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26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3
第一百一十六節稅制改革(1)


    但是從印度來回一趟,冬去夏回,或者夏去冬回,就是半年時間,半年收入一百萬兩,依然難以滿足財政需求。.『.

    其實收取賦稅是最現實最合理的方式,畢竟是農業社會,農業是第一大產業,對農業免稅的結果必然會發生財政危機。

    英國人給周瑯提供了一個經典的案例,康華利在東印度公司領土上全面推廣印度傳統的柴達明爾制度,將包稅權賣給一個個印度包稅商,將整個孟加拉的土地稅都包了出去,定的保稅金額很高。但是其中一個孟加拉管區的總稅額就定為了268萬英鎊,折合804萬兩白銀,改革後第一年東印度公司從孟加拉榨取到的稅收就提高了83%,接近一倍。

    還通過收回不肯繳納保稅的印度土邦領主的收稅權,轉包給願意繳納更高稅收的商人,結果大大提高土地稅。在新佔領的地區,推行越來越苛刻的稅制,來更有效的榨取財富。

    比如1792年開始在馬德拉斯管區試行萊特瓦爾地稅制,在這種稅制下,印度農民繳納的地高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主要內容為:以農民(公社成員和小地主,不包括佃農)為其實際佔有土地的納稅人,他們被承認為土地所有者;處於實際耕種下的土地納稅,估定稅額的辦法是,先對整個農田估稅,再定到每塊土地,稅率為淨產量的95%,換算為總產量的45%左右;稅率是非永久性的,可以改變;牧場、荒地歸國家所有(東印度公司所有)。

    1822年又開始在印度西北新征服的土地上推行馬哈瓦爾地稅制,具體內容是:按土地的實際佔有情況定稅,土地原為封建主佔有的,即以封建主為納稅人,原為村社集體佔有的,即以農村公社為納稅人;納稅人有土地所有權;在地主為納稅人的情況下,稅率為地租額的83%,由村社共同納稅的地產,稅率為淨收入的95 % ;稅率是可變動的,非永久性的。

    另外英國人還有其他的榨取方式,比如對印度手工產品徵稅,出口徵稅等等,還利用每年的稅收結餘直接採購印度產品返銷英國,原本東印度公司來印度貿易,是帶來真金白銀,換取胡椒、寶石等印度產品,現在直接通過榨取印度人的稅收,反過來採購印度的商品,這等於白白拿走印度人創造的物質財富,1793—1812年,用稅收結餘購貨價值達25134672英鎊,平均每年1332877英鎊。

    據現代史學家估計,1757—1780年英國人從孟加拉掠走的財富約值3800萬英鎊,1757—1815年從印度掠走的財富總計約達10億英鎊。

    福建的人口跟孟加拉人口差不多,經濟發展水平也差不多,如果狠下心來搜刮,一年弄來800萬兩銀子,什麼財政危機都解決了。

    可英國人榨取的是殖民地,可以不計後果,週瑯面對的卻是國人,他必須為長遠打算。至少他不能接受在英國瘋狂榨取下,孟加拉爆發了人為的飢荒,餓死三分之一人口的後果。

    週瑯如果推行極端的稅制,無論英國人在印度推行的哪一種稅制,最少也要拿走地租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相比在中國,地主一般是拿走佃農收入的一半,政府拿走十分之一左右,現在讓地主們把他們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交出來,他們絕對會起來反抗,就像滿清入關之後,金聖嘆那樣的士子們拒絕納稅而去孔廟哭廟;就算能鎮壓下去,可是政治後果太嚴重了,像滿清在江南屠殺抗稅的讀書人的哭廟案之後,歷史上向來最柔弱的江南知識精英中,如張煌言、王夫之之類的名士,竟能堅持抗清到底。

    此時正是周瑯跟滿清爭奪人心的關鍵時刻,如果鎮壓地主階層,造成漫長的內亂和地主背景的知識精英階層鬥爭幾十年,這機會成本週瑯承受不了。

    政治上,不但不能加稅,反而為了拉攏土地精英階層,還得不斷的免除賦稅。

    在丟失農業社會中最大財政收入來源的地稅之後,貿易和關稅又無法彌補財政缺口,金融市場完全缺失的情況下,週瑯發現除了進行稅制改革之外,沒有別的緩解財政危機的好辦法。

    於是他再次向王輔茞提出,要在福建全省各地建立統一的商稅徵收機構,向每個縣,每個鎮,每一個集市,都派遣收稅官,讓他們直接向商人收稅,然後直接交付省府。

    週瑯並沒有破壞福建省的建制,佔領福建之後,福建省依然是福建省,省府就是周瑯的統治機構,王輔茞是這個機構中地位最高的文官,福建巡撫。

    之前財政最緊張,還沒有繳獲福州贓款的時候,週瑯曾經就向王輔茞提過,在鳳山縣廣泛設置商稅機構的建議,但當時王輔茞拒絕的很乾脆。

    王輔茞的理由讓周瑯十分詫異,竟然表示說,行商坐賈小本買賣者,所經營的無非是針頭線腦,絲麻布帛之類關係到民生的買賣,還提出明太祖朱元璋當年明令免除書籍筆墨農具,舟車絲布之類的稅率,下詔“嫁娶喪祭之物,舟車絲布之類,皆勿稅”,他兒子朱棣再次重申關於民生之類的商品免稅的原則,下令“嫁娶喪祭時節禮物,自織布帛、農器、食品及買既稅之物,車船運己貨物,魚蔬雜果非市販者,俱免稅”。

    中國古代王朝實行重農抑商政策,可週瑯覺得從實行過程來看,這簡直就是一個悖論。

    西方實行重商主義,國家稅收主要來自於商人,中國實行重農主義,反倒要從農民身上榨取最多的物質資源,重農抑商難道不應該是努力降低農民的負擔,將其轉嫁到商人頭上?

    朱元璋和朱棣分別下令免除婚喪嫁娶、舟車絲布等民生相關產品的稅收,可農業社會,哪裡有多麼複雜的商業分類,商人經營的多數都是關乎衣食住行的必需品,一旦免稅的話,整個商稅的基礎也就破壞了。

    難怪宋朝時候商稅可以達到財政收入的一半,元朝的蒙古統治者更是什麼樣的錢都要搜刮,到了明代結果財政反而完全依靠農稅,簡直是回到了商鞅變法的時代。

    明朝除了免除相當多門類的商品稅收,而且對徵稅的行業也實行低稅率,朱元璋下令,“凡商稅,三十稅一,過者以違令論”,其實清朝康雍乾三朝執行的也是大致相同的政策,康熙甚至明確表示,商人是四民之一,要利民便商,嚴禁權貴在商品集散地干擾商人貿易。

    康熙明確下令,“王公以下文武大臣各官家人,強佔關津要地不容商賈貿易者,在原犯之地枷號三個月。系民責四十板,旗人鞭一百。其縱容家人之藩王罰銀一萬兩,公(爵)罰銀一千兩,俱將管理家務官革職。將軍督撫以下文武各官俱革職。”

    康熙對商人的保護比明代尤甚,類似明末各個王爺私自在各個關卡設卡徵稅的情況,康熙是會重罰的,懲罰的力度極大,而且越是權貴高的,懲罰措施就越大,當官的督撫以下甚至直接罷免。

    康熙還讚賞清代監察御史徐旭齡提出的,“通財貨之血脈者,惟有商賈”,這樣的帶有重賞思想的觀點。認為農業和商業應該同時發展,提出“農務興而野無曠土,國計裕而泉貨流通,豫大豐亨,洵至隆之上理也”。

    由康熙創制的對商人優待政策,後世學者稱之為“扶商”“卹商”政策,康雍乾三朝大政方針都是康熙創建,後世子孫多為沿襲。

    在這些政策下,清朝的商人地位確實比明朝要高一些,不像明朝對商人做了諸多限制,比如不管多有錢,也不能穿綾羅綢緞,只能跟衙門裡的胥吏、青樓裡的歸公這樣的賤籍一樣,穿皂色的衣服,材質只能是麻布。還有商人不能坐轎,住房不能高過普通百姓家,子弟不能參加科舉等等。

    這些限製到明末漸漸就取消了,甚至朝廷為了照顧富甲天下的鹽商,還特意開了商科,專門讓這些商人子弟去考取功名,錄取率比普通科舉要高的多。

    清朝對商人的政策,明顯比朱元璋制定的那些政策還要寬厚和優待,一來清承明製,繼承了明末的這些措施,二來游牧民族比農耕民族普遍更重視商業,元朝蒙古人同樣不抑商,商人在蒙元時期地位不受歧視。

    王輔茞之所以用明朝的例子來反對周瑯廣泛徵收商稅,而不是用滿清的政策來反對,主要是立場問題,他現在已經站在反清的立場上了,自然就不能用滿清的政策來立論。

    上次王輔茞反對之後不久,週瑯繳獲了福州府的貪腐賊贓,財政危機一時有所緩解,加上還沒有控制整個福建,所以開徵商稅一事不了了之。

    這次財政危機再次出現,週瑯又一次提出廣徵商稅的建議,王輔茞依然反對,但他也清楚擴軍後的財政壓力,所以他提出了他的解決的方案。

    王輔茞的方案,是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解決財政問題的傳統方案,他建議週瑯對鹽鐵等物實行專賣。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4
第一百一十七節稅制改革(2)


    所謂鹽鐵專賣,歷史很悠久,春秋時期齊國國相管仲就推出了專賣制度,古名“官山海”,山上的鐵,海裡的鹽,都由國家設立機構買賣,這兩種都是必需品,所以控制這兩種商品的貿易,利潤極為豐厚;其實到了明清時期,專賣制度的影子依然存在,比如鹽票制度,雖然販賣官鹽的是鹽商,可政府通過鹽票制度,控制他們買賣的規模,還從中收取高額的鹽稅,讓鹽稅甚至成為明清兩朝的主力稅種,僅次於農稅。甚至到了後世,中國的煙草行業,依然使用的是這種專賣制度。

    鐵專賣,明清倒是沒有施行。

    作為一個不通經濟學的文人,王輔茞鹽鐵專賣的目的,當然不是通過這兩項必需品壟斷貿易搜刮民眾,他的說法十分的天真和理想主義,他說既然鹽商富可敵國,食鹽買賣必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可鹽商販賣的官鹽,不但摻假,而且價昂,百姓深受其苦。與其白白肥了鹽商,不如收歸官辦,一面降低價格能夠利民,一面盈利可以填充府庫。鐵專賣也是同樣的道理,老百姓都離不開鐵器,官府壟斷經營,一方面降低價格,一方面充盈官庫。

    王輔茞很自信他的建議完全可行,因為福建靠海,能夠煮鹽,福建有冶鐵傳統,不缺少鐵匠。

    可王輔茞根本就弄不清,為什麼專賣制度看起來這麼好,後來的朝代卻廢除了。管仲時代,鹽鐵專賣確實是一項創造性的製度,因為在當時,不管是煮鹽還是煉鐵,都還屬於初級階段,普通商人百姓一來不具備技術,二來沒有資本,在管仲的組織下,動用官府力量,建立了大量的大型官辦作坊,其實是大大的提高了生產力。

    可到了後來,民間資本和技術的發展,已經讓私人可以經營這些產業了,官辦作坊的各種弊端卻頻頻出現,貪腐無法斷絕,質量難以保證等等,讓後來的朝代放棄了專門製度,明朝開始以鹽票等方式來間接的管理鹽商,從中收取的稅收比官府自己直接經營還要豐厚,有些類似英國把徵稅權包出去後,稅收反而大幅度提升的現象,說白了,就是官府從商業中榨取的利益的效率,遠遠比不上商業能力更強的商人。

    除了鹽鐵專賣,王輔茞還提出酒茶專賣。酒的專賣歷史上也出現過,宋朝為了解決財政問題,曾實行了很長時間的酒專賣制度,據說當時各地官員為了把官府作坊釀造出來的劣質酒賣出去,可謂是想盡了辦法,奇葩如大文人蘇東坡在江南做官的時候,每當新酒出鍋,就動員青樓女子上街兜售,一時間鶯鶯燕燕甚是熱鬧。官府也動用強權力,向各大酒樓,茶肆甚至是旅店之類的商家攤牌任務,讓他們必須把官府的酒賣出去。

    王輔茞看重茶葉的專賣,則是他發現茶葉利潤也十分豐厚,十三行商人各個巨富,他認為官府如果專賣,肯定能解決財政問題。

    中國文人讀的書多是儒家經典,這些東西是教人怎麼做人的,是屬於道德範疇的,專業學術類的經典很少,文人也很少涉獵,因此他們的經濟學知識僅限於常識範疇。

    文人們能認識到對商人徵稅其實最後還是轉嫁給了老百姓這一點,對他們而言,已經十分難得,至少他們已經觸摸到了經濟鏈的概念,知道經濟是一個鏈條,從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下手,都會給其他環節造成影響。

    但從專業角度出發來看,這種影響是長期性的,傳導性短期內還釋放不出來。因此增加稅收的最有利方法,從技術角度來講,還是開徵新稅。等到稅種實在多的影響了征稅成本,那麼就來一次清減,還美其名曰改革,後世香港的徵稅方法就十分精簡,被稱為簡單稅制,對許多國家以啟發,紛紛流行起了稅種合併,簡化徵稅方案的改革。

    而周瑯打算開徵普遍性商稅的目的,還有深層次的考量,那就是他一直打算從根本上重組中國社會的組織方式。

    中國傳統社會是集權的,政治的,去商業的,這跟中國的歷史發展脈絡有關,大一統之後,貿易不再是唯一的物資交換方式,過去秦國和趙國,齊國和楚國之間的必需品交換,必須通過商人來進行,現在突然發現,一個高度一致的政權,通過行政命令來調轉資源,更加的高效和便利,於是商業不再是不可取代的了;加之儒家道德開始被文人和執政者普遍接受後,統治者越來越不能接受商業中存在的逆道德因素。

    商業是逆道德的,當然商人也可以做好事,甚至有許多大慈善家,但這改變不了商業的本質,商業的本質就是競爭,就是優勝劣汰,就是高效取代低效,就是強者取代弱者,所以當發生災害的時候,商業驅動的資源調配行為是囤積居奇,坐看窮人餓死,商人獲得超高利潤。結果就是商業造成了缺乏社會競爭力的窮人被淘汰了,富人活了下來。

    可政治驅動的資源調配行為,卻是救濟,不考慮成本,而是考慮一個底線,那就是讓人盡可能的活下去,但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去競爭的,去優勝劣汰的,保護了低效,保護了弱者。因此政治未必是道德的,但在一定程度上,他比商業更講道德。這就是為什麼講究道德的儒家思想,會慢慢跟政治靠近,最後緊密結合在在一起的深層原因。

    但如果社會長期的的政治化,缺乏商業驅動,競爭就會不足,缺乏活力。低效的,衰弱的成份會一點一點的積累下來,最終導致整個社會的弱化。從人的角度來講,中國長達幾千年的這種政治化組織方式,保護了弱者,也保留了低效。

    弱的不是人種,而是思想意識,是認知觀念。所以中國文化中,會出現依賴群體,盲從等等特徵。當災害發生的時候,普通人本能的想的不是如何自救,而是抱團取暖。就連這個政治化社會的商業文化,也不喜歡競爭,商人更喜歡在政權的庇護下做生意,不管是十三行的行商,還是揚州的鹽商,或者是山西的票商,所有人都把維持跟政府,跟官員的關係,看作重中之重。這就是思想觀念的弱化,是長期被強力組織保護的後遺症,產生了大批巨嬰。

    相比在商業文化的高競爭狀態生存下來的西方人,思想觀念中的競爭意識十分強烈,非常具有冒險精神,具有獨立個性。

    單個人的冒險精神和競爭意識對比還體現不出來,可如果千千萬萬人的差別加在一起,區別立刻就體現了出來。

    近代中國和西方國家都有海外開拓的情況,比如中國的下南洋,西方的大航海,區別是西方人是主動的,中國人是被迫的。西方開拓海外殖民地,上到貴族、學者、官員,統統加入到這樣一個事業中來,中國人下南洋都是一群實在活不下去的窮人被迫的選擇。於是西方人海外開拓時,他們去征服,去學習,去統治,中國人呢,唯一的目的,就是謀生!

    對於中國人的集體意識強,獨立個性弱的特點,週瑯是清楚的,深層原因他到沒有多少研究,但他覺得競爭意識強一些,絕不是什麼缺點。

    所以他覺得給中國社會中註入競爭意識,更多采用商業,而不是行政手段來調劑資源,會讓這個社會更加高效,更具活力,更有激情,然後才能殺出國門,闖入大航海時代的驚濤駭浪中,和西方人搏殺。

    因此將財政制度,從傳統的農業稅為主,轉變為商業稅為主,就具有了特殊的意義。

    但在這些方面,週瑯發現他跟王輔茞完全不是是一個時代的人,跟對方完全講不明白,他知道他找錯人商量了。

    至於說王輔茞反對,現在誰還能反對的了周瑯,即便王輔茞有文官之首的地位,週瑯想做什麼,他也無法干涉。

    想到這裡,週瑯所幸不跟他商量了。

    “就這樣決定了。每個縣都派一個稅官,由海關派遣人員。以目前在港口實行的方法,開始全面徵收商稅。”

    目前各大港口上實行的稅收制度,除了對茶葉開徵關稅之外,還有根據門臉長度徵收的商舖稅,根據船次徵收的出入港稅,都是非常簡單,一目了然,作弊困難的徵稅方式,因為徵稅的對像都是一些死的,固定的對象,船隻進港交進港稅,不管船隻大小同樣稅額,出港交出港稅,同樣不管大小,同等稅額;商舖稅,根據門臉長度徵稅,門臉總不會變的,丈量登記之後,就是固定的,而且一條街拉條尺子,總稅收就出來了。

    所有的收稅方式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徵,那就是非常容易進行監督,制定這種稅制的目的也就清楚了,那就是寧可少徵稅,也要堵住貪腐的任何漏洞。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4
第一百一十八節地方豪強的態度


    這種簡單粗暴的收稅方法當然會有弊端,而且已經暴露了出來,那就是大小船隻一體納稅,大船就比小船划算,所以目前駛入各大港口的,基本都是大船,小船、漁船,根本就不敢進港停靠,寧肯在附近外海進行海上交易,也不願意到港口貿易,因為進去交一次進出港稅後,小商船就可能虧損了。..免費連載小說閱讀網

    但從效率的角度來講,這種徵稅方式,何嘗不是把資源留給了最有競爭力的使用者呢,大海船更有實力承擔進出港稅,才得到了港口的使用權力,小船無力承擔,就只能把這些資源拱手讓出來。

    固定商舖稅的徵收還沒出現弊端,但可以想像肯定會出現一些弊端,比如因為同樣長度的商舖門臉,就繳納同樣的稅額,所以商家更願意做利潤最豐厚的生意,導致那些薄利、微利的行業無法維持。久而久之,最優質的商業地段,就會把低利潤的行當趕出去。最優質的商業資源,會配置給最優質的行業。

    週瑯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他當初跟荷蘭人進行創制稅制討論的時候,並沒有說不會開徵交易稅之類的稅種,只是告訴他們暫時沒有條件開設。那些分門別類的交易稅,其實就是一種商業之外的調配手段。比如對高收入行業,徵收較高的交易稅,低收入行業,徵收交底的交易稅,這樣調整之後,利潤率不同的行業,才有可能位於同一個商圈。

    這雖然不符合效率之上的商業配製法則,可在其他方面卻有相當大的意義。比如有一些利潤很低,但卻離不開的行當,一條街上總得需要飯館、理髮店之類的低利潤服務行業,如果不用稅率調整,那麼昂貴的商圈中,就會充滿高效率金融業,飯館、理髮店之類方便民生的行業,只能被擠進犄角旮旯裡去,效率是出來了,人卻活的不太舒服。

    不過這都是以後要考慮的問題,週瑯現在還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去執行這些事,已經培養出來的稅官們,最多做到基於簡單稅制的基礎上,覆蓋福建所有州縣。

    於是在嘉慶元年清明時節(1796年),週瑯強力推動的商稅制度在福建全省鋪開,也包括週瑯控制的台灣的鳳山縣,從建制上來講,鳳山縣就屬於福建管轄。

    對周瑯強行通過的徵稅方案,王輔茞是不滿意的,但他確實無法阻擋。為此他是很不滿的,但他這個人很有意思,有的清高文人,對自己服務的君主或者幕主不滿,有時候是會甩袖子不告而別的,可王輔茞卻是不滿之後,馬上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這種態度讓周瑯很滿意,這說明在此人的認識中,是將他現在做的事情,當作是他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周瑯一個人的事業,取代滿清這件事,在王輔茞心中,至少也是他跟周瑯共同的事業,而不僅僅是周瑯個人的功業。

    王輔茞眼前的工作進度,開始轉入拉攏當地勢力,爭取取得他們的支持。

    王輔茞的剿撫並用戰略,隨著大股佔據交通要地和縣城的土匪先後被清剿,剩下的土匪都是些流竄山林的頑匪,靠清剿一時很難消滅掉。如果有當地勢力的配合,清剿起來就事半功倍,甚至能通過當地勢力跟土匪集團的關係,直接詔安這些頑匪。

    由於成功在福建招募了十萬新兵,王輔茞跟當地宗族、豪強勢力建立起了一定的聯繫,這也是選擇從福建招募新兵,而不是武裝鳳山縣那些更聽話的難民的原因。

    不從鳳山縣招兵,並不是鳳山縣招不來人,鳳山縣的人口現在已經嚴重過剩。

    在陳周全的打擊下,繼被陳周全清洗的第一波地主階層難民之後,台灣中部地區的廣東籍、漳州籍族群普通人,也開始大量逃亡到鳳山縣,讓鳳山縣人口增加到了六十萬,已經是周瑯來之前的兩倍。鳳山縣舊有的土地等資源不可能為這些以青壯為主的難民們提供生計,只能由鳳山縣官府將難民組織起來,深入到屏東平原開荒,他們本就一直在官府的組織下,一旦發了武器,立刻就是士兵。

    這些人在健全的官府組織下,在周瑯大量真金白銀的投入下,保持了穩定的秩序,在這種情況下,招募他們就真的只有增加兵力這點好處。

    在福建本地招募士兵,不但可以增強週瑯集團跟福建本地的聯繫,二來經過這次戰亂,本就人多地少的福建省,不知道又多出了多少無業遊民,這些人在社會上浪蕩只能製造不安定因素,反倒不如將他們招募進入軍隊,加以訓練,不但能增強週瑯的兵力,還能增強跟當地社會的紐帶,降低社會混亂程度,能更快恢復正常的社會秩序。

    所以王輔茞的工作重點,開始轉向跟軍隊配合,將從福建招募的新兵安排下去。同時跟地主勢力溝通,希望這些勢力會願意接受跟福建籍士兵為主的新兵部隊配合。

    這些新兵顯然不可能馬上就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因此週瑯從老軍隊中抽調了一萬人充任軍官,建立組織架構的同時,讓軍官對新兵進行訓練,暫時不讓他們參與任何戰鬥,只負責進駐主力軍收復的一座座縣城,幫助王輔茞維持治安,努力恢復地方的穩定。

    以縣城為據點,控制福建全境之後,這時候才能考慮到剿滅頑匪的問題。

    匪患有老匪有新匪,那些經年的老匪,在清治時期就跟官府周旋,他們熟悉當地環境,藏匿於山林沼澤之地,清剿他們甚至比正面進攻堅城還要困難,因此依然以招撫為主,剿殺為輔。

    好在大多數老匪過去就是反官府力量,週瑯以反清的身份到來,讓他們有了洗白的機會,大量希望藉助社會顛覆的時機洗白的山大王,投靠周郎顯然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但也有一些頑匪,當年反抗清軍,現在又反抗週瑯,還有一些看到週瑯的成功,竟然也想趁勢而起,自立為王,攻略附近州縣,做起了逐鹿中原的豪傑夢。

    新匪則主要是因為動亂造成的失去原本生計的群體組成,一部分是八旗綠營的潰兵,一部分是遭到軍隊或者土匪洗劫後活不下去的平民。

    這些新匪也跟老匪一樣,有願意投誠的,比如過慣了當兵吃糧生活後,並不太適應朝不保夕的土匪生活的綠營兵匪,比如本就是迫於無奈落草為寇的底層百姓,能轉變成官兵,他們求之不得;但也有頑固的,比如那些潰逃的八旗兵,這天下是旗人的天下,他們的認同感極高,很難接受向大清的逆賊效忠。

    全面控制福建之後,軍事工作的重點就放在了剿滅頑匪上來,在福建這樣一個多山河湖澤地帶進行剿匪,比在鳳山縣要難的多,規模也大的多,誰也不知道匪患會持續多長時間。

    王輔茞才一直建議聯合地主豪強,週瑯猶豫了很久,王輔茞建議聯合福建的地方團練,跟官兵(王輔茞現在自我認知為官方)一起困死頑匪。

    在鳳山縣剿匪的時候,週瑯都沒有聯合地主武裝,因為他擔心一旦通過剿匪讓地主武裝成熟起來,他們現在可以剿匪,將來就能剿週瑯,畢竟在正統文人眼中,週瑯也是一個匪。

    但今時不同往日,週瑯已經佔領了一個省,正式拉開了更滿清全面對抗的序幕,他此時就需要跟滿清爭正統,爭國勢,就需要將自己在天下人心之中的“匪”轉換為“官”,既然週瑯需要給自己樹立一個“官”的形象,那麼就不能繼續跟傳統社會精英階層,鄉村社會的中堅力量,地主階層繼續站在對立面,或者繼續防備他們,而是應該努力爭取他們,跟他們進行合作。

    另一方面,中國是一個宗法社會,任何組織都跟宗族脫不開關係,天地會這種組織都不例外,陳周全多次起義,核心力量還是陳氏宗族。週瑯敢肯定遍及福建全省的土匪,肯定也跟宗族勢力有千絲萬縷的糾葛。一個個土匪頭子,肯定跟當地的地主豪強有密切關係,如果週瑯不爭取地主的合作,這些土匪就會個地主合作。得到地頭蛇的支持,不管老匪、新匪,很容易就會成為頑匪,遺禍無窮。

    如果能得到地主階層的支持,反倒有可能通過宗族關係,將土匪扭轉過來,為我所用。

    這一加一減之間,可就是事半功倍的效率。

    反正遲早都要聯合地主,現在又正是一個機會,週瑯思慮透徹之後,終於同意了王輔茞的建議。

    可進行的很不順,就跟鳳山縣的情況一樣,一開始地主階層對周瑯勢力保持的是敬而遠之的態度,王輔茞親自走訪各地的名門望族,試圖說服他們站出來幫助官府剿滅匪患保境安民,但越是有名望有身份的地主豪強,就越是不願意出頭。

    他們也不願意得罪王輔茞,你來,好酒好茶,你走,十里相送,但就是不願意出頭。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5
第一百一十九節廣東出現的勁敵


    他們不出頭,但不意味著沒有行動,都暗中開始招募族丁族勇,但只是為了自衛。ω δwww..

    幾千年來,這些人都是這個樣子。只求自保,不想選邊站。不管誰贏,他們還是他們。

    王輔茞又藉鑑在鳳山縣時候的經驗,用修文廟,祭孔子,之類的活動來試圖籠絡人心,可管這些地方鄉紳鄉宦要錢,他們會給,卻不願意在維修孔廟的勒石上留名。

    這些在福建鄉間延續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傳統宗族勢力,可比台灣社會中那些開拓發展起來的移民地主家族老辣多了。修孔廟,祭孔子這種活動他們可以出錢,哪怕日後滿清打了回來,也不會在這種事上追究,畢竟乾隆都要承認孔子是至聖先師,儒教是聖教,但他們不會將他們的名字跟主持的匪首名字列在一起,這樣就避免了從賊的嫌疑。

    以王輔茞的道行,現在還真的拿這些滾刀肉沒辦法。

    可此時在廣東,卻有一個遠比王輔茞老辣的多的人,把廣東的地主豪強玩弄於鼓掌。

    此人名叫朱珪,新任兩廣總督,長麟從兩廣調到閩浙查伍拉那貪腐案,他接替長麟做了兩廣總督。

    朱珪在廣東上任不過一年,就已經將廣東上下訓的服服帖帖,但這點官場上的本事,算不得真本事,因為朱珪的地位超然,威望無人能比,就算是桀驁的廣州將軍、海關監督等滿洲權貴,也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低頭,因為他是嘉慶的老師,而嘉慶已經在年初完成了史上最潦草的登基大典,成為了新的皇帝。

    雖然都知道,嘉慶現在還做不得主,上頭還有一個太上皇壓著,可乾隆都八十六歲了,隨時都可能駕崩,乾隆一死,嘉慶就實至名歸,水到渠成的君臨天下,所以朱珪這個帝師誰也不敢得罪。

    朱珪馴服廣東官場後,恰逢週瑯攻掠福建,不等乾隆收到消息發下旨意,他就已經先一步開始聯絡廣東地方大姓豪族,尤其是靠近福建的潮汕地區,更是重中之重,皇帝的旨意還沒有到來前,朱珪就已經令當地大族辦理團練。

    旨意下來之後,廣東的軍隊還沒調動,這批團練卻已經可以用了,朱珪馬上讓這些地主團練布防在閩粵邊境地帶要地,嚴防死守,防止閩省亂匪竄入廣東。當然,週瑯並沒有急於擴張,可朱珪此舉依然收到了效果,因為他連土匪都防住了,避免了廣東地方遭流寇滋擾。

    相比之下,一些被周瑯打擊下,竄逃到江西的土匪流寇,就給江西境內造成了嚴重的動盪,江西巡撫陳淮四處滅火,火卻越燒越旺,倆人相比,高下立判。

    朱珪在廣東的行動,引起了周瑯的注意。

    而且朱珪的行動,很快就挑戰了周瑯的底線。

    在穩定了邊境之後,朱珪一些士子進入汀州、上杭、永定等地,聯絡當地地主勢力,為他們提供武器兵甲,積極支持當地地主建立武裝。雖說汀州一帶,由於跟廣東連為一體,週瑯在防御之中是放棄了這裡的,可朱珪明目張膽的滲透,還是讓他非常不滿。看來朱珪不打算跟周瑯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是打算做點什麼了,週瑯決定馬上給予打擊。

    原本的計劃中,週瑯將會從漳州府雲霄地區出擊附近的潮汕,潮汕和雲霄地理上也是連為一體的,屬於韓江下游沿海平原,地形也比較獨立,周邊山地環繞,打下潮汕,很容易守住。而且可以通過韓江,上溯到汀江,將上杭、汀州一帶徹底納入自己的防禦體系中來。

    計劃是執行了,可是周瑯發現,潮汕並不好打。結寨自保的地主武裝,當然地主的寨子了,就是廣州這樣的大城,也不可能長時間抵擋大砲的轟擊,可是大砲能打破土牆,卻打不破人心。這些地主豪強,在保衛桑梓精神的推動下,抵抗意志十分頑強。加上潮汕地區向來民風彪悍,許多地主城寨,竟然能做到全軍覆沒的地步。

    就算週瑯最後能打下潮汕地區,人殺光了又有什麼用,況且他現在的兵力,也沒有底氣跟死扛到底的地主武裝消耗。因此週瑯很快就放棄了直接強攻的計劃,轉而利用雲霄地區跟潮汕地區連為一體的地理文化共同體,請當地士子也去潮汕聯絡地主,儘管知道不可能爭取到這些人的支持,可向他們傳遞善意,爭取到他們保持中立還是有希望的。

    可朱珪很快就破解了這個手段,他在邊境地區設立重重關隘,卡住了所有的交通道路,不但阻斷潮汕跟雲霄之間的貿易往來,還阻斷了兩地之間的人員流動,但凡試圖偷越關隘的士子,最後無不是被朱珪抓捕,直接斬首。

    朱珪還在潮汕地區推行保甲連坐制度,頒布獎懲手段,將當地宗族牢牢控制在手上。

    同樣的方式,在福建境內的汀州、上杭地區也取得了成果,大多數地主武裝支持朱珪,雖然不會起來跟周瑯對抗,但是也採取了阻斷交通,斷絕貿易的方式,讓週瑯無法從鄉村社會汲取物質資源。

    朱珪竟然用這種方式,成功滲透進了福建境內,讓周瑯的勢力出了龍巖和古田,就好像進入了敵境。

    週瑯這時候明白,朱珪是打算採用步步為營,逐步蠶食的方式,收復失地。讓周瑯不由得想起了曾國藩。

    週瑯不知道的是,這個朱珪在清朝官僚地位中,真的跟曾國藩是平級的,他死後被賜諡號“文正”,曾國藩最後也得到了“文正”的諡號,因此後人尊稱曾文正公。

    文正是文臣所能得到的最高級的諡號,整個清朝歷史上,得到這個諡號的一共就八人,曾國藩得到了,可李鴻章、左宗棠這樣的名臣都沒有得到。

    朱珪的諡號是嘉慶親自定的,並不完全是因為朱珪教導過嘉慶,因為從小到大教導過嘉慶的名儒多了,但只有朱珪對嘉慶的影響最大,因為嘉慶從朱珪身上,學到了他在宮裡讀書永遠學不到的一些政治智慧。

    朱珪除了對嘉慶講授詩詞歌賦這些閒人本領,主要向嘉慶傳授了歷代帝王的治國方略、禦臣之術、安民之道、成敗得失、經驗教訓等實學。除了這些傳承千年的堂堂之學,朱珪向嘉慶傳授的那些官場權術,對嘉慶的幫助更大,嘉慶能夠通過乾隆二十多年的考察,沒有朱珪的教導,是很困難的。

    朱珪教嘉慶韜晦之道,不但讓他在皇帝面前保持低調溫順,甚至讓他在和珅面前,都要保持謙卑,讓乾隆覺得嘉慶是一個軟弱的沒有威脅的,能夠被自己輕易掌控的太子,這樣才能地位穩固。

    朱珪調往別處做官的時候,依然給嘉慶留下了五句箴言,“養心,敬身,勤業,虛己,致誠。”要求嘉慶繼續加強修身養性,增加城府。而嘉慶也句句遵從,即便日後乾隆死了,親政後,嘉慶依然將這五句箴言嘗置左右。

    而且哪怕朱珪在外地做官,也沒有斷了對嘉慶的教導,嘉慶也一直虛心請教,一直保持低調,輕易不跟大臣來往的嘉慶,竟然在朱珪外方的那些年,給朱珪寫了139封信。通過信件往來,朱珪繼續對嘉慶進行教導。甚至到了今年,乾隆讓位給嘉慶,嘉慶登基,朱珪依然在信中教導他要韜光養晦。

    告誡嘉慶,康熙朝皇太子“立而復廢、廢而復立”的教訓,要求嘉慶繼續小心侍奉太上皇乾隆。甚至是對和珅,依然要處處謙讓,事事謹慎。嘉慶都做到了,所以到乾隆死後,嘉慶收拾和珅的時候,和珅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倆人相距千里,卻一個悉心教導,一個誠心受教,倆人的關係非常不一般。

    這種關係很可能已經超出了普通的師生關係,因為嘉慶做了三十多年皇子,而且是一直被乾隆放在身邊考察的皇子,所有人都知道嘉慶至少是儲君備選之一,在乾隆面前,嘉慶不敢露出半分尋常兒女的情感。

    朱珪教導嘉慶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十分關鍵,從乾隆四十年朱珪被招入京師授侍講學士到乾隆四十四年外放福建學政,不過四年時間,可這四年卻是嘉慶從17到21歲的青少年時期,正是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

    這段時期,朱珪在嘉慶身邊朝夕相處,日日教導,很有可能嘉慶跟朱珪之間產生了某種替代無情皇室家庭的類似父子之間的感情。

    在教導嘉慶上來說,朱珪是極其成功的,不但成功讓嘉慶通過了乾隆的考察,保住了儲君之位,終於繼承大統,而且繼續維持皇位到乾隆身死,然後親政。

    在做官上,朱珪同樣極為成功,高居兩廣總督要職,本就十分難得,更難得的是,他不是通過攀附和珅這樣的權貴獲得的,也不是因為出身背景蒙蔭來的,他真的是靠自己的能力做到的。

    而且他不但不攀附和珅這樣的權貴,還做到了讓和珅畏懼忌憚卻對他無可奈何的地步。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6
第一百二十節對付朱珪的武器


    由於朱珪讓自己頭疼了,週瑯就開始認真研究這個對手,開始蒐集此人的信息。

    過於詳細和隱秘的信息週瑯不可能蒐集的到,但關於朱珪身上的一些經典故事,在福州城裡找一些宦海沉浮多年的師爺或者老吏就能打聽到。

    朱珪身上這種故事還真不少。

    跟和珅不同,朱珪為官清廉,但卻不迂腐。

    有兩個故事,其中之一發生在某年的除夕,有客人造訪朱珪,問他當年收入如何,朱珪舉著胸前荷包說:“可憐此中空空,壓歲錢尚無一文也。”剛說完,門人手裡拿著禮物對朱珪說:“這是門生某某節儀若干封。”朱珪便對客人說:“此數人太呆,我從不識其面,乃以阿堵付流水耶!”

    這個故事說明朱珪並不拒絕門生故吏的年節進貢。

    還有一個故事,朱珪在任山西布政使的時候時,跟當地的陽曲縣令吳重光是“文字之交”,倆人互相欣賞對方的文采。朱珪奉旨進京,卻沒有盤纏,於是找吳重光,手拿借條,說“我奉召入京,可囊中空空,需路費二百兩,特立字據向你借用。”

    吳重光一口答應,但不好意思收借條,朱珪說“你不收借條,是不是要向我行賄?”第二天吳即將銀兩送去,將藉條取走,朱珪才收下銀子。不久,朱珪從京城託人捎銀還債,並索借條而去。

    這個故事說明,雖然也收年節禮物,可朱珪並沒有撈錢的本是,堂堂一個布政使還要向下級的知縣借錢;可官做到了布政使這種級別,即便不去主動勒索貪墨,也會有大把人拱手送錢的,朱珪卻窮的連路費都沒有,至少說明他不會拿不干淨的錢。

    這樣一個人,他既能從容的接受該有的禮儀來往,證明他不迂腐,不會因為特立獨行而跟同僚格格不入。

    他身為布政使卻窮的連路費都沒有,說明他擁有強大的自我克制的能力。自己作為高官能拉下臉來向下級借錢,說明此人心性豁達,不拘泥於尊卑貴賤。

    他作為布政使撈不到錢,朋友只是縣令卻能撈到錢,他自然知道朋友的錢來路不正,但卻能夠容忍現狀,說明此人只是一個現實主義者,能容忍現實的弊病,只是擁有強大的自製力不去同流合污,內心有一套堅定的為人處事原則。

    這套原則讓他可以做到不貪腐,卻能容忍同僚的貪腐現狀,不是那種內心有清廉潔癖,難以與人共事的清高文人。

    這種人物,做官不求財,出淤泥而不染,還能與人友好共事,做事有原則,不會犯錯,不會留下把柄,而他又是帝師,還能讓皇帝敬重,政治資源無與倫比。

    這樣的人,和珅怎能不怕,對方不貪財,不能用錢財拉攏他,對方有原則,不能誘他犯錯誤,抓不住他的把柄,而且對方的學生現在是皇帝,將來太上皇乾隆一死,和珅怎麼可能壓得住這種人。

    據說當年和珅就是因為看到朱珪身上的可怕之處,才在朱珪只教導了嘉慶四年之後,就慫恿乾隆把朱珪外放到福建做學政去了。還有傳言說,年初嘉慶登基之後,試圖把朱珪從廣東召回自己身邊。

    於是親自向乾隆提出想要繼續學習古體詩和古文,朱珪在古體詩和古文方面頗有造詣,所以希望乾隆將朱珪召回京師。乾隆覺得嘉慶的要求並不過分,於是就答應把朱珪從兩廣總督任上調回,提升為大學士。

    嘉慶知道後,非常興奮,立刻給朱珪寫賀信。結果這封賀信的內容被和珅獲得,和珅擔心朱珪與他一直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又是皇上的老師,如將朱珪調回朝中做了大學士,他根本箝制不住。

    於是和珅將書信內容告訴了乾隆,並告誡乾隆說皇帝“欲市恩於師傅”,乾隆就擔心皇帝勾結朝臣,會把他這個太上皇架空,立刻就改了主意,不同意將朱珪調回了。

    這個傳聞不知道真假,是魏連理從廣東官場上得到的消息,而且是出自粵海關衙門,官場總是對一把手的去向充滿了各種傳聞。

    廣州那麼多達官顯貴,許多都是從小在北京的權貴圈子張大的,他們消息靈通,最重要的是他們跟和珅很熟悉,尤其是粵海關,這個機構簡直就是和珅的禁臠。

    海關監督是內務府直接任命的,不通過和珅,沒人能得到這個職位。而當了海關監督的權貴,除了為了職位花錢打點之外,每年還要向和珅報效。當然這個報效的大頭,是進入內務府,等於是報效皇上,可一定會經過和珅的手,如果說和珅不會從中剝上一層皮,恐怕沒人會信,粵海關每年的這筆報效銀,據說不下100萬兩。

    別說能當海關監督的都是和珅認可的親信,就算不是親信,每年給和珅送一百萬兩的報效,也成親信了。

    所以粵海關監督跟和珅的關係是十分親密的,他們傳出來的關於和珅的消息,有一定的可靠性。

    週瑯仔細分析過,這個故事就算不是真的,但反應出來的現實,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和珅從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擔任內務府總管,後來有擔任戶部尚書,國庫、皇庫一肩挑,深得皇帝新任,甚至將最疼愛的小女兒嫁給了和珅的兒子,還給其賜名丰紳殷德,要知道清朝的公主們大多都會被嫁到蒙古和親,皇帝對公主的疼愛,對和珅的恩寵可見一斑。

    由於成為皇帝身邊的紅人,管理清朝財政,還身兼軍機大臣,內閣大學士等職銜,和珅權傾朝野把持滿清朝政已經有二十年,他是皇親,就算乾隆死了,他依然地位崇高,有可能繼續身居高位,而且和珅在嘉慶登基之前就已經開始巴結嘉慶,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乾隆立嘉慶為太子的內情,而嘉慶在韜光養晦的策略下,對和珅一項友好,大多數官員都知道嘉慶皇帝跟乾隆一樣器重和珅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和珅怎麼可能願意嘉慶的老師回北京呢,所以沒有這件事和珅會忌憚朱珪,有這件事,和珅自然會阻止朱珪。

    重要的不是和珅有沒有給朱珪使絆子,重要的是和珅確實有忌憚朱珪的道理,在天下官僚中,能被和珅忌憚的人並不多,過去有,但結局都不太好。

    想到和珅曾經在往上攀爬的道路上,鬥倒的那些大臣,週瑯突然覺得他有了對付朱珪的武器。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27
第一百二十一節貿易拓展見成效(1)


    福建的天越來越熱,春茶的收穫季節也漸漸過去了,停留在福建各港口採購茶葉的各國商船越來越少,有的商船嗅覺敏銳,早早關注到了信息,摸索著航道抵達了福建各個港口,在這個剛剛開關的地區收穫頗豐,吃到了第一口蛋糕,有的則慢了幾拍,在廣州市場上碰一鼻子灰後,才知道今年福建的茶葉確實只能在福建買到,後知後覺的摸到福建,卻發現茶市已經結束,只能兩手空空。

    在稀稀落落的廈門港口,一隻二十艘船隻組成的艦隊依次駛出,頭艦已經駛入了外海,尾艦才剛剛離開廈門港口。

    這只艦隊全部由老閘船組成,現在整個中國海域,裝備老閘船規模最大的,不是澳門的葡萄牙人,而是周瑯水師。

    廈門人對周瑯艦隊進出港口,已經見怪不怪,這個春天,週瑯艦隊這樣編隊駛出港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由於今年福建剛剛開港,大多數西方國家,都沒有做好準備,要么是沒注意到週瑯在澳門和廣州發布的信息,要么是不熟悉航道,不敢貿然北上,大多數洋人的商船依然按照習慣去了廣州貿易。

    可他們在廣州今年很難買到茶葉,倒不是周瑯有意為之,只是周瑯佔據了武夷山之後,間接的切斷了陸路運茶商道,逼迫福建茶商們只能走水路進入福建各港口出售茶葉,還好這條水道,魏連理已經趟開了。

    來福建的洋商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法國大革命的影響,已經讓西方駛往東方的商船數量大大減少,今年去廣東貿易的商船也減少了。

    各種情況下綜合起來,導致交易量變小,但魏連理主持的連利行為廣大茶商做了保底,無限制的收購福建茶商的茶葉。

    最後被洋人們買走的茶葉只有八萬擔,但連利行包買下來的茶葉,卻多達十萬擔。

    十八萬擔的總交易量,比這些年福建茶葉輸入廣州平均每年二十萬擔以上的數量,降低了兩萬擔,在戰爭的影響下,能達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難得了。相信西方商船都知道了福建開港的消息,加上福建運茶水道更加便利的優勢,明年的茶葉貿易一定可以大幅度增長。

    八萬擔茶葉被洋人運走了,其中五萬擔還是跟周瑯合作最為緊密的東印度公司採購的,雙方的結盟協議已經簽署,控制了整個福建的周瑯,已經擁有了跟東印度公司合作的資本,現在雙方的合作,已經談不上誰更佔便宜了,因為周瑯在這一年多時間裡,迅速從螞蟻膨脹到跟東印度公司一樣的大象了。

    兩頭大象結盟之後,互相都得到了便利。東印度公司成功在這個新開港的省份,採購到了數量最多的暢銷商品,週瑯則組建了艦隊,運輸著茶葉,前往印度貿易。那隻運輸茶葉的艦隊,也是二十艘,跟今天出港的艦隊規模一樣大。

    十萬擔茶葉,不過五千噸,一支二十艘船的艦隊,足夠將其全部送到印度。週瑯的艦船都是大型武裝商船,載重都在五百噸上下,刨去武器裝備和必要的航海物資佔用的噸位,一艘船能裝載三百噸以上的貨物,所以二十艘船並不是全部運輸茶葉的。

    其中有三艘船,裝載著上百種不同種類的商品,全都是福建能採購到的各種工藝品,這些只是去試銷的樣品。送去的試銷的商品,也不是隨便選購的,而是有針對性的。之前諮詢了東印度公司的經驗,他們知道什麼產品在印度有銷路。

    根據東印度公司提供的情報,中國商品在印度最有市場的,還是絲織品。雖然印度也有自己的桑蠶產業,而且規模可觀,甚至在中國絲織品大規模進入國際市場之前,印度是國際絲織品市場的最大供應商。

    但在這個時代,中國的絲織品質量依然是全球翹楚。印度自己生產的絲織品,由於印度蠶種絲質發黃,色澤上就輸了中國江浙一帶的白絲一籌。

    論生絲質量,中國是世界第一。歐洲直到工業革命之後的19世紀,意大利、法國才培育出了能跟中國生絲相媲美的蠶種。日本要到20世紀,才在質量上超越了中國。

    中國生絲,尤其是江南一帶的華中絲,尤其是湖州一帶的輯里湖絲,色澤白亮溫潤,堪稱寶氣。中國其他地方的生絲都比不上,比如廣東為代表的華南絲是淡黃色。日本絲是灰白色,印度絲則是黃色。在國際市場上,生絲以華中絲最好,東洋絲次之,華南絲又次之,印度絲最次。直到20世紀初,意大利生絲才超過華中絲,比如1918年在紐約市場上,意大利絲一公斤可以賣到4.18美元,華中絲4.12美元,東洋絲3.66美元,華南絲3.18美元。

    在前工業時代,中國不但擁有質量最好的生絲原料,絲織技術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用江南絲織出來的平紋綢,就已經是歐洲市場上的暢銷品和高檔貨。而那些由江寧織造、蘇州製造、杭州製造等官辦作坊生產出來的專門上貢宮廷的雲錦、宋錦等絲織品,在中國本身就是頂級產品,偶爾流入外國市場,都是被各國王室壟斷的。

    週瑯也弄不來這些頂級絲織品,福建的絲織產業並不發達,明代時候,福建受益於對外貿易,福州等地,織綢作坊僱傭的工人達到幾萬人。出產的織綿、紗羅、絲絨、絲緞、潞綢、妝花等,暢銷國內外。當時在中國絲織工業中還算佔有一席之地,也出現了一些重要的技術革新,比如該機。弘治年間(1488—1505年)福建一個名叫林洪的絲織工人,把用五層絲織製的織品改成四層絲,織出比過去細薄實用的新品種,稱做“改機”。

    到了清代,尤其是一口通商之後,福建失去了對外貿易的推動,絲織業中心迅速南上北下,江南是當之無愧的老牌絲織中心,不靠國外市場也有立足之地,廣東則依託對外貿易,迅速取代了福建曾經的地位。

    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福建的絲織工業雖然凋落,可依然有一些絲織作坊存在,為本地人生產本地特色的絲織品。

    週瑯就採購了一些福建本地絲織品,織綿、紗羅、絲絨、絲緞、潞綢、妝花等絲織品都有採購,尤其是妝化織品,具有中國特有,印度人並不掌握這種技術。週瑯採購了,妝花紗、妝花雲紗、妝花補紗、妝花緞、織金妝花緞、妝花絹、織金妝花絹、妝花、妝花潞、妝花羅、織金妝花羅、妝花改機、妝花絲布、織金妝花絲布、妝花雲布、妝花焦布、妝花錦等十七種妝化織品。

    除了這些原料布外,還有一些絲織工藝品,比如綢扇、錦扇,一些繡品等等。

    絲織品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特色的工藝品,但市場前景並不樂觀,因為工藝上,即比不上廣州產品,也未必比得上印度本地產品。

    中國和印度,同為兩個規模巨大的農業國家,都有著摧殘的手工業,乾隆可以對馬嘎爾尼說中國什麼都有不需要貿易,其實印度人也可以這麼說。兩國各自都有門類齊全的手工業,讓歐洲國家的產品在兩國市場上,一般都會遇到相同,但質量更好的產品的競爭,即便沒有同類產品,也一定能找到近似的替代品。英國人在被自己佔領的印度領土範圍內,現在都無法向印度人大批量出售英國貨。更何況周瑯了。

    所以東印度公司不看好週瑯在印度的貿易前景,他們更多是建議週瑯採購更多歐洲需求的產品送到印度,然後由東印度公司轉口歐洲。

    但周瑯計劃中,拓展開印度和中國這兩個農業大國之間的直接貿易,應該具有潛力,哪怕貿易活躍程度只有歐洲國家之間的十分之一,那對於雙方加起來六億以上的人口基數,就是一個大的難以想像的市場。

    所以周瑯堅持採購這些貨物,然後去印度試銷。運到印度後,首先會向印度商人推銷,如果返航前還沒有銷售出去,則委託東印度公司代銷,最後的銷售情況,英國東印度公司會反饋給周瑯。

    這是雙方商業結盟後的合作內容之一,互相幫助銷售商品,以及共享商業情報。

    同樣的,東印度公司運到中國出售的歐洲和印度商品,如果銷售不完,也可以交給周瑯代銷,代銷的數據最後會反饋給東印度公司,讓他們可以針對性的對貿易品類調整。

    除了向印度派遣了艦隊,週瑯還向日本、暹羅都派去了艦隊。

    日本手工業也相對發達,在歐洲人眼裡,日本也是一個手工業大國,日本國名japan,英文本意就是漆器的意思,就跟中國國名china,英文中本意是瓷器。日本的手工業門類也相對齊全,該有的都有了,可奇怪的是,日本卻一直都是中國手工產品的最大消費市場。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0
第一百二十二节 贸易拓展见成效(2)


    就算日本明明有同类产品,可只要中国产品能进去,日本富人还是热衷于选购中国产品。ωヤノ亅丶メ....这主要是日本社会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对中国文化的崇敬感,让中国制造在日本享有品牌效应。就连一张席子,日本人有钱人都要用杭州织的,推崇如此,找谁说理去。

    由于日本人的这种情节,导致中国出口日本的手工产品种类众多,周琅准备带去日本出售的,就有白丝、大花绸、中花绸、小花绸、大红绉纱、大纱、中纱、小纱、色绸、东京丝、东京繻、大卷绫、东京紦、中卷绫、素绸、绵、色缎、金缎、嘉锦、杭罗、大宋锦、西绫、花纱、轻罗、红毡、蓝毡、银朱、水银、白术、东京肉桂、桂皮、山黄肉、牛皮、山马皮、鹿皮、歇铁石、鱼皮、鱼胶、苏木、漆、沈香、朱砂、冰糖、木香、白糖、三盆糖、乌糖、碗青、苓苓香、排草、黄苓、干松、干草、川芎、靳蛇、麝香、人参、小参、墨、古画、书、磁器、雄黄、料香、藿香、当归、伽楠香、巴豆、刀盘、黄蜡、明矾、白铅、金线、色线、古董、巴戟、禹余粮石、铁锅、茴香、砂仁、石膏、淫羊霍、藤黄、羊皮、大黄、蒿木、阿胶、菜油、贝母等近百种商品。

    相比欧洲人将商品送到东方市场,只要市场上有本国同类产品,一般大家都优先选用本国产品,而中国将商品送入日本市场,只要市场上有中国同类产品,一般日本人都优先选用中国产品,这种特殊的购物情节,让中国海商对日本贸易都很热衷。

    只是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日本也实行闭关锁国,而且闭的比中国更严实。广州虽然一口通商,但至少还允许所有国家前来贸易,傲慢的满清朝廷的说法是,天潮上国对待藩属国那都是一视同仁的。所以对待各国商人的区别真的很小,特殊的只有三个,一个是允许葡萄牙人在澳门享有特殊税率,一个是苏禄国商船每船入港税比正税减一百两银子,法国则加一百两银子。

    但日本的锁国,就只允许中国、朝鲜、琉球到日本贸易,西方国家只允许荷兰人前往贸易,一共只跟四个国家通商。

    而且通商的规模还受到严格限制,即便是对中国,也是日趋严格。

    首先要进入日本港口贸易,需要得到日本幕府下发的信牌,类似广州海关发给洋船的执照,无照是进不来广州港口的。

    日本政府通过预先发放信牌,控制贸易船只的数量和贸易的规模。

    日本元禄十年(1697年)的时候,允许进入日本的中国商船还高达八十艘,贸易额高达八千贯(日本银贯,1贯为100两),可到了宽政三年(1791年)之后,允许贸易的船数就下降到了十艘,贸易额限制在二千七百四十贯(274万两)以内。

    之所以做出如此限制,主要是因为跟中国贸易,导致白银不断外流。而且日本还对本国出口货物进行限制,比如允许中国商人采购的铜为每年三百万斤。

    受制于这些限制,导致朱濆一直无法从日本弄来足够的铜,所以现在周琅已经开始铸造铁炮了。

    但随着周琅势力的扩张,日本幕府开始给予了相应的尊重。周琅占据凤山县的时候,就给日本幕府写了好几封信,带着这些信去日本的朱濆,除了得到日本临时批准了他几艘没有信牌的船进港贸易,没能从日本幕府哪里得到任何贸易优惠政策。

    但当周琅占领整个福建的消息传到日本之后,日本幕府终于给周琅回了一封措辞恭敬的信,并且送来了二十面信牌。这突破了日本之前允许中国船只每年十艘的限制,可那十艘的限制,一直对周琅也没什么用,因为周琅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信牌。信牌一直掌握在跟日本幕府关系密切的浙江一带大海商手里,他们以乍浦港为基地,每年多次往返日本。

    朱濆虽然认识那些海上,但却很难从他们手里弄到信牌。

    周琅不管这些,每次都让朱濆带齐官方文件,让他以外交使者身份去日本,日本人似乎默认了这种行为,每次都多多少少放行几艘船,而朱濆还会通过导货,将更多的货物放入得到许可的船上带入日本港口。通过这种方式,朱濆这两年,从日本赚到了近百万两白银,分润给了周琅五十万两。

    朱濆每次去,也会带去周琅给幕府的信,周琅总是在信中向日本幕府表达自己驱逐鞑虏的正义性,希望日本能够通过放开贸易的方式,对周琅的攘夷事业给予支持。日本幕府一直都没有回信,每次去也就以悄悄放行几艘船的方式作为支持了。

    终于在冬末,朱濆带回了日本幕府的回信,这次他们隐晦的表示了对周琅的支持态度。并且给予了二十块信牌,表示允许周琅派二十艘船去贸易,贸易额也翻了一倍,达到了五百万两。

    幕府还在信中隐晦的提醒周琅,不要在信牌许可之外,再贸然派遣商船过去了。显然他们对周琅每年力行数次的“外交”行为已经不厌其烦。幕府还放宽周琅采购铜的数量限制,允许周琅每年采购五百万斤铜,用来铸造大炮。

    老实说,日本人给的这些优惠还是很有诚意的,由于日本贸易一直被幕府限制,市场需求其实是被压制的,所以得到许可的那些商人,往往可以获取暴利,周琅向日本出售五百万两的货物,基本上可以得到一半的利润,就是两百多万两。

    这笔钱对周琅来说,还是相当可观的。中日贸易航线,宋代时候就已经开辟到了每年能往返四次,周琅不打算跑四趟,他打算一次用光信牌,组建一个二十艘大船的舰队。

    其中的威慑意味不言而喻。

    为什么威慑日本,因为周琅从朱濆哪里得知,日本人不但给周琅发了信牌,过去给浙江海商的信牌也没有减少,还是十块,这意思很明显了,过去的浙江海商占有的名额,那是给满清的,这说明日本人在两面下注,两不得罪,不管周琅跟满清争夺的结果如何,日本都不得罪人。

    威慑一下日本,至于日本是不是削减浙江海商的信牌数量,周琅不关心,他希望让日本看看自己的实力,增强一下信心,觉得周琅力量强大,赢的可能更大的话,没准日本人会再多给几块信牌,每一块信牌可都是价值十万的利润啊。

    除了向印度和日本派去了二十艘武装商船的舰队外,周琅还向暹罗派遣了同样规模的一支舰队。

    不过去暹罗的舰队目的,卖东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去暹罗采购大米。由于战争关系,福建的粮食生产去年受到了影响,导致米价腾贵,光靠台湾的稻米输入,完全无法满足,所以周琅需要一个能够大量供应稻米的渠道。这些年向中国出口稻米数量最多的,就是暹罗。

    谢清高去年已经顺道走访过暹罗了。虽然明知道周琅跟满清是敌对关系,暹罗名义上还是满清的附属国,但暹罗政府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因为他谁都得罪不起,只是默认了跟周琅势力进行贸易而已。

    或者说暹罗人并不在乎所谓的宗主国威势,他们名义上臣服于满清,目的只是为了贸易而已,每一次朝贡的,大多都不是所谓的暹罗使者,而是中国商船。他们打着贡使的旗号,当然他们有完整的法律程序,会有国书,有使者,有暹罗国王的印章。这套程序都是真的,至于他们怎么得到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总之每一次朝贡,都是一次利润丰厚的免税贸易。中国商人出力,暹罗国王出名,最后双方分肥。就像西方小国普遍崇尚贸易一样,中国周边的小国也崇尚贸易。原因只有一个,国小,人少,无力支撑起一套完成的生产体系,只能通过贸易满足需求。如果国家稍微大一些,就像日本这样的,就会反过来效仿中国实行对贸易的限制。

    清朝时期,暹罗人口一直徘徊在四百万一下,根本不可能分化出完整的手工业体系,因此普通消费品都无法生产,只能像西方人一样,选择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

    历史上,暹罗跟荷兰,日本都进行过贸易。跟荷兰的贸易一直持续了下来,而跟日本的贸易因为日本的锁国而中断。跟中国的贸易不但维持了下来,而且日益扩大。因为双方各有所需,暹罗需求中国的手工制成品,康熙朝晚期,中国东南一带的大米已经无法自给自足,清政府鼓励南洋国家贩米进入中国,给予低税率,甚至免税的优惠。

    暹罗鼓励贸易的原因,跟西方国家一样,但结果却不一样,西方国家形成自由贸易的观念,将其视为一种权力,对贸易的限制往往会引起严重的后果;暹罗的贸易,却因为利润丰厚,被权贵把持。最后集中到了国王的手里,称之为王室垄断贸易。

    暹罗所有贸易货物,都是国王统一收购,严禁私人贸易,甚至在集市上开商铺进行零售。对外贸易同样如此,名义上暹罗国王是所有贸易的大老板,是全国最大的商人。

    但是统治者一般不可能亲自进行交易,所以缺乏必要的商业知识,暹罗国王的做法是寻找代理人。而中国人成了最好的选择,到了清朝,华商基本上垄断了暹罗王室的贸易代理。西方人将这些中国商人,称为王室管家或经纪官。由于暹罗王室对华商的依赖,渐渐吸引了大量中国商人来暹罗贸易,明朝时期就已经有中国商人常年在暹罗定居,明朝灭亡又导致大量的商人滞留暹罗,在暹罗形成了一个华人定居点。

    华人数量的增加,渐渐让他们成为暹罗社会中一股不容忽视的经济阶层,跟王室等上层权贵的关系,又让他们开始介入政治,乃至到了达信时代,达信这个华裔甚至通过驱逐缅甸侵略者,建立起一个华裔暹罗王朝,可惜只维持了一代,就被拉玛家族取代。

    但拉玛王朝跟过去的王朝一样,依然坚持王室贸易,依然委托华商代理。华人在暹罗依然是一个特殊的经济阶层,华人定居区域,成为了繁华的主街。为了吸引华人到暹罗贸易,暹罗王室甚至给华人更优惠的待遇,华商在暹罗经商的税率比暹罗本地商人更低。一直持续到朱拉隆功改革的时候,当时取消华人特权的时候,华人甚至还起来发动了抗议。显然,那时候的华人不管从心理上,还是现实中,都已经建立了高本地人一等的观念。

    由于华商在暹罗商业中的垄断地位,哪怕挂着给王室做代理的名义,但私下贸易也很盛行。所以周琅派出舰队去暹罗采购大米,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周琅还给暹罗国王写了国书,让手下在无法从市场上采购到装满舰船的大米之后,出示国书,向暹罗政府求援,希望他们能动用官府库存的大米来帮周琅救救急。

    去印度的舰队,去日本的舰队加上去暹罗的舰队,今年周琅已经先后派出了三支舰队,今天出航的是第四支舰队。

    不过今天出发的舰队,既不是去印度试销货物的,也不是去日本违规贸易的,更不是去暹罗收购大米的,而是去打广州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1
狂人阿q作品
第一百二十三節強渡虎門


    由陸地向潮汕推進的計劃週瑯已經取消,可是廣東向福建的滲透卻一直在進行。

    朱珪這個手段十分老辣,搞的周瑯十分被動。目前閩粵邊境一帶的地主豪強,全都武裝了起來,而且他們大多心向滿清,朱珪向這些地主提供了武器,儘管是簡單的弓箭刀槍,威力有限,且潮汕地區的豪族有建設堡壘的習慣,土樓、圍屋等建築模式的防禦力不容小視,關鍵是數量實在太多,一座座圍屋、土樓打過去,費時費力不說,消耗實在太大。

    無法從臨近戰場上突破,週瑯才想到了直擊核心的方式,選擇直接攻打廣州。

    朱珪這種人怎麼可能想不到敵人會從海上來進攻呢,更何況周瑯已經打過一次廣州,如果他還沒有防備,也就不值得周瑯關注他了。

    從朱珪上任伊始,他就開始整頓海防。

    這些年,不止是周瑯派兵去打過一次廣州,威脅廣東沿海的勢力多了,最頻繁騷擾廣東沿海的,除了多如牛毛的海盜匪幫,最具威脅的是越南西山王朝派遣的水師艦隊。

    西山王朝實在是陰損,招募中國海盜幫他們打仗也就罷了,還派他們回到中國劫掠沿海地區,為西山朝籌措經費。

    這些海盜被西山王朝的官位,或者合作的利益吸引,大量效忠於西山王朝。每年都會組建一隻艦隊北上,廣東、福建和浙江深受其害。

    但是滿清海防廢弛已久,有一個故事,說馬嘎爾尼去北京覲見乾隆沒有取得貿易許可之後,又來到廣州跟兩廣總督談判,最後也沒有取得收穫,灰溜溜的離開廣州,經過虎門砲台的時候,馬嘎爾尼以為砲台會按照西方慣例,對出海的外國使團鳴放禮炮,但發現砲台根本沒有動靜,仔細一看,發現炮門竟然是畫出來的,根本就沒有大砲。

    這個故事太過誇張,但廣東的海防確實很廢弛。水師空有水師名號,人員空缺嚴重,戰船年久失修,至於大砲,許多都已經鏽跡斑斑。這樣的水師,在面對有組織的越南海盜,連出戰的勇氣都沒有。

    水師官兵更多的是待在陸地港口,跟港口上的天地會、海盜代表沆瀣一氣,對海盜代表公然向商人徵收海稅不聞不問,甚至還從海盜的產業中分紅。

    朱珪能夠容忍同僚的貪腐,將其看作是積弊,並不是各人能夠對抗的。但朱珪無法容忍官兵勾結海盜的情況,這已經不是積弊,而是禍患了。

    朱珪並沒有能力解決整個廣東有海無防的弊端,因為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實在是太大,不是一時之間就能夠解決的,可他有能力解決重點、要害地區。

    作為廣東門戶的虎門,是重中之重,朱珪命人重構虎門防禦,對水師官兵進行了整飭,重修了砲台,新建擴建要塞,僱傭佛山鐵匠鑄造新炮,光是萬斤巨砲就鑄造了十二門,分別位於虎門砲台以及橫檔島等河中沙洲砲台上,嚴密封鎖珠江口,嚴防海寇大船朔河而上。

    對廣州城防也進行了整飭,裁汰冗員,招募水勇,任用勇將,嚴加訓練,總之一個文人能做到的極致,他都做到了。

    朱珪很有信心,廣州不會再次發生海寇圍城這樣的事情。

    朱珪的這些舉措,週瑯都收集到了情報,也給予了高度重視。

    所以這次他派出的艦隊,整體實力上,比上次馬嘎爾尼攻占砲台的實力更強。

    馬嘎爾尼攻打虎門砲台的時候,主力是那艘獅子號戰列艦,64門火砲,屬於英國三級戰列艦,最大火砲26門24磅炮,相當於清軍的6000斤重砲。

    週瑯艦隊中,則有兩艘三級戰列艦,是在荷蘭技術人員指導下,打鼓造船廠的廣東籍工匠,用一年時間建造完成的。目前週瑯也只造了這兩艘,不是他不想建造更多,一來受限於材料,尤其是用作龍骨的原木缺乏,二來兩艘戰艦的性能還不確定,建造完成已經有半年時間,卻一直都在試航,並請英國和荷蘭技術人員同時對其進行測試。

    兩艘戰列艦,一艘艦長為老海盜邱通,一艘的艦長是海盜張表,各有一個英荷團隊進行測試,這次進攻廣州,測試團隊依然同行,因為戰鬥才是檢驗軍艦的最終方法。

    加入這次實戰檢驗合格的話,週瑯就要開始大批量生產這種戰列艦了。

    週瑯有所擔心的是,戰艦的火力問題,這兩艘戰列艦,火力基本上跟獅子號相當,一艘裝備了64門大砲,其中24磅炮有20門,另一艘裝備了70門火砲,其中24磅炮有30門,兩艘船加起來的火力比當時馬嘎爾尼艦隊要強大很多。

    但朱珪打造了大量萬斤大砲,西方一級戰列艦上裝備的最大口徑64磅重型艦炮,清軍稱之為8000斤重砲,這種萬斤重砲,誰也沒有見識過,讓周瑯頗為擔心。

    進攻終於開始了,戰術沒什麼取巧的地方,只是選擇一個最好的角度,盡量躲避砲台火力,同時又能對砲台造成威脅,然後轟擊砲台而已。另外配合作戰的陸軍士兵擇機登岸,從陸地上發起攻擊。

    週瑯艦隊攻打的第一座砲台,是虎門鎮外,阿娘鞋島(後稱威遠島)上的南山砲台。南山位於島嶼偏西南海灘處,臨水貼浪,正控珠江主航道。砲台建於南山頂,為島上製高點。這座砲台最早可以追溯到明初防備倭寇時候修建的工事,如今的砲台是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修築的,雍正、乾隆兩朝變動不大。鴉片戰爭前,關天培等清軍將領,又先後修建了鎮遠和靖遠兩座砲台,三座砲台成品字狀,合稱威遠砲台,後來阿娘鞋島才改稱威遠島。

    砲台有十二個砲位,安裝兩門萬斤大砲,其餘為6000斤重砲四門,3000斤重砲六門。

    火力還算可以,雖然數量少,可是威力大。

    面帶艦炮轟擊,砲台選擇反擊,可清軍大砲的準頭一如既往的糟糕,他們的軍官不會浪費火藥讓士兵實彈訓練,除非朱珪能盯著這些軍官,否則採購火藥的錢,一定會落入他們個人的口袋,訓練則只會是紙面上的。

    炮術雖然糟糕,但戰鬥意志比上次有所加強,上一次馬嘎爾尼的旗艦光是用砲擊,就把砲台守軍給嚇跑了。這次週瑯艦隊硬是跟砲台對轟了一下午,當然雙方誰也沒對誰造成致命性傷害,可週瑯艦隊的火力一直保持平穩,砲台的火力卻弱了不少,原因不明。

    步兵稱作小船,在五里之外南山西側太平河背風處的沙灘上登陸,開始向砲台迂迴,如果順利的話,天黑之前他們能拿下砲台,今晚大家就可以在清軍軍營中過夜,否則就只能露營了。

    他們很幸運,清軍的戰鬥意志確實比上次強了一些,朱珪選擇勇士的方法有一定作用,但個人的用武畢竟有限,關天培那樣願意以死報國的軍官畢竟少有。在後方出現敵軍之後,砲台守軍還是採取了阻擊行動,但在居高臨下的反擊被輕易擊潰後,就不願意再嘗試了,當步兵向砲台發起衝擊之後,清兵開始逃跑。

    夜裡如願艦隊士兵如願住進南山砲台軍營。

    打下南山砲台之後,就等於打開了虎門砲台群的第一道鎖。之後可以選擇的攻擊方向,一個是攻擊距離阿娘鞋島最近的虎門寨,這座城寨也是康熙年修建的,歷史同樣能夠追溯到明代。不過明朝的虎門水寨設在阿娘鞋島上,在現在虎門寨的位置駐紮的是陸營。康熙年間海禁,這一帶的居民全部內遷,只留下了一座水寨。海禁結束之後,康熙才在太平河東畔的石岐嶺的大仁山上重建寨城。新建的寨城就是如今的虎門寨,早期是夯土,後來才包磚。

    虎門寨與南山砲台所在的阿娘鞋島,隔著一道不寬的太平河水道,後世東莞第一大鎮,虎門鎮就是虎門寨發展來的。虎門寨還是虎門水師協營駐地,寨城內置兵房、衙署,設副將統管虎門內外水域四十一處營地。

    可以說這裡是虎門水師的核心。

    但艦隊並沒有選擇進攻虎門寨城,而是選擇了第二個進攻方向,繼續沿著珠江水道,向廣州逼近,顯然在他們眼中,並沒有虎門,只有廣州。

    南山砲台對岸的珠江江心,靠近主航道左側,有一座島或者兩座島,叫做橫檔島,如果算作兩座島,則稱上橫檔島和下橫檔島,兩座島如同漢字“二”的兩橫,橫在江心中,形勢險惡,去橫檔來路的意思。

    上游是上橫檔島,島是東西橫向,東側有山曰橫檔山,西側有山曰永安山,橫檔山上有砲台。下橫檔島上沒有設防。如果行動大膽一些,其實應該同時進攻橫檔砲台跟南山砲台,鴉片戰爭時的英軍,就是選擇先搶占不設防的下橫檔島,然後在漲潮的時候,圍攻上橫檔島砲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戰鬥。而關天培坐鎮的對面威遠砲台,則用了十個小時才拿下。

    週瑯艦隊由於不知道清軍火砲的威力,所以顯得謹慎一些,避開橫檔砲台的火力,從南山砲台南側,靠近航道東側進攻阿娘鞋島。如果位置稍稍往北,就很容易被橫檔砲台和南山砲台夾攻,因為兩座砲台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後世的虎門大橋主跨就是從阿娘鞋島到橫檔島,只有888米,完全在火砲射程之內。

    鴉片戰爭時期,清軍設計的鐵鎖,一頭連接橫檔島,一頭連接阿娘鞋島,中間用木排托浮,可惜沒起到作用,竟然被江水沖散了。

    近的可以用鐵鎖阻攔,要經過主航道無論如何是躲不開砲台火力的,但現在艦隊已經不在乎清軍的大砲了,因為他們昨天已經發現,清軍的大砲虛有其表。炮的口徑確實唬人,比英軍的64磅炮還大。但質量實在太差,昨天攻入砲台後才發現,兩門萬斤大砲都炸膛了。

    歷史上,一直到1840年代,林則徐親自督造的大砲也是這個德性,根據林則徐記錄,佛山鐵炮全不能用,鐵中雜質過多,砲身有大量氣孔,一發即炸,曾用錘打破1門,發覺最大的氣孔可以灌進滿滿一碗水。

    可這些大砲都是林則徐親族負責督造,而且他還親自試炮,從橫檔砲台能打到對面南山山腳,對此表示很滿意。要么是林則徐水平有限,被工匠欺騙,要么就是工作不嚴謹,沒有認真督造。

    朱珪督造的這些鐵炮,沒讓積弊嚴重的官府炮廠來造,跟林則徐一樣,選擇了佛山鐵工匠來打造,但效果也差不多,質量都不如意,其實有可能誰都不怪,而是技術達不到要求,佛山的民間鐵匠恐怕並不具備鑄造超大口徑重砲的能力。當地的鐵質,也不適合用於造炮。

    總之明白這些大砲須有其表之後,艦隊就不用放在心上了,氣勢張揚的開進航道,根本就不理會橫檔砲台,結果砲台竟然沒有開砲,放任艦隊平安通過。

    過了橫檔島北進五里,請清軍虎門防禦的最後一道防禦,大虎島。大虎島上有大虎山、小虎山,兩座小山,當地傳說兩座虎山如同看守門戶,這是虎門名字的來源,其實“門”在廣東指的的出海口,廣東有八門之說,澳門、江門都是八門之一。

    虎門也是這個意思,虎門之外就是外洋,伶仃洋,過了虎門就是內洋,獅子洋。

    有了攻打南山砲台和橫檔砲台的經驗,打大虎山砲台並不難,但艦隊沒興趣打。

    結果對方也沒興趣打,又一次放行。

    鴉片戰爭前的1834年,兩艘英國輕型軍艦,曾經闖過虎門砲台群,輕易闖入黃埔港。引起了關天培等清軍水師將領的關注,認為是防禦體係不行,重新打造了多座砲台,構築了三道防線,可惜最後還是不行。關天培這樣的民族英雄,以戰死的代價,據說都沒有打死一個英軍,唯一的戰果是打傷了五個英國兵。

    從現在這種情況來看,關天培真是非戰之罪,是無力回天啊。

    過了虎門,廣州在望,如同上次一樣,艦隊立刻搶占了黃埔。

    廣州之戰來開了序幕。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2
第一百二十四節由和珅扣動扳機


    打下黃埔之後,艦隊反而不急著進攻了,而是就在黃埔休整起來,視清軍如無物。.『.

    一駐紮就是十幾天,黃埔港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後,竟然開始恢復貿易。

    不做事就要挨餓的疍民們是不可能不跟艦隊做生意的,大量的物資經過他們的手送到黃埔大營中。

    物資供應穩定的都不需要從福建進行補充,不過出現了一個意外插曲,竟然有人在食物中投毒。不知道是吃飯的人太多,還是投毒量太少,只有幾十個士兵拉了十多天肚子。然後軍隊採取了預防措施,精選出幾個一直放心的疍民商人作為供應商,要求他們必須揀選合格的食物,而且要求他們從別的地方採購,不能直接去廣州採購。另外食物送來後還要檢驗,第一道檢驗就是讓疍民商人先吃一份樣品。剩餘的食物每一鍋都要抽選,用狗來試毒,合格的才能吃。

    週瑯軍隊一直不進攻廣州,讓人不解。

    他們並不知道周瑯的心思,福建尚未穩定,他根本就沒有餘力攻掠廣東。此次派來的也主要是水師,步兵只有三千,即便能打下廣州,也沒有能力守住,維持穩定都很困難。

    那週瑯派人來做什麼。

    是報復朱珪向福建滲透嗎,是來威懾的嗎,還是說單純練兵,檢驗戰列艦火力的?

    都不是!

    他是來遞刀子的。

    給和珅遞刀子。

    在廣州給北京遞一把刀子。

    週瑯判斷和珅是忌憚朱珪的,可朱珪不犯錯誤和珅也沒辦法。那麼週瑯就給和珅找一個機會,讓他抓住朱珪的錯誤。

    什麼樣的錯誤能搬到朱珪呢?

    打下廣州當然可以,可那樣成本太高,只是為了扳倒朱珪,就讓幾千人去廣州城廝殺,太不划算。

    因此週瑯選擇,突破虎門防禦,到廣州城外建立立足點,做出兵臨廣州城下的現實就可以了。

    而且週瑯大軍兵臨城下,這本身就是對地方官的一種壓力,以清軍的戰鬥力,朱珪最合理的選擇是按兵不動。可敵人兵臨城下,督撫按兵不動,這容易遭人詬病。長麟、盛住那樣的權貴不怕,話是由人說的,這種情況可以描述成他們面對重圍嚴防死守,也可以描繪成畏敵怯戰不思進取,最後落一個縱賊的下場都有可能。

    具體就看誰的聲音大了,朱珪這種不貪腐的人,也許可以以自己的寬和不得罪人,但他注定沒有朋友。廣州城內那些貪腐的官員,多數都是和珅的黨羽,這就讓朱珪難以像長麟那樣欺上瞞下。和珅如果不藉機會找麻煩,那就只能說明和珅是真愛朱珪了。

    朱珪這種選擇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給自己樹立了一個身正的招牌,那麼他做事就只能一直正下去,在一個正氣長存的時代,他也許會有一番作為,在一個苟且的時代,他注定舉步維艱。

    進攻明顯不是正確的選擇,可朱珪不進攻就是把柄,就是畏敵。

    所以朱珪的壓力也很大。

    作為一個文人,他的辦法其實也不多,還是從各處集結軍隊,先保住廣州,但賊寇一直不對廣州進攻,廣州的援兵越聚越多,朱珪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他甚至巴不得城外的賊寇進攻呢,那樣即便打敗了,也是戰之不利,不至於讓人給他潑髒水。

    可要發動進攻,朱珪同樣猶豫,他並不知道周瑯的想法,如果他去進攻,損失慘重,其實也是罪過,而且他不敢賭,一旦他折損了兵力,會不會又遭人彈劾。

    總之他現在是戰也不可,不戰也不可,兩難!

    朱珪到底是朱珪,能在貪官橫行的時代,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他怎能沒點手段。

    很快他就召集城內官員,詢問主張。

    有主張出擊的,有主張固守的。

    朱珪說大家講的都有道理,於是讓廣州將軍派三千軍隊出擊,讓主張出擊的文官前往督戰。

    他這一招太狠,這些主張出擊的文官,其實往往比較直,多半還不是和珅黨羽,是真的有股子要為朝廷效忠心思的,這些人跟朱珪一樣,往往沒朋友,可是有官聲,一旦跟這些人意見不和,這些直腸子的傢伙,弄不好會彈劾你,最後被和珅利用。

    那麼就讓這種人去督戰,如果打敗了,他們也就閉嘴了。

    出兵三千,也有講究,因為派出的探子查到,城外的海寇不超過三千人,那麼派遣三千人,即不多也不少。打敗了,也不能說朱珪輕敵,反而可以給他找到不戰的理由。

    三千紀律鬆弛的綠影士兵,在不受人待見的軍官帶領下,乘坐戰船前往黃埔。他們的計劃是,從敵人大船無法通行的小河汊登陸黃埔沙洲,然後向對方軍營殺去,沒有任何意外,三千人上了岸就被迎頭痛擊,逃回去的只有三百,督戰的文官很勇敢,直接戰死了。

    朱珪悲痛的不能自抑,表示一定要把忠臣的遺體要回來。

    朱珪找到了跟城外海寇直接溝通的充足理由,當年的長麟、盛住找周瑯談判可沒有這麼麻煩,直接讓蔡世文來聯繫,可朱珪不能,因為他封鎖不住消息,派人來談判,就是跟賊寇暗通款曲。

    當然朱珪派人來聯繫,也不是像長麟,盛住那樣,向靠談判退敵的,當時圍攻廣州的,名義上是馬嘎爾尼的使團,是為了貿易,所以談判也許能退兵。可這次圍城的是周瑯海寇,是反賊,是在跟朝廷爭天下的,週瑯已經佔了福建,來廣州當然是要佔廣東啊。

    所以朱珪也根本就沒有談判的意思,他派人來就是來試探對方的動機,因為怎麼看,週瑯都不像是來奪取廣州的,更不可能是準備奪取廣東,否則不會派那麼點人來。

    朱珪派來了他的幕僚,而且還找了東印度公司的大班居中聯絡,也是做個見證人,以免落下一個私通海賊的名聲,所以不能只派自己人來。

    布朗大班同意做中間人,他見過週瑯,代表東印度公司跟周瑯都結盟了,東印度公司對周瑯集團的分析,也認為比清軍更像正規部隊,軍紀良好,布朗認為解除週瑯的軍隊,危險很小。

    而且他確實想解決廣州的情況,現在廣州一邊是周瑯佔領虎門,強佔黃埔,一邊是清軍集結重兵,封鎖關隘,嚴重影響了貿易秩序。

    朱珪幕僚很聰明,試探很隱晦,先是提要求,打算要回戰死官兵的屍體。艦隊司令邱通一口答應,沒提任何要求。幕僚反而繼續試探,威脅說廣州有十萬大軍,勸對方早日退去,以免死無葬身之地。

    邱通大笑,說他是水上的豪傑,清兵縱有百萬也不能在水上來去。

    朱珪請布朗做中間人真的是找對人了,因為布朗是一定會提出要求的,布朗直接希望邱通能撤軍。邱通不答應,布朗詢問怎麼才肯撤軍?邱通說他們不會撤軍,會一直佔領這裡。

    布朗很急,他告訴邱通這樣沒有意義,只會影響廣州正常的貿易。他建議邱通可以跟廣州談判,雙方達成退兵的協議。

    邱通表示,他不是來影響貿易的,而是來收稅的。想要在廣州做貿易,就要給他交稅。

    布朗莫名其妙,他知道周瑯集團目前是叛軍,叛軍跑到官軍的城下來收稅?這是什麼情況!

    不過布朗一口拒絕,表示東印度公司不能接受給邱通交稅,並且認為這是搶劫。布朗認為,他們只能給合法的廣州政府納稅。

    邱通表示,不交稅就不允許入港,反正黃埔港是他控制的。

    布朗無奈,表示東印度公司會去向周瑯抗議!

    邱通不但不在乎,臨走前,還給了布朗一疊印刷的收稅稅則,詳細寫明了收稅的方式。請布朗幫忙向城裡的洋商轉達,告訴大家貿易並沒有中斷,讓他們放心進行貿易,只要合法納稅,一切都不是問題。

    聽完幕僚一字一句的匯報,朱珪沉默了片刻,他覺得海寇的說法大概是有道理的。

    也許這群海寇真的是來收稅的。

    朱珪還饒有興趣的詳細閱讀了邱通發的稅收稅則,發現收稅方法很簡單,按照桅杆數量,一根桅杆一千兩銀子,交完才准入港,出港免稅。這樣的話,一艘三桅大船,就需要繳納三千兩銀子。

    朱珪覺得,海賊的稅收的也不貴。

    當然這是相對於滿清的。

    有的專家按照官府記錄的收稅賬冊,研究了半輩子後,驚喜的發現,原來史書上說的苛捐雜稅都是騙人的,大肆宣傳明清時期中國的稅率是世界最低云云。

    這些專家,真的讀書讀傻了,他們竟然不知道官員記錄的賬目,只是給上面看的,交給官府的錢當然少,可交給官員的錢,卻不能少。

    按照朝廷頒布的正稅算起來,中國歷朝歷代的稅率都不高,明清時期農民的稅收甚至只佔收成的百分之五,可是老百姓還是活不下去了,還是覺得苛政猛於虎,為什麼?因為官員給自己撈錢的時候,可不會考慮朝廷的正稅是多少,只會考慮百姓身上能榨出來多少。

    這種勒索,連財大氣粗的英國東印度公司都受不了,所才有了英國船長洪仁輝在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去北京告御狀的事情。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33
第一百二十五節輕徭薄賦的真相


    洪仁輝告御狀一事是十分曲折的,洪仁輝本名本名詹姆士·弗林特(jamesflint),會說中國話,先在東印度公司做翻譯,後來做了一名船長。ωヤノ亅丶メ....

    乾隆二十四年之前,清朝施行的還不是一口通商,當時是四口通商,除了廣州,還有福建廈門、浙江寧波和江蘇雲台山三個口岸可以對外貿易。

    但是廣州的地理條件決定,這裡更適合對西方貿易,所以當時廈門主要是做南洋貿易,寧波和雲台山主要是做日本貿易。

    英國人也一直都是在廣州進行貿易的,但是廣州的官府和十三行的種種限制,以及勒索越來越多,讓他們感到激憤,於是洪仁輝先是威脅如果廣州官府繼續如此,他們就要到別處貿易。

    廣州官府根本懶得搭理洋人,他們從來只考慮能不能榨出錢財,而不管對方是否高興。

    洪仁輝就真的跑去別處貿易了,先到了廈門,可在廈門買不來所需的貨物,因為當時已經形成了茶葉走陸路的習慣。廈門的南洋貿易,茶葉也不是暢銷品。另外廈門也沒有廣州能提供的那麼多手工製品。

    所以洪仁輝繼續北上,最終到了寧波,他們受到了寧波人的熱烈歡迎。中國官方講究懷柔遠人,其實老百姓對少見的外地人也很熱情,主要是稀奇。

    結果洪仁輝的貿易進行得很順利,他在寧波採購的茶葉比在廣州買到的要便宜很多,而且船上的英國貨在寧波也很受歡迎。這裡還沒有廣州海關形同敲詐的關稅,沒有廣州十三行牛逼哄哄剋扣和勒索。

    英國人還以為自己發現了一條了不起的財路呢,於是越來越多的英國船前往寧波貿易。

    這讓當地官員感到了憂慮,他擔心越來越多的夷人,會引起麻煩,於是匯報給了乾隆。

    乾隆覺得夷人越來越多,跟當地百姓接觸久了,容易帶壞他淳樸的子民。終於產生了在廣州一口通商的念頭,當然這個一口通商,只是針對西方人,對於日本的貿易,從來都是不鼓勵不限制的。因為日本也是一個鎖國之國,日本商船是不會來中國的,也就沒什麼麻煩。所以繼續保持,江浙商人還是可以繼續去日本貿易。

    英國人並不知道情況,洪仁輝在乾隆二十四年,還是按照之前的成功經驗,前來寧波做貿易。結果這次沒有成功,當地官府扣押了他的船,沒收了一半貨物,拆掉了船上的火砲。洪仁輝抗議,問原因,一開始當地官府根本不搭理,後來才告訴洋人,以後這裡不讓他們貿易了。洪仁輝問為什麼,官府根本不解釋。

    洪仁輝覺得自己受了不公正的對待,覺得大清官府的官員一定是瞞著他們的君主在做這些非法的事情,只要他們的君主知道了真實情況,就一定會糾正這些貿易弊病。於是帶著一股怒氣,他北上天津去告狀去了。

    洪仁輝還真的把船開到了天津,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進入天津的英國人。他在天津,宣稱他是“英吉利四品官”,有冤情要面禀大清皇帝,到御前告狀。

    洪仁輝在天津被擋下來了,但他見到天津的地方官,對方答應幫洪仁輝上奏皇帝,於是洪仁輝寫了一封內容詳盡的報告,控訴寧波扣押他的貨,但主要還是控訴廣州官府和十三行的行為。

    當時因為十三行的壟斷實力,加上廣州官府對待洋人很不客氣,十三行佔盡壟斷優勢。

    於是就出現一些利用壟斷優勢來獲利的行為,其中有十三行商人隨意定價,欠洋人的錢不還反而找官府驅逐洋人,出售的茶葉嚴重摻假等等。

    在這些非商業的手段面前,東印度公司真的被逼得沒辦法,一度,東印度公司開始採用這樣一種手段,他們不採購優質茶葉,而是專門採購低等茶葉中質量最優的,不是他們沒錢,相對於漫長貿易的成本,茶葉的採購價在當時可以忽略不計,主要是為了杜絕商人摻假,用其他樹葉來冒充茶葉,而當時的英國人尚不具備辨別能力,每每上當。

    但最讓東印度公司不滿的是,沒有上線的人性勒索。洪仁輝向乾隆控訴,粵海關除了收稅,還收“規禮”,“規禮”數額,比正稅還多。他以為這是官員在偷關稅,是對任何一個政權有海的腐敗行為。

    洪仁輝並不知道,雍正進行的改革,就是將過去官員私自在稅收之外向商民攤牌的額外費用加在一起核算出一個數額,通過官府發給官員,稱之為養廉銀,雍正希望給官員足夠花銷的銀子,換取他們不搜刮百姓,養廉銀的標準,還是雍正詢問了很多地方大員的額外收入後,總結出來的,在當時,確實起到了杜絕腐敗的作用。

    可到了乾隆年間,養廉銀已經不難滿足官員的胃口了,於是又開始了一些額外的勒索,乾隆也進行了類似的改革,將這些額外的勒索總結為規禮,明確可以收的項目,規禮,是合規的禮物。

    比如粵海關這些合規的禮物,在《乾隆二十四年粵海關徵收洋船進出口各項歸公規禮清單》中,就列了收費名目,有100多項。一艘洋船入關,先要交丈量費、通事費、管事費、庫房費、稿房費等等……

    這100多項加起來,就是粵海關可以合法收的規禮,洪仁輝卻不知道,他以為只有正稅才是合法的,這些規禮都是官員私自收取的非法收入。其實這些非但不是私自收取的,雖然不上交國庫,可這些規禮是會上交給乾隆的。

    按照規定,一艘洋船正課為1950兩,一次性徵收。但洋船規禮銀,進關要交,出關還要交。洪仁輝向乾隆控訴的規禮單上,一進一出,規禮計有68項,進關規禮30項,收銀子1125,96兩,出關規禮為38項,收銀子533,8兩,規禮銀共計1600多兩。

    這68項,只是針對船的,另外還有針對貨的,叫做分頭。外商買貨,所付貨款,按銀兩算,每兩都要由粵海關抽頭。一兩貨款要抽0. 054兩到0.06兩。

    這些錢收上來怎麼分呢,慣例是規禮的三分之二歸海關監督,剩餘的歸他的家人。為什麼是他的家人,因為粵海關歸內務府管理,內務府本質上是管皇家事務的,是乾隆的私人機構。所以內務府的管理很有家庭管理特點,內務府的職務,往往都是皇帝給親信的好處。

    粵海關屬於內務府下轄的機構,也有這種特點。皇帝將粵海關交給親信管理,親信則帶著自己的親信,一般都是家人、親戚上任,由他們把持海關的各個職位。規定是可以帶六十個人的,但一般都會多帶幾個,畢竟是發財的機會,當然要盡量照顧家人。比如李永標做海關監督的時候,就帶了73人,包乾了海關所有事務。

    這些人不但瓜分規禮的三分之一,而且勒索的情況不可避免,利用職權收各種灰色收入,比如英國人曾記錄過這樣一個案例,有艘英國商船進港,海關丈量人員是從船頭量到船尾,塞了銀子後,就改為從前桅量到後桅。丈量後,要繳船鈔,先是開價2000銀兩,經討價還價並送上320銀兩後,500銀兩了事。

    因此粵海關真的很肥,林則徐的得意門生馮桂芬,在《校邠廬抗議罷關徵議》一文中曾提到粵海關,說海關看門人月薪都有800兩銀子。

    但底下人拿到的只能是小錢,粵海關監督拿到的,其實也不是大頭,他上面還有乾隆。由於規禮是正規合法的收入,還有賬冊記錄,因此這塊收入海關監督也不敢多拿,大多都拿出去孝敬了上邊。一般是通過內務府大臣和珅報,每年不下100萬兩。

    大頭都孝敬了上邊,海關監督當然不會滿意,所以他們就會開發新的收入。典型的是乾隆四十六年,海關監督李質穎上任,先是拿生絲貿易舊例做幌子,重提限制每船生絲超過一百擔的舊規。此時生絲、茶葉貿易已經是最大宗貿易了,洋船動輒採購上千擔。舊例早就過時了,也沒人提。

    李質穎明白是找茬,當時的十三行總商潘振承馬上送去了4000兩銀子,李質穎才放過了這事。這筆錢潘振承跟東印度公司協商,由東印度公司承擔了成本。

    如果這筆錢是一次性的,隨機性的,那就屬於勒索。

    但是之後潘振承擔心海關日後還會重提舊事,潘振承打通關係,以每擔生絲額外抽取5兩銀子給海關監督為條件,讓海關監督宣布廢除限制。這5兩銀子,東印度公司表示願意承擔,就形成了給總督的常例禮物。

    這種新開闢的“禮”,又不再官方記錄的規禮清單上的項目,就不是規禮,被稱為陋規。是不合法卻又有一定規矩的收費,所以是陋規。

    同樣是這個李質穎,在第二年,東印度公司為彌補因英法戰爭導致的財庫銀根緊缺,派戰船偷運鴉片到廣州出售。清朝早在雍正年間就下令禁止鴉片售賣,在海關監督索取巨額禮銀後,英國東印度公司成功將200箱鴉片運到廣州出售。

    這種偶發性的,一次性的收禮,也是海關監督的重要收入。

    這就造成官府記入稅冊、賬冊的海關正課與規禮加起來,一艘船收3600多兩銀子,可其他的各種不確定性收費,卻讓英國人都難以忍受。如果平均下來,一艘船所收的費用,恐怕都能超過5000兩。

    所以朱珪說,海寇收的稅不高。

    整個國家都處在這種不透明的徵稅狀態下,所以才有後世專家認為中國古代的稅收,是世界上最低廉的情況下,老百姓卻感到苛政猛於虎,在王朝晚期甚至會官逼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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