長麟去發動地主,也是時移勢易,如果是當初朱珪的時候,週瑯就不敢這麼做,不是怕朱珪,而是形勢使然,當時周瑯連福建都沒有穩定,現在周瑯則已經通過攻打北京,狠狠打擊了滿清的威望,至少在東南一隅,可以在威勢上跟滿清並駕齊驅,所謂滿清是官,週瑯也是官,他擁有了跟滿清同等的官方號召力。

    那麼只要消滅了清軍武裝,週瑯就成了廣東最有號召力的勢力,連趙文這個客家團練,都可以穩定潮汕,沒道理那些地主會起來瘋狂的反抗週瑯。

    所以長麟一邊調動清軍進入廣州,一邊發動地主團練,都是周瑯樂意見到,而長麟又不得不做的,所以周瑯才放心大膽的率先向他透露消息,讓他有時間去做這些事。

    廣東的事情,得放在三個月後解決,那時候已經到了深秋,其實正是廣東最好的天氣,不冷不熱,還不下雨。

    眼下週瑯的工作,是為此進行準備,錢、糧、武器彈藥,都要準備,士兵要休整,還有一些制度的創建。

    這些都是常規工作,這幾年周瑯一直在做的工作,雖然繁瑣,但是順利,幾年的動盪,週瑯的勢力也終於邁向了穩定狀態。

    按照商業法則,這就到了收穫期了,現在連中國(東印度)公司都開始進入盈利狀態,每年的茶葉、棉花貿易,都能獲得穩定的回報,貿易量在穩步擴大,隨著商船數量的增多,許多英國東印度公司不願意經營的薄利項目,中國東印度公司也願意接手,畢竟中國和印度之間的距離,比英國跟印度之間的距離近得多,成本要低得多,比如英國人從印度進口糧食是穩賠不賺的,而如果去印度的貿易商船沒有足夠的貨源,拉一船糧食回來,也能獲得一點微利。

    不過兩國之間的貿易,依然主要以經濟作物為主,中國的茶葉,印度的棉花,其他商品雙方都有替代品,很難成為主營業務。

    另外和大人的那筆銀子,週瑯打算去收了。

    和珅派劉全到了福州,這是作為人質的,魏連理接受了這個條件後,週瑯並沒有怪他,因為周瑯也覺得,讓和珅堂而皇之從北京城把四千萬兩銀子拉出來,太過難為他。週瑯是一個寬厚的人,尤其是面對合作夥伴的時候,他內心的寒霜一般都留給對手。

    和珅的解決方法是,用廣東、江西和安徽一帶的銀子來替代北京的銀子,這三省暫時沒有遭到大規模的戰火,尤其是廣東和安徽,除了當地官員的養廉銀募捐之外,主力還是商人的報效,廣東的行商,安徽的鹽商,都是富可敵國的存在,儘管一次一次的報效,讓十三行商人幾乎破產,除了潘家之外,全都負債累累,但官員的屠刀架在脖子上,賣兒賣女他們都得湊錢。於是廣東商人報效了一千萬兩,安徽商人報效了一千八百萬兩,看來在陶澍進行鹽票法改革之前,兩淮的鹽商,依然是最牛的商業集團。

    江西現在土匪橫行,商業受到影響,可江西巡撫還是榨出了六百萬兩銀子,只能說江西巡撫陳淮在這種事上真的上心。

    陳淮是一個相當大膽的貪官,而且喜歡搞同僚相煎,之前在湖北任布政使時最喜歡抓下屬貪贓枉法的把柄,以此作為要挾,逼迫下屬花費巨資賄賂他方能過關。時人言之:“陳如鼠蠹,鑽穴蝕物,人不知之。”

    他的手段倒是跟和珅如出一轍,都是貪貪官的錢,當然他們絕不是劫富濟貧,收了貪官的錢,他們會提供保護,充當保護傘角色。

    任江西巡撫後,陳淮膽子更大,大搞官帽批發買賣,首府南昌知縣徐午就是他的“經紀人”。飽受其害的江西人民,編了一首順口溜:“江西地方苦,遇見陳老虎;中缺要八千,大缺一萬五;過付是何人,首縣名徐午。”

    這個陳淮如此貪婪,他是怎麼當上官的,答案是買的,他是捐官,由選拔貢生捐納知府。這種花錢買官的人,基本上不可能不貪。

    這樣一個貪官,如果沒有保護傘的話,是做不長的,所以陳淮很懂得報效,他報效的對象當然就是天下貪官人人敬仰的和珅,所以政治上,他跟和珅是一黨。

    去年初彭齡就彈劾過陳淮,歷史上的陳淮是被初彭齡給扳倒了,因為他貪的實在太明目張膽,幾乎不加掩飾。但他被和珅保護了,原因很簡單,江西西面的湖北鬧白蓮教,江西東面的浙江是周瑯海寇,兩邊都糜爛了,江西雖然匪患嚴重,卻沒有大亂,和珅告訴皇帝,這說明陳淮守土有方,如果換一個人去,未必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叛軍。雖然陳淮或許有貪瀆行為,可大局為重,應該讓他戴罪立功,守土安民。

    嘉慶和乾隆都接受合身的說法,結果就是,因為周瑯太強,陳淮得以保住職位,他當然更感念和珅,少不了一筆孝敬。

    而這次幫和珅轉賬,就是由他負責。

    和珅調度天下錢糧,將廣東、安徽和江西本地的錢糧都集中到陳淮控制的九江,然後由江西官船送往江浙前線作為軍糧。

    這筆錢有多少,誰也不知道。反正到最後,戶部和內務府的賬目,肯定是平的。

    只是原本和珅還能從天下募捐中撈一筆好處,現在額外要給周瑯和他手下五千兩,和珅自己都要貼錢了,所以他十分痛恨。

    陳淮送錢,週瑯的工作是去接收一下。

    陳淮僱傭的江西漕船,會將銀子順流而下送到長江入海口一帶,再往南就不敢走了,官府水師和陳周全海盜在這一帶糾纏,非常不安全,週瑯需要派船進入長江口去接收。

    這不是問題,不管是陳周全招募的海盜,還是滿清的水師,都不是周瑯艦隊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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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節目光看向長江口


    負責收銀子的,還是魏連理,他將負責到底,直到四千萬兩銀子進入周瑯的官庫。

    週瑯派了十艘大船北上,魏連理、包衣先生和劉全管家三人隨行,他們將面對面的完成交割。

    週瑯從天津回來一個月時間,和珅的心腹就來通知劉全,可以去接收銀子了,這個速度堪稱高效了。

    艦隊北上沒有遇到任何阻撓,凡是海上的船,見到週瑯的旗幟,不管是清軍水師,還是海盜,不是繞著走,就是逃跑。

    一路駛向長江口,沿江、沿海州縣嚴陣以待,但也沒有乾涉,對他們來說,週瑯不來打他們就好了,沒人想招惹週瑯。

    一次北京之行徹底將周瑯打造成了一個不能惹的對象。

    雙方在出海口的沙洲,也就是後世的崇明島一帶交割。

    其實如果和珅夠狠的話,他完全可以讓周瑯去九江取,週瑯艦隊洋洋灑灑趕往九江,然後拿走銀子,和珅還可以報賬說銀子被劫了,這樣他都不用平賬,還是能撈一筆。

    可惜這是那些不計後果的賭徒才會進行的操作,和珅還沒到這份上。因為讓周瑯艦隊進入長江自取,動靜就太大了,無數人會受到牽連,和珅的盟友陳淮第一個會被罷官,本就被彈劾了,估計就只能死了。然後是長江沿線的州府,估計會牽出一群人來。最後會不會把和珅都牽出來,和珅都不敢保證,所以這個風險太大的操作,他是不會做的。寧可給銀子息事寧人。

    反倒週瑯動了心思,清軍可以用漕船把銀子從江西一路運到長江口,說明長江航運並沒有受到影響,這是一條黃金水道啊,一旦打開航道,收穫的利益,遠高於閩粵。上海開港之後,迅速超越廣州就是例子。

    不過這也得等做完廣東的事情之後,所以周瑯也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採取行動,讓魏連理老老實實去把銀子拿回來是正經。

    三個月時間忽悠而過,長麟在廣東的行為沒有超出週瑯的預料。

    他不但集中了廣東各府的綠營,還從廣西調來了一些軍隊,清朝全國綠營兵總兵力不過六十多萬,長麟能動的兩廣軍隊超不過十分之一,就算加上八旗,廣州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兵力,於是長麟先是大量武裝廣州旗人餘丁,然後還在廣州周邊招募鄉勇,最後總計集結了八萬大軍。

    其中廣東綠營三萬,廣西綠營一萬,八旗正兵三千,養育兵一千,餘丁四千,招募城中壯勇兩千,廣州府鄉勇三萬。

    為了集結這些兵力,長麟向朝廷匯報說受到密報,福建海寇將會攻掠廣州,以防萬一。可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在自己的轄區抽調軍隊,鄰省的江西、湖南是不會支援他的。除非敵人真的打來了,他才有可能通過滿清朝廷得到援軍。

    滿清的行政效率就是這麼緩慢,這就是為什麼鴉片戰爭中,英軍幾千人沿海進發,清軍空有百萬大軍,卻到處都顯得空虛,因為調動不利。

    長麟做的其實已經足夠好了,經歷多次搜刮之後,廣州這座城市的商業極度凋敝,別說從商人身上榨銀子了,現在許多商人都關門歇業,人都跑回鄉下躲避去了,躲的不是兵禍,而是官府,他們實在是怕了。而且好多是真的破產,不得不回鄉。

    這種情況下,即便有更多的兵,長麟都不敢往廣東調了,實在是養不起。現在撐著局面的,已經不是錢,而是來自廣東各地的官庫存糧,銀子極為緊缺,做生意的商人,無不是靠借貸經營。長麟沒發給士兵們發餉,就只能暫時讓他們吃飽飯,承諾打退了海寇後,會一次性補給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週瑯的兵鋒終於抵達廣州。

    這次週瑯親征,如同以往一樣,虎門砲台從上次之後,就一直在自己手裡掌握著,因此輕易拿下黃埔。不知道為什麼清軍不在黃埔設防,大概是覺得這里水道寬闊,不便於防守。廣州城外的水道長麟已經封鎖了,在河水中,樹立木樁,鐵鍊。

    這樣的防禦設施能否擋得住週瑯的艦隊,不好說,但肯定製造一些麻煩。週瑯的艦船普遍偏大,進入黃埔沒問題,廣州城南水道就顯得有些狹窄,現在對方又進行了堵塞,用艦隊支援攻城,就不太容易了。

    不過週瑯也不著急,他慢慢在黃埔集結兵力,另外他還想跟長麟談談。

    招降長麟是不可能的,這點週瑯之前就清楚,讓長麟跟自己暗通款曲可以,讓他徹底賣了滿清很難。

    週瑯派出一艘小船,送一個胸甲騎兵在附近登岸,見只有一個兵,廣州砲台沒有開火,此人舉著一面白色大旗,上面用綠漆寫了兩個大字,“和談”!

    中國沒有樹白旗談判的傳統,所以周瑯乾脆寫明白了,但是要求這個兵不要入城,他怕長麟殺了他表示決心,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傳統有,但當不想遵守的時候,也能找到斬使立威的藉口,中國文化中充滿了這種雙面原則的東西,沒有絕對的規矩。

    士兵就在城外五百米距離停下,防止對方的弓箭對他形成威脅,然後喊話又大概能聽清楚,而這個士兵是軍隊中嗓門最大的,以前是唱戲的,練過嗓子。其實週瑯可以寫信的,但他偏偏要讓一個大嗓門士兵用嗓子喊出來,因為這些話不但是給長麟聽的,也是給所有人聽的。

    週瑯告訴長麟說,在給他十天時間,允許城內平民出城避難,兩軍對壘與百姓無干。

    其實進攻已經開始了。

    攻心戰。

    長麟答應吧,城裡就有可能亂了,放百姓出城,城裡的鄉勇,綠營會不會混著出去。

    而且百姓在城裡,萬不得已,還能驅使百姓登城防守。

    可不答應吧,在仁義方面就輸了一陣,一個反賊,反倒更關心百姓,他堂堂兩廣總督,卻不顧念百姓的安危,這一仗就算最後打贏了,長麟也會被一群清流罵。

    長麟一時陷入兩難,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能惱恨的喝罵海寇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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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節廣州之戰


    長麟還是開城放人了,因為城裡發生了騷亂,週瑯的喊話在城裡蔓延,老百姓說總督想讓他們陪葬。..

    恐慌是可以鎮壓的,但有文官反對對百姓動武,此時官場都不能團結,這仗就更沒法打了。

    況且城裡的物價飆升,所有人都在搶購物資,已經有了崩潰之狀,如果任其蔓延,他必須一面鎮壓亂民,一邊跟周瑯交戰,更為不利。

    權衡之下,長麟第三天開了北城和西城,在軍隊的嚴防死守下,讓百姓出城。大量老百姓扶老攜幼,卻只能帶著細軟出城,因為長麟拒絕一粒糧食出城,軍隊在嚴查,不是有夾帶乾糧的老百姓被搜出來,被士兵毆打在地,痛哭流涕。

    長麟的選擇讓周瑯鬆了一口氣,如果對方拒絕百姓出城,週瑯也只能強攻了,廣州城幾十萬平民的生死此時顧不到,四十萬廣州人,跟一千多萬廣東人,甚至四萬萬天下人,分量微乎其微。

    不過長麟這一選擇,恐怕會讓人記住他,此戰過後,無論生死,按照慣例,是會有人給他修生祠的。

    週瑯也決定,盡量保住長麟一條命,只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預計長麟最後會自殺。

    時限一過,炮聲隆隆。

    攔江鎖鏈擋不住大砲,但潛藏在水里的木樁一時無法清理,週瑯只能從黃埔對面的陸地登陸,從陸路攻打廣州城。

    週瑯的兵力充足,此次調到廣州的總兵力高達八萬人,比攻打北京的人還多,這不是看得起長麟,而是周瑯重視,這是他的軍隊要打的第一場殲滅戰,面對的是廣州這樣的大城。打北京只用了四萬人,那是抱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心思,可這次是必須打,還必須要打下來。

    八萬人儘管不少,但跟歷朝歷代動輒數十萬人的圍城戰相比,這點人微不足道。

    先頭部隊是第一軍,他們登陸之後,會沿途攻擊前進,為後面的主力清掃出一條安全的通道。

    沿路的一些漁村,小鎮都被拿下,沒遇到什麼抵抗。廣州周邊其實沒什麼團練,因為有的話,都被調到廣州城去了。

    英國人繪製的地圖上,黃埔港距離廣州城9英里,一天時間足夠抵達。由於是行軍,半天時間才到冼村,傍晚時分抵近廣州城。

    第二日攻占東較場,大軍此時也已經登陸,第二軍開進廣州東郊,然後向北行進,第三軍、第四軍繼續向北,週瑯的作戰目的是,包圍廣州城,一次殲滅整個廣東的正規清軍。

    所以不急著進攻,而是先選擇包圍。

    第五軍之後的部隊,開始在東較場駐紮,做出攻擊舉動。並且向南,攻占城南一帶的碼頭和商館區等地,並嘗試清掃河道,將黃埔到廣州城的運輸水道打開。

    攻擊行動緩慢有序的進行著,長麟把兵力收進了城裡,就好像週瑯在通州遇到的一樣,週瑯已經明白原因,是主官擔心城外軍隊潰逃,採取的不得已的辦法。

    所以周瑯的包圍行動,反而幫了長麟一把,讓他不用再擔心他的軍隊會潰逃。

    一連三天的作戰都是迂迴,不斷的迂迴,從廣州城東繞到了西北,又沿河從城南匯合,繞了廣州城一圈。三萬人負責沿途各個據點,真正用到攻城上的軍隊,只有五萬人。

    第四天,正式攻擊才真正打響,打廣州的辦法不多,最好的方式英國人已經提供過了,那就是先打下城北砲台,這裡是整座城市的製高點,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該佔領這裡。

    週瑯也不例外,第二軍、第三軍合圍鎮海樓砲台,沒有理由打不下來,防守的士兵比上一次又頑強了一些,可無濟於事,在砲兵的掩護下,不但能壓制城上的大砲,還能擊垮他們步兵的防禦工事,只打了半天時間,北砲台就佔領了。

    以此為製高點,可以覆蓋全城,可以說佔了這裡,就等於贏了一半。

    一邊週瑯耐心的將重砲調往越秀山,準備利用滿清砲台,同時也建立新的砲台,火力足以覆蓋全城,這需要時間。

    週瑯趁這個空檔,決定再給清軍一個機會,決定再找他們談談。

    跟長麟是沒法談的,跟城裡的地方官也是沒法談的,只能跟生命攸關的士兵直接談,向他們許下承諾,只要是不抵抗的,都不會被殺,跟他們講瞭如何表示不反抗的方法,那就是扔掉武器,雙手抱頭,還用圖畫將形狀畫出來,印成傳單在城裡散發。

    還向城裡的守軍保證,會提供給俘虜食物,戰後會釋放他們。

    這依然可以被理解為攻心戰,但周瑯只是不想殺那麼多人而已,都是爹生父母養的,養這麼大不容易。

    廣州之戰可不止發生在廣州戰場,其實這是一次以廣州為中心的,大規模會戰。

    週瑯出動的總兵力高達十萬人,除了主力在廣州之外,在其他地區還有兩萬人。

    作為地頭蛇,趙文剛剛完成整編的部隊也投入了戰鬥,他得到了第十五軍的番號。

    不過他沒有來廣州,而是在斗門登陸,然後聯絡五邑地區的客家武裝,攻打各個縣城,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就強攻。另一路則是去進攻惠州、東莞、新安(深圳),香山(珠海、中山和澳門),顯然週瑯是打算一次性解決以廣州為龍頭的整個珠三角地區。

    另外兩路軍隊,兵力雖少,但清軍防守空虛,大多數綠營兵都去了廣州城,留下的只是少數人,因此攻克縣城的消息不斷傳來。

    週瑯包圍廣州城後第五日,趙文發來戰報稱,五邑地區已經全部拿下。請求沿水路攻打高明、要高等同樣有客家人聚居的地區,或者進攻佛山跟廣州主力匯合。

    根據趙文所言,他手下兵力幾乎沒有折損,許多縣城不是官兵逃跑,就是有內應打開,只在新會發生了一次較大的戰鬥。可當地客家武裝已經高達兩萬多,大多數都是在長麟的要求下,辦理的客家團練,當地土人也有團練,但土團保持了中立。

    趙文認為他可以動用客家團練參戰,這樣就有足夠的兵力繼續發動攻勢。

    週瑯的目的也是盡快打擊清軍力量,聯合地主武裝穩定地方,全取整個廣東。

    越快越好,因此批准趙文行動,但沒讓他去攻打高明,而是讓他延水道打下佛山,接著順西江乾流,一路攻占三水、高要、德慶等沿河城市,打通一條通向廣西的水道。

    因為此時廣州之戰已經出現了一定的戰果,還沒能拿下整個廣州城,但外圍基本清掃乾淨。第五軍攻占了城南,這裡距離城牆已經在步兵炮火力範圍之內,清軍的火砲,包括砲台在內,都已經被攻占,可以說已經控制了城南地區,還渡河奪取了河南地(海珠區一帶),週瑯僱傭的疍民漁民,從黃埔已經清掃了水道,大船還無法前進,但小船已經可以通行。

    甚至可以繞過廣州城,向西江上行動的趙文提供後勤補給。

    惠州等地的戰況也很順利,惠州城、東莞城,甚至香山縣都一鼓作氣攻下,但在澳門附近出現了問題,攻打澳門附近的前山寨清軍水營的時候,葡萄牙人竟然奪取了這裡。前山寨是明朝時期為了加強海防,同時防備澳門的葡萄牙人,而在澳門以北關間盡頭設置的軍事營寨。說白了就是克制澳門的,明清兩代澳門葡萄牙人都很安份,接受管理,並且時不時幫助官兵打仗,甚至組建過火槍兵幫助明朝抵抗清軍。

    但這次他們認定清朝完蛋了,所以想小小的擴張一下,拿掉這個限制他們的釘子。並且聯絡週瑯大軍,表示願意跟周瑯結盟,他們希望可以將澳門到前山寨一帶,割讓給他們。葡萄牙人願意按照舊例,向新政府納稅。

    葡萄牙人不足為慮,但他們的歷史卻極為輝煌,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全球性帝國,大航海時代就是葡萄牙人開啟的。

    作為先驅,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葡萄牙人的遺產極為豐厚。比如巴西這麼一個大國,現在還是葡萄人的殖民地,要不是拿破崙戰爭的影響,還未必能獨立;另外葡萄牙人,在全世界遍布殖民地,南洋的帝汶,印度的果阿,非洲的黃金海岸,亞非歐美五大洲四個都有他的基地。

    如此豐厚龐大的遺產,掌握在這麼個小國手裡,實在是浪費,週瑯對此很感興趣。

    於是他命令軍隊,先跟葡萄牙人保持距離,允許他們先佔著前山寨城牆,但不允許他們繼續擴張。為此週瑯命令第九軍暫時停止軍事行動,就駐紮在香山縣,防止葡萄牙人有下一步行動。

    週瑯決定該跟葡萄牙人談一談,不過得等佔領廣州,甚至拿下整個廣東之後。否則自己手裡的本錢可不夠厚,無法讓葡萄牙人上鉤。

    此時經歷一個月的戰鬥,廣州之戰也接近了尾聲,畫風基本沒變,廣州陷落,伴隨著一批文官的自殺。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2
第一百五十三節全取廣東


    週瑯是在完成廣州城四周的控制之後,才發起總攻擊的。.『.

    攻擊從兩面開始,一路從城北,居高臨下從越秀山攻下來,一路從南城往北,通過水路支援來進行進攻。

    由於週瑯的兵力要比科林當時雄厚的多,火力也強的多,所以南北同時得到了戰果。

    廣州城分南城北城,北城是老城,南城是新城,北城又第二、第三軍突破,南城則是第一軍從動,第六、第七軍從南進攻,最終老城新城幾乎是同時佔領的。

    只有城西一帶沒有展開大的軍事行動,派去哪裡的第八軍主要是去保護繁華的西關的,西關大屋見證者廣州富商的財富,不過這些富商現在可沒住在他們的大屋裡,絕大多數都逃了,最多留一兩個僕人看房子。

    期間有大量的清軍士兵投降,逃亡是逃不了的,四面被圍,所有交通要道被佔,要么死戰,要么投降。

    投降最踴躍的,是城市居民組成的民壯,一千多民壯幾乎全部投向,其次是城外居民組成的鄉勇,這些廣州周邊,比如三元里一帶的鄉勇,他們的家鄉都被佔了,沒有為廣州城犧牲的覺悟。

    綠營兵投降的不奇怪,奇怪的是竟然還有為數不少的八旗兵投降。

    週瑯覺得弄清楚這些旗人的心理狀態很有必要,因為這個國家名義上就是旗人的國家,而他們都開始投降了,似乎很能說明點什麼。如果廣州的旗人可以投降,那麼以後遇到有駐防八旗的地方,恐怕攻占起來都可以藉鑑一下經驗。

    週瑯親自跟一些旗人降兵交談之後發現,廣州的旗人被同化的特別嚴重。廣州駐防八旗,是康熙平定三藩之後,派來的三千漢八旗建立的。到了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八旗人丁滋長了數倍,北京滿洲八旗人口數量太多,兵額有限,無法安置。

    乾隆就開始削漢八旗的兵額,“將廣州駐防裁漢軍之半,由京、津遣滿洲兵一千五百人來粵合駐”,裁撤了一半漢八旗,將兵額讓給了滿八旗。

    這些被裁撤的漢八旗,則強令他們脫籍,出旗為民,從旗人身份變成了民人,也就是普通老百姓。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這一千多漢八旗家庭,他們可是跟留在旗中的八旗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親戚遍地。而且互相通婚。

    清朝初年旗人和民人之間不通婚的原則在這裡就打破了,之後逐漸氾濫,不但那些脫旗的漢八旗家庭跟當地人通婚,漸漸的其他八旗士兵也開始跟當地人通婚。漢八旗同化嚴重,已經與廣州人無異。別說漢八旗了,滿洲八旗的同化也很厲害,主要是文化上的同化,乾隆曾多次下旨斥責廣州八旗,說他們都不會說清話(北京話而非滿語,滿語北京旗人會說的都沒幾個了)。

    由於通婚普遍存在,乾隆也默認了現狀,甚至在乾隆六十年,宣布“駐防兵丁娶民人之女為妻者,準照各該處紅事賞銀數目一體賞給”,此前為了限制互相通婚,這種常規賞賜只給那些旗人之間內部通婚的夫妻。

    由於漢八旗有大量脫旗的,等於跟當地人融為了一體,以他們為紐帶,漢八旗跟當地百姓之間的聯繫也十分緊密。同時,他們的兵額被滿八旗奪走,如果說不記恨,那隻能是不敢嫉恨,一旦有了機會,不報復就是好的了。由於漢八旗康熙年間就進駐了廣州,他們的人口增長比滿洲人更多,本來兵額就不夠,還被奪走了一半。滿洲八旗則從北京來,很長時間都沒適應環境,結果導致滿洲兵額長期空懸,漢軍旗人生齒日繁、丁多兵少,這是有矛盾的。

    另外還有許多其他方面對滿人的優待和對漢八旗的限制,都製造了大量的矛盾,這些矛盾在太平盛世時期,還看不出來,一旦遭受劇烈的變動,矛盾就變成裂痕,並且很快就會撕裂開來。

    週瑯大軍進入廣州之後,大量城市壯勇投降後,其中許多就是過去的漢八旗家庭出身,或者跟漢八旗士兵有姻親關係的百姓,他們踴躍去拉攏漢八旗士兵,漢八旗便也投了過來,只有滿洲八旗堅持到底,可惜只能被鎮壓。最後旗營被佔領之後,甚至還發生了漢八旗士兵掠奪滿八旗軍官和普通士兵家庭的情況。

    廣州清軍被全殲,五萬主動投降,兩萬受傷被俘,只有一萬戰死。週瑯也傷亡了一千人,看來四麵包圍讓敵人困獸猶鬥,確實不是很正確的戰爭原則。但任由這些士兵逃跑的話,最後大多會落草為寇,就算沒有燎原成農民起義,剿滅他們也太費時費力。

    拿下廣州後,廣東大局已定。

    週瑯坐鎮廣州,命令軍隊四面出擊。將王輔茞從福建招來,需要他撫民了。

    攻擊從九月開始,十月拿下廣州,十一月整個廣東所有的州縣都在周瑯的控制中了,這個速度讓當地的團練想救援都來不及,況且大多數團練並不想參與戰爭。全省竟然只有十隻左右的地主團練,加入了清軍行列對抗週瑯,在被打敗之後,進行了激烈的報復,地主家抄家,土地、房屋和資產統統沒收,只是對他們的家人還算文明,沒有向滿清那樣,會把女眷發賣。

    佔領廣東之後,就是撫民了,週瑯最多只能接受一年左右的亂象,他耽擱不起時間,他需要廣東這個地方,盡快為他提供物資支援。這需要王輔茞做大量的工作,聯合當地勢力,穩定地方等等。

    軍事行動上,讓趙文試探性的進入廣西,結果輕鬆佔領了梧州府。如果說潮汕跟福建是連為一體的,廣西跟廣東也是連成一體的,這不是認為的規定,而是山川河流的走勢,自然地理因素決定的,廣西跟廣東同為一條水系,軍事上是必須考慮的,這會讓軍事行動更為便利。

    這種地形上的統一性,不能不作為軍事行動的重點因素,如果你不利用這種統一性,你的敵人就會利用。

    週瑯決定休整一番,同時軍隊也將進行一些調整。

    跟隨趙文從五邑地區殺入廣西的兩萬軍隊,週瑯決定正式招募他們,如果他們有意的話,他們的頭領將會成為軍官。

    這是毫無疑問的,沒有名分的情況下,人家都從老家打到了廣西,他們可都是團練,他們的地主沒有目的能這麼拼命,還不是為了當官嗎。

    這樣趙文手裡就有了三個軍的兵力了。

    這三個軍都是由客家人組成,這段時間週瑯認可了他們山地作戰的能力,廣西恰恰也多山,正是他們發揮優勢的地方。

    由於趙文開始指揮三個軍作戰,週瑯也決定調整一下軍隊編制,以前最大的建制是軍,標準兵力一萬人,現在則擴建一個軍團,由三個軍構成,軍團長稱總兵,趙文成為第一位總兵。

    週瑯確實有意拔高趙文,畢竟趙文曾經叛離過,然後又投靠,心裡總有心結,週瑯既然要用他,就不能讓他有心結,如果不放心他,也就不會用他。

    至於提拔他會不會引起其他軍官的不滿,有是肯定有,但也能理解,畢竟是趙文是帶著土地投誠的,獻了潮汕之地,這也是給外界做一個榜樣,告訴天下群雄,納土投誠,是會獲得嘉獎的。

    還有這些客家人說的話,別的軍官也不太能聽懂,趙文這個客家人指揮他們更方便。

    將這批客家兵招入軍隊,也有其他方面的考量,比如平衡地方勢力。

    客家人在五邑地區數量眾多,雖然沒有占到一半,但也所差不多。以前在跟當地土民(廣府漢人)的鬥爭中總是吃虧,多數是因為他們是後來者,當地人佔有土地資源,他們要么開山墾荒,要么給別人做苦工,所以經濟實力上客家人普遍較差,另一方面,官府普遍偏袒土民,因為土民是優勢勢力,當地讀書階層主要出自土民,所以他們對官府的影響力更大。

    但由於長期跟惡劣的環境做鬥爭,開山劈石,養成了客家人一些獨特的習性,比如他們的女人不纏腳,因為他們需要走山路,纏腳的女人自然不可能走山路了,所以沒有發展出,或者說沒有從土人哪裡接受纏腳的傳統;另一個習性是非常習慣攀爬山路,這讓他們可以在廣西發揮重要的作用。

    最重要的一個習性,則是長期跟優勢本地人的鬥爭,讓客家人更加團結和悍勇。洪秀全起義,就是這樣一群客家人鬧起來的。

    由於他們本來就比當地土民悍勇,都是辦團練,正面衝突,土民的團練同樣數量下往往幹不過他們。現在這些客家團練,又接受趙文的正規訓練以及跟清軍的大規模戰鬥,讓這些人回到鄉下,在讓他恢復成團練身份,難保有積怨的他們不會跟當地土民團練內戰。

    歷史上咸豐時期,長達十多年的土客械鬥,死傷數百萬人的歷史週瑯不清楚,但不妨礙他現在就能預判到這種情況。

    所以出於地方勢力平衡的目的,在周瑯還無法完全控制廣東的時候,還是不要讓客家人回去破壞地方平衡了。

    軍事之外,週瑯也深入介入民政,但他跟王輔茞的方向不一樣,王輔茞傾向於地方鄉土之間,週瑯側重在城市商業方面。

    週瑯要做的是,盡快回复廣東,其實也就是廣州的商業貿易,他將廣州貿易的構成分子都請到自己暫時居住的總督行營。

    不管是歐洲散商,還是英國、荷蘭東印度公司等特許壟斷組織,還有十三行行商,都請了過來,大家共同商議出新的貿易政策,目的是恢復和擴大貿易。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3
第一百五十四節規範商業體系(1)


    這件事不容易做,最難的在於得到當地商人的新任。

    他們連清政府都不信任,怎麼可能新任初來乍到的周瑯呢。

    洋人倒是很積極,其實洋人普遍認同周瑯在福建的貿易政策,看好週瑯,否則膽小如鼠的葡萄牙人也不可能敢出兵了,萬一滿清打回來,他們不擔心報復?

    不等周瑯去請,洋人自己都在想辦法跟周瑯談判,他們有的擔心週瑯跟過去的滿清官員一樣,很難打交道,希望盡快確定貿易規則。

    現在滿清的官府被打破了,新的政府還沒有建立,那麼貿易該怎麼管理,洋人很關心。

    週瑯告訴他們,會先按照福建模式,組建起海關衙門,之後的管理辦法會印刷成冊向各國商館發放。

    制度肯定會改革,福建沿用的是從東港帶來的,東港早期的模式是周瑯跟荷蘭人一起商議出來的,但運作中已經出現了很多問題,還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荷蘭的一些管理辦法,放在中國跟中國商業文化會起衝突。

    所以現在佔了商業最發達的廣州,週瑯覺得有必要總結經驗,進行改革。

    可老外很積極,本地商人則避之惟恐不及。

    週瑯專門派人去請他們,還是跟這些人都打過交道的魏連理,但就是沒一個肯出山的。

    十三行商人確實在清政府的壟斷保護下,取得了壟斷性利潤,但這幾年實在是被官府勒索怕了,賺夠了錢的,早就想擺脫十三行的束縛,像潘家這樣的,可官府一直不讓,說他們家境殷實,豈能讓他們置之事外。

    潘家其實很渴望轉化社會身份,他們家最優秀的人物,並不是現在的掌舵者潘有度,家族地位最高的是他的弟弟潘有為,因為潘有為考中了進士,還參與了四庫全書的編修,現在是滿清官員。

    那些在十三行貿易中虧損的,更是不像趟這趟渾水了,以前給官府送禮都擺脫不了這個身份,現在傻子才會去繼續幹這一行呢。

    搶著頭皮上的也有,一群外行,艷羨十三行財富的小商人打破頭想擠進來,但周瑯覺得他們沒有足夠的經驗,沒有背景,對他重開貿易沒有幫助。

    十三行商人一個個躲到鄉村不肯出頭,週瑯只能耐心讓魏連理一個個登門拜訪。

    潘家、伍家、葉家和盧家,四大行商都要拜訪道,老行首蔡世文也要招呼到位。

    經過魏連理舌燦蓮花一般的遊說,蔡世文和伍秉鈞才勉強來求見周瑯。

    週瑯是認真跟他們談的,表示希望他們繼續經營,盡快恢復廣州市面。

    茶葉貿易一去不回了,廈門和福州成了新的茶葉中心,一個壟斷閩北,一個壟斷閩南的茶葉貿易,廣州也只能依靠當地茶葉維持,盛世不再。

    可廣東繁榮的手工業還在,轉型後,應該還是大有可為的。

    蔡世文表示,他已經有心無力,家裡改變賣的都變賣了,實在無理進行從事行商經營,更不可能擔當保商職責了。

    這兩人不太放得開,一味的推脫,週瑯本不喜歡強人所難,但現在需要他們。

    耐著心詳細了解他們經營中的困難,發現現金流一直是一個制約,週瑯了解,進出口貿易是需要壓大量的資金,所以許多國家為了刺激貿易,往往由國家開辦進出口貿易銀行,為進出口貿易提供信貸支持,週瑯正好可以做這件事。

    他們第二個擔心的,就是官府的勒索和限制,勒索無度,限制無常。根據統計,十三行從成立到解散,每年向官府報效的銀子高達70萬兩,這是向朝廷明面報效的,不是納稅,而向官員個人報效的,就沒有記錄了。反正皇帝過壽,大婚,嫁女兒他們都要報效,打仗,救災,乾隆南巡,他們還要報效。跟勒索一樣讓他們害怕的,則是限制,清政府對貿易做了很多限制,有限制生絲貿易的,有限制鴉片貿易的,大多數的限制都有實際考慮,週瑯可能也會繼續禁止。但這些限制,時有時無,本來好好的貿易,突然官員來了,說那年哪個皇帝要限制這個貿易,這個生意不能做了,一下子就讓簽訂了合同的商人手足無措起來。只能塞銀子通關。

    第三個擔心的,則是人身安全,做生意破產了,官府不但罪責,查抄家產,還會將人發配充軍,至於會是那種結果,完全看官員的喜好,看事情鬧得大不大,一旦鬧大了,鬧到乾隆面前,這個商人基本上就拉倒了。

    總之就是,在清政府的管理下,十三行承擔的責任越來越多,權力卻沒有增加,導致越來越沒有經營下去的必要了。康熙、雍正年間的貿易情況還算好,潘家趕上了好時候,潘振承做了幾十年總商,那時候權力相對較大,報效相對較少,讓潘家積攢下了上千萬的家產,可乾隆年間,尤其是乾隆晚期,貪官實在是太多,貪的又實在是太狠,就讓十三行有些撐不住了,基本上倒閉破產和發配的老行商,都是乾隆年間的。

    週瑯首先向倆人保證:“你們知道,我是一個海寇。在我眼裡是沒有士農工商之分的,今天士人,明天農人,後天商人,人就是人,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人只有好人和壞人,做好事的是好人,做壞事的是壞人。只有良民和刁民之分,遵紀守法的是良民,作姦犯科的是刁民。僅此而已。我請你們來呢,是想商量出一個恢復貿易的辦法。你們不用著急,我也不會強迫你們繼續做行商,其實我也不打算設立十三行了。以後就只有普通商人,誰都可以跟洋人做貿易,只要照章納稅,官府不會干涉。”

    週瑯表態完,也許是誠意打動了他們,也許是想博一下週瑯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或者賭一下週瑯能在廣東站住腳,倆人第二天恢復表示願意繼續出面經營。

    週瑯這才繼續跟他們討論,這次還請來了英國、荷蘭、法國等商館的代表,大家坐在一起集體討論,繁榮貿易,必須是貿易雙方的利益都照顧到,否則這貿易是做不長的。這談不上誰管理誰的主權問題,沒有尊嚴成分在內,都是平等的貿易關係。在擴大貿易這個目的上,大家是利益共同體。週瑯還請來了亨利皮特,授命他為中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也參與貿易章程的討論。

    這一討論就是十幾天,一口通商存在幾十年的弊端都被翻了出來。

    會議的結果行商也好,洋商也好,都很滿意,甚至說期待,因為周瑯的態度是洋人在中國從來沒見過的,也是行商們在中國官員身上從未見過的,沒有高低貴賤的觀念,對誰都能平等的交談和溝通,而且十分認真的聽取大家的意見,尤其是這一點,普通人不在乎,越是有身份的越是在乎,因為這東西叫做尊重。

    週瑯同意洋人提出的,廢除各種陋規的要求,那種類似於勒索的,完全不透明的收費方法,實在是讓他們風險太大,本來預計可以盈利的一次貿易,有可能因為官員胃口突然變大而虧損。

    週瑯承諾,以後關稅徵收會變得透明,這點進行過福建貿易的都應該清楚,雖然稅率卡斯比廣州要高,但很透明,多少就是多少,沒有額外收費,不會因為海關監督過生日,突然增加收費。如果稅率更改,也一定會公示。

    對行商表示,會開辦一家專門給商人提供借貸的機構,利息會很低廉,一個月以內的短期融資會壓低到一厘(百分之一),而他們之前的月息往往高達六厘(百分之六),加上利滾利,行商們藉貸的成本往往在3分(百分之三十)道5分之間,大清律例規定的最高利潤是36%,這已經算是高利貸了,同時期英國借貸利潤已經壓低到了10%以下,這就是擁有完善和發達的金融市場和沒有完善金融市場的區別。

    當然這家信貸機構,不會只服務於十三行商人,而是面向所有商人的。

    結束跟十三行和洋商的討論之後,週瑯制定出了一系列新的製度。

    大體上沿用了在福建施行的製度。

    以簡單稅率為主,但增加了更多,覆蓋面更廣的徵稅對象。

    在福建,之前除了茶葉稅外,只徵收固定的進港稅,這相當於對大多數商品沒有徵稅,徵稅對像是茶葉和商船,儘管經濟鏈具有傳導效應,這些成本會攤派到其他商品上。可週瑯現在要的是增加稅收,所以多一個名目就多一種稅收。

    這是短期考慮,長期考慮則是,徵稅對進出口產品具有調節作用。比如對非必需品、奢侈品加重稅,可以有效遏制這些非必需品的進口,在不影響大多數人生活品質的情況下,降低貨幣外流,讓貿易向更有利的方向發展。

    不過由於徵稅成本,和監管難度問題,週瑯還是沒有開徵那些有大量人為操作成分的稅種。茶葉為什麼徵稅,因為茶葉貿易建立了標準化模式,出口的都是一箱一箱的茶葉,標準箱是五十斤。其他商品則大多是散裝,除了鴉片之外。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53
第一百五十五節規範商業體系(2)


    應某位兄弟的要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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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批開徵的有棉花進口稅,按照重量徵稅,而不是按照市價,還是周瑯一貫的理念,便於執行、監督和管理,從而降低管理難度和成本,降低人為因素的干擾,之前棉花一類的商品,都是由行商估價,然後按照值百抽五的稅率抽稅,顯然行商的股價中水分很大。

    當然按照重量,也會有稱重過程中的貓膩,但那屬於行政監管的問題,而不是稅製本身的漏洞。

    擔,已經成為海關標准單位,一擔為100斤,1斤16兩,1兩標準重量37克,這些已經在海關中建立了標準度量體系。

    1擔茶葉抽稅2兩,出口售價在25兩左右,稅率8%,這個稅率很低,但棉花進口稅更低,1擔棉花僅抽稅1兩,市面上棉花價格是1斤200文錢, 1擔價值2萬文錢,這幾年銀貴錢賤,1兩銀子已經不是1000文,而是在1200文左右變化。所以1擔棉花價值十六七兩的樣子,棉花稅率也就是6%左右,要知道這可是進口商品啊,一般國家傾向於高進口稅率,低出口稅率,以刺激出口。

    之所以對棉花實行如此低廉的稅率,主要還是為了鼓勵棉花貿易,中國的土地肯定得用來種糧食,棉花就只能從國外進口,而棉花又是重要的原料,所以給它低稅率,鼓勵進口,促進紡織業生產。

    進口奢侈品性質的高檔鐘錶、玻璃窗等,稅率就高多了。歷史上,嘉慶皇帝就注意到持續擴大的奢侈品貿易問題,乾隆年間流行奢華風,大量西方精巧物件進口,嘉慶在給兩廣總督的信中甚至表示:“向聞西洋載貨遠來一船之貨所值百十萬,皆在內地銷售。是以中國之銀兩因此虛耗者不少。即如鐘錶一項,島人以銅鐵數星巧取中國之銀數千數百;玻璃一項,不過土中取液煎熬而成,一窗一屏,亦有數千數百之值,此其明驗也。以有用易無用,捨本逐末,暗損中國元氣,所關甚大。又聞福建與琉球交易之法,用貨易貨,向不用銀。至西洋人載貨來粵,各洋行是否有照福建與琉球交易之例以貨易貨者仰系全以銀買貨。著傳諭吉慶等留心體察,應如何斟酌調劑不使內地銀兩被夷人巧賺之處遇便覆奏將此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

    這是嘉慶在回兩廣總督吉慶禁止鴉片貿易奏摺中提到的。嘉慶認為島人(他以為西方人都住在海島上),拿幾星銅鐵打造的鐘錶,用沙子燒製(土中取液)的玻璃,就賺取數千數百兩的白銀,是“以有用易無用,捨本逐末,暗損中國元氣,所關甚大”。乃至要求效仿琉球以貨易貨的方式,限制白銀外流。

    週瑯倒是不擔心白銀外流,還沒到那時候呢,那是鴉片氾濫的時候才有的,現在每年走私進口的鴉片不足4000箱,況且週瑯也打算禁止鴉片貿易了,順差會更大,反倒要擔心白銀大量流入造成通貨膨脹的問題。

    但他還是對奢侈品性質的鐘錶和玻璃開徵重稅,按照個數來算,一座鐘不管物價如何,爭三百兩,一面玻璃,無論大小,徵一百兩,這關稅大概超過100%了,因為均價的話,座鐘不可能有300兩,玻璃不可能有100兩。

    另外由於中西方之間的貿易還不夠繁榮,絕大多數貨物的銷量都很少,直接開徵的話造成的成本恐怕比稅收都多,於是在專門列明徵稅的貿易品類之外,但凡沒有禁止的商貨,均可合法進口,稅率統一定為1擔10兩,稱為一般商品進口稅率。凡未列明稅率的貨物,但凡沒有禁止的商貨,均可合法出口,稅率統一為1擔3兩,稱為一般商品出口稅率。

    這些收稅新規定,很快印製成冊,有海關衙門發送到各國商館。此時這些商館暫時被當作各國官方商務機構,但周瑯已經通過這些商館,向各自的國家發去了邀請,邀請他們互派使節,進行貿易談判,真正的公使館建立,至少得明年了。

    解決完進出口貿易方面的問題,週瑯重點關注其他商業。

    由於進出口貿易一直壟斷在十三行手裡,廣州一般性商業,跟外貿之間有個十三行,沒有直接接觸,因此其他貿易保持著本土特色。

    各行各業都有行會,這是唐宋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商業文化形態,歷朝歷代都沒有進行過打擊,原因很簡單,農民造反過,商人造反過,和尚也造反過,可商會沒有造反過,哪怕造反的商人也不是靠商會來組織。

    在中國,只要不造反,就沒有官方打擊你。

    行會在中國社會的傳統意義,更多是商人組織起來自保,官府也通過行會來管理商人。

    行會是很複雜的,至少在廣州,週瑯發現,跟西方意義上的手工業行會是有區別的,以最大的行會錦綸堂為例,他不但是各家經營絲織品交易的商舖的行會,還是大量手工作坊,甚至手工工人的行會。一個綢緞舖的老闆是行會的行東,一個絲綢作坊的老闆也是行會的行東,甚至一個家庭絲織工匠,也歸錦綸堂管理。

    總之這是一種複合型行會,一個行業的方方面面他都管,他管的不是某一個行業環節,而是整條產銷鏈。這是西方行會組織所沒有的特點,他們的手工行會就是作坊主的組織,目的一個是控制市場,一個是打壓後進從業者,比如沒有行會的許可,外人不能進入某項行業。後來砸毀機器運動,就是這些行會搞的,因為工廠破壞了手工行會的慣例。

    這種複合型行會,對周瑯來說是有利的,他不需要一個個職業去考慮,通過行會可以直接對一個大行業的所有環節進行影響。

    跟這些行會的溝通發現,他們最擔心的問題,跟十三行一樣,同樣是官府的勒索,不透明的收費,以及緊張的資金。相對來說,他們受到的壓力比十三行要小一些,因為他們對官府的依賴更小一些。十三行的壟斷就是依靠官府,而他們不需要。對他們影響更大的,還是市場。

    所以針對他們,除了透明稅收,提供信貸支持外,其實盡快恢復社會秩序,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

    當然手工商業的稅收制度,也進行了改革。

    中國古代的工商稅主要是關市稅,關稅並不是現代意義上的海關稅收,而是各種過關收費,官府設個卡要通行費就屬於關稅,也就是說後世高速路收費,屬於這種性質;高速路向來被嘲諷為攔路搶劫,清代的關稅徵收真的就是攔路搶劫。關稅主要是針對行商的,不管是用船運輸還是用牲口運輸,只要有通行行為,就會被徵稅。稅收分為兩塊,一塊叫做戶關稅(明代時叫做鈔關稅),稅率是按照商品價格值百抽五,至於估價嗎,肯定是有水分的;一塊叫做工關稅,直接徵收實物的10%,原本的意義在於為官府修建徵集材料,所以是工關稅。

    總的來說,清朝流通過程中的稅率就高達15%了,當然聰明的商人都是通過打通關卡守衛通關,躲避了這個稅收,肥了一些守衛關津要道的軍隊。

    市稅就是在市場上徵的稅收,清朝的市稅主要是牙稅、當稅、店鋪稅、契稅、礦稅和落地稅。牙稅就是十三行那種性質的中間人收的稅,官府通過發放牙人執照,定期收稅,稅額是固定的;當稅是向當舖行業徵收的特別稅;契稅是地契、房契買賣,過戶時候收的稅,一般因為過戶麻煩,小戶人家都是私下交易,簽訂的契約上也不會有官府紅印,稱為白契;礦稅是向礦山徵收的稅;落地稅,這個相當於開業稅,買賣開張,向官府申請執照,要先交一筆固定的稅收,成為落地稅。盛住當初為了多拿落地稅,就曾強令謀行商的掌櫃獨立出來單幹。

    總的來說,清朝的商稅並不復雜,但周瑯依然做了大量的精簡,或者說規範。因為清朝的商業稅收體系,漏洞實在是太多了。按照估價徵稅,在沒有誠信體系的時代,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監管。通關過卡,給守軍十兩銀子,一萬兩的貨物,就能估值到幾十兩。再說了,關卡守軍哪裡具有評估商品價格的能力,這個制度設計出來就沒有可行性。

    週瑯直接就裁撤了關卡,內地所有關卡有守軍的也只是負責軍事防禦職責,跟收稅完全沒有關係,儘管週瑯也是喜歡搶劫的,但攔路搶小商販這種方式太低級,而且對流通過程的效率影響太大。

    牙稅,也直接取消。向中間人發放執照,允許他們做經紀人,然後固定收稅。這相當於給從業資格徵稅,週瑯認為這完全沒有必要,他的政府現在沒有評估別人專業資質的能力,也就不要去管這些專業性的問題。如果將來發展到工業時代,需要對工程師資質進行認定的話,可以考慮建立新的部門。在周瑯看來,官府為了收牙稅,而對中介行業的控制,是對商業活動的一種限制。很多中介行為,其實普通人不經意間就做了,完全沒必要控制。

    契稅,這個稅種現代社會也有,印花稅就是從這裡發展來的。但周瑯發現,這個契稅更多的是行政範疇的弊病,由於滿清官府(歷代官府都有這毛病,包括某一階段的公僕)難接觸,難辦事,大量交易是以私約形式,而不是公約,雙方都避免官方的介入,因此大量私契流行,契稅根本收不上來。本來重大交易讓政府公正一下,這屬於政府服務,卻因為難接觸而大家不願意接受你的服務。這個稅就顯得尷尬了,政府想收收不上來,百姓交不交其實無所謂,但因為別的原因不願意讓官府介入,而規避了。

    由於契稅現代社會也有,讓周瑯考慮了很久,但他還是大膽取消了這個稅種,誰說自己就一定要效仿現代人,而不能體現進行創新呢,只要原理上講得通,就可以進行嘗試,這個稅完全沒有意義,取消就取消了吧。

    礦稅,這個是要徵收的。滿清對開礦的限制很嚴,明朝也是,主要擔心的是這個職業會造成大群人在荒野聚集,害怕百姓造反,在限制集會的時代,寧可不要稅,也不想有風險。因此明清的礦稅,大多是通過發放執照的方式限制和控制開礦行為。週瑯則是大膽鼓勵開發礦產資源的,所以這個稅種不但能收,而且很有收的意義。但收稅的意義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有效監督。所以周瑯決定,礦稅採用給授權徵稅的形勢,而不是對生產進行徵稅。由礦主申請開礦,開礦的門類,產量都要進行登基。

    這反倒有點像清政府的牙稅,是向准入資格徵稅。但要求商人每年匯報礦山的大小和產量等基本情況,方便政府掌握本國礦產資源的開發情況。不對產量徵稅的原因在於,需要人為去核實,然後就要派出監督人員,而監督人員是否誠實,會影響稅收,又有空子可鑽了。

    落地稅也是直接取消,週瑯鼓勵商貿,怎麼可能對開辦商舖徵稅。不過要求商人申報執照,登基經營門類等。但這依然只是參考意義,因為商人比普通人更靈活,主營業務變動很大。

    所以老稅種基本取消,按照週瑯在東港製定的按照店鋪門臉長度納稅的辦法,可以說只保留了店鋪稅一項,但在徵收方式上,也不是以發放執照類的授權稅形勢,而是以店鋪重要的功能性標誌,門臉大小來徵稅。

    而且取消了之前在福建推出來的根據經營門類執行不同稅率的辦法,因為周瑯發現執行上的難度讓商人和稅官都不舒服。

    稅官報告,經常有商人不按照自己的經營門類經營,一個賣糧食的,有可能代售布匹;一個賣鹽的,有可能代銷糖。這產生了大量的糾紛,商人會控告侵入自己領域的其他商人,稅官因為對方亂改經營業務,想進行罰款,而對方可能不服。

    那些經常性變動經營業務的商人自己也感到委屈,他們做買賣的哪能被限制死了,誰不是什么生意好做做什麼,明明今年絲綢生意不好做,還不許人做點蔗糖生意周轉一下了。

    週瑯也不知道這種情況的發生,是因為商業發展的專業化程度不夠,商人無法在一個細分市場中取得別人無法替代的技術優勢,從而不願意固定在一個行業,還是說商業自身不夠發達,一個細分市場無法支撐一定數量的商人常年堅守。或者是中國商人自身喜好投機,或者思維更加跳脫,只願意追逐做好的生意,而不肯深挖專業市場。

    總之既然商人覺得政策對他們的經營產生了影響,那麼就改。

    本著極簡主義的原則,週瑯取消任何對經營做限制的措施,你愛幹什麼幹什麼,既然不控制經營門類了,也就無法區分稅率,依然只能按照門大小徵收店鋪稅。至於說專業化程度不夠之類的道理,週瑯才不管呢,商業原則永遠只有成本和效率之分。

    西方人倒是專業,漁民捕撈都按照規定的授權進行,捕撈鯉魚的撈上來鱘魚就得扔掉。監管也十分嚴格,可英國曾出現過一個漁民被四個不同部門的管理人員監管的事情,而且因為該地區就只有這一個漁民了,導致四個政府官員唯一的工作,就是從不同角度管理這一個漁民。這專業是夠了,可成本和效率都太誇張了。

    週瑯打算按照商業的原則來重構中國社會,在民政上現在還做不到,那麼至少在商業管理上,是不是可以常識一下呢。

    強調成本和效率的商業法則,最終發展的就是這種極簡主義行政風格,香港的簡單稅制中,就只有三種稅,企業利得稅、個人薪俸稅和物業稅。一個是針對企業盈利徵稅,一個是向個人收入徵稅,另一個算是地產稅了。但在沒有一個系統的監管體系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對企業盈利進行監督,週瑯現在如果徵收盈利稅,估計每個商人都說自己在賠錢;如果徵收個人所得稅,恐怕人人都試圖隱瞞自己的收入;物業稅,城裡的百姓已經很窮了,還向他們的房子徵稅,那是要出事的。到了21世紀,一旦有人提出開徵房產稅,都一大堆反對的。

    所以商業稅中,就一個店鋪稅,簡單到極致。那麼對商業的限制,肯定也小到了極致。

    但周瑯崇尚極簡主義,推行簡單稅制,不代表他的稅收體係就粗陋,相反,稅制上簡單的同時,管理上很完善。這是相輔相成的,以為稅制上簡單,所以更具備可操作性,所以才能做到管理上完善。否則以目前的人力和素質,必定處處是漏洞,給貪官以機會,給商人以麻煩,最終只會影響到商業的發展。

    而且週瑯在總的稅種上,也比清朝徵收的稅種要多得多,因為滿清在許多行業不徵稅,而周瑯都開徵了,比如門類繁多的手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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