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25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09
第九十五節殺人放火受詔安(1)


    週瑯反复推演,他越是推演,越是覺得,清廷恐怕真的會選擇詔安自己。

    這讓他很尷尬,接不接受清廷詔安不是個問題,他是不可能跟這個政權妥協的,因為他的最終目的是取滿清而代之,但短期內跟對方虛與委蛇是能夠接受的。

    但如果對方提出的是,當年對待台灣延平郡王勢力的要求,比如要求剃髮,要求解散軍隊,這是完全無法接受的,尤其是後者,前者只是讓人噁心,後者卻是要命的。

    另外周瑯對殺人放火受詔安這種帝王手段極其反感,因為他違背了公平原則,他認為這是中國古代統治學中最勢利,也最赤果的手段,完全沒有一絲的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

    只是因為一個人或者一個勢力足夠強大,就可以不去過問他做過什麼,就可以給予他高官厚祿,這個政府難道是強權者分贓的舞台嗎,只要證明自己有實力,就可以登上去,大家一起喝民血?

    週瑯甚至認為正是這種只計算利益,而不顧是非的功利主義,葬送了中國民族的原則,讓中國人越來越沒有剛性,越來越市儈。

    可這種辦法確實奏效,用來統治中國百姓事倍功半,歷史上乾隆嘉慶朝這一波海盜勢力的狂潮,最後就是以張保仔等海盜勢力接受官府詔安,然後轉而鎮壓其他海盜,最後才平復的。

    官府的那些文官只動用了一些他們的政治手段,就輕鬆收復了海盜集團,這也讓他們覺得武力無用,並沒有吸取海盜禍亂沿海的教訓,繼續讓海防廢弛下去,等英國這個不受詔安的勢力闖了進來時,滿清上下才發現,他們的海防完全就是一個篩子,到處是漏洞,英國海軍可以從廣州一路打到天津,遇不到任何阻礙。

    週瑯越想越深入,如果“聰明”的滿清文官要詔安自己,在什麼樣的條件下,可以跟對方短暫合作呢?

    他心中不久就有了幾個自己的方案。

    不久澎湖之戰也分出了結果,一切都按照週瑯導演的來了,朱濆果然沒有跟李長庚玩命的想法,當週瑯的艦隊闖入媽公港的時候,一開始他欣喜若狂,以為周瑯真的來救援他了,結果哈拉爾告訴他,不是來救援他的,而是來接應他撤退的,告訴他自己的艦隊沒有力量跟李長庚在澎湖僵持,只有突圍的能力。

    這時候朱濆果斷的選擇了放棄了澎湖。

    放棄他心裡也很難受,他這些年的積蓄基本上都砸在了澎湖,他修建了大量的砲台,他的造船廠,他的艦隊都搬到了這裡,可卻要拱手讓出去,他怎能不難受。

    但他也不想留給李長庚,臨走時候,讓人一把火把造船廠和其他能燒的都燒了,媽公港冒起了滾滾濃煙,朱濆一去不回頭的登上了突圍的戰船。

    在哈拉爾艦隊的掩護下,朱濆有驚無險的從澎湖全身而退,不但他所有倖存的手下都逃了出來,連家屬都接了出來,洋洋灑灑五萬餘人一起來到了打鼓港,直到這時候,朱濆手下依然擁有八十艘艦船,海盜有三萬人,但畢竟是海盜,無牽無掛,家屬反倒只有兩萬。

    週瑯客氣的會見了朱濆,提出可以繼續幫朱濆造船,幫他鑄造大砲,支持他東山再起。

    儘管知道在救援的問題上,週瑯擺了自己一道,但海上這種事他見的多了,週瑯沒有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所以朱濆不但不怪週瑯,反而有些感激。至少他認為,如果是陳周全的話,恐怕會趁機吞併他的手下,而不是幫助他。

    失去了基地的朱濆,此時寄人籬下也沒有什麼選擇,其實這時候週瑯就是提出要他投誠,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拜倒在周瑯門下,畢竟他的世界觀更認同周瑯,而不是陳周全那些天地會。

    其實朱濆不知道的是,兼併他對周瑯也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一旦兼併了朱濆,週瑯的海軍力量將成倍的擴張,朱濆手下那一批航海經驗豐富的老海盜,對周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但他沒有,因為他覺得朱濆的利用價值不至於此。

    況且解救出朱濆之後,他已經得到了極大的好處。

    朱濆家族世代海商,不但擁有海洋貿易的豐富經驗,也擁有極強的航海能力,其中最珍貴的就是他的造船廠。

    現在造船廠雖然沒了,但人都帶出來了,只要有一個棲身之所,這些人很容易再次形成強大的生產能力,而這些週瑯可以提供。

    所以朱濆手下幾代人經營起來的熟練造船工匠全都加入了周瑯的造船廠,他手下數以百計的鑄炮工匠,也都成了周瑯手下的工匠。

    週瑯雖然沒有吞併朱濆的艦隊,卻基本上吞併了朱濆艦隊的全部後勤力量。

    這讓周瑯造船廠的技術工人瞬間翻了兩倍,人數達到了一千人,鑄造大砲的工匠,也大大滿足了需要,在荷蘭人提供的技術支持下,鑄造歐洲主流大砲已經不是問題。

    至於留下朱濆艦隊的目的,是周瑯希望朱濆能夠幫自己開拓日本貿易。他太需要海貿人才了,做海貿可不單單是開船去送貨,而是有一套專業知識支撐的。

    在朱濆的海船上,有成熟的管理模式,每艘船上有一位財副掌管貨物錢財,有一位總管(亦稱總捍)分理事件,掌管勤雜人員,有一位總鋪(亦稱總哺、總管、總官)掌管廚房火食。同時他還出租船位,附搭客商,這些客商租艙位置貨隨船出海。

    週瑯經過這兩年來的招募,也不過招來了三個合格的帳房,完全做不到每艘船都配一個的程度,只能每一個航向的艦隊安排一個帳房管理貨物和賬目,在這一點上,週瑯跟數代積累的朱濆集團差距很大。

    所以他需要朱濆繼續做海貿,繁榮鳳山縣的貿易和經濟。

    於是周瑯向窮途末路的朱濆提出了一個誘人的建議,由朱濆前往日本貿易,週瑯給予朱濆授權,提供所有的官方支持。

    朱濆不但可以在周瑯管轄的港口自由出入,採購還出售各種貨物,在港口修造船,僱傭人手,要為他提供全套的官方文件支持,讓他擁有官方身份,用以解決跟日本幕府的各種糾紛。

    隨著東港跟廣州貿易的日漸繁榮,朱濆在東港可以採購到的貨物變得門類齊全,最關鍵的是,很安全,這對朱濆擁有極大的吸引力。

    他考慮了一天之後,就答應了周瑯的要求,當然他按照行規表示可以給周瑯三分之一的利潤抽成。

    收編朱濆勢力是一個很好的開頭,週瑯甚至認為這可以作為一個範例,以後對待海盜勢力都可以這麼操作。

    鼓勵為禍一方的海盜轉變為造福貿易的海商,至於他能不能從中抽成,反倒不重要了,他又不是真的跟伊麗莎白那個小娘子一樣缺錢。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金夏兩島傳來的消息十分樂觀。

    派去的荷蘭籍技術工人,已經完善了兩島的砲台,在清軍砲台的基礎上進行加固,安裝上自造的要塞重砲,這個工程量並不大。

    艦隊還傳來一個好消息,招募了大量的沿海漁民,這是鳳山縣無法提供的。

    至於原因,還是由於天災。

    去年福建漳泉等地連日暴雨,米價騰貴,饑民流離失所,加上閩浙總督伍拉納等官員貪腐,饑民被迫下海為盜者數量激增。當地官府奏報稱“閩省近來洋盜充斥,兼漳泉被水後,失業貧民,不無出洋為匪”。

    週瑯艦隊到達之後,大量招募水兵,當地窮困漁民踴躍加入,吃不飽飯的饑民,才不管是不是造反呢。

    但是也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突然傳來,趙文失踪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週瑯腦子不由得一懵,趙文可是自己派去坐鎮金夏的大將,全權負責金夏防務,此人卻突然失踪了,消息稱,有人見到趙文僱傭一艘漁船出海,然後不知所踪。

    這是叛逃了,還是出現了意外?

    週瑯完全摸不清情況,但他認為這很嚴重,因為此時金夏等於群龍無首,若是李長庚此時反攻,後果很嚴重。

    週瑯當機立斷,不管趙文出了什麼事,他必須親自趕往金夏坐鎮。

    一路上週瑯滿腦子都是趙文。

    這是最早跟隨自己的親信,但回想起來,自己對這個人的了解完全不夠,趙文身上彷彿一直披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楚。

    事實上週瑯是很器重趙文的,趙文不願意告訴週瑯他的籍貫所在,不管以說他的家人情況,這些週瑯都抱著保護*的觀念並沒有重視,現在出事了才發現,他對此人竟然一無所知。

    他只知道這人是謝清高從南洋招募來的,口音是潮汕地區口音,料想是潮汕地區的人,至於其他完全不知。

    此人的能力週瑯是極為認可的,趙文帶領手下的能力出眾,為人低調謙和,從不居功自傲,也不巴結逢迎,一直都是默默做事,最關鍵的是他還識字,能夠處理文件往來。

    另外趙文也沒有其他軍官身上那些缺點,他不像魏連理那麼喜好享樂,也不像馬大雷那樣喜歡喝酒,不像陳小手那般畏怯,不像洪九指那麼武斷。

    因此週瑯一直將趙文當作心腹大將來培養,一直讓他坐鎮一方,自己在打鼓港的時候,讓趙文坐鎮左營,佔領鳳山縣後,讓他駐防縣城,趙文一直擁有最豐富的單獨領兵經驗,所以這次分駐金夏,週瑯第一個選擇了趙文。

    可沒想到趙文出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0
第九十六節殺人放火受詔安(2)


    到了金門之後,一切無恙。

    由於將海島防禦的重心放在要塞上,所以周瑯將陳逆直之前也派到了這裡。

    這起了很大的作用,趙文失踪之後,陳逆直作為周瑯親信和地位最高的軍官,勉強接過了管理權限,不久清軍就發動了一次反攻,但被砲台和艦隊聯手挫敗。之後對方再沒有發起過攻擊,一直平靜到週瑯趕到。

    但得知這些情況的周瑯心情並沒有好起來,因為他確認了一件事,趙文確實叛逃了。

    陳逆直從趙文的房間中找到了一封信,是留給周瑯的信。

    趙文在心中表明他的志向並不在造反,很客氣的表示,他跟周瑯道不同不相為謀,並且感謝了周瑯的提拔和重用,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只能死後結草銜環了。

    這是一個不看好自己前景的離職員工,還是一個心無大志小富即安的庸人,週瑯分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手下中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是無法跟自己在佈滿荊棘的道路上走到底的。

    他突然意思到,他的手下似乎沒有一個值得放心的。

    這是他目前的一個窘境,因為是在和平的時代逆勢而行,所以他無法取得主**英的支持,願意跟隨他的往往都是社會的邊緣人。

    不提洪九指、馬大雷這些文盲,少數幾個識字的干將,其實身份也很卑微。魏連理出身青樓,母親是青樓女子,活脫脫一韋小寶;出身最好的算是陳逆直,大戶人家出身,但卻是一個不被嫡子認可的妾生子,屬於被豪門恩怨排擠的人。

    加上那些天地會的手下,所有人竟然都是被社會排擠的邊緣人,而這樣的人,在絕境的時候,可以做到抱團取暖,在順境的時候,反而容易分道揚鑣,這是一群可以共患難而很難共富貴的人。

    經過趙文叛逃的警醒,週瑯發現,目前至少魏連理已經有了背離的苗頭,他在廣州天高皇帝遠,所作所為欺上瞞下,利用自己提供的資金空手套白狼,這些週瑯都清楚,但他默許了,因為他無法控制對方,而且對方的所作所為跟自己的利益一致,可這絕不是一個團隊應有的狀態,那就是共同目標。

    他突然明白古人說的,名不正則言不順的道理來,高築牆緩稱王固然能讓敵人的注意力不會聚焦在你身上,可同樣讓志同道合的力量不會投靠你,因為你連大旗都不敢打出來,誰會知道你的目標呢。

    況且現在佔領了金夏兩島,恐怕週瑯的威脅已經超過陳周全,而成了清廷的心腹大患,再想韜光養晦已經很難了。

    是時候打出大旗,給志趣相投的勢力提供一個方向了。

    反清復明陳周全已經做了,週瑯在提出這個口號沒有意義,而且格局太小。

    他必須提出一個能讓知識精英,至少是一小部分,或者極少數與普通知識精英的群體能夠接受的口號。

    思來想去,週瑯發覺,還是民國時期反清的口號,“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更容易被人接受。

    但能被多少人接受,心裡真的沒底。因為一百多年過去了,還有多少讀書人心裡存在著華夷大防的思想,連辮子都留了,以夷變夏的恐懼已經不復存在,恐怕還抱有民族觀念的讀書人,反而是另類。這畢竟沒有經過清末民族覺醒的過程,這個口號恐怕起不到多大的激勵作用。

    但口號還是要喊,因為他是一個旗幟,至少公開表明了周瑯的態度。

    想到這裡,週瑯心裡已經有了一套方案,他還得讓朱濆幫一個小忙。

    在之前他得先穩定金夏的軍心。

    他一個個接見主要將領。

    陳逆直不用提了,這個稍有些膽怯的地主庶子,現在已經成長起來,雖然還沒有養成將大砲推進到敵人下巴前開砲的悍勇,可已經能夠對戰場上的慘狀熟視無睹了,軍隊確實是一個重新塑造人的大學。

    週瑯還接見一個個海軍軍官,尤其是那些船長,他每一個都要見見。

    除了三個海盜頭子,其他船長大多都是後來招募的難民,也只有這些難民中,才有讀書人願意當兵。

    可是這些當兵的難民子弟,大多數都出身地主家庭,在陳周全反攻倒算下被迫背井離鄉,逃到鳳山縣。

    這樣的人,心中對同樣帶有天地會身份的周瑯,有多少認可呢?

    他需要給這些人心中註入一股火焰,他和藹的跟每一個船長溝通,談他們的家世遭遇,對他們的遭遇報以同情,同時默默記住了其中那些有家眷留在鳳山縣的船長,此時不是看重才能的時候,忠誠恐怕更重要,這些船長叛逃的可能性更低。對那些在天地會起義中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船長,週瑯就多留了一個心眼,按照他們的檔案,悄悄重新調整軍官階層。凡是船長孑然一身的,他的副手一定要是有家室的。

    結果就在金夏,週瑯臨時就對留守的二十艘艦船進行了人事調整,盡最大可能降低出現叛逃的風險。

    接著周瑯決定在金夏留守很長一段時間。

    他要處理的事務,已經很少有具體事務了。

    早在打下東港之後,週瑯的事務發展,已經讓他很難有時間處理具體事務。

    荷蘭人來到東港之後,週瑯天天跟荷蘭顧問進行溝通,溝通的卻不是具體的港口管理,而是製定各種規則。

    他並沒有完全照搬荷蘭人的港口管理經驗和方法,而是根據現代管理思想,進行了一些本地化的重新創制。

    有人說現代國家的競爭,就是製度創制能力的競爭,週瑯並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卻擁有豐富的創立現代工公司的經驗,他知道完全照搬西方標準管理的公司,往往是官僚文化濃厚的大公司,每一個公司都應該按照自己的條件製定管理方法,西方的管理經驗值得學習,但應該學習的是他們的管理思想,而不是照搬各種管理條文。

    所以他不贊同荷蘭人提出的直接就按照商品種類進行徵稅,也不接受按照交易量徵稅的原則。

    因為他從廣州哪裡發現了太多的弊端,廣州的稅制不可謂不復雜,管理不可謂不精密,但依然有大量的空子可以鑽。根據英國商船的經驗,商船進港之後,海關丈量人員先是從船頭量到船尾,一經賄賂,馬上就改為從前桅量到後桅。丈量後,要繳船鈔,先是開價2000銀兩,經討價還價並送上320銀兩紅包後,結果以500銀兩了事。歐洲商人公認,在廣州基本上沒有錢辦不成的事。

    週瑯不相信自己招募的職員會被廣州海關那些人擁有更高的道德水平,所以他必須從源頭上盡可能的杜絕漏洞。

    按照交易種類和交易數量徵稅,負責採集這些數據的人就變相的擁有了很大的權力,決定了征稅的數額和比例。

    週瑯極其缺乏人才,他不能接受好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才因為貪腐被自己處決,儘管處決貪腐人員讓人大快人心,可從根本上來講,這是一種嚴重的資源浪費。

    所以懲治貪腐,不是殺多少人的事情,而是要從源頭上杜絕貪腐存在的基礎,也是對人才的保護,畢竟人心都是經不起考驗的。

    因此週瑯首先堅持採取固定水模式,每艘船無論大小統一繳納三百兩固定稅;然後對於港口上的商舖,則按照商舖的門臉長度進行徵稅。這些都是死的,無法做手腳的,一條街丈量一番,長度就有了,如果所有商舖門臉長度加起來沒有街面長,那可定是丈量人員徇私舞弊了,很容易糾察。

    當然交易稅、印花稅等稅種週瑯也是要考慮的,但得建立在培養出一批敬業的公務人員和建立一套有效的監督機制之後,他才能逐步實行,目前貿然推出,只會造成巨大的漏洞,然後變成海關職員自殺的火坑。

    目前這一套簡單可行的固定水製度,已經開始實行,稅率雖然很輕,但勝在徵稅效率,所有水手都有效的進入了海關賬上,而不是被各個層級侵吞。因為都是固定稅,所以收入在賬目上都是可以預知的,簡單易行。

    即便這樣,週瑯依然建立起了監督機制,定期派第三方監督人員抽查賬目,與其說是在杜絕腐敗,不如說是在鍛煉檢查人員。

    這一套機制在東港已經運轉良好,週瑯現在需要的是,將這套機制搬到廈門來。

    相比東港,廈門的潛力無疑要大的多,只要能打開通往武夷山產茶地的商道,這兩座海島就是金銀島。

    於是周瑯很快就從東港抽調人手,在廈門搭建了通商渠道,還攻占了鼓浪嶼加強對出海航道的控制,讓出入漁民必經此地。

    由於徵兵等關係,跟當地漁民建立起來的聯繫,已經開始從當地人手裡獲取物資給養,週瑯在港口上公示港口徵稅規則,表示歡迎商人前來貿易。

    他希望神通廣大的走私商,能夠用他們的辦法打開通往武夷山的商路,那樣就免去了周瑯很多麻煩,如果商人們做不到,週瑯就必須得動用軍隊跟清軍在多山的福建陸地爭奪了。

    一個多月之後,週瑯等來的不是踴躍而來的走私商,而是閩浙總督的使者,對方果然來詔安了,只是周瑯沒想到這麼快!

    見過使者之後,週瑯才清楚,原來詔安自己的,竟然是在廣州打過交道的長麟。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0
第九十七節殺人放火受詔安(3)


    因為烏拉那貪腐案發,乾隆調長麟署理閩浙總督,並負責清查烏拉那貪腐案。『→お℃..

    沒長麟想到剛到任上,金門、廈門兩島就丟失了,一番查探才發現,竟然就是兵圍廣州的海上巨寇週瑯,長麟一邊暗嘆倒霉的同時也回想起這個週瑯是講理的,所以在確定閩浙水師收復不了金夏,也確實在廣州領教過週瑯厲害的長麟,就升起了詔安的念頭來。

    這個詔安來的比周瑯預料中快的多,滿清官府打壓不下去的力量,肯定會詔安,這毫無疑問,不止滿清政府,就是剛烈的明朝,不同樣會詔安鄭芝龍這樣的海盜勢力嗎。這是傳統的統治學,古來如此。

    但來的這樣快,就是一個意外了。如果不是長麟署理了閩浙總督,不管換任何一個人,恐怕不跟周瑯死磕到實在沒有辦法,都不會想要詔安的。長麟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上次科林帶著周瑯的士兵殺入了廣州城,長麟當時作為兩廣總督,確實費盡了心力,但就是無法退敵,最後才選擇給對方兩千萬銀元破財免災。

    誰承想他都從兩廣調到了閩浙,卻還是無法避開這個海寇,對方竟然追到了福建來。

    當年長麟以兩廣總督的權力,尚且無法阻擋住週瑯,現在他位居閩浙總督就更沒有信心了,不是說閩浙就比不上兩廣,而是因為他才剛剛上任不久,跟當地的各種勢力還不熟悉,加上他又是來查案的,抓了一大批當地官員,搞的人心惶惶,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調動太多的力量,因此他得到確實消息之後,就知道,面對周瑯,是不能用強力的。

    好處是,通過在廣州的接觸,他了解到這個海寇是可以談判的的,說話算數,給了錢就真的會退兵。

    清楚這種情況之後,長麟馬上就做出決定,詔安週瑯,而且要快。與其被對方打到了福州,被動的選擇詔安,還不如主動出擊,趁對方剛剛立足,就招安他,也省的丟失幾座城池後,自己還要吃乾系。

    而且長麟確實怕了,如果在讓這個海寇動起來,弄個兵圍福州,或者兵圍寧波的話,他這個閩浙總督怕是得赴了前任的老路。

    前任閩浙總督伍拉那已經下獄,還是長麟親手操作的,但長麟本人並不想這麼做。現在大家都知道伍拉那是以貪腐的罪名下獄的,可誰都知道,其實這是權力鬥爭的結果,如今這天下,當官的哪有不貪的。

    這件事的起因可以推到六七年前的乾隆五十三年,當時的福州將軍魁倫與閩浙總督伍拉那不合,倆人互相彈劾,伍拉那彈劾魁倫“嘻縱聲色” ;而魁倫則彈劾伍拉那結黨勒貪,造成閩省吏治廢弛。

    兩人的權力鬥爭因何而起外人不得而知,但起因就是將軍和總督相互彈劾,如果僅此也就罷了,按照慣例,倆人最後不過是被皇帝下旨斥責一二,也就結束了。可總督伍拉那時運不濟,之後幾年任內接連出事。

    在傳統觀念中,福建是一個民情獷悍之地,古來就多盜匪,其實主要還是福建地少人多,人活不下去了只能鋌而走險;烏拉那運氣不好的是,有盜匪也就罷了,卻始終彈壓不下去,伍拉那親自監督屬吏捕盜,先後所誅殺百數十人,可依然殺而復起,甚至很多盜匪跑到了台灣去為禍。

    台灣林爽文起義之後,清廷在沿海地區進行了十多年的查殺天地會成員,烏拉那做的並不比廣東差,但他就是攤上事了。

    去年福建沿海地區的水災,大量難民逃亡,當地讀書人請求伍拉那開倉放糧,伍拉那也不予置喙,結果官聲很不好。

    但把伍拉那推到懸崖邊的最大事件,還是陳周全的起義這種大事件,陳周全先是在同安地區,接著跑去台灣起事,歷史上沒有周瑯,伍拉那也因此被下獄。現在台灣的事情鬧的這樣大,難免會有一兩個大員要背黑鍋。

    壓到伍拉那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他應對叛亂的舉動讓乾隆不滿意。乾隆已經失去了耐心,他看著這幾年伍拉那勦賊是越剿越多,已經懷疑對方在敷衍了事。而且伍拉那缺乏勇氣,台灣叛亂之後,他駐紮泉州觀望,坐實了他縱盜的嫌疑,乾隆屢次催促他去台灣鎮壓,可伍拉那就是裹足不前。

    歷史上,乾隆已經派人來查問,逼急了伍拉那才跑去台灣,當時台灣的陳周全起義已經被鎮壓,伍拉那是去找機會推卸責任的,他拉出鹿港巡檢朱繼功,起義發生之前,恰好朱繼功因為家中長輩過世,以丁憂的名義回家奔喪。伍拉那於是將台灣起義的責任推給朱繼功,彈劾朱繼功“以喪去官,賊起,即攜眷內渡,請奪官戍新疆。”

    乾隆此時已經對伍拉那完全喪失了新任,下旨斥責:“伍拉納為總督,台灣賊起,陷城戕官,朕屢旨嚴飭始行,繼功丁憂巡檢,轉責其攜眷內渡,加以遠戍。伍拉納畏葸遷延,乃欲以此自掩,何其不知恥也!”

    乾隆認定伍拉那在推諉責任,剛好伍拉那又跟當地駐防八旗將軍不和,倆人鬥爭多年,都想著法子把對方置之死地。

    於是福州將軍魁倫藉機彈劾:“伍拉納性急,按察使錢受椿等迎合,治獄多未協。漳、泉被水,米值昂,民貧,巡撫浦霖等不為之所,多入海為盜。虎門近在省會,亦有盜舟出沒。”

    魁倫很聰明,他不彈劾伍拉那貪腐,然而歸因於他性急,一個性急的人,是不合適作為總督這樣的高級職務的,可在皇帝看來,伍拉那跟手下同流合污沆瀣一氣,這是結黨啊,是大忌。

    於是乾隆對伍拉那失望透頂,動怒要求徹查,現在不是魁倫跟伍拉那的權力鬥爭,而是皇帝想弄死伍拉那了。皇帝如果認真查辦了,這時代的官員那可能沒有污點。這一查就定下伍拉那等官員貪污、縱盜等罪名。而且皇帝還特意派遣信任的長麟來查辦,其實從決定查總督這種大員,皇帝心裡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伍拉那算是拉到了。

    長麟是真的不想把伍拉那置於死地的,首先他跟伍拉那都是覺羅,都是宗親,低頭不見抬頭見,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可是長麟來的時候,伍拉那就已經倒了,乾隆任命福州將軍兼署巡撫,配合長麟一起查案,自己一個外來的總督,在福州將軍兼任巡撫的魁倫面前,完全就說不上話,說是自己主持,實際上很多事情都是魁倫在做,長麟根本插不上手。

    魁倫和伍拉那倆人都是大員,鬥爭起來牽連一片。不但閩浙總督伍拉那下獄,福建巡撫浦霖甚至下面州縣大批官員受到牽連,牽連範圍之廣,幾乎讓福建的官僚階層一時間失去了控制。

    這一查才知道,未必是伍拉那就那麼不堪,實在是時運不濟。各地官倉空虛,不是伍拉那不肯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實在是倉中無米。其實福建各地官倉虧空的事情,伍拉那自己都查過。

    伍拉那自己清查福建諸州縣倉庫,上報稱虧谷六十四萬有奇、銀三十六萬有奇,最後處理的結果是限三年責諸主者償納,也就是讓管庫人員三年內補回。但是魁倫也抓住了把柄,上報說伍拉那上奏的數字不是實數,認為這是伍拉那貪贓枉法,縱容包庇貪官污吏。

    長麟一直試圖緩和,希望大事化小,試圖將責任都推到一些小官頭上。於是上奏稱,是布政司庫吏周經侵庫帑八萬有奇,造成了整個福建州縣的虧空。

    可乾隆一心弄死伍拉那等官,反而下旨斥責長麟等人徇隱。

    此時長麟才知道皇帝是鐵了心要收拾伍拉那了,也不敢包庇,只能拿出一些真憑實據,最鐵的一份就是伍拉那受鹽商賕十五萬,巡撫浦霖亦受二萬。

    一般來說,這種貪腐案是可以脫罪的,因為有和珅的天才發明,乾隆晚期的官員犯罪,是可以用銀子贖罪的,稱之為議罪銀。但這次乾隆親自過問了,定下了伍拉那抄家的處罰。

    長麟親自負責抄家,抄了白銀四十萬有奇、如意一百多柄,浦霖家,查抄到了窖藏黃金七百兩、銀二十八萬兩,田舍值六萬有奇。然後倆人被逮入京師,被當即斬首。布政使伊轍布也逮捕入京,死於路上。按察使錢受椿監送還福建,夾二次,重笞四十,然後在官吏面前公開處斬。

    由於長麟在查案過程中,一直試圖挽回局面,皇帝認為長麟過於寬厚,不利於整頓福建吏治,就讓魁倫代替他繼續查案,結果魁倫興大獄,福建諸州縣虧帑一萬以上皆斬,誅李堂等十人,罷免了大量官吏。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種覆巢之下,竟然也有一些身居肥缺的官員,能夠全身而退。比如先後做了後選為福建漳浦東場鹽大使,又補授古田縣知縣的一個叫做張廷琛的小官,竟然在魁倫的徹查之下,沒有被抓住任何把柄,這說明此人真的是一個清官,因為鹽場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容易摟錢的地方。

    而這個張廷琛的小官,他的一個孫子,後來成為滿清的擎天巨柱,名叫張之洞!

    這個張廷琛不但自己沒有被查出問題,反而跟長麟一樣,想方設法解救同僚,儘管那都是一群貪官污吏,可在這個時代,張廷琛的舉動反倒被認為是積陰德,被大家稱頌他後人肯定會發達的,這個發達最後就落到了張之洞頭上,而張之洞也是一個清官,這大概就是家風使然了。

    歷史上,原本長麟會被召回京師,但因為台灣匪患一直沒有平息,所以他繼續留下來,負責平亂,只是被去掉了查案的權力。

    但魁倫在福建的動作太大,導致福建十分混亂,這讓長麟無法調動足夠的力量,週瑯此時又打來了,讓長麟除了詔安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強硬鎮壓非但不可能壓的下去,他弄不好也落一個伍拉那的下場。

    當然詔安這件事,他不是私下進行,而是寫了一封奏摺陳述事實,請求皇帝定奪。

    長麟上奏稱,閩省匪患嚴重,一味力剿,只能屢剿屢复,不如剿撫並用事半功倍。聲稱多撫一賊,則官府可以少徵一兵,以賊勦賊,才是上冊。

    至於皇帝會不會答應,在長麟看來其實皇帝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台灣已經整個失陷,伍拉那剿匪不力已經處置,總不能為此接連處置朝廷大員,伍拉那的死已經背走了所有的罪名,該是改弦更張,採取新的方式了。

    所以長麟先派人來跟周瑯談談,看看這個海寇的要求,如果還是錢的問題,那就好辦,這次福建興大獄,很是抄了一大批官員的家,這些罪銀如果皇帝肯拿出來,撫賊的銀子就有了。

    可談的結果很不順利,週瑯這個海寇這回竟然不要錢,他跟夷人一樣,竟然要求貿易!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1
第九十八節做鄭芝龍還是做鄭成功


    感謝行在今天、白銀機器和小aaaaaaa的打賞,這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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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通商是乾隆皇帝親自定下來的,起因是當時英國東印度公司廣州代表洪仁輝因為無法忍受廣州官府的各種勒索,竟然強闖海疆要去北京告御狀,結果乾隆一怒之下,下令禁止廣州之外的其他口岸對外貿易,也就是自那之後,福州、寧波等地的對外貿易才被禁絕。

    現在周瑯又要求自己獲得在福建通商貿易的權力,這長麟是無法答應的,可是表面上無法答應,卻未必不能在實際上突破,任何規則都是有漏洞的,對滿清的官員來說,那些規則制定出來似乎就是給人鑽空子用的。

    長麟派遣了一個師爺跟周瑯私下表示。只要周瑯接受了詔安,朝廷會授予官職,既然是大清的官兵了,上岸採買補給,當然就會有一些方便,至於買多了一些補給之外的物資,也無可厚非不是。

    這個建議讓周瑯怦然心動,但他馬上想到了一個人,鄭芝龍。

    由於他覺得他目前的處境與明末鄭芝龍有幾分相像,所以這些天四處搜尋一些鄭芝龍的記載進行研究。

    鄭芝龍是一代梟雄,縱橫中日兩國,消滅了劉香等海上巨盜,獨霸了東方海洋,怒懟荷蘭人等西方勢力,讓其不得不按照鄭芝龍的規則行事。

    可是這樣一個梟雄,最後的一個舉動,卻讓周瑯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當南明小朝廷傾覆之際,他不但沒有想辦法維護這個小朝廷,反倒熱臉貼上了滿清,在滿清的招納下,親自跑去了北亰城。

    結果他去了北京,他兒子鄭成功在福建根本不肯投降,將鄭芝龍至於了一個十分尷尬和危險的境地,最後淒慘而死。

    這種海上梟雄的道德觀當然不可能跟南明小朝廷死心塌地,可莽撞的跑去北京,怎麼看都是一步昏招,很難想像會出自鄭芝龍這種梟雄之手。

    隨著收集的資料逐漸豐富,週瑯也慢慢開始理解鄭芝龍的選擇了。其實選擇滿清他並沒有錯,以他的立場來說,他並不忠於明朝,也就無所謂背叛,不過是相互利用,只是他覺得跟滿清合作更有利,那麼就果斷的拋棄明朝。

    至於上北京,恐怕鄭芝龍也是不情願的。當時的情況下,滿清八旗南下,鄭芝龍的軍隊根本就擋不住尚未腐朽的八旗,於是他果斷的放棄了福建小朝廷,放八旗兵進了福建,然後他被當時清軍統帥博洛許下的閩粵總督吸引,竟然親身前往博洛大營拜見,結果被騙了,表面上是自願去北京覲見多爾袞,實際上等於是被押解到北京去的。

    鄭芝龍犯得錯誤,其實也算不上錯誤,他相信了滿清而已。可誰能想到一個立志於做中原正統王朝的勢力,竟然會騙人。

    有著跟明朝長久合作的經驗,鄭芝龍對這種官方的信任,有些盲目了。

    最關鍵的是,鄭芝龍這種海上勢力,他明白一個穩定的基地對於海洋實力的重要性了,明朝已經危如累卵,他自然要選擇一個更強大的勢力投靠,他沒有問鼎天下的野心,只想做一個海上君王,那麼跟滿清合作,其實是一個最明智的選擇。

    至於民族大義,華夷大防之類的道德觀,當時連錢謙益這種名揚天下的大儒,都紛紛投效滿清,苛責一個海盜沒有道德感,其實很滑稽。

    鄭芝龍選擇滿清,完全是利益的判斷。正是因為有了官府的支持,鄭芝龍才能一步一步走上海賊王的寶座,因為他接受了明朝的詔安,成了福建水師總兵,他可以調動官府的力量一次一次跟自己的競爭對手糾纏,他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但他耗得起,他可以在陸地上放心的打造戰船,一次一次下海挑戰強敵,所以他最後成功了。

    對比一下這個時代就能理解,越南西山王朝支持中國沿海的海盜,竟然能讓這些海盜把滿清水師打壓的不敢出港。相比西山王朝的力量,得到明朝支持的鄭芝龍顯然優勢更明顯,但明朝傾覆了,所以鄭芝龍選擇跟滿清合作,繼續維持自己的海上地位,同時幫助滿清維護海防,換取滿清對自己的支持。

    其實選擇錯的並不是鄭芝龍,而是滿清朝廷,這個從白山黑水里走出來的游牧集團,當時完全不理解海洋的情況,密信自己的武力,結果鑄成了之後幾十年的鄭成功割據台灣。

    如果當時滿清選擇跟鄭芝龍合作,其實不需要許諾什麼閩粵總督,或者就給一個虛銜,讓鄭芝龍繼續幫助滿清維護海防,其實這是最好的選擇,有鄭芝龍海上集團存在,為了貿易利益,鄭芝龍是不可能讓自己的武力荒廢的,因此滿清的海防力量不至於像現在這麼廢弛。

    現在滿清督撫又要詔安週瑯,還暗示週瑯接受了詔安,就可以合理的登陸貿易,繞過一口通商的朝廷規矩。

    這對周瑯有極大的吸引力,因為只要答應對方,自己就等於是鄭芝龍接受了明朝詔安,擁有了雄霸海上的根基,而且打通陸地貿易,在一口通商的時代,等於自己獨占了福建的海上貿易,那麼壟斷武夷山茶葉來源,就是一個遲早的事情。

    至於面子問題,週瑯雖然也會糾結,但他能過這個心理關。可是穩妥起見,週瑯還是寫信去征詢了一下王輔茞的意見,王輔茞的意見很能代表這個時代的普通讀書人,如果對方支持的話,那麼自己的行為也就能得到普通讀書精英的支持。

    週瑯本來以為王輔茞這個讀書人是肯定會支持自己接受詔安的,因為他一直覺得王輔茞的世界觀跟滿清官府的文官更加一致,而跟天地會組織的世界觀格格不入,如果接受滿清詔安,王輔茞正好藉這個機會洗白上岸,搖身一變就成了滿清的官員,這難道不是他一直夢想的結果嗎。

    可意外的是,王輔茞來信言辭批判了周瑯的想法,他告訴週瑯說,古來三姓家奴皆沒有好下場!

    三姓家奴,好惡毒的語氣,從中周瑯明白,接受詔安是不能被王輔茞接受的,王輔茞不能接受,那麼大多數讀書人都不可能接受。

    名譽問題週瑯並不在乎,現在接受滿清詔安,目的也僅僅在於積累實力,而不是安心去做一個滿清的忠臣孝子,可如果自己的行為不被大多數讀書人接受,那是很可怕的,李自成那麼強大,沒有知識分子的支持,還不是敗亡了。

    只是周瑯從王輔茞的心中感覺到一種此人沒有說出真心話的感覺。

    其實道理很簡單,古來有造反受詔安的海盜,卻沒有造反受詔安的讀書人。

    王輔茞其實比周瑯更沒有退路。週瑯接受了詔安,還可以混一個武官職位,不被滿清官員重視,可他王輔茞該如何自處,他是一個讀書人,這種污點他背不起,進入滿清官場,他的背景會不斷的被人提氣,之後不被人接受,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甚至很有可能會被找個機會除掉。

    週瑯儘管感到疑慮,但還是接受了王輔茞的態度,他不能接受滿清的詔安。

    三姓家奴的名字也實在是太難聽了,他名義上是天地會旗下的南路大元帥,接受滿清詔安後,就要為滿清反過來征討天地會,這不僅是一種可恥的背叛行為,而且也不符合週瑯韜光養晦,在夾縫中悄悄發展的計劃。

    所以詔安在政治上也不是周瑯最理想的行為,但閩浙總督長麟的詔安,卻讓周瑯看到可以暫時跟長麟和平共處的可能性。

    他跟長麟的師爺表示,自己並不想跟朝廷為敵,只是手下十萬弟兄(誇大實力)不能不吃不喝,他是海商,只想做點貿易為生,如果朝廷不派人來打他,就讓他安心待在金、夏,他也不會主動滋事。如果清軍膽敢前來攻擊,週瑯威脅就會發兵進攻漳、泉兩府。

    師爺覺得,如果不能詔安週瑯,那麼暫時穩住對方也很重要,他私下表示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週瑯繼續表示,他可以不派人登岸貿易,但是如果有商民來金夏兩島貿易,希望官府不要干涉,否則視為斷絕金夏給養的敵對行為,週瑯依然會對漳州、泉州發起攻擊。

    這個建議讓師爺猶豫了起來,這等於讓官府默認走私行為啊,不過他一想,反正福建沿海的水師官兵本就長期跟海盜集團暗中勾結,走私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多一個週瑯,其實也不是大事,就算事發了,頂多殺幾個水兵,怪不到總督頭上去。

    只是在戰略上,有金夏在敵手,按理就不該攻略澎湖,有澎湖在敵手,按理就不該攻略台灣。

    可現在的情況下,金夏被周瑯盤踞,澎湖卻被李長庚收復了。接下來到底是去打台灣,還是收復金夏,這是一個很難的決斷。不過怎麼計劃都能說得過去,長麟決定先打台灣後打金夏,可以告訴皇帝說是擒賊先擒王,先打擊台灣的天地會匪首,在誅殺流竄金夏的小寇週瑯。如果長麟決定先打金夏,也可以告訴皇帝說台灣孤懸海外,金夏禍在肘腋,應先金夏而後台灣。

    總之中國文字博大精深,怎麼說都有道理,就看總督怎麼判斷了。

    至於週瑯,卻是打定主意既不做鄭芝龍,也不打算做鄭成功,在天地會跟滿清分出勝負之前,自己能不做出頭鳥就不做出頭鳥。

    一切就看長麟如何決定了,如果對方不接受的話,攻打漳州、泉州並不是不能實現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2
第九十九節花錢買路


    師爺的態度回复長麟之後,長麟並不難做決定。

    他是見識過週瑯軍隊的實力的,雖然上次週瑯軍中有許多夷人,這次並沒有夷人出現的情報,可根據台灣的情報,週瑯手下還是有一批夷人士兵的,且台灣官府有所誇大,將周瑯北伐的兵力誇作了一萬,以遮掩他們被一千多僱傭兵從南到北打穿的醜態。

    因此長麟判斷週瑯是把實力強大的夷人士兵留在台灣了,他不知道的是,週瑯手下的精銳,現在已經可以跟那些印度土兵一較長短了,或許在精神狀態上還比不上歐洲僱傭兵,但也可以跟他們對陣。

    金夏兩島守軍敗退回來之後,也大肆誇張周瑯手下軍隊的強大,這也讓長麟有所顧慮。最重要的是,長麟是見識過週瑯的軍隊的,同時他也從台灣府的一些奏報中判斷出,天地會的軍隊並沒有多麼強大,至少朝廷大軍之前是可以壓著天地會打的,只是在澎湖失守之後,那些福建籍為主的士兵因為後路被斷,軍心渙散,導致潰敗。

    根據這些判斷,長麟認為收復金夏恐怕比奪回台灣更難。

    在周瑯不接受詔安的情況下,長麟也不是不能接受雙方保持互不侵犯的默契。

    於是他給乾隆上了一封奏摺,洋洋灑灑數千言概括了他的行動計劃。

    他給皇帝解釋說,金門和廈門兩島之所以丟失,是因為福建水師主力被調去攻打澎湖,后防空虛,結果給海寇留下了機會。現在李長庚統帥閩浙水師,已經收復了澎湖,長麟認為應該先台灣而後金夏。

    他的道理是,官兵氣貫長虹,驅逐澎湖海寇主力,僅有餘部偷襲金夏不成大患,與其抽調軍隊掉頭收復金夏,不如趁著目前軍心正盛,一鼓作氣登陸台灣與匪首決戰,此時收回兵力,實在是牛刀殺雞。

    對於金夏的海寇,長麟做了負面的評價,不過理由很充足,這裡只是天地會匪首陳周全手下一支偏師,朝廷水師連陳周全任命的鎮海王朱濆防守的澎湖都能拿下,沒道理拿不下週瑯手下的海寇。

    對於金夏海寇的應對措施,長麟一面繼續表示要詔安,要撫,先穩住海寇,待朝廷大軍往還,然後一鼓作氣拿下海寇。

    既然是要穩住海寇,那麼在台灣被收復之前,長麟就有了藉口不跟周瑯發生衝突了。

    他的奏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發往北京,一來一回只需要一個月時間就能送達,是這個時代最快速的傳遞方式。

    但這一個月中,足夠很多事情發生了。

    來往金夏兩島貿易的福建當地人變得多了起來,但他們大多是被周瑯守軍的厚利打動,來給軍隊送一些給養的,週瑯最期待的茶葉並沒有多少,也不是來自武夷山,而是零零散散來自各地的散茶,數量十分有限。

    顯然從武夷山到出海口,清軍的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不是那麼容易通過的,沒有實力的茶商很難打通整條商道。

    真正的大茶商,早就習慣了走陸路,翻越武夷山經過江西到廣東,雖然路途遙遠,關卡林立,但已經形成了完整的運輸鏈,可從武夷山到大海,卻沒有現成的運輸渠道,單獨的商人很難獨自打通這樣一條通道,因此武夷山的茶葉就無法出海。

    這種狀況,週瑯認為單憑福建本地的小走私商恐怕無法解決,他需要一個有能力的人,不採用暴力的方式來疏通這樣一條通道,哪怕疏通的代價很高昂,但只要打通了,接著就是源源不斷的茶葉供應。

    這個人選自然是人情練達的魏連理,將魏連理從廣州調到廈門來,也是就近看住他,以免發生趙文那樣的叛逃事件。

    週瑯不知道的是,當他的信送到廣州去的時候,魏連理真的生出了叛逃的心思。

    他正在廣州享福呢,頗有些樂不思蜀,別說危險的前線了,台灣他都不想回去。

    無論是青樓風月,還是山珍海味這些他最喜歡的東西,台灣都遠遠比不上廣州。

    這時候週瑯突然來信讓他去廈門,告訴他讓他去打通通往武夷山的通道。

    他都快哭了!

    魏連理從來不是一個有勇氣,也不以自己沒有勇氣為恥的人,他習慣了阿諛奉承,曲意逢迎這一套手段,並且頗為洋洋自得,冒險二字他不會寫,富貴險中求這句話他不認同。

    但現在讓他去陌生的土地上打通商道,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

    可是耽於享樂的他,又實在是捨不得眼前的富貴,他在廣州已經打開了局面,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讓他放棄這一切,哪怕帶著無窮的財富潛逃,一輩子隱姓埋名,他真的做不到。

    他貪圖享樂,可實際上他並不貪財,有錢就花是他的人生哲學。他甚至不惜重金,託人從揚州買來了一個既能唱戲唱曲,又能鋪床疊被的瘦馬小戲班,讓他在廣州的權貴中,頗為受歡迎。

    他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能安然享受這一切,是因為他背後有周瑯在支持,如果背叛了周瑯,他將一無是處,只能淪落到青樓中看人臉色,甚至供人玩樂的結局。

    所以痛苦了三天后,他還是鬱悶的帶著行囊上路。

    到了廈門後,週瑯對他講解了一下目前的現狀。

    告訴他跟福建官府達成了一個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商道打開,官府不會介入。但這條商路福建的走私商沒有能力趟出來,需要魏連理去一趟。

    讓魏連理以商人的身份,潛入內陸,沿著九龍江、晉江等水道上溯到武夷山,趟出一條福建輸茶通道的同時,還要跟沿途的地方勢力建立關係,疏通這條人道。

    用魏連理當然就不是用武力解決了,而是用金錢開道,在貴金屬貨幣時代,能攜帶的資金有限,週瑯給魏連理全部帶上金錠,並派三個親信壯漢陪同,還給他賠了兩頭驢,他也只能帶一萬兩黃金,金銀比價一比十,也就是十萬兩銀子,用十萬兩打通這條茶葉商道,很划算。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2
第一百節武夷金山


    中國是一個幸運的國度,至少在漫長的歷史上是這樣。

    為什麼說幸運,因為很多東西跟中國人的個人努力沒有關係,比如物產。

    久負盛名的絲綢,從秦漢到唐宋時代,為中國帶來了源源不斷的白銀,是外貿的暢銷產品,如果說馴養蠶種是中國人的努力使然,那麼蠶這種生物產自中國,就只能說是幸運;接著是瓷器扮演了貿易龍頭商品的角色,在宋明時期依然扮演著全世界暢銷品的角色,繼續為中國吸納海量的白銀,導致中國這樣一個產銀量很少的國家,在明代竟然可以實行貨幣白銀化;到了清代,植桑養蠶等技術早已傳遍了全世界,瓷器燒製技術也不再為中國所獨享,可茶葉這種對氣候十分苛求的植物,卻讓中國繼續壟斷這種最暢銷的飲料貿易。

    怎麼能說不幸運!

    可惜如此一個天賜之國,竟然淪落到清末那種被人欺負的大知識分子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劣等人種,文化是劣等文化,發出了跟白人混血改良人種,廢除漢字引入拼音的聲音。

    這就好比是首富的兒子繼承了家業,本應該完成幾個小目標繼續壯大,卻坐擁龐大的資源,最後搞的破產一樣,簡直是差到了極點。

    週瑯是一個商人,他習慣用商業和經濟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在商業和經濟角度來看,清朝的沒落跟他的經濟政策是分不開的,如此龐大的一個帝國,稅收總量上竟然跟英國這個小國相比一點不佔優勢,排除工業技術的差距,落後的稅收體係是關鍵。因為滿清不但無法跟同時代的英國相比,甚至連幾百年前的宋朝都不如,南宋淳熙年間,非農業稅更是接近85%,可滿清的稅收,依然沿襲明代,以農業稅為主。

    所以周瑯格外不認同滿清坐擁武夷山這座金山,竟然封閉福建的對外貿易,讓福建空有優良的港口,卻只能做內貿,而且限製茶葉走海陸運輸,簡直就是最荒唐的事情,比之漕糧走運河還要荒唐。

    他不為滿清可惜,滿清看不到或者不在乎的,週瑯在乎,他認為這是他的一個機會。

    他將開闢這條財路,然後才這條財路上,收取最豐碩的回報。

    週瑯用的人也很對。

    魏連理就適合做這種事。

    他帶著真金白銀,扮作商人,小心翼翼的走入福建內陸。

    財不露白,他當然不能像在廣州那樣扮大款,穿的十分樸素,將金子藏的很好,怎麼看都是普通的行腳商人,沒多少油水可撈,他甚至拒絕週瑯提供的兩頭驢,而是擔起了貨擔,因為他是江湖人,他知道江湖規矩,不管是山賊還是土寇,只要不是不講規矩的新手,都會遵循一些起碼的規矩,比如有十不搶。

    一是喜車喪車不搶,二是郵差不搶,三是擺渡的不搶,四是背包行醫的不搶,五是耍錢、賭博的不搶,六是挑八股繩的不搶,七是車店不搶,八是僧侶、道人、尼姑不搶,九是鰥寡孤獨的不搶,十是單身的夜行人不搶。

    可有些人不講究這些,有那些不入流的專挑老弱病殘下手,可一般情況下,有三種人,是誰都不搶的,一種是行醫的郎中,一種是挑擔的貨郎,一種是行腳的僧人。

    歸根結底還是這些人對土匪也有利,搶行醫的人,就沒人給他們看病,搶挑擔的人,他們也就得不到補給,至於僧道,這屬於信仰範疇,再說苦行僧哪裡有什麼油水。

    因此扮作行腳商是十分安全的,如果遇到十分不講理的,魏連理覺得保護他的三個精銳士兵比撒錢更有效,一旦露了白,他估計他死在路上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他帶的錢,不是為了對付多如牛毛的山賊土匪的,而是用來打通白道的,也就是給各個汛塘的清軍大爺們送禮。

    而這個送禮也有講究,他去的時候,一分錢都不給,悄然過了各個關卡,有的甚至是偷渡過去的。

    當他到了天宮山一帶,發現了萬頃茶園,並且這裡靠近溪流,然後租了小船,採購了茶葉,順流而下,這時候才按照規矩,一個關一個卡的過,但這規矩是潛規矩,也就是花錢讓士兵放行。

    給錢也不是白給的,而是跟當地守軍結交,並且定下以後的規矩,每次都按照規矩給錢,老實說這第一趟必然是虧本的,他運回來的一船兩百擔茶葉,每擔茶葉在廣州賣給洋人的售價也不過20兩,一船下來售價不足四千兩,花出去的銀子卻高達五千兩,當然給周瑯的報賬就是一萬兩黃金都花光了,無論如何這鐵定賠錢。

    但周瑯關心的,不是這一趟的盈虧,他關心的是這條路的安全。

    魏連理本以為這一趟任務結束他就可以回廣州了,卻不想週瑯讓他直接留在這裡,並且告訴他,他必須常駐茶葉產地,負責茶葉的貨源。

    當然週瑯給了魏連理足夠的好處,那就是允許他的連利行來經手這筆買賣,也就是說這是魏連理自己的生意,當然如果有的選,魏連理寧可不賺這筆辛苦錢。

    如果是去趟路,魏連理認為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可如果是讓自己長期負責茶葉渠道,那目前這條路就不夠保險。

    他不能讓他的運輸線捏在沿途守衛兵丁的手裡,而是要尋求更高層權力的保障,他需要跟各個衙門都拉上關係。

    但這並不容易,因為魁倫正在福建興大獄,抓了太多的人了,大多數都以貪腐問罪,一時間魏連理手持大把的真金白銀,竟然花不出去。

    錢花不出去,貨卻被扣了。

    魏連理跟沿途守軍達成了協議,按照單趟收費,至於他一趟運多少貨物通關,沒人在乎。所以運輸量越大,那麼他的收益就越大,運的少了,只能賠錢。加上有周瑯的保證,他極為張揚的一次編組上百艘木排運茶,聲勢實在是太大了,結果到了漳州府,引起了當地官府的注意,被扣了下來。

    眼明手快的魏連理孤身脫險,跪在周瑯面前哭訴,直言這趟差事不能幹,請求讓他回廣州去,他保證在廣州他可以弄來更多的茶葉。

    週瑯不為所動,反而讓人帶他去福州找長麟的師爺,他質問師爺,是不是總督攔下了他的貨,是想跟他開戰嗎?

    這給長麟出了一個難題,因為按照他跟周瑯達成的私下協議,雙方互不侵犯,長麟也保證不會干涉去金夏貿易的商賈,可是他也不支持週瑯直接去貿易,現在周瑯強行打開茶葉商路,並且過於招搖,被漳州府攔下,這讓長麟處理起來也很棘手。

    因為被扣下的是一批茶葉,茶葉按照規定只能在廣州貿易,週瑯的人卻大張旗鼓的從水路直赴金夏,不被攔截才怪了,漳州府攔下這些貨,全都是禁品,讓長麟都不好明著出面去討要。

    但周瑯堅持不承認魏連理是他的人,只說這是一個給自己運輸補給的商人,結果卻被攔下,質問是不是長麟有意阻斷週瑯的補給,是不是打算開戰。

    此時台灣戰事已經到了極為膠著的地步,官府和天地會雙方都在爭取周瑯的支持,如果週瑯暴走,長麟就麻煩了。

    於是他讓師爺手持他的密信,跟著周瑯的人去漳州府走了一趟。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3
第一百零一節金銀流淌的聲音


    其實漳州府扣押這批貨,並不是要和誰過不去,而是如今的風聲太緊了,人人自危。

    放任這麼一大批貨從自己的下去堂而皇之的走私,漳州府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才扣下了這些貨。

    結果看到長麟的師爺,帶著長麟的密信到訪,漳州府馬上就放行了。

    原來參與這門買賣的,是總督長麟啊,攔長麟的貨,那不是找死嗎,嫌魁倫的刀沒加到自己脖子上?

    魏連理也很會做人,跟著師爺一起從漳州府將貨物領出來後,他馬上舔著臉向這些父母官孝敬了一把,這時候當官的終於敢收錢了。

    之後的幾個月,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但魏連理已經很少需要長麟親自出馬了,他已經建立了自己的人脈網,假如船被扣在了長泰,他不需要長麟的出面,直接通過漳州府的關係就解決了。

    於是他的商道越來越暢通,偶有汛塘官兵不滿“過關費”數量,就有當地官府出面,魏連理編織出了一張牢固的保護傘,當然這跟他自身的能力有關,但也跟他手裡的資本有關,如果沒有雄厚的資本實力,他人情練達的優勢就只能在青樓糊口,如果有了充足的資本,他就能編織出一張權力保護傘來。

    隨著貿易道路的通暢,魏連理從廣州將連利行的骨幹調了過來,在沿江各個市鎮建立貨棧,接受上游的貨物,包裝也是按照廣州出口的統一規格,最後統一在廈門進行銷售。

    運輸是通暢了,可貨物卻不足了,畢竟福建產茶區主要在北方,通過閩江流域更容易抵達,從九龍江或者晉江上溯的話,路途過於遙遠,運費不是阻礙,沿途打通關節的費用,卻讓這筆買賣沒有了賺頭。

    魏連理一咬牙,乾脆開拓閩江航道,現在買賣是自己的,總是虧錢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魏連理在反复確認週瑯跟長麟秘密協議有效之後,啟程前往福州,從閩江入建溪,最後直達茶葉產區的崇安、光澤、建陽、建甌等縣,一路險灘極多,交通十分困難,但因為有長麟的暗中支持,他得以順利通過官方的封鎖,成功建立一條新的商路。

    長麟如此配合,是因為台灣的戰局焦灼無比,短期內分不出勝負。

    此時的清軍嚴重缺乏大將,海上有李長庚這樣的悍將,但陸地統帥嚴重缺乏,福康安已經病的起不了床,清軍中真正打過仗的高級將領,鳳毛麟角。反倒是天地會的組織越來越完善,軍隊戰鬥力越來越強,已經真正成了心腹大患。

    長麟已經調動了能調動的所有兵力,不但由福建提督烏蘭保、海壇鎮總兵特克什布率領福建兵員四萬,還從浙江抽調了三萬浙兵,總計七萬大軍,經澎湖登陸了台灣北部鹿港,一度拿下了彰化縣,但隨即就在陳周全的反擊下丟失,現在八萬水路軍兵,都被圍困在鹿港附近的狹小地域。

    長麟有心從海上直撲安平港,可對方防守嚴密,多次強攻未果,加上援兵遲遲不到,長麟兵力捉襟見肘。

    週瑯所處的位置顯得十分重要,不但清軍需要籠絡住他,就連天地會都在爭取周瑯。

    陳周全的老家在同安,正巧是金門鎖住的海灣,從金門出發,可以直達同安。陳周全很想打回老家,以他在家鄉的號召力,以及留在當地的天地會人馬,他有信心那些同安,從而登陸大陸,跟清軍逐鹿中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被動的等待清軍進攻。

    長麟也很清楚這個情況,所以他一面在同安部署重兵,一面防備天地會勢力滲透,一面其實也是防範週瑯從海上突襲,儘管目前看似籠絡住了周瑯,但這種海寇誰能放心。

    對自己目前的局面週瑯很滿意,尤其是茶葉商路的開通,讓周瑯明白他取得不僅是財富,而且是建功立業的根基。

    週瑯已經復制了東港的關稅體系,而且有所發展,他終於開通了交易稅,因為茶葉是按照標準箱來交易的,主要針對外貿,因此較為正規,偷稅漏稅的空子不大,所以周瑯定下每箱抽一個銀元,這比廣州值百抽五的稅率還高,但卻沒有了各種陋規,其實大大的減輕了商人的賦稅。

    結果吸引來了大量商人。

    只不過可惜的是,還沒到產茶季節,福建腹地流入廈門的茶葉,不過是各地的存量茶,到目前為止,魏連理運來的茶葉也不過一萬擔,拋掉打通官府的花銷,基本上沒有利潤可言。

    但這條商道已經打通,只要熬到明年春茶,不用懷疑,大量茶葉會滾滾湧入廈門。週瑯預計,到時候光是抽稅,就能有一百萬銀元。

    對金夏情況關心的,除了周瑯,就數亨利皮特了,他坐鎮東港,卻始終留意廈門的情況,要求週瑯每週都要寫一份報告給委員會匯報。

    得知周瑯已經成功開拓茶道之後,亨利皮特已經坐不住了,親自趕往廈門,儘管茶葉貿易還沒有完全打開,可是他已經誇張的描述,說他在入海的各條溪流中聽到的,不是嘩嘩的水聲,而是金銀流淌的聲音。

    亨利皮特來廈門,當然不止是來聞金銀流淌的聲音的,他還帶來了東印度公司的大班布朗。

    週瑯通過亨利皮特向東印度公司發出的聯盟建議,已經得到了印度總督的回复,至於什麼時候回复的,回复的內容是什麼,週瑯不得而知。

    但他太了解這種商業操作了,印度總督肯定給了一個有空間的操作,當時印度總督只是知道周瑯會去開拓中國沿海基地,並不能保證能否打開商路,那麼他肯定會留一個活口,換做週瑯則會告知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代表布朗,如果確認對方打開了商路,那麼就可以跟對方進行結盟談判,如果對方沒有打開也沒有能力打開商路的話,就不做理會。

    所以現在商路打開了,布朗跟亨利皮特就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4
第一百零三節都是魁倫惹的禍


    海盜的騷擾雖然暫時緩解,可很快長麟就驚懼的發現,週瑯比任何海盜都更麻煩,因為周瑯再次跟夷人勾結起來,吸引大批夷人來廈門貿易,這種情形已經被魁倫上報給了皇帝,乾隆下旨斥問。..

    “似此肆行無忌,日聚日多,且恃有島嶼藏身,豈不又至釀成前明倭寇?關係非小!”

    乾隆的關注,讓長麟感到壓力重重,因為他實在無力在跟陳周全鏖戰的同時,對周瑯進行打擊,不過他的憂慮很快就結束了,因為陳周全給了他一記重擊,將清軍收復的鹿港又奪了回去,大批清軍敗退澎湖,長麟上書請罪,乾隆將他革職,召回京師聽參,而將閩浙總督一職暫由魁倫署理。

    雖然獲罪,但長麟卻舒了一口氣,因為他總算擺脫這些麻煩事,以後該魁倫去頭疼了。

    週瑯此時身處廈門,覺得該做的都做完了,已經開始準備離開金夏的事宜。

    最後一些收尾的工作是女海盜的安置問題。

    得知這些女性是女海盜而不是海盜家眷的時候,週瑯相當吃驚,因為根據他的認識,沿海漁民對於女人上船是很忌諱的。

    所以得知投奔海盜的船上有女人的時候,週瑯天然的認為這些人是海盜的家眷,他當然不願意自己的海軍中還有女人活動,他不是忌諱,而是擔心影響軍心。所以他很重視這些女性的安置工作,他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心思,那就是妥善安置了海盜家眷,有助於提高海盜的忠誠度,很容易就能將他們從海盜的身份轉化為正規海軍士兵。

    誰知道這些女性竟然不是家眷,而是正正經經的海盜,是跟男人一樣拿刀殺人的悍匪。

    了解後才知道,海盜團體的文化有多麼特殊。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閩粵海域的海盜集團中,存在為數不少的女性。而且所有的海盜組織,都不約而同的將女海盜單獨編組。這些女海盜,可不是古代軍隊中的女營,所謂的女營,說白了就是供士兵釋放的營妓,朱元璋的明軍中,就設置著女營,由犯罪的官員女眷充任。反倒是明末李自成起義軍中的女營,是由農民軍家眷組成,也不允許士兵隨意侵犯。

    這些女海盜的身份,非但不是營妓,而且是嚴格跟男海盜隔離開來的,由單獨的女海盜頭子統領,加勒比海盜電影中那個中國女海盜其實就是以此為原型的。

    海盜船嚴禁男海盜侵凌女海盜,那麼男人的生理問題怎麼解決?答案讓人聞之菊花緊,海盜中竟然流行男男,許多被抓來的新海盜,往往都會受到孤獨寂寞的老海盜的摧殘,可一旦動了女海盜,往往就是處死。

    週瑯還八卦的詢問了一下原因,結果海盜的回答多種多樣,有的說是女海盜的首領,往往都是大頭目的老婆,敢侵犯女性的,無一例外會被處死,因此無人敢犯。但這種文化的形成,絕不是由一個人決定的,週瑯猜測,是因為海盜長期活動形成的適應性規矩,因為一旦男海盜開始不受約束的欺負女海盜,那麼海盜集團的紀律性也就蕩然無存,甚至會發生因為爭奪女性資源而火併的現象,為了防止這種某蟲上腦造成的麻煩,就只能出現了這種規矩。

    探聽具體原因只是八卦,但對女海盜的身份登基信息進行總結,還是能夠得出一些有用的結論的。

    比如周瑯就發現,大多數女性海盜,都是出身於那些特殊族群,比如對女性限制比較少的客家族群,以及疍民群體,客家人和疍民都屬於東南一帶的少數族群,尤其是疍民,長期受到主流群體的歧視,究其原因其實並不是民族偏見,就是因為他們窮。

    連官府的公文往來中,都稱疍民為窮疍。

    貧窮的結果,就是不可能那麼講究,地主家的女人可以纏足,可以當抱小姐,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因為人家折騰的起,窮的連男人都要養不活的偏居山里的客家人,還有那些連山地都沒有,只能常年生活在水上的疍民,讓他們講究這些,根本不現實,文化畢竟是脫胎與生活中的。

    所以這些窮苦的族群,在長久的艱難生活中,不但沒有養成纏足等惡習,女人普遍要接受跟男人一樣的勞動,疍民中就沒有女人不上船的習俗,因為船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出生是在船上,結婚是在船上,死亡也是在船上,不管男人女人,一輩子不下船容易,不上船不可能。

    正是由於這些女人們跟男人一樣勞作,偶然的情況下,他們也會跟男人一樣,加入海盜團體謀生,這就出現了為數可觀的女性海盜。

    週瑯收容的女海盜數量高達三千人,雖然跟男海盜還是不能比,但已經十分驚人。

    由於這些女海盜不是家眷,安置他們就有了問題,如果他們是海盜的家眷,那麼就簡單了,自然有他們的男人養活他們,週瑯提供的軍餉,足夠讓他們過上寬鬆的生活。可現在她們自己就是海盜,週瑯不要她們,讓她們怎麼辦?生存都是問題!

    其實問題也很好解決,招女兵不就完了。

    週瑯在鳳山縣的時候,甚至曾經因為找不到女兵而惋惜,因為連他建立的粗陋的醫療兵都全都是男兵,連個女護士都沒有,沒有女士的溫情,如何撫慰傷員那顆脆弱的心啊。

    這下好了,一下子多了三千連當海盜都不在乎的女人,那麼當護士自然更不在話下。

    於是拒絕他們上船之後,馬上讓她們搖身一變,變成了醫護兵。

    對她們進行編組,一部分留在廈門建立起來的海軍醫院,一部分還會分配回台灣,進入陸軍醫院工作。

    就在這項工作即將完成,週瑯已經準備好回台灣跟家人團聚的時候,突然長麟被罷免的消息傳來了。

    把消息帶回來的,是屁滾尿流的魏連理,果然是春江水暖鴨先知,身處跟敵人接觸第一線的魏連理,對這些問題最為敏感。

    魏連理痛哭流涕,說驚險無比,好像他晚走一步,他就要被官府抓住凌遲了一般。

    可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長麟是獲罪免職,但福建官府還沒來得及關注到商人這種群體呢,魏連理就跑了。

    他之所以跑,是因為他感到自己待在福州已經不安全了,他之所以敢待在福州,是因為確信長麟會保護他,很清楚的知道,長麟就是他的保護傘,而福州雖然比不上廣州,但比廈門那是強太多了,於是打著開拓貿易的幌子,賴在福州享福,可剛以聽說長麟被免職,他馬上就開溜。

    他知道自己的保護傘倒了,他就不再安全,至於清軍會不會真的殺他,他不想賭,他必須先跑了,才能心安。

    魏連理得到消息的渠道,當然是福州官府,甚至跟長麟的親隨確認過,在福州享福的同時,他也在福州衙門建立了人脈,帶回來不少內情。

    長麟被撤換,週瑯能想到,因為周瑯雖然不知道滿清高層的動向,但他卻知道清軍在台灣兵敗的結果。伍拉那鎮壓不住匪患,最後被逮捕殺頭,長麟的身份也比不伍拉那更尊貴,即便不被殺頭,撤職查辦也是可以想像的。

    週瑯更關心的是長麟撤職之後,福建的政局變化,對他的影響。他之前跟長麟之間的默契,完全是私下達成的,沒有任何文字溝通,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繼任者魁倫,會不會繼續保持這種默契,週瑯沒有信心。

    而且身處廈門,不可能不知道魁倫在福建興的大獄,從此人的手段和他以往的名聲看,這人相對其他官員要清廉一些,除了規定的俸祿、規禮等收入外,並不主動去勒索,至少沒聽過這方面的消息。

    而且魁倫在福建抓人抓的肆無忌憚不計後果,性格方面就屬於那種不容易妥協的類型,這種人不好打交道。

    他做福州將軍的時候,就敢跟閩浙總督為首的文官集團常年對撼,頗有股子愣頭青的脾性,對這種人來硬的不行。

    週瑯可以威脅長麟進攻漳、泉二州,但威脅魁倫恐怕不好使,反倒容易把對方逼急了。

    所以周瑯決定用軟的,繼續保持跟福建官府的默契,他的局面才剛剛打開,第一次收穫季節還沒到,僅僅收穫了一茬夏茶和秋茶,真正的大收穫春茶還沒到,如果被人破壞的話,不免可惜。

    所以周瑯希望向魁倫主動示好,表示願意繼續跟福建官府井水不犯河水,這個艱鉅的溝通任務,當然非魏連理莫屬了。

    於是哭喪著臉的魏連理不得不再一次做他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魏連理在人情方面比周瑯猶有過之,週瑯能分析出魁倫是一個不好打交道的人物,魏連理豈會不知。

    所以為了防備直接見面被人抓了砍頭的慘劇發生,魏連理悄悄進入福州,並沒有直接去聯絡總督,而是從魁倫的親近入手。

    他花費重金,通過福建官府的一些人脈,聯繫上了魁倫的師爺,然後在安全的地方,亮出自己的身份,跟師爺先談談。

    談的結果很不好,因為周瑯礙于魁倫的性格,沒有像威脅長麟那樣威脅魁倫,可反倒被魁倫威脅了。

    魁倫要求週瑯立馬投誠,福建願意接納他,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果執迷不悟,威脅要派兵清剿!

    收到回复的周瑯不得不感嘆一聲,過於剛直的人果然玩不了政治。

    現在的情況,分明就是周瑯佔優,不去威脅魁倫就已經很講良心了,對方反倒威脅起了周瑯,這讓周瑯認為,魁倫還沒有認清局面。

    “那就讓他清剿一個試試!”

    週瑯倒是想看看,魁倫打算如何啃下他已經經營的穩若磐石的金夏防禦。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4
第一百零四節鼓浪嶼大海戰


    魁倫是當真要攻打金夏的。

    在戰略主張上,他本來就跟長麟不一致,長麟主張先攻台,後平金夏。

    魁倫做過福州將軍,他覺得長麟這完全就是缺乏軍事常識。

    既沒有不打金夏先打澎湖的道理,也沒有不打澎湖先打台灣的道理,雖然機緣巧合之下,清軍佔了澎湖,海寇卻偷襲了金夏,那麼自然是應該先解決金夏的海寇,在考慮收復台灣的問題。

    但當時乾隆的指示是,讓魁倫在福建查案,長麟負責收復台灣,他在軍事上的發言權不夠,無法影響長麟。

    現在他的案子查完了,長麟獲罪回京,加上台灣的局面已經很明顯失敗了,魁倫自然要改弦更張,先將肘腋的金夏收復,然後在考慮台灣的問題。

    至於長麟之前默認週瑯海寇集團盤踞金夏,魁倫也不置可否,雖說長麟的安撫策略起了一定的作用,週瑯這半年來一直很老實,就乖乖的待在金夏兩島做貿易,沒有像其他海盜那樣為禍地方,但魁倫也不可能容忍他繼續盤踞在要害地方。

    所以魁倫通過師爺跟魏連理接觸的同時,已經開始調兵遣將。

    李長庚是一把鋒利的刀子,雖然攻打台灣失敗了,可那主要是陸戰不利,李長庚指揮的水師,一直牢牢的控制著澎湖到台灣海域。

    金門和廈門都是海島,攻打這兩地就離不開水師,所以調李長庚回福建,進行前期的準備,是十分有必要的。

    只不過魁倫跟長麟不同,長麟在廣州就見識過週瑯的實力,可魁倫什麼都不知道,他在用台灣天地會的實力來跟周瑯做對比,因此有些小瞧了周瑯。

    小瞧的後果就是戰略的失誤,魁倫不但要把周瑯從金夏兩島趕出去,還要一起摧毀週瑯的老巢,所以他決定兩路出擊,李長庚一邊負責圍攻金夏,另一邊還要他派兵護送馬步兵登陸鳳山縣,端了周瑯的老巢。

    如果說周瑯真的跟陳周全手下的那些軍隊實力相當,魁倫的這番佈置其實也沒錯,是畢其功於一役的策略,在金夏將周瑯艦隊趕走,又去奪佔了鳳山縣,讓周瑯沒有後路,這樣就等於徹底掐滅了周瑯實力死灰復燃的基礎,避免了當年伍拉那剿匪越剿越多的窘境。

    當然如果能在金夏直接消滅週瑯更好,如果不能消滅,端了鳳山老巢後,逃出金夏的周瑯就只能奔赴台灣投靠陳周全,到時候清軍則已經在鳳山縣打開了局面,魁倫打算一南一北兩面夾攻台灣。

    只可惜他這第一步李長庚就不同意,李長庚是跟周瑯艦隊交過手的,當時他圍困朱濆集團,眼見要拿下澎湖本島,結果週瑯艦隊強闖澎湖,強大的火力硬是撕開了李長庚的包圍,壓制的他手下的砲台都沒有還手之力。

    所以李長庚建議魁倫,還是要集中兵力,而不要分兵。可是魁倫這種人決定了的事情,往往很固執。

    他告訴李長庚說,打金夏的主力是水師,打鳳山縣靠的主要是陸師,雙方互不干擾,不存在集中兵力一說。他要求李長庚只管關好攻打金夏事宜,對鳳山縣也只需要護送馬步兵登陸即可,根本就不給李長庚討論的機會。

    魁倫的自信來源於跟陳周全交手的情況,這次雖然清軍再次被陳周全趕出台灣,可八萬清軍水陸軍只戰死了一萬多人,幾乎是全身而退,主要是沒能在台灣立足,戰鬥力上,雙方半斤八兩。

    魁倫得到的消息,週瑯只是陳周全手下一個將領,擁兵只有三萬,閩浙陸師雖然敗於台灣,可主力尚存,派遣五萬人前去攻打鳳山縣,應該萬無一失。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嗎……

    魁倫的動作很快,週瑯甚至都沒來得及從台灣調兵,就被李長庚艦隊逼了上來。

    李長庚的艦隊規模,毫不輸給當年的朱濆,這才正常,滿清畢竟是一個大帝國,作用整個中國的國力,如果他真想打造艦隊,不可能輸給海盜。

    而且李長庚並沒有裝備水師中老舊的船型,而是僱傭福州一帶的船匠,打造海盜喜歡的那種霆船,每船都安裝大砲,多者十餘門,少者也有五六門,火力上完全碾壓一般的海盜。

    但只相對於普通的海盜。

    李長庚艦隊戰船有一百二十艘,總火力高達上千門火砲,相比之下,週瑯艦隊依然只有三十艘老閘船,六艘歐式武裝商船,總火力不足八百門大砲,但雙方的大砲技術上,有時代的差別。

    所以在火力的對拼方面,週瑯擁有絕對的自信。

    可是戰前,他還是接受艦隊司令哈拉爾的建議,將艦隊全部駛出港口。

    當發現了李長庚艦隊之後,週瑯就知道清軍的進攻即將到來,哈拉爾認為,應該趁著清軍艦隊封鎖金夏之前,將艦隊調出港口,以免艦隊被窩在港口。

    於是當李長庚艦隊包圍金夏個砲台的時候,哈拉爾已經指揮艦隊離開了港口,繞道進入了外洋。

    結果發生的第一場戰鬥,並不是一場海戰,而是李長庚攻打炮台的戰鬥。

    戰況可想而知,週瑯現在打造的金夏防禦,別說李長庚艦隊了,就是英國海軍來了,也無處下口。這不是李長庚艦隊戰鬥力的問題,而是一個常識問題。在人類海軍史上,海軍正面佔領旗鼓相當的地方要塞的情況十分罕見,英國海軍即使在顛峰時期,也極少去主動攻擊砲台。因為用海軍跟砲台進行對轟,這本來就是十分不利的情況。

    李長庚艦隊裝備的滿清自造火砲,在射程和威力方面,完全無法跟周瑯砲台上裝備的重砲相比,不過精確度倒是半斤八兩,前膛火砲本就沒有精確打擊一說,靠的是火力覆蓋。

    因此李長庚艦隊圍攻砲台的局面,儘管非常被動,火力上被壓制,實際上並沒有損失幾條船,兩個多小時的砲戰,也僅有三艘大船被擊沉,沒有傷筋動骨。

    真正的損失來自於哈拉爾艦隊的反攻,哈拉爾在外洋繞了一圈,然後駛回金夏,不知道李長庚之前是不是判斷哈拉爾是逃跑,還是缺乏大規模海戰的經驗,對此防備不足,結果哈拉爾艦隊集中火力,先是遠距離利用射程優勢吊射李長庚艦隊,先是金門,然後是廈門和鼓浪嶼。

    李長庚也不虧是這個時代滿清一等一的海軍將領了,在圍攻金門砲台的艦隊被攻擊後,他沉著指揮讓艦隊退入鼓浪嶼附近海域,此時損失還不大,畢竟艦炮在海上齊射,比砲台更沒有準確性,這種海戰,沒有一天時間的砲戰,是很難給對方大規模殺傷的,海戰史上也不乏互相砲擊了一整天,結果都沒打沉幾艘船的尷尬局面。像特拉法爾加海戰和對馬海戰這樣的殲滅戰,是極其罕見的,指揮官也因此會被載入海戰史冊。

    可即便是特拉法爾加海戰,也沒有完全殲滅法國海軍,參戰的法國和西班牙聯合艦隊33艘戰列艦中,有12艘被俘,7艘完全喪失戰鬥力,1艘正在起火燃燒,9艘逃往加的斯,4艘逃向直布羅陀,真正被當場擊沉的其實一艘都沒有。

    但李長庚將艦隊收縮到了鼓浪嶼海域這個狹小的環境之後,卻犯了一個大錯誤,李長庚判斷週瑯艦隊船大,認為對方進入海況復雜的近海會十分不利,這是他跟海盜周旋的這些年中摸索出來的經驗,因為海盜常常就是利用這種方式,進入一些礁石林立的地帶,躲避水師的大船追擊,現在周瑯艦隊的船比他的更大,所以他也可以藉用海盜的戰術。

    可他不知道哈拉爾是一個專業的船長,受過專業的訓練,並不是依靠常識和經驗進行航海的,而是根據詳細的海圖來指揮,而在金夏駐紮這半年來,今夏水域的水文情況,哈拉爾比李長庚更清楚。

    所以哈拉爾大膽的讓艦隊駛入鼓浪嶼海域。

    一場激烈的砲戰之後,李長庚發現不敵,損失了十多艘戰船後,試圖退走,但此時哈拉爾利用航速優勢,堵住李長庚退卻的南路,逼迫李長庚要么退出外海,要么選擇強闖廈門和鼓浪嶼之間的鷺江。

    鷺江其實是鼓浪嶼和廈門島之間的海溝,是優良水道,寬度只有600米,廈門和鼓浪嶼的砲台完全可以封鎖鷺江,強闖鷺江意味著要遭受兩座砲台的交叉火力覆蓋,李長庚決定退往外洋。

    但這時候風向不利,夏季的風多是從大海吹向陸地,因此李長庚退往外洋是逆風,而周瑯艦隊如果追擊的話則是順風,情勢十分不利。

    李長庚沒有選擇,他只能往外海退,哈拉爾當然要追,這些戰術操作沒有任何取巧,完全是實力的體現,因為雙方都沒犯什麼大錯誤。

    結果哈拉爾在大擔島附近追上了李長庚艦隊,雙方再次發生砲戰,接著短兵相接。

    這個短兵相接,可不是李長庚擅長的跳幫戰。雖然裝備了比海盜更強的火力,但在跟海盜的戰鬥力,李長庚依然主要靠官兵的組織紀律優勢,最後用跳幫戰來解決海盜的。可哈拉爾跟他短兵相接,伸出的短兵卻不是步兵手裡的刺刀,而是船上的火砲,也就是說哈拉爾跟李長庚艦隊來了次近距離大砲刺殺。

    戰鬥的結果十分淒慘,李長庚艦隊的霆船,在堅固性、火砲威力方面,都輸給了周瑯艦隊的戰艦,結果造成了特拉法爾加海戰的結局,週瑯艦隊沒有損失一艘船,而李長庚的一百多艘火力分散、船體薄弱的戰艦,折損了三分之一。這種結局是可以預料的,因為特拉法爾加海戰中,英國戰列艦跟法國戰列艦的技術差距,遠沒有現在周瑯艦隊跟李長庚艦隊的差距來得大,英國艦隊尚且能全殲法國艦隊,週瑯艦隊擊沉李長庚三分之一戰艦,十分正常。

    李長庚依然不愧為名將,他此時表現的十分果斷,用旗語讓各船分散突圍,結果八十多艘戰船利用數量優勢,分散逃亡,哈拉爾艦隊無法分散追擊,讓他逃走了大多數艦船,只有幾艘被追擊的誤入淺灘擱淺,最後被俘。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1:15
第一百零五節逼死一個總督


    海戰結束之後,週瑯給哈拉爾和所有參戰官兵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但周瑯明白,決定局勢的戰鬥,並不是這場海戰,到最後依然要通過陸地決戰來結束戰鬥,不是周瑯不重視海戰,而是滿清朝廷更看重陸地上的得失。

    週瑯現在消滅滿清朝廷不現實,但是通過打疼對方,讓滿清朝廷,至少是讓閩浙當局認清形勢,卻是唯一現實的選擇,所以他必須打疼對方,在海上打,閩浙總督魁倫不會心疼,可如果週瑯攻占了福建的地方州縣,魁倫就不可能不心疼了。

    金夏駐紮著周瑯數万大軍,其中完成訓練並且有戰鬥經驗的步兵其實就只有一萬人,但整編的海盜卻有兩萬人,這些人要在訓練營中接受為期半年的密集訓練,訓練完成後,也未必可以馬上加入海軍,因為周瑯的軍艦製造受原料限制,短期內很難擴大。通過在各地搜求陰乾的木料,甚至從印度進口,也不過能在明年在新建二十艘老閘船,將艦隊規模擴大到五十艘戰船,完全無法全部消化這兩萬海盜水手。

    週瑯暫時也不打算用這些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水手去打陸戰,手下一萬士兵,攻打泉州或者漳州任何一座府城足夠了,但周瑯認為如果能將兩座府城都打下來,會讓魁倫受到強烈的震動,到時候就可以逼迫魁倫接受現狀,默認週瑯在金夏的存在,就好像英國人通過佔領鎮江,切斷滿清的漕糧運輸,逼迫滿清接受了南京條約一樣。

    所以周瑯為了穩妥起見,是打算從台灣調兵的,將鳳山縣駐防的一萬士兵也調過來。

    兩萬陸軍,是周瑯目前所有的兵力,不是他養不起更多的士兵,而是軍工生產完全無法保障,目前這兩萬人的訓練和戰鬥,不但耗光了打鼓港兵工廠的產量,甚至還需要從東印度公司進口火藥和鉛彈等消耗品。

    至於擴張兵力,當年那些難民,可一直被王輔茞組織著開荒呢,擁有一定的紀律性,必要的時候拿起武器,也能嚇唬人。

    所以周瑯才敢放心大膽的將用來防備陳周全的這一萬士兵調來金夏,參加攻打漳泉二府的行動。

    但是一個情報改變了周瑯的計劃,通過俘虜的一些清軍軍官交代,魁倫的計劃竟然是兵分兩路,他們從海上攻打金夏,還有一路從海上去攻打鳳山縣。

    這讓周瑯十分詫異,真不知道魁倫的自信到底來自哪裡,竟然敢分兵。得知參與進攻鳳山縣的清軍,竟然有五萬之眾,週瑯不但不擔心,反而打起了這五萬人的主意。

    他讓哈拉爾緊急休整,將改修的船修一修,傷員安置好,然後儘快出擊。

    此時進攻鳳山縣的清軍有兩個結果,一個是他們成功登陸了,這個可能不大,守衛鳳山縣的士兵雖然只有一萬人,但是周瑯在各個港口修建了火力強大的砲台要塞群,別說護送步兵的只是李長庚麾下的運輸船,就是李長庚主力艦隊也不可能攻下來;第二個可能是他們在砲台前知難而退,又原路返回。

    不管兩種情況的任何一種,哈拉爾只要速度夠快,就能趕在他們退到澎湖之前進行攔截,一群步兵不管多麼強大,在海上就是沒有爪牙的豺狗,比落水狗更慘,要么投降,要么下海。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清軍沒有強攻砲台,而是隨便找了一處海灘擱淺,把步兵扔上了陸地,讓他們自生自滅。這種情況下,哈拉爾只需要負責斷了這些清軍的後路,然後就交給鳳山縣的守軍了。週瑯有信心自己那一萬經受過嚴格訓練的軍隊,可以正面擊垮五萬清軍。

    一想到可以殲滅清軍五萬馬步兵,然後攻占漳泉二府,週瑯覺得魁倫想不妥協都不行,趕緊結束這場戰鬥,安安穩穩的等一個冬天,明年開春就可以收穫春茶了,春茶往往佔了茶葉產量的百分之四十以上,不但數量大,而且質量好,價格高,如果能得到魁倫的配合,明年春茶週瑯有信心捲走福建茶葉產量的一大半。

    情況沒有超出週瑯估計的三種結果,這只清軍並沒有選擇進攻砲台,因為李長庚派去的只是一些運糧船之類的雖然大但缺乏火力的船,並沒有進攻砲台的能力,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計劃過進攻砲台,而是選擇在東港偏南的海灣登陸,讓自信滿滿的清軍步兵去攻打鳳山縣。這些艦船隻負責提供後勤補給,並不會參與作戰。

    結果這只後勤艦隊,被哈拉爾堵上了,此時清軍亂糟糟登陸還沒多久,甚至還沒有跟鳳山軍隊發生戰鬥,因為鳳山縣發現了清軍的動向後,王輔茞還在集結兵力。結果就在登陸的清軍馬步兵見證之下,哈拉爾將後勤船隊全部送入了海底。

    此時那些馬步兵真的眼淚汪汪,他們才剛剛登陸,營寨還沒有立好呢,結果就遭到了這種局面,一時間頓生一種自己是被捨棄的孩子的感覺。

    而王輔茞的行動十分迅速,週瑯的軍隊本就訓練有素,別的不敢說,行軍速度比清軍快了不知道幾倍,王輔茞這個讀書人,也信賴兵書上的道理,把軍隊催促的很緊,他要打清軍一個立足未穩,甚至是半渡而擊。

    五萬剛剛目睹後路被斷,又遭遇了從沒見識過的排槍齊射的清軍,連一場像樣的戰鬥都沒打,就幾乎炸營了。

    剩下的就簡單了,追亡逐北,漫山遍野的抓俘虜而已。

    最終清點戰場,當場打死的清軍只有一千多人,可是踐踏而死的卻高達三千,還有數千傷殘。之後在王輔茞有組織的圍捕之下,很快就有三萬多人做了俘虜,還有一萬多人鑽入了山林,在之後的半年中吃夠了非人的苦頭之後,最後要么死於荒野,要么成了俘虜。

    總之這只軍隊全軍覆沒的結局已經沒跑了。

    廈門這邊,哈拉爾艦隊還沒有回到台灣呢,週瑯的軍事行動就已經展開。

    哈拉爾追擊清軍後勤船的艦隊,只有二十艘老閘船,和他的旗艦東方曙光號,留在廈門的還有五艘武裝商船以及十艘老閘船的龐大艦隊,在這只艦隊的掩護下,週瑯親率一萬步兵在海澄縣登陸,攻打這座縣城沒什麼可說的,清軍在步兵炮的轟擊下,就沒有堅守多久,縣令慣例性的自殺身亡。

    佔領海澄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進攻漳州府,海澄明朝時期是重要的貿易港口,此時成了周瑯的前進和後勤基地。

    然後周瑯命令洪九指帶領三千人作為前鋒,沿著九龍江向漳州府攻擊前進,由陳逆直統帥砲兵提供支援,週瑯帶領主力,護送糧草輜重拖後。

    本以為漳州作為府治,會有像樣的抵抗,經過一番廝殺後才能佔領,週瑯對比的當然是廣州之戰的經驗。

    但是沒想到洪九指都沒有等到陳逆直的砲兵部隊跟上,就成功打進了漳州府治龍溪縣,城內文官少數自殺,多數逃跑了。

    這種情況,讓周瑯想責備一下洪九指的冒進都做不到,因為洪九指的損失很小,只有不足十人陣亡,其中三人都是死於城內一個清軍將領的弓箭之下,那個將領也當即被打成了篩子。

    漳州府的情況,讓周瑯覺得自己之前的調兵計劃或許過於保守,他忽視了此時福建省的局勢。

    由于魁倫的大興牢獄,導致福建官場人人自危,而且由於罷免、處斬了一大批官員,現在福建省的官僚體係受到了很大的破壞,官府很難組織起像樣的力量抵抗,另外魁倫抽調了太多軍隊去台灣端週瑯的老巢,五萬士兵中三萬都是福建軍兵,這造成了福建防禦力量的空虛。

    之前長麟在的時候,週瑯沒有攻打福建州府還不知道,現在一打,一切都原形畢露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週瑯似乎沒有必要等待哈拉爾到來後在去攻打泉州,戰機轉瞬即逝,他當機立斷,在漳州府留下了一千人防守,然後馬上折返,主力部隊還沒有抵達漳州府城,就不得不轉向離開,趕赴泉州。

    打泉州比打漳州還要容易,因為泉州本身就是一座古港,有艦隊開路,部隊直接在泉州附近登陸,馬大雷率週瑯帥營(擲彈兵團)猛打猛衝,沒費多少力氣就完成了登陸,開闢了登陸場。

    然後主力部隊紛紛登陸,週瑯可以集中九千人對泉州進行攻擊,留下三千人作為預備隊,用六千人負責攻打,由於泉州北邊是山,南邊是河,僅僅攻擊東南一角,就形成了圍三闕一的態勢,守軍只有西邊一條路可以逃。

    泉州的守軍比漳州稍微頑強了一些,但也只戰鬥了半天時間,泉州官員就帶頭逃跑了,此時泉州官場空缺,知府都因為貪腐被捕下獄,因此群龍無首,這個知府是因為去年水災之後,米價騰貴,他辦理辦理平糶一事,採取“開糶倒填日期,報價短開數目”等方法中飽私囊,被長麟查出,直接逮捕的,這個知府的名字很有意思,他叫做張大千。

    打下泉州後,週瑯的所有戰略意圖達成,其實此時見到滿清州縣如此容易攻占,他確實有些心癢難耐,手下軍官們也是情緒激昂,一個勁的勸週瑯繼續進兵。

    但在誘惑面前,週瑯保持住了冷靜,他之所以不發動全面戰爭,是知道自己的根基不夠,福建省所有的州縣就算都能打下來又如何,守得住嗎?

    這個困境在於能打下來未必能夠守住,能夠守得住,未必能夠統治。

    想將整個福建省打造成鳳山縣那樣的根基,週瑯當然想,但目前時機還不成熟。

    就是現在佔領的漳州和泉州兩個府城,週瑯也沒有興趣留著,這是跟魁倫談判的籌碼,只要魁倫能夠保證不干涉週瑯在福建的貿易,他就願意交出這兩座城市,打漳泉二府,本來的戰略意圖就是迫使魁倫默認週瑯在福建的貿易而已,他打算堅決執行這個戰略方案。

    不久後,哈拉爾就返回了金夏,週瑯全起艦隊,直奔福州,這一次當然不是去打福州,而是給魁倫製造最有的威懾,逼他接受談判。

    但周瑯沒想到,也許是他的藥下的太猛了,佔領漳泉二府的同時,還到處散佈清軍攻打鳳山縣的五萬軍隊已經全軍覆沒的消息,本來目的來給魁倫製造壓力,可沒想到五萬大軍全軍覆沒,漳泉二府接連丟失,現在周瑯又帶艦隊逼上門來封鎖了閩江,結果魁倫這個閩浙總督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是接受不了失敗的打擊,還是畏懼於戰敗的懲罰,或者是無法承受海寇的羞辱,他竟然抹脖子自殺了!

    週瑯確實是有意逼迫魁倫,可從沒想過要逼死他,現在他死了,自己要找誰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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