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大國崛起之東方日不落 作者:狂人阿Q(連載中)

 
mk2258 2018-2-24 20:3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6 50316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09
第六十五節攻打東港






    如果康華利覺得繼續向周瑯提供軍事技術,對英國東印度公司不利,那麼他肯定會拒絕提供,並且千方百計的阻撓。

    所以周瑯派謝清高去,不是去找英國人,還要求他去巴達維亞找荷蘭人,荷蘭人的技術比不上英國人,但西方爛大街的三級戰列艦也能夠生產,鑄炮水平整個歐洲應該都是一個水平的,否則也不可能一直打來打去,至少互相之間沒有代差。

    相比國力蒸蒸日上的英國,荷蘭則在走下坡路,但實力弱的對手往往更容易打交道,因為對方手裡的籌碼小。週瑯的籌碼也小,目前只有打鼓港這一座像樣的基地,商業價值也算不上多高,但向荷蘭人交換一些技術援助的交易應該足夠了。

    休整了十天,軍隊終於完成了編組。

    老實說大多數人並沒有完成訓練,尤其是那三千新兵,但周瑯沒有時間讓他們有條不紊的完成訓練,只能拉到戰場上學習戰爭了,實戰中的進步不訓練往往來的更快。

    主力則是周瑯手下的五百老兵,這批老兵去廣州之前已經完成了半年的訓練,而且由於週瑯當時採取的高強度訓練,他們的步伐和武器的使用,都已經有了相當的水準,去了廣州一趟,也擁有了進行大部隊作戰的經驗,所以周瑯直接大膽的讓他們擔當主力。

    這是第一次週瑯自己的人馬擔當進攻主力,而不是像之前,戰鬥的主力都依賴僱傭兵,哪怕是去廣州,也是科林手下的印度土兵擔當主力。

    這些土兵依然在,週瑯把他們從廣州帶到台灣後,現在對他們的控制比在廣州要強一些了,畢竟服從性這種事情,是會隨著不斷的服從而強化的,他們服從了週瑯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同時對他們中的軍官也進行了拉攏,首先是菲舍爾,週瑯對他已經比較放心了,但依然無法將他作為心腹,為了拉攏他,他告訴菲舍爾,暫時任命他為中國(東印度)公司的軍事顧問,並且已經提交董事會,等正式任命下來,他就將是公司最高的軍事顧問,不但負責對公司的軍事行動進行建議和規劃,而且將直接帶領一千五百名印度僱傭兵。

    另外兩個上尉,迪肯和布拉德,週瑯則選擇將僱傭兵一分為二,砲兵和輜重部隊,交由布拉德指揮,迪肯負責指揮步兵。其他軍官職務不變,他們的薪水和撫卹,都是公司支付,就將他們當成一隻普通的僱傭兵,至於東印度公司會用什麼方式製約他們,週瑯也想不到,最多是支付他們額外的補貼,但康華利未必會這麼做,他最多是利用軍隊中的英國軍官來間接控制這只軍隊,當然只有在跟周瑯直接衝突的時候,他才會這麼做,平時這些人只能以周瑯手下僱傭兵的身份存在。

    既然是僱傭兵讓他們去戰鬥就是合情合理的,不過週瑯不願意過於依賴他們,也有心檢驗一下自己的部隊,這次這只僱傭兵也會行動,但不是跟周瑯的手下一起,而是走海上,他們將作為艦隊陸戰人員,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配合艦隊從海上攻擊砲台。

    週瑯的士兵則從陸地出發,走官道直逼東港。

    東港距離打鼓港約十五六里,之間有官道相連,只是東港位於下淡水溪(高屏溪)以東入海口處,這里水面寬闊,只能用舟楫偷渡。

    週瑯派趙文帶三百精銳兼程前進,搶占渡口,並且搜尋漁船。此時要是有一隻騎兵就好了,作為顧問,菲舍爾向周瑯提出了三條建議,第一條就是組建騎兵,另外兩條是製作統一的軍裝和打造擲彈兵。

    後兩條已經開始準備了,製作幾千套軍裝的布料一時之間無法湊足,軍裝的設計週瑯也沒確定。擲彈兵字面上的意思,投擲炸彈的兵種,17世紀的時候,這個兵種很流行,由於黑火藥威力弱,為了保證足夠的威力,往往重量很大,遠比後來的手榴彈要重的多,所以擲彈兵都會選拔那些身材最魁偉有力的人。隨著火砲技術的進兵,輕型步兵炮的出現,解決了火力支援問題,擲彈兵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可歷史上擲彈兵留下的赫赫威名並沒有讓這個兵種消失,各國依然會選擇那些身體素質優秀的士兵,組成擲彈兵,但這時候的擲彈兵其實已經是步兵了,可因為身體素質以及榮譽感,擲彈兵團一直都是各國王牌部隊的稱號。

    組建這麼一隻有震懾力的部隊,週瑯是很有興趣的,但是目前軍隊中還沒有足夠經驗的老兵,挑選新兵的話,就談不上王牌部隊了。

    東港的守備力量不弱,已經打聽清楚了,澎湖水師有一千人駐紮這裡,台灣鎮澎湖水師營的兵額只有2017名,可以說一半兵力都在這裡,另外還有馬步兵兩千隨駐。東港的防禦設施跟打鼓港相當,都是有砲台、望樓等設施,過去被稱為鳳山犄角,另一支犄角是左營,當時左營是縣城,可見這裡的重要性了。而且這裡的防禦設施比打鼓港更完善,不像打鼓港荒廢的久了,東港前幾年卻因為天地會的原因加固過。

    林爽文起義的時候,南路莊大田攻陷鳳山縣大部,台灣水師參將丁朝雄派兵收復東港,很快又被攻占,丁朝雄二度收復東港,之後一直堅持到林爽文起義被平定。有意思的是,丁朝雄兩次攻打東港用的都是同一個方法,派遣間諜偷偷爬上砲台“用水注賊炮”,真不知道天地會的組織有多麼混亂,竟然鎮守的砲台能讓敵人偷偷爬上來給大砲灌了水,而且還是兩次。

    總之大砲很重要,跟打鼓港一樣,有大砲的話,敵人很難攻克。所以丁朝雄才要先給大砲注水,然後才進行攻擊。因此丁朝雄佔領東港後,他自己很重視砲台的維護,對殘破的砲台和陳舊的大砲進行了加固和更換。

    上次清軍就是在鳳山縣失守的情況下,掌握住了東港這個要道,不但在台灣南部保住一個基地,而且可以切斷屏東平原向鳳山縣的敵人輸送軍糧,最後成功平定了起義。這次成功的經驗,讓清軍在打鼓港失守的情況下,再次選擇在東港站穩腳跟,然後反攻。

    但這一次他的對手可不是天地會,而是周瑯,至少週瑯不可能讓他們的間諜兩次將自己的大砲注水,而且週瑯並不願意等著清軍來攻,而是有條件就想打上門。

    週瑯隨著大部隊一路難行,幾乎就沿著海邊走,十五里的距離走的很慢,用了兩天。

    一來是道路難行,二來是周瑯求穩。

    聽說曾國藩打仗有六字真言,“結硬寨打呆仗”,後世商界流行過一段時間學習曾國藩的熱潮,週瑯也度過曾國藩傳記,他發現曾國藩的辦法很笨,但卻極好。

    曾國藩帶兵行軍,到任何地方都必須安營扎寨,從不野宿,不管刮風下雨,都要讓士兵挖掘戰壕。這壕要挖兩米,比人還要高。而且要築牆,牆要築到八尺高,牆外還要再挖一道溝,保證把這個營盤護住不失。

    這樣的水磨工夫,行軍速度必然沒有保證,曾國藩也從來不求速度,他還規定,湘軍每天行軍距離就是三十里,到了就紮營。軍隊黎明出發,天黑前休息,有條不紊。但這個速度確實太慢了,明朝時候李自成的軍隊每天還能跑六十里呢,從北京到山海關打吳三桂,330公里的距離,只用了九天;紅軍更是時常一日強行軍100公里,然後直接投入戰鬥。

    所以說曾國藩走的太慢,但這種走法很穩。曾國藩求穩,是因為打的起,可以慢慢跟太平軍消耗,週瑯也走得穩,是因為他輸不起,不想有任何差池。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週瑯的士兵確實還不行,曾國藩老練的湘軍可以從容的走三十里。但周瑯發現他的士兵還做不到,一來士兵身體素質,訓練水平,還比不上顛峰時期的湘軍,二來還是管理水平太差,曾國藩軍中有上百人的幕僚幫忙,週瑯嚴重缺乏文職官員。缺乏文職官員管理的情況,大大影響到後勤物資等的運輸,說到底不是士兵走不快,而是走不順,路上太混亂。

    這種情況下,週瑯就更不願意走快了,反正趙文那邊籌集漁船還需要時間。因此週瑯也來了個結硬寨打呆仗,當然,他的硬寨可沒有曾國藩那麼硬,沒有挖壕溝,沒有建土牆,紮營用的還是便捷的帳篷,只是在周圍用削尖的竹子擺了三道營牆,並且派並專門司職守備。

    即便再慢,第二天中午就到了預定地點,東港對面的河海邊。

    一望無際全是水,亞熱帶的河流都有這個特點,那就是河面很寬,因為水流充沛,站在河這邊甚至看不到對岸。

    河邊荒灘上,一艘艘小船藏在耐鹼的茅草間,這都是趙文從上下游漁村收集來的,藏在荒草中很難被發現。

    今天天很早,週瑯不打算紮營,畢竟這麼大的營帳紮起來,瞎子都看得見,對方有了防備,偷渡就變成了強渡。

    週瑯站在岸邊一處坡地上,看著寬大的河面上一艘小船緩緩駛來。

    趙文親自去對岸偵查了。

    跳下船,踩在浸水的沙灘上艱難上岸,見到週瑯後報告說對面沒有清軍。

    此時東方隱隱有炮聲傳來,艦隊已經在攻打炮台了,這吸引了清軍的主意,正好偷渡。

    週瑯命令道:“趙文,你帶本部兵馬率先登岸,掩護後續部隊!”

    即便暫時沒有敵人,週瑯也不想大意,犯錯的代價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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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節苦戰






    也許是得益於海上武裝艦隊猛攻的原因,週瑯最後一個士兵渡過下淡水溪也沒有見到清軍。

    說到底對手也不是什麼精銳,到目前為止,滿清朝廷的注意力還集中在北伐的陳周全身上。

    至於陳周全怎麼樣了,週瑯也想知道,但自從清軍佔領東港,並且朔流而上佔據了鳳彈汛之後,打鼓港跟縣城之間就斷了聯繫,北邊的消息也就斷絕了。

    週瑯還承諾陳三妹要去北上救援他哥哥呢,現在都不知道情況。

    不過只要打敗了東港的清軍,週瑯同樣會朔流而上,倒時候不但解了鳳山縣之圍,而且週瑯也能間接的滲透到屏東平原,這裡可是糧食產地,一旦打鼓汛開港,糧食貿易肯定是主業。

    至於鳳山縣的陳光輝,週瑯打東港,等於間接救援他,他對周瑯滲透屏東沒有意見還好,要是有意見,週瑯還對鳳山縣也不是沒有野心,他這個陳周全任命的南路輔國大元帥也想坐實了。

    軍隊依然分三路行進,沉穩的趙文依然是前鋒,陳逆直攜一百砲兵隨行,週瑯本部老營和洪九指部居中,王輔茞和陳小手負責押送輜重居後。

    等周瑯抵達東港處,趙文已經建好了營壘,前方也出現了清軍的身影,約六七人,全是馬兵,遠遠對峙,看到週瑯後部跟進,對方竟然退了回去。追也追不上,因為眼前依然是一條河,一條比下淡水溪要小得多的河流,名曰東港溪,舊名力力溪,以周邊定居的原住民力力社得名。

    週瑯偷渡下淡水溪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保密,過了下淡水溪,過東港溪要容易的多,逼急了一人寶義根竹竿也能游過去。保密的原因是為了攻敵不備,東港雖然是海邊汛地,可是附近還有其他清軍汛地,沿著東港溪上朔三里的崁頂是一座集鎮,官方名為港東里崁頂街,設有下淡水溪巡檢司,東北五里東港溪和下淡水溪之間,也有一座集鎮,名叫新園,清軍設有新園汛,駐防千總一名、目兵一百名,這兩地跟東港守望相助,也是東港深入內陸的必經之地。

    週瑯的目的,是直接偷越東港溪,阻斷東港向北的退路,全殲東港清軍。

    他已經不再滿足將清軍趕走的目的,這股清軍不在這裡消滅,就要在崁頂或新園消滅,放跑了他們,等他們進入屏東平原腹地,拉攏地主武裝就麻煩了。

    但現在清軍已經發現了周瑯軍的動向,他們現在的處境,海上有敵人艦隊攻擊,後路出現敵軍主力,在這種情況下,理智的選擇就是逃走。

    現在渡河恐怕未必堵得住對方。

    週瑯立刻改變計劃,命令趙文帥第一旅立刻渡河,如果遭遇敵人北逃,則想法追擊遲滯對方。

    馬大雷率領週瑯老營五百精銳,沿河輕裝急進,擇機渡河,無比要在敵人之前,拿下崁頂街。

    命洪九指帶第二旅攜十門小砲及部分輜重沿河北進,若馬大雷攻克崁頂則配合對方防守這裡,防止清軍北逃,若馬大雷陷入苦戰,則以大砲協助。

    週瑯則隨陳小手第三旅及全部輜重留守原地,打算隨時策應。

    “軍事,你以為如何?”

    自己命令下完了,才想起他還有個軍事可以諮詢一下,拾遺補缺。

    王輔茞嘆道:“大帥雷厲風行,果決非常,卑職欽佩之至。”

    王輔茞都有點不敢提意見了,老實說他剛才都看呆了,很少有人在突發事件面前會像週瑯那麼孤注一擲,幾乎不加考慮就迅速行動。

    這是周瑯在現代商戰中養成的性格,現代社會的高速發展,讓決策者必須隨機應變,抓住那稍縱即逝的機會,所以有時候週瑯會在市場變化面前反應格外敏銳,習慣使然。

    這也是習慣了帶團隊,從來都是自己做主,因此事發之後,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跟其他人商量。當然也有那種在市場變化面前,大家先開個會討論一番的團隊,但這種團隊一般都是成熟的大公司,而不是周瑯帶的那種創始團隊。

    不同的是,以前帶團隊,人數很少會超過百人,現在卻是幾千人,週瑯還是一言而決,事後他自己都覺得是不是有些不夠慎重。

    看到王輔茞欲言又止的樣子,週瑯問道:“軍事有何見解?”

    王輔茞這才道:“屬下魯鈍,屬下以為,趙參將阻斷敵退路,未必是件幸事。”

    週瑯疑惑:“何以見得?”

    王輔茞道:“斷其退路,則敵陷於死地,必負隅頑抗。兵法有云,圍三闕一!”

    週瑯點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就是要全殲清軍!”

    王輔茞道:“殺敵務盡,原也不錯。但應先潰其軍,然後銜尾追擊,方能事半功倍!”

    週瑯都覺得王輔茞說的好有道理啊,中國文人就是聰明,可突然週瑯腦子裡閃過一個疑問,為什麼清朝文人那麼聰慧,或者說古人奇謀百出,到了近代,就是打不過列強,那些計謀似乎沒起到作用。

    文人是不是太喜歡計謀了,忽略了一個根本問題,戰爭本就是血肉的搏殺,當然建立在實力之上的計謀,確實能夠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根本還是拼搏,文人重視奇謀,卻鄙視匹夫之勇,這可能就是思想層面上中國王朝晚期軍事往往落後的原因吧。

    “還是要結硬寨打呆仗啊!”

    週瑯不由得想到曾國藩的箴言,感覺曾國藩這個文人,才真正觸摸道了真正的智慧。

    但不能挫傷王輔茞的積極性,週瑯還是好一番自責:“是本帥思慮不周了。”

    王輔茞忙道:“大帥不必自責,屬下不過班門弄斧,大帥才是老成持重。雖說銜尾追亡事半功倍,可我軍沒有馬兵啊,怕是不能竟全功。”

    這就是王輔茞給周瑯找補了,清軍也不全都是騎兵,能殺光敵人步兵,就等於全殲了,週瑯還沒有那麼苛刻。

    “軍師以為,清軍會逃嗎?”

    週瑯很關心結果。

    王輔茞搖搖頭:“怕是逃不掉。大帥令行禁止過於迅疾,怕是來不及。”

    果然清軍被堵住了。

    趙文渡河真的是強渡,士兵是抱著竹竿游過去了,竹竿是隨軍帶來紮營用的老竹子,數量多的是,一人一根竹竿,台灣士兵多會游泳,少數不會的,相互扶持也就過去了。

    至於之前偷渡下淡水溪的那些漁船,則因為東港溪口就在東港的眼皮子底下,砲台就能覆蓋,週瑯無法從海上過來,所以他現在的位置是位於出海口往北一里處,距離東港也有一里的樣子,被清軍探馬發現,真的是相當倒霉。

    其實清軍才覺得自己倒霉呢。

    他們在東港待得好好的,都放棄對打鼓港的攻擊了,對方還要找上門來。

    找上門來不說,前面是堅船利炮就不提了,竟然狠辣的連後路也要賭上,用這絕戶計,也不怕遭報應。

    清軍確實提前發現了,派出探馬本不是為了偵查,他們根本沒想過海寇竟然也會兩面夾攻,派那些馬兵是去求援的,海寇的艦炮太猛烈了,他們擔心撐不住。偶然發現自己身後已經出現了對方的軍隊,探馬馬上回去報告。

    鎮守東港的是澎湖水師協副將李南馨,收到探馬回報之後,李南馨已有撤退的打算,畢竟海上被堵,後路被封,情勢不利。但他沒想到對方那麼果決,他再次派人去探了一次,想探明對方兵力即部署,結果就回報賊寇已經渡河了。

    這等於徹底將他的後路堵死了。

    李南馨是一個正印武官,乾隆三十六年武進士出身,今年都六十歲了。就算不學無術,人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會有相當的感悟,更何況他是正印武科舉出身,而且十分喜好讀書。他讀書讀到了深處,有自己的見地。寫過三篇文論,《嘗論將腹心》、《論閩省鹽政》、《論台灣》,是有相當真才實學的武官。

    看到敵人的行動,他也感到有些頭痛,對方也太愣了!

    老道的李南馨馬上就知道真正的威脅在哪裡,他馬上調兵出東港,向北進攻,必須打通退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畢竟太險,他的年紀更願意求穩,更願意打堂堂之戰,行險求勝那是年輕人的套路。

    李南馨也很果斷,結果就讓趙文遇到了一場苦戰。

    趙文扶竹竿渡河,儘管之前採取了一些措施,但還是有大半火藥浸水,他手下全是步兵,武器就一支步槍,沒了火藥,威力就減了一半。

    幸虧趙文是一個謹慎穩重之人,他登岸之後,立刻命令士兵先設置障礙,在河堤附近的官道兩側,用削尖的竹子,扎了三道竹牆。竹牆一邊連在河堤上,另一邊則是當地的稻田,這等於徹底斷了交通。

    然後他讓士兵在竹牆後晾曬火藥,本以為敵人不會來的那麼快,誰知道竹牆剛紮起來,對方的大軍就到了,而且軍容齊整,跟以前遇到的清軍有些不同。

    趙文只能馬上讓人備戰,竹牆提供了很好的保護,但竹牆其實不高,人可以在後面站著開槍。

    但由於只有一半步槍打的響,火力大受影響,加上滑膛槍的準頭,實在是不敢恭維,結果敵人竟然攻了上來。

    對方百餘人,分成五隊,舉著圓盾,快速沖來,衝上來也不開打,而是往竹牆上纏油布,扔下了十來個人,卻也燒了第一道竹牆。

    趙文命令士兵退到第二道竹牆後,對方如法炮製,又燒了第二道竹牆。將趙文逼退到第三道竹牆後,這是最後一道竹牆,可趙文卻不知該怎麼處理。在左營的時候,他阻擋清軍登陸,設置壕溝等障礙,清軍稍加攻擊,自己就放棄了,可是這股清軍卻死纏爛打,讓他一時沒了主意。

    但他很確信,第三道竹牆是一定不能放棄的,對方放火根本擋不住。但手下人不能退,必須死扛,一旦對方過了竹牆,正面交鋒,火藥浸水的情況下,對趙文很不利。

    清兵燒了最後一道竹牆,趙文就帶人在焦黑的,甚至冒著火的竹牆後面繼續堅持。清軍則在另一端用弓箭攻擊,尤其著重攻擊官道上的竹牆。眼看著就要打開缺口,趙文見一線士兵堅持不住,馬上將二線補充上去,二線士兵上了刺刀,就是去拼命的。

    可這時候中央的竹牆不但被清軍先是火燒,又有步兵拆毀,露出了一個一丈多的缺口,誰也沒想到清軍竟然派了一隊馬兵從這裡衝了進來。趙文的二線士兵挺著刺刀就懟上了這支二十多人的馬兵,一下子傷亡慘重,被馬兵借助衝擊力殺了一個對穿。

    趙文在最後面看到情況,心下一狠,自己就帶著一百人挺著刺刀殺了上去,目標就是那隊馬兵,目的是為了堵住缺口。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12
第六十七節談判






    週瑯得到趙文的消息,度過東港溪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他只能讓軍中招募的唯一一個郎中治療傷員,傷員多達五十多人,很是觸目驚心,僅僅是一場遭遇戰,就傷亡這麼多人,週瑯還是第一次遇到。

    週瑯對趙文的損失很震驚。

    他以為受過西式訓練的軍隊,對上清軍那就是碾壓狀態,沒想到竟然傷亡了八十多人,其中燒傷的就有三十,戰死的也有三十,因試圖逃跑被趙文直接處決的也有八人。

    不是周瑯看不起清軍,跟同時代的歐洲軍隊相比,全世界其他地區都落後了。落後的其實並不是武器裝備,而是一整套從訓練到指揮的體系。分界點大概是三十年戰爭,三十年戰爭之前,歐洲的武器裝備和戰鬥理念,跟中國其實差不多,都是裝備了一定程度的火器,但作戰方式還是以冷兵器為主。

    三十年戰爭中,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大量使用滑膛槍加機動火砲,在戰場上取得了奇蹟般的勝利。之後各國紛紛進行軍事改革,開始以火器為核心,採用新的戰術。其中有荷蘭的莫里斯改革最為著名。

    三十年戰爭後,歐洲重甲騎兵消失了,步兵方陣也漸漸被線列陣所取代,此時的歐洲人成了裝備冷兵器的火器時代軍隊。而中國依然是裝備火器的冷兵器軍隊。雙方的差距,是跨時代的。

    但戰鬥打成這樣,讓周瑯不由得對清軍將領有些刮目相看。他不知道這個李南馨,確實是有點真本是的,參加過鎮壓林爽文起義。是有實戰經驗的軍官,可不是汛地那些無所事事的守軍。而且李南馨治軍比較嚴格,有“振綱紀、勤訓練、嚴號令、明賞罰”的評價。

    這樣的人,如果鼓動士兵的必死之心,是能短暫的激發軍隊的戰鬥力的。

    但也僅此而已,代差不是那麼好彌補的,李南馨還是沒能突破趙文的阻攔,而且付出了更多的犧牲,將近一百人丟在了陣地上,大多數都死於最後一道竹牆,而且多是在爭奪官道缺口處。

    隨著周瑯的到來,現在防禦已經穩定,清軍再想發起一次突圍,希望渺茫。

    週瑯也不敢大意,命令陳小手立刻結果防務,重新修建營壘,這次不立竹牆了,而是挖深溝,築土牆,徹底建立一個無法逾越的屏障。到時候才能用較少的兵力,阻擋敵人。而周瑯這次是要包圍對方,逃跑可不一定要走官道,逼急了農田也可以踐踏。哪怕水田跑不快,對追擊的人來說,同樣追不快。

    所以周瑯還要求按照地勢,多構建幾道屏障。盡最大可能封死清軍撤退的退路,將他們逼入軍營和砲台。

    同時派人去崁頂傳信,如果馬大雷攻下了崁頂,那麼讓他留人駐防,主力調到東港來,如果沒有打下來,而且短時間內攻不下的話,就暫時留下部分兵力對峙,阻擋對方,主力依然要來東港。

    正規訓練的效率此時體現了出來,或許在戰斗上還沒有呈現碾壓的優勢,但在執行力上的高效已經形成。

    擊退清軍一波反攻之後,週瑯立刻分兵,加緊趕工,很快就修築了三道土牆,分別擋住另外兩條鄉村小道,這樣清軍如果撤退,連一條像樣的道路都不會有,封鎖線徹底形成,三三兩兩的潰兵或許能逃走,但一整隻軍隊攜帶輜重,是不可能越過封鎖線的。

    至於主幹道,已經固若金湯,週瑯此時巴不得清軍來攻擊呢,因為砲兵也已經渡過東港溪,部署在了這裡。如果清軍像之前那樣打來,週瑯有信心以零傷亡擊潰他們。

    清軍是第二天來的,昨天辛苦到很晚,週瑯並不希望今天繼續打仗,但對方要打的話,他也奉陪,不過清軍不是來打仗的,而是派出了一個信使,他們竟然是來談判的。

    週瑯還以為清軍是不會談判的,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但談判的內容,卻跟西方意義上的談判完全不同,他們一個馬兵甩開大隊,單騎走入陣前,要求跟當家的談談。

    清軍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走。

    來人說:“各位好漢,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等當兵也不過為了一口飯吃,犯不著拼命。你們讓開道兒,讓我們走,我們把砲台給你們,大家各取所需。”

    這真是一種奇特的談判,他們不是代表清軍,不是代表滿清,僅僅是代表他們自己。

    完全沒有甚為軍人的責任感,連傳統的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的道德觀都沒有,只是把當兵看作是一種謀生方式,為了口吃的,認為不值得拼命。如果清軍都是這種心態,難怪日後會被洋人虐了,兩支軍隊在思想上就完全不同。

    週瑯也不是非得要這些清軍死,他原本是商人,現在學著做一個梟雄,他不是殺人狂,之所以要全殲這股清軍,是擔心他們北上進入平原腹地,跟鄉土勢力聯合,所以讓他們走,是可以的,但讓他們北上,是不行的。

    週瑯給了另一條路:“讓開路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讓你們從海上走,坐你們的船走,離開鳳山,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小兵回去了。

    週瑯以為清軍會接受,畢竟對他們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都是逃命,可滿足了周瑯阻斷清軍跟地主團練之間聯繫的目的,殺不殺人,並不重要。

    可是對方沒有了回音,顯然他們不打算接受,這就有點意思了,看來清軍的目的不是逃跑,至少不僅僅是為了逃跑,他們的目的就是去屏東平原。

    去那裡做什麼?聯合地主武裝再打回來?

    沒有等來清軍的回复,等來的是他們的攻擊。

    清軍兵力大概一千人,馬兵有一百多,其他多是步兵。

    衝鋒的並不是馬兵,清軍的輕騎兵向來不是衝鋒的兵種,甚至攻擊敵軍的時候,也往往是下馬步戰,打退了敵人後,才會上馬追擊。因此最先發起進攻的是步兵,他們在東港軍營外列陣,然後舉著只有心理安慰作用的盾牌,慢慢向前逼近。

    可週瑯距離他們的軍營和砲台也就只有一里多,已經處於大砲的射程之內,當然是西方火砲的射程,清軍自鑄的大砲大不了這麼遠,打到這個距離,就失去了準確性。

    因此其實從他們離開軍營,週瑯就可以砲擊他們,但還是等他們走進了八百米的時候,才下令開火,還是一個效率的問題。

    這只軍隊確實有所不同,即便是在大砲的轟擊下,他們竟然還能繼續前進,當然實心彈造成的線性殺傷不足,也是原因。等到了四百米,陳逆直的砲兵換上了葡萄單,一門砲發射幾十發甚至上百發鐵丸,瞬間就撂倒了一派清軍。

    葡萄彈本身西方海軍艦炮用彈,但周瑯沒有那麼多規矩,能用就好。陳逆直手下的砲兵早先也都是用艦炮訓練的,現在手裡還裝備著五門18磅艦炮當作重砲,儘管運輸不便,但威力確實很大。

    五門大砲發射葡萄彈,瞬間就剝了一成清軍,打的他們的隊形直接停止了。

    等第二輪砲擊過後,清軍馬上潰敗了,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

    這其實是周瑯第一次見識到近代大砲虐步兵的情景,只能說是慘不忍睹,旁邊的王輔茞已經看的要吐了。

    週瑯手下的大砲不少,這次去廣州,走的時候,他可是把清軍砲台上的大砲都拆走了,不提廣州城外那些大砲,光是虎門砲台,那就是一個砲台群,繳獲的大小口徑大砲多達上千門,挑選其中質量最好的,打造西式砲車,改裝成步兵炮,也有兩百多門合適的。

    這次來東港,只帶來了一百門,原因不是炮不夠,而是砲手不夠。

    可大多數大砲還沒有開火,因為清軍的砲射程不夠,只有五門艦炮之前在開火,也只打了不到五輪,竟然就擊潰了清軍。

    後面嚴陣以待的步槍方陣,還沒有來得及開火呢。

    這讓周瑯再一次將自己軍隊和清軍的戰鬥力對比提高了一些。

    清軍退卻後,趙文和王輔茞同時建議,應該趁機進攻,趁著清軍軍心瓦解,一鼓作氣攻下砲台。

    但是周瑯拒絕了。

    “等我們的援軍匯合吧。”

    戰略上輕視對方,戰術上一定要重視。

    “不過可以開砲!”

    五門艦炮可以攻擊到砲台,之前一直沒有開火,現在開火,雖說起不到實質性的殺傷,但卻能夠給敵人以巨大的心理壓力。

    炮聲再次響起,但也沒有打幾輪,剛剛道下午,士兵們剛剛吃過飯,清軍使者就再次來了。

    這次他們同意從海上走。

    “為什麼之前不同意?”

    週瑯直接詢問。

    來人很坦誠:“跟小人無干,是李大人的主意。”

    “為什麼現在同意了?”

    “李大人自刎了!”

    守城的副將李南馨自殺了。

    這是為滿清殉國嗎?

    週瑯嘆道:“不至於自殺吧。你們可以試著突圍啊?”

    “無路可退了。你們的人在海上堵著,還從東邊打了過來,往北一條路也不通,西邊是河,往哪裡突圍啊。”

    週瑯恍然大悟,難怪清軍這麼急迫,原來菲舍爾竟然登陸了。

    菲舍爾帶著僱傭兵跟隨艦隊在海上進攻,東港南邊是大海,西邊是東港溪,週瑯從陸上堵了北邊,沒想到僱傭兵選擇了登陸,從東邊圍攻。

    既然清軍處境這麼不好,似乎他們沒有什麼籌碼來談判。

    但周瑯還是決定讓他們走了。

    因為留下這些人似乎沒什麼用,放過他們,讓他們傳出消息去,以後在見面,他們就不會那麼死扛了。

    但是周瑯還是要把他們榨乾淨:“人可以走,刀槍都得留下,船可以讓你們開走一半。”

    對方沒有猶豫,咬咬牙都應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23
第六十八節安民






    談判完成後,週瑯派人先去聯繫了東邊的僱傭兵,接著是海上的艦隊,很快砲擊聲停了下來。

    之後派人進入東港,清軍的狀況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慘,這幾日的作戰,他們的人員損失並不大,前前後後傷亡了有三百多人,這對於兩千人的軍隊來說,不能說是絕對的絕境。

    但他們的副將自殺了,自殺前告訴手下說,讓他們可以逃,但不要降。

    週瑯此時已經確定,李南馨之前派人來談判,目的就是打算去鳳彈汛聯合地主武裝,再反攻東港的。這對於武將來說是戰略戰役,只要不是過於迂腐的,都可以接受。但周瑯拒絕了,反而允許他們從海上走。

    李南馨雖然也擔心讓手下從海上走,敵人會追擊,海寇的船大砲多,一旦他們從海上走,對方追殺的話,等於放棄了生路。所以如果不是沒有任何辦法,他是不會從海上走的,因此之前派兵向北做了最後一次突圍。可週瑯的砲太兇了,尤其是在逼仄的官道上,大砲的威力被放大了。逃回去的士兵都哭訴說突圍是死路。

    李南馨這才放棄了一切僥倖,他六十歲了,不怕死,但他不想斷了手下的生路,於是他自刎報國,告訴手下說,讓他們逃走,從海上逃也可以,四散逃走也可以。

    李南馨死後,手下軍官決定答應海寇的要求,從海上走。因為他們都不是本地人,清軍對台灣採取班軍制度,正規清軍都是從福健調來,一年一班,或者兩年一班,進行輪換。這是出於對台灣人的不信任,同時防止駐防軍隊跟當地人形成小集團。

    澎湖水師雖然不是坐守班軍,可也不是本地人,他們更願意回澎湖。

    按照約定,週瑯派人負責監督他們登船,這些人放下了所有武器,登上了三十艘艦船,然後周瑯如約放他們離港,一直平安的駛過封鎖艦隊,然後消失在遠方。

    東港的情況確實比之前的打鼓汛要好一些,顯然清軍對這裡進行了維護,但依然無法滿足週瑯的要求。

    菲舍爾也看過了砲台,基座是堅固的,可設施太落後,砲台上的大砲是自鑄的紅衣大砲,不但射程短,關鍵是不靈活,不如西方砲台幾乎可以三百六十度進行旋轉,這种红衣大砲角度是死的,只能面向一個方向。

    “從打鼓港讓那些工程人員過來,對這裡進行重新改造。左營的要塞炮還剩一些吧?”

    “還有二十門!”

    王輔茞現在負責管理所有的後勤物資,他以前做過帳房,週瑯向他傳授了複式記賬法,並且編制了一整套現代檔案表格,登基起來雖然繁瑣,可十分清楚明白。

    東印度公司當時送給科林的援助中,有三百門大砲,其中一百門都是要塞炮,還有相應的砲台設備,比如旋轉構件等。科林送了三十門要塞炮給打鼓港,左營則留下了五十門,修建了兩座砲台。

    “把二十門都拉過來,裝到東港砲台上。”

    王輔茞一一記下。

    然後詢問:“現在東港打下來了,是不是不用調崁頂的兵回來了?”

    週瑯道:“軍令已經下達,從時間看他們就快返回了。朝令夕改容易引起混亂,等他們抵達東港後再安排。倒是下一步,我們得考慮一下。”

    王輔茞點頭:“清軍戰力衰微,我們是否該去救鳳山縣?”

    週瑯道:“救是要救的。之前先摸一摸情況吧,現在我們對淡水溪東地區(屏東平原)不甚了解,之前哪裡是天地會的地盤。既然他們不能守,下一步我們就接過來。”

    王輔茞很滿意週瑯這種穩健的作風,文人都崇信高築牆緩稱王的策略,能收了屏東平原,也就有了穩定的根基,這裡出產的糧食,每年都大量向外出售,足以養活鳳山縣三十萬人,還能多出很多,用來養兵的話,可以養十萬兵。

    只是周瑯一直苦惱於如何拉攏那些地主:“可能讓鄉紳支持我等?”

    王輔茞更滿意了,歷史上能成事者,不管強弱,凡是得到縉紳階層支持的,才能成功,凡是跟縉紳為敵的,全都失敗。朱元璋當年並不是最強,卻能笑到最後,就是因為他沒有動地主的地。李自成應該是史上最強悍的反賊了,可自始至終堅持劫掠地主富戶,到最後手裡也沒幾個讀書人支持,最後白白把江山拱手讓給了滿清。

    週瑯現在也不是最強,但卻有拉攏豪紳的意圖,這一點至少說明他比天地會那些人強。

    王輔茞雖然是一個窮人,但跟窮苦江湖人物為核心的天地會從思想上是有差別的,他是一個讀書人,而且以讀書人的身份自豪,他並不認為地主收取重租盤剝佃戶是不道德的,反而認為知書達理的地主縉紳才是有身份的體面人。

    所以對周瑯的想法他百分百支持:“無非是示恩於下!屬下懇請大帥,若能雄踞淡水溪,減免一年賦稅!”

    週瑯笑道:“只要他們支持我,別說一年了,三年都可以。”

    週瑯一直懷疑,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收不上賦稅,那些地主現在哪個不是招募家丁自衛,去征他們的糧,他們是會抗糧的。除非自己展現出完全碾壓滿清的力量,到時候他們才會接受現實。現在在他們看來,滿清比周瑯要可靠的多。

    王輔茞嘆道:“三年大可不必,我軍糧草還要仰仗賦稅,不能依靠劫掠啊!”

    週瑯道:“這件事你可有打算?”

    王輔茞道:“在下願意走一趟,去鄉下安民。”

    王輔茞雖然不是當地人,但他是讀書人,他對地主們有天然的信任感,覺得那些人是可以溝通的。

    週瑯道:“小心為上。我給你派一百個兵。”

    王輔茞搖搖頭:“帶兵下鄉反而不美,大人給我三個隨從即可。”

    週瑯點頭:“你去安排吧。”

    倆人說這話,外面就來報,說馬大雷援軍到了,他們昨日打下了崁頂,佔領了巡檢司官署,儘早返回的,本來以為是來一起打東港的,沒想到東港也拿下了。

    週瑯讓馬大雷帶人休整,王輔茞則去崁頂了,他要從哪裡出發,下鄉安民。

    週瑯坐鎮東港,處理了一些公務。

    東港水文條件跟打鼓港差不多,但論起繁華程度,則遠勝打鼓港,這跟後世高雄和東港的地位是倒過來的。

    此時的東港,跟鹿港、安平港、淡水港合稱為台灣四大良港。其實還是地理位置使然,這裡坐守台灣南部最大河流高屏溪,屏東平原經過康雍乾三朝開發,已經是南部最大的產量基地,整個台灣的最大產出都是糧食,因此讓東港有了跟其他港口並駕齊驅的根基。

    因此東港不止是一座軍營,一個砲台,更是一座商業城鎮。城裡的居民在砲聲響起後,大多數都逃走了,到現在也沒敢回來,大概是躲在附近等情況呢。週瑯在城裡張貼了大量的安民告示,保證不會搶劫良民,要大家民安其位。

    同時軍紀也不需要特別強調,王輔茞已經將周瑯之前的各種規矩寫成了通俗易懂的條理,在軍中宣貫過,加上士兵的軍餉十分豐厚,軍律約束之下,沒人會搶那些比他們更窮的百姓。

    第二天就開始有市民和商人回來,他們發現,他們的屋子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回來的時候還是什麼樣,也不由得慶幸,對目前這只佔領軍刮目相看。

    人回來了,但商業想要恢復,沒有那麼容易,事實上自從天地會起義之後,東港的貿易就大受影響,原本這裡是鳳山縣最大的糧食出口港,主要是來自廣東、福健的糧商來往,鳳山縣城被攻陷後,清軍澎湖水師進駐這裡,糧商來的就少了。

    為了盡快恢復貿易,週瑯決定派人去澳門傳播消息,大張旗鼓的肯定不行,就去私下拜訪一些洋人商行,拜訪一些中國商人,並讓街道上的乞丐幫忙散發傳單,澳門是屁股大點的地方,但卻是信息中轉的中心,中西商人匯聚,海盜也在這裡有耳目,這裡的消息,肯定很快就在商人圈子里傳播開來,讓大家知道,東港現在的佔領者鼓勵貿易。

    過了三天就港口就有船駛入,顯然澳門的消息再靈通,也不可能這麼快見效,來的也不是什麼大商船,就是一艘漁船。

    東港是港口,也是漁村,有漁船不奇怪,但漁船停靠的碼頭,是位於河口附近的漁村,很少從港口駛入。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周瑯耳中,來的船竟然是來投效他的。

    這是一艘海盜船!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26
第六十九節投效






    “是奇襲左營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是強奪打鼓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是發兵縱橫廣州府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來人只是一個小卒,但周瑯還是和顏悅色的親自接見了對方。

    這是自己起兵之後,第一個來投效之人。

    他代表三支海盜勢力,雖然只是不入流的小海盜,但這意味著他已經在這個時代,有一定的號召力了。爭天下,有時候就跟創業一樣,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有人投靠,就說明周瑯現在已經讓有些人看到了希望。一旦全天下人都看好你的時候,你就成功了。

    “我家三位頭領久仰大帥威名,特派小人前來商討入夥,不,是投效事宜!不知大帥可願接納?”

    這是一個信使,週瑯的名頭也是聽聞不久,但傳言很多。尤其是台灣一帶活動的海盜,已經開始聽說周瑯這麼一個人物了。只是對傳言不敢相信,攻打左營也就罷了,天地會都北伐了,這不是什麼大事,打下打鼓港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之後多次阻擋官兵反攻,就顯得有些實力了。那發兵廣州,就太過匪夷所思,所以他們不敢確信。

    這次又有傳言東港竟然也被這個天地會的南帥打下,他們更加震撼,於是前來探聽,信使親自跟周瑯對峙之後,這才相信那些傳聞都屬實,畢竟他已經親眼看到那幾艘極大的蕃船了。

    本來他們的幾個頭目是讓他來商談入夥的,想著大家跟一個有實力的老大結夥,各自排一個座次,然後一起縱橫四海,確定週瑯的實力之後,結夥就顯得太不靠譜了,所以信使馬上改口為投效。

    週瑯滿口答應:“本帥起兵與大清爭天下,自然歡迎天下豪傑來投。”(洪秀全也說過“我與大清爭天下”之語,所謂反賊似乎也要懂禮貌)

    信使面帶喜色:“大帥真是好肚量,小人這就傳話回去。”

    週瑯說道:“且慢!本帥有言在先,本帥非是草莽流寇,本帥帳下自有法度,你家頭領若要來頭,也須受到約束。若是受不得約束,那就不要來了!”

    這些年東南沿海的海盜結夥十分頻繁,小團伙結夥成大團伙,然後開始佔地盤,佔地盤的方式,可不是周瑯這種,直接打下一片地方,實施佔領控制。他們佔地盤,只是在沿海,只是海盜間的某種默契,他們會在某些隱秘的漁村設立窩點,然後向周邊的漁船和商船宣告他們的領地,向他們“打單賣票”,就是出售一種票據,俗稱免劫票。持有他們這種票的,出海就不會被劫掠。但只有得到公認的大海盜團伙,才有這種權力,小團伙根本得不到承認,別人該搶的還是搶,而且沒有名氣,他們的免劫票也沒人會買。

    他們來跟周瑯結夥,就是因為看到週瑯的實力,認為跟周瑯結夥之後,他們就可以按照鄭芝龍時代就流傳下來的“海盜傳統”,開始佔地盤,收海稅了。

    但現在周瑯卻要他們入帳,這是要收編他們啊,信使有些猶豫了。海上這種情況也有,殺了人家首領,吞併別人部署,儘管壞了規矩,但海盜的規矩能有什麼約束力,實力就是一切。

    週瑯也不強迫:“所以先生可得跟你們頭領說好了,免得日後不好相見。”

    信使尷尬的拜別。

    之後這夥海盜內部就發生了一次決定他們命運的討論。

    這只是一股不入流的海盜,出身就跟左營漁村一樣,他們過去也是漁民。

    但這些年年景不好,沿海災害頻發,有沒有社會福利保障,貧窮的漁村哪裡有儲備,因此大量漁民就活不下去,只能走上搶劫的道路。

    另外還受到多重壓迫。

    來自官府的壓迫是第一重,嘉慶年間兩廣總督吉慶奏報,“粵東沿海窮民,素無恆產,類皆自造漁船,出海採捕,稍獲微利,養瞻身家。惟查從前濱海州縣,往往借給船照需索陋規,而砲台弁兵及海口巡檢,復以稽查驗照為名,到處勒取規銀。運鹽船隻硬要魚蝦,擾累多端,以致窮蛋所得魚價,除應付規費外,所剩無多,不足以供養活,不免飢寒,遂起盜心,競有出海為匪。”

    漁民要打漁,就要造船,官府每年還要重新核實,於是沿海州縣的一些官吏就會藉機卡要,稱之為陋規;等到出海打漁或者貿易的時候,沿途水師官兵都會盤查,不給好處就要扣船,抓人,且故意刁難,運鹽的船隻偏偏管你要魚蝦,打漁的船,管你要鹽,沒有就只能給銀子。

    連兩廣總督都注意到了這些問題,可見已經多麼嚴重。

    另一重壓迫則來自海上勢力,也就是海盜集團的盤剝。

    一些海盜勢力,會在陸地上派他們的代表,以保護海港漁村的名義,勒索漁船陋規,甚至按田畝派規收谷。勢力小的海盜勢力,就只能在漁村混跡,向漁民徵收一些魚米;勢力強大的海盜勢力,甚至在港口上向出入商船徵收出入口稅,一艘船繳納四百銀元給一張稅單,然後在海上就可以免去被劫的命運。

    有的海盜頭子甚至囂張到直闖清軍駐守的港口。傳聞,有一名海盜頭子得意地指著自己的大船,對一位水師下級軍官說,我們船隊的糧草足夠一年食用,幾千斤的重砲就有數十門。進入港口只是為了收稅,並無他意。你們官府衙門如果想插手的話,得好好想想。

    官府和海盜勢力的盤剝,導致乾隆嘉慶年間,東南海盜猖獗。至於災害問題,那反而是次要的了,因為沿海地區遭災乃是常事,只不過乾隆末期人口過剩,抗風險能力下降加劇了這個危害而已。

    這股想要投靠週瑯的海盜勢力,不外乎這三個原因,說到底一是因為窮,二是因為恨,窮的生活艱苦,還要受氣,一時興起,所幸老子就反了。

    但當了海盜發現,日子也沒有好過多少,現在是不受官府的盤剝了,可過去平靜的日子也沒有了,依然是飢一頓,飽一頓,搶劫的收入,比打漁更不穩定。

    大海盜有雄厚的積蓄,他們這些漁民轉行的海盜,就慘了。甚至亂世本應是英雄崛起之日,他們海盜反而受了連累。台灣天地會起義,跟他們沒什麼關係,但是東港等港口,不是被官府控制,就是被天地會佔了,結果讓他們在海上飄著,連買米買鹽的地方都沒了。

    幾個月來日子越發艱難,這才想起了結夥之心。

    結果週瑯不想跟他們結夥,卻是要他們投靠。

    “這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一個首領說道。

    “可跟了天地會,哪有兄弟們在海上快活。”

    另一個首領說道。

    “我看那南帥有堅船利炮,還有紅毛賊助陣,他日未必不能成事。此時投靠,正當其時。”

    第三個首領說道。

    三人中倆人決定投靠,決定了這股海盜的走向。

    於是他們三人決定再次派人去聯繫,約定時日。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31
第七十節招降納叛






    看著眼前破破爛爛的三十多條破船,以及同樣破破爛爛的三百多個海盜,週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海盜的日子也太苦了吧,難怪中國人都不想去做海盜,海盜的地位甚至趕不上山賊,山東這個靠海的省份有句古話,“寧可上山趕驢,不願下海餵魚”。

    三個首領也是其貌不揚,黑黑瘦瘦,雖說身上有一種彪悍,畢竟是出海做海盜的人,肯定過了某種心理關,突破了那道規矩後,人的氣質是會發生改變的,但他們的眼神中卻滿是迷茫,顯然當了海盜之後,對前途完全無法掌握也讓他們感到了迷失。

    “三位當家的,醜話說在前邊,入了我的帳下,就得令行禁止。不過我也有言在先,按月給諸位發放軍餉,三位每月至少150銀元,小兵也有30銀元。”

    一聽說有這麼多錢拿,三人眼睛頓時一亮,這他奶奶都比打劫來錢快啊,要是有這麼好的營生,傻子才會當海盜呢。

    聽完,本來心中多少有點不痛快,也馬上煙消雲散了,三人不約而同跪下。

    “敢不從命!”

    週瑯心中還真有點失望,本來還以為得費一番功夫,給他們許下一個遠大前程呢,區區銀子就打動他們了,還真是沒什麼出息。

    接著跟他們將規矩,軍餉是按月發,但以後就不允許搶劫了,而且必須聽命令行事,不能盲目行動。

    最讓三人擔心的是,週瑯要求整編他們的人手,暫時不讓他們下海了,而是讓他們上岸訓練,至於他們那些破船,週瑯是一艘都沒看上,還不如繳獲的澎湖水師的戰船呢。

    跟他們講完規矩後,週瑯對這幾個人也就沒有特別的關心了,把人都送上岸,讓菲舍爾安排訓練,先訓幾個月,磨一磨他們的性子,出海當了海盜,打破了守規矩這些本能,紀律性就差了,得重新培養。

    週瑯更關心的是其他事務。

    東港的砲台工程已經開始施工,上次東印度公司送來的工程人員十分專業。

    為首的是一個叫做約翰森的建築師,他是一個真正的建築師,在英國就是有執照的,在東印度公司高薪的吸引下,來到印度工作,然後被派到了台灣。他已經幫左營修建了兩座砲台,又重新設計了打鼓港的砲台,現在到東港來修建砲台。其實他最擅長的,是修建港口。東印度公司本意是讓他來台灣完善港口設施,然後儘快啟用這個商業基地。

    他看到東港的地利條件,除了幫助週瑯建設砲台之外,他還建議疏通航道,修建碼頭。然後吸引大海船來貿易。週瑯一一應允,並且正式聘請他為中國(東印度)公司總建築師。讓他負責具體的港口建設事宜。

    這幾天東港也漸漸開始活躍起來,來自歐洲的遠洋商船沒有,來自大陸的海上也沒有,但是跟附近漁村的貿易已經恢復了,漁民送來海鮮,購買米和鹽,商人送來土布,還是當地藩社婦女用毛和麻混紡的紡織品,屬於特產,但也只限於如此,原本的經濟支柱,糧食貿易因為上游平原現在還沒有佔領,導致進行不了,這裡目前的繁榮程度頂多算一個集市。

    集市能收多少稅,況且週瑯還找不到懂行的稅務官,所以乾脆宣布暫時免稅,也好盡快吸引商人前來貿易。

    這種情況下,進軍屏東平原的計劃也必須提上日程了。

    就是不知道王輔茞能不能爭取到當地地主勢力的支持。

    很可惜王輔茞進行了半個月的活動,回來之後面色十分難看。

    “井水不犯河水?這已經不錯了!”

    週瑯跟王輔茞溝通後,得知當地地主勢力並不願意接受週瑯,只是一個勁的表示,他們並不想跟周瑯為敵,也不會派兵打週瑯。

    顯然他們心向,或者說理智上認為清軍還會回來,不敢也不願意幫週瑯,那麼現在至少爭取到他們的中立。

    王輔茞倒也有一些收穫,比如他摸清了鳳山縣腹地清軍的情況,基本上沒有大股清軍,畢竟在天地會的席捲下,過去的基層汛塘不是被攻破,就是士兵逃亡,因此內部十分空虛,秩序是靠著地主團練來保持。

    但是各地盜匪卻多了起來,但盜匪的成分發生了改變,過去的盜匪,是一些活不下去的貧農上山造反,但那些老匪們,大多都投靠了天地會,有的甚至跟著陳周全北伐去了,現在的盜匪則是逃散的潰兵組成。

    “那麼下一步,我們就以剿匪為要,同時派兵進攻鳳彈汛,救援鳳山縣。”

    從東港漁村徵購了一些漁船,此時至少在漁村,週瑯已經贏得了支持,因為漁民們發現,週瑯不但不像過去的官府那樣向他們收魚稅,攤派各種陋規,更沒有勒索的情況,徵用他們的船還給錢,這下子不但徵用了船,漁民都直接雇來運輸物資了。

    繳獲的澎湖水師的戰船,加上徵用的漁村漁船,以及投效海盜的海盜船,總計八十艘大小船隻,沿著下淡水溪朔流而上,可以一路航行到鳳山丘陵,丘陵由一些列小山組成,最高的不到一百米,其中最大的就是鳳山,鳳山縣就因此得名,鳳山北邊一座小山,叫做鳳彈山,鳳彈汛就以此得名,翻過山就是鳳彈汛。與鳳彈汛相望的就是鳳山縣城,鳳山縣城舊稱下埤頭街,“埤”的字面意思是城上矮牆,埤頭的意思就是靠近城上矮牆的地頭,現有鳳彈汛,後有埤頭街,鳳山縣城就建在埤頭街,因此埤頭街跟鳳彈汛幾乎相連。

    這次出征,週瑯依然任命自己看重的趙文指揮,馬大雷為先鋒,陳逆直帶領砲兵支援。他們將直逼鳳彈汛,救援鳳山縣。

    另一路則是王輔茞輔助陳小手,去清剿各地的土匪。清剿這些危害鄉里的土匪,也是取得地方支持的一種重要方式,甚至週瑯還特意交代,剿匪的過程中,最好跟地主武裝合作,順便建立信任。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32
第七十一節台灣局勢






    剿匪的效果比王輔茞走訪了一圈要來的快,因為他更直接。王輔茞磨破嘴皮子,也無法讓地主階層相信週瑯這個“反賊”是一個正派的人。

    可是軍紀優良,軍容整齊的“叛軍”卻能讓他們直觀的感受到對方的不一樣,所過之處秩序井然,甚至比之前官兵過境還要平靜,沒人騷擾百姓,買東西竟然還給錢。

    這一趟行軍很快就起到了效果,土匪還沒清掃乾淨,已經有小船沿河而下了。

    地主其實也做生意,他們要出售糧食,屏東平原帶有殖民經濟性質,地主所佔土地面積很大,因此存糧很多,這種地主往往不會依托糧商,他們會自己直接出售,甚至有的就是商人,直接在城裡開辦糧店,這一點跟大陸是有區別的。

    很快東港一帶的糧價就下跌了三成之多,大陸也終於有糧商收到了消息,第一批帶有試探性質的商人趕來,地價收購了許多糧食,相信他們運回去之後可以大賺一筆,然後引來更多的商人貿易。

    週瑯邀請城裡的許多大商人都見過面,他發現這裡竟然是有商會的,不是什麼正式組織,就是一群商人平時在茶館酒樓聚聚會,交流一下商業信息,同時推舉幾個勢力強的商人作為主事人,在互相之間發生糾紛的時候,可以幫他們仲裁一下。因為這些糾紛如果去官府打官司的話,會十分麻煩,弄不好被官府兩邊通吃,吃完原告吃被告,最後雙雙挨一頓板子,被官府和稀泥一樣的解決。所以大家更願意相信行內德高望重的前輩,這也帶有宗法社會的特徵。

    週瑯就跟這些行內前輩進行了溝通,告訴了他們目前港口不收稅,歡迎他們做生意,而且表示如果受人欺負,可以直接來找自己。

    這種民間自發的商業組織,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幫政府進行管理,週瑯現在沒有管理商業的人才,但同時清政府其實對市面也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所以即便週瑯沒有管理,可他們自己管理的很好。不好的地方在於,商人有組織往往可以形成壟斷,操縱市價,影響自由競爭,但這種擔憂是以後的事情,現在還得靠他們把經濟搞活。所以周瑯是縱容他們的。

    剿匪是最麻煩的軍事行動,所以往往陷入持久戰,反倒是趙文先解決了鳳山縣的圍困。

    也沒打什麼硬仗,圍攻鳳山縣的軍隊,其實就是澎湖水師的清軍,主力在東港,在鳳山縣這裡的只有五百人,主力坐擁東港砲台,尚且無法抵抗,副將自殺,更何況這只偏師。他們在當地地主武裝的幫助下,也僅限於對鳳山縣進行圍困,沒有進攻的能力。

    當陳逆直的大砲轟他鳳彈汛的城牆後,清軍就投降了,因為趙文答應派船送他們返回澎湖,而跟隨清軍的當地地主武裝,則在趙文保證不追究他們之後,返鄉去了。

    鳳山縣圍困解除,天地會的陳光輝十分感激,派人來感謝週瑯。

    這時候週瑯才弄清楚了天地會北伐的情況。

    週瑯去廣州之前,知道陳周全被清軍圍困,當時認為他堅持不了多久。

    情況確實危機,可陳周全意外的堅持住了,並且發動了反攻,現在雖然沒能攻占嘉義,更沒有打下府城的能力,可是卻將彰化縣和彰化縣以北全部佔領,而且陳周全稱帝了。

    週瑯詳細了解了一番,原來就在周瑯趕赴廣州的時候,陳周全一度陷入絕境,清軍四萬兵力,加上當地民壯,總兵力高達十萬,將陳周全逼到彰化縣城和鹿港一帶的狹小區域,海上則對鹿港進行了封鎖。

    就在即將敗亡的時候,突然海上來了一隻船隊,打敗了台灣水師,送來了難得的補給,天地會絕境逢生,竟然在之後一鼓作氣打破了清軍的圍困。

    雖然沒能將清軍從彰化縣趕走,但天地會突然掌握了海上優勢,從海上調兵進攻淡水、竹塹(新竹)等地,由於之前清軍抽調了北邊的兵力,導致天地會趁虛而入,迅速席捲了台灣北部。

    此時陳周全再次擁兵十萬,跟清軍在彰化縣對峙。

    “朱濆?”

    那個擊敗台灣水師,給陷入絕境的天地會送去給養的船隊,就是朱濆的船隊。

    這個人的名字,週瑯是聽過的,他應該算是此時最大的海盜頭目,敢在港口收稅的,就是他,福健沿海一帶的水師都不敢惹他。

    但這些傳聞周瑯之前不太相信,因為如果這個人這麼厲害,清政府早就收拾他了,傾向於相信他的厲害只不過是吹出來的。

    沒想到朱濆跟天地會聯合,竟然產生瞭如此威力,週瑯不得不正視一下此時的海盜,他不了解,但有人肯定了解。

    他派人叫來了在軍營中苦悶訓練的三個海盜頭子,邱通、林發之、張表。

    “三位把總,請你們來,是有一事請教。”

    週瑯給三人每人按了一個把總的官職,結果三人還挺滿意,大概是被清軍水師的把總欺負多了,覺得把總很威風。

    “不敢,不敢。大帥有話請說。”

    邱通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年紀約莫四十歲,怎麼看怎麼像老實人,偏偏做了海盜。

    “你們認識朱濆嗎?”

    一體朱濆三人臉上都有了神采,如果海盜算是一個職業的話,朱濆就是他們行內傳奇,是他們的榜樣和崇拜的對象。

    尤其是最年輕的林發之,敬仰之情溢於言表,講起來滔滔不絕,其他倆人都插不上話。

    週瑯這回了解到,朱濆是福健雲霄人,活躍於雲霄到潮汕之間的沿海,聽這幾人說,從福健東山到潮州南澳,沿海一帶都是朱濆的地盤,沿海村鎮向他交稅,在港口碼頭上,還跟人開賭館,抽分頭,很多水師的把總、千總都是他的合夥人;他開設的店鋪,可以銷贓,還有自己的作坊製作火藥,有自己的船廠打造戰船。手下有大船八十艘,人馬過萬。

    週瑯感到,此人隱隱已經有了明末鄭芝龍的影子。

    “朱濆跟天地會可有關係?”

    週瑯很奇怪,這麼一個人怎麼會跟陳周全扯上關係。

    “有啊,聽說朱大出海岸上的商舖、賭館都是天地會的好漢在打理。”

    原來海盜勢力,跟天地會勢力,之間竟然還有聯繫,這是周瑯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的。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朱濆會去解救陳周全。

    陳周全的天地會得到海盜幫助之後,不但得到了物資給養,而且得到了一批軍火,主要是大砲,加上一直跟清軍鏖戰,算是鍛煉出了一批精銳,因此才能頃刻間席捲北台灣。

    現在天地會勢力佔據北方,週瑯控制南方,清軍就被夾在了中間,一旦週瑯北伐,就有可能聯合天地會徹底將清軍逐出台灣。

    鳳山縣的陳光輝危機解除之後,再次起了北伐的念頭,這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陳周全早在困局的時候,就一直在要求陳光輝救援,但是以前陳光輝自身難保,現在危機解除,他就打算北伐。

    陳光輝手下有一萬人,在鳳山縣擴張已經到了盡頭,畢竟這只是一個三十來萬人口的小縣,陳周全北伐時候帶走了一萬人,週瑯招募了四千人,陳光輝手裡一萬人,地主們現在也紛紛招募團練自保,已經找不到閒散青壯。

    因此陳光輝如果北伐,自覺力量不足,就想請週瑯跟他一起北伐。此時陳周全已經登基稱帝,“爭天奪國”的旗號北伐時候已經打出來,現在才稱帝已經很有耐心了,國號並沒有新立,天地會始終有反清復明的旗幟,陳周全早就頒布了年號天運,因此他就是大明天運皇帝;林爽文當年建號順天,其實就是大明順天皇帝;歷史上到了光緒時期,還有人用過,興中會謝纘泰、李紀堂與太平天國將領洪全福共謀在廣州起義,建立了一個“大明順天國”,其實就是複明,年號順天。

    陳周全稱帝之後,聽說有一些不得志的讀書人投靠,現在開始建立官署,變得正規了,但天地會的毛病沒變,第一件事就是封官許願,封了不少王爺,比如解救他於危難的朱濆,被他封了一個鎮海王。

    陳光輝急著北伐去跟陳周全匯合,就是想去做他的鎮南王,而且告訴週瑯,只要周瑯一起去北伐,就封週瑯做平南王。

    週瑯考慮的更多,現在陳周全死灰復燃,而且勢頭這麼猛,之後清軍肯定重點打擊陳周全勢力,正好給了自己積蓄力量的時間,他才懶得去湊這個熱鬧。

    但他還是要北伐,為的是把陳光輝送走,鳳山縣他得要。不過週瑯捨不得讓自己的兵力去消耗,但有一支武裝他一點都不可惜,而且還頗有戰鬥力,那隻印度僱傭兵,相信陳光輝也會很滿意。

    “在下兵力薄弱,且有清賊水師常從海上進犯,所以本帥只能派一千五百人助鎮南王北伐!”

    週瑯決定後,召見陳光輝的使者,向他表明。

    使者頗為失望。

    週瑯繼續道:“不過請鎮南王放心,本帥會遣麾下紅毛鳥槍兵助戰,並攜大砲五十!”

    使者臉色頓時展顏,陳光輝他們一直對周瑯手下的僱傭兵十分青睞,因為這些人確實展現出了強大的戰鬥力,一聽周瑯把手下紅毛鳥槍兵都派去,他們馬上就覺得周瑯很有誠意,而且有他們缺乏的大砲,這就更難得了,他們雖然也有大砲,但用的稀爛,不然也不至於被澎湖水師圍困。

    派僱傭兵去北伐,但周瑯還要派自己的人跟著,以免這只軍隊失控。

    他派的是王輔茞。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42
第七十二節謀奪新基地






    讓王輔茞去北伐,對方有嚴重的心結,換成周瑯也會有。

    王輔茞明明已經主動將自己的人馬交了出來,這段時間也一直克勤克儉,兢兢業業,都不敢跟舊部接觸,哪怕那些頗有怨言的舊部軍官來找他,他也不見。

    就是擔心週瑯起疑,可現在周瑯卻要將他支開,他感到了濃濃的疑心。

    週瑯知道對這種聰明人來說,你越給他解釋,他就越是不相信,乾脆週瑯也不解釋。

    直接向他交代:“此去北伐,任重道遠。切記一事,那些夷兵死活不重要,你必須活著回來,且無論成敗,夏天前就要返回。”

    其實週瑯早就不猜疑王輔茞了,如果真的猜疑,有大把機會直接弄死他。這是個人才,他甚至都不想讓王輔茞走,可王輔茞不去,就沒人適合去了,只有他懂英語,他不去,就得周瑯去。

    週瑯的解釋,讓王輔茞頗為欣慰,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了。

    東港日漸繁華,這裡本就是台灣四大港口,但現在洋人開始來了。週瑯在澳門做的廣告起了效果,但可惜洋人在這裡找不到合適的貨源,糧食他們不感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老三樣,也就是絲、茶和瓷器,這些東港都沒有,不過免稅的政策,他們還是歡迎的,所以洋人乾脆做起了轉口貿易,也買一些糧食去澳門廣州出售,回程帶一些布料、鐵器等手工產品。

    只不過洋船還是很少,因為風期不對,現在大多數洋船都不在廣東,真正大規模洋船到來,還得兩三個月,那時候會有很多洋船趁著夏季風駛入廣州,然後籌備貨物,並且等待季風的時候,他們有大把時間來往返台灣做兼職。

    中國商人就多了,週瑯現在不收稅,但他已經開始籌備,專門把魏連理喊了過來,讓他負責記錄每一艘船的信息。經過整理髮現,還是廣東和福健的商船最多,採購的貨物主要是糧食、皮貨,出售的是日用品。

    稅將來肯定是要收的,但從貿易類型和貿易規模來看,週瑯對稅收不報希望,因為恐怕收不來多少稅,你賣糧食能掙多少錢?還得是茶葉、絲綢等高附加值商品。

    東港這個基地的價值,週瑯有些失望,加上他本來就對台灣不太滿意,他的目的一直都很堅定,那就是一定要在福建沿海找到基地,然後直接從福健的產地採購茶葉,這樣能一舉將廣州十三行的貿易截胡,十三行的商人有多富,將來週瑯就會有多富。

    但是在福健奪取一個口岸容易,守得住嗎?就算能守住,打的開嗎。如果占了一個孤島,無法打開商路,又有什麼用。除非能從福健沿岸一路打到武夷山去,那得多少兵力,花費多少時間?

    還是告訴王輔茞的那句話,任重而道遠!

    好在稅收的問題暫時不需要擔心,從廣州回來後,週瑯的財政狀況就十分良好。

    大規模進行砲台和港口施工也沒有受到影響,按照目前的投資,將會支出兩百萬銀元,但這筆錢是計入賬目的,暫時是周瑯借給公司的,將來換算成股份還是什麼,得經過股東大會來確認。

    因此現在是周瑯有錢,不是周瑯的公司有錢,他組建的中國(東印度)公司,目前依然是嚴重虧損狀態,全靠資本市場的前景來支撐。至於分紅,荷蘭東印度公司建立的前幾十年都沒有分過紅,股東還把股票當寶一樣,沒人肯出售呢。

    但公司這種長期虧損狀態還想繼續堅持下去,必須不斷給資本市場注入信心,也就是不斷創造熱點,行內叫做講故事。

    台灣的基地暫時能忽悠住那些對中國不了解的股東,但過不了一年半載他們就心涼了,他們心涼了,公司也就快晾了。

    目前這個公司對周瑯還有很大的價值,比如公司股東中的亨利皮特等人,在英國擁有強大的影響力,通過他們,可以得到一些技術力量。甚至東印度公司也是公司的股東,這更是一個巨大影響力的機構,可以直通英國議會,如果能爭取到東印度公司的大力支持,很多難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所以他不能輕易讓公司晾了。

    奪取一座位於福健的基地,或許盈利依然遙遙無期,可是卻會刺激股東的神經,會熱很長一段時間。

    新基地的位置,週瑯心裡也有了幾個目標,首先基地必須容易防守,第二基地必須靠近茶葉產地,第三基地最好能夠直接連接可以同行的內河,這樣就能輻射到腹地深處。

    附和這樣特徵的福健沿海並不多,廈門、泉州和福州都可以選擇,從廈門可以通過九龍江直接深入武夷山,獲取茶葉來源,泉州也一樣,通過晉江可以深入腹地,福州就更不用說了,閩江不解釋。

    這三地古往今來也都是重要港口,這就是問題,因為清政府也知道,並且設重兵防護,直接攻取三座海港是不可能的,那麼只能從附近的島嶼下手,容易攻取,更容易防守。

    福州外的平潭島位置不錯,但清軍在這裡設置了海壇鎮,比澎湖地位還高,負責防守的是一個總兵;廈門更不用說了,本身就是海防重鎮,附近的金門、鎮海都有水師。

    總之要奪取基地,就必須跟清軍交戰,然後進行反复的爭奪,穩定之後還要開闢商路,難於登天,這就是為什麼西方人始終無法在中國沿海站穩腳跟,已經不是軍事問題,而是複雜的政治、經濟問題。

    葡萄牙人在澳門待了三百年,也沒有發展壯大,不僅僅是因為葡萄牙國力的問題,也有清廷壓在頭上的問題。

    奪取基地,奪取哪一座基地,如何開闢商路,是強奪還是巧取的問題週瑯還沒有想清楚,就有盟軍上門,並且給周瑯找了一個方向。

    對方是從台灣北部沿著澎湖水道來到東港的,希望跟周瑯一起聯合進攻一處要地。

    進攻澎湖!
mk2258 發表於 2018-2-24 22:52
第七十三節海上同盟






    週瑯一聽是朱濆親自來了,他對這個時代的海盜王充滿了好奇。

    對方五十艘船的龐大艦隊剛剛停靠在港口,就派人把朱濆請進了自己的住所,東港的官署。

    一番客套後,進入正題,原來朱濆已經打過澎湖了,但未能攻克。

    週瑯看到朱濆手下的五十艘船,看那船也不算小,沒有五百噸的武裝商船大,但至少也有兩三百英噸,安裝大砲的話,安裝十門是沒有問題的,五十艘船安裝五百門大砲,應該能壓制澎湖砲台,然後強攻了。

    週瑯的疑問讓朱濆很汗顏,因為他船上只有一百門大砲,而且根本打不過清軍的岸炮。

    雖然清軍的大砲技術老舊,可實際上海盜能裝備的大砲,威力也大不到哪裡去。

    當然朱濆表示,他船上有十門從洋人手裡買的二手炮,是可以跟澎湖砲台對轟的,但其他炮就差強人意了。

    讓周瑯羨慕的是,朱濆的船是自己造的,炮是自己鑄的,除了技術問題之外,他的硬實力其實比周瑯更強。

    倆人好一番長談,互相之間頗為投緣,朱濆對周瑯從印度期間的經歷頗為感嘆,週瑯則對朱濆的故事也很好奇。

    合作雖然沒有談成,倆人卻各自了解了對方。

    跟周瑯之前聽到的故事不同,這個朱濆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海盜,他其實主要是一個海商。他祖父、父親都是跑海貿的商人,他父親時候就做的很大了,跟東南一帶的船廠都很熟。

    朱濆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這一點是他跟其他海盜最大的不同。

    他家也有自己的船廠,還算是一個船商。朱濆自幼跟隨父親造船或出海,對福健沿海十分熟悉。乾隆三十七年,二十三歲的朱濆已經擁有一定的勢力,跟許多船幫結夥出航。被公推為船運幫主。

    朱濆不但組建了海上商運船隊,還跟許多中小船商、漁夫、舵手、船工等合夥,建設了自己的造船廠。除了在港口漁村收海稅外,主營其實還是貿易,主要販運糧食等農副產品,兼營布匹、陶器、靛青、糖、茶、鹽魚等,福健的馬尾、同安,廣東的南澳、澄海,浙江的寧波、台州,台灣的鹿港、淡水等港口他都經常進出。

    在雲霄的船場,漳浦的古雷等澳塢埠頭均設司賬管理人員。濱海一些謀生無路的貧民和無力自衛的小船(商)民、船夫等紛紛加入,有的為掙脫各路勢力的敲榨勒索而入夥,船隊有三四千人規模。

    這樣的人,其實是很不願意造反的,他跟各大港口的官兵也時常走動,逢年過節都少不了一份厚禮,當地水師也對他不聞不問,甚至一起合夥開賭坊。

    但是誰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佛,清政府盯上了他,官府突然出1000兩銀的賞格要擒殺朱濆,從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開始,水師開始圍剿朱濆。在陸地上“編制保甲,嚴杜接濟”,連賣水果給朱濆船隊都要獲重罪。

    不過朱濆在沿海建立起了一張復雜的走私網絡,可以避過餉關的水上巡緝,讓漁民用小船駁貨到他的船上。在福建的雲霄、漳浦、馬尾和廣東的澄海等地,他都建立了走私渠道,而且底層官兵與他也有交往。只要不是碰到閩浙水師和廣東水師的艦隊,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問題的,碰到的情況極少,比如他前幾年在海上活動,碰到了琉球國的貢船,結果就跟護航的官兵起了衝突,除了這種特殊情況外,一般官兵不會為難他,也為難不起他。

    這次之所以跑來跟天地會合作,那是被逼急了,官府動了他的老巢。官府起用了雲霄當地出身的居官陳名魁擔任金門游擊,鎮守銅陵(東山),卡住雲霄出海口的峛嶼、岱嵩、古雷等地,由於同為雲霄人,陳名魁對朱濆走私網絡的打擊十分徹底,逼得他無法在家鄉立足。

    正好通過廣東天地會的關係,聯繫上了在台灣起義的陳周全,一咬牙就跑來了台灣,在鹿港解救了陳周全。

    之後他幫陳周全銷贓,或者說是相互銷贓,陳周全起義軍一路北上,奪取的金銀珠寶數不勝數,但這些東西無法變現,朱濆用自己的網絡幫陳周全銷贓,然後從大陸採購各種物資。朱濆在海上劫掠的物資也會在鹿港變賣,或者直接賣給陳周全,從台灣換成糧食買到大陸。

    接著朱濆將他在雲霄船廠搬到了鹿港,在這裡繼續打造艦船。

    可以說雙方合作,一個得到了穩定的基地,另一個得到了海上保護,有了朱濆,陳周全不但不用擔心清軍從海上打來,還能通過海陸攻取淡水等地,繞開了清軍的層層布防。

    海盜有一個穩定的基地極為重要,這幾年海上最大的海盜勢力,並不是中國的海盜,而是來自越南的海盜。

    當然越南的海盜,也是中國人組成,越南此時才四百多萬人口,人力很不足。所謂越南海盜,是越南農民起義的西山王朝,招募中國漁民組成的海盜集團。西山朝用官位吸引了許多海盜頭目投靠,每年風季都讓這些海盜組成船隊到中國沿海搶劫,為西山王朝解決了財政問題。海盜們得到的,則是銷贓的分成,一般他們可以得到四成。同時除了一些頭領熱衷於權位,大多數小海盜,則是通過西山王朝這個穩定的基地,得到船隻和武器。

    可笑的是,小小的越南起義軍支持的海盜勢力,硬是縱橫中國沿海十餘年,被稱為東南海盜的又一個“黃金時代”,上一個黃金時代,是明末鄭芝龍時代。

    西山海盜成群,清廷水師根本不敢對抗,乃至每年都會讓他們從越南直接北上到浙江。浙江溫處道道台秦瀛上奏說“官府哨船不敢近盜船,見商船輒橫索貲財,商船不與,便指商船為盜船”。水師不但不敢打擊海盜,反而藉機勒索普通商船。導致許多商人反而要通過跟海盜合作獲得安全。

    後來剿滅海盜的名臣阮元上奏說,“三省(閩粵浙)皆有洋匪,而艇匪為尤甚。該匪半屬夷人、半屬粵產。經由粵而過不留,至浙則逗留伺劫,動輒半年。閩、浙土盜附和艇匪,各岸奸民暗通土盜,日多一日,年復一年,若不亟為剿滅,漸至釀成巨夥。”

    朱濆跟廣東海盜群體不一樣,他跟越南西山朝沒有關係,之前一直依靠自己的辦法打造基地,他是世代海商,並不是得到西山朝支持而發展起來的,現在跟天地會結盟也屬於沒有辦法。

    但已經跟陳周全結盟,而且表面上接受了陳周全的冊封,成為大明天運國的鎮海王,他還是要受到陳周全的約束的,比如陳周全命令他打澎湖,他也不能不打。

    為什麼打澎湖,因為澎湖作為台灣跟大陸之間的中轉,清軍從大陸出發的物資和軍隊都是經過澎湖送到台灣府安平港的,一旦佔領澎湖,就切斷了清軍跟台灣的聯繫。

    綜合了這些情報之後,週瑯覺得跟朱濆可以合作,打不打澎湖不說,朱濆掌握的資源,對自己就十分有用。

    於是第二日就跟朱濆商議:“打澎湖可以,但本帥還想跟朱大出海談一筆買賣。”

    清朝人管出海的船長不叫船長,叫“出海”,像朱濆這樣的一群艦隊的頭領,就稱為大出海。

    朱濆道:“不知道南帥打算跟在下做什么生意?”

    週瑯道:“想向朱大出海買一批造船的料子。”

    朱濆問:“南帥要多少?”

    週瑯道:“打造五十艘船的料子。”

    朱濆皺了皺眉頭,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他在大陸各地的船廠積累了幾十年,存下的料也不夠。對方要造船,要的當然不是新料,而是陰乾好的老料,朱濆是懂造船的,他很清楚週瑯要這麼多料的價值。

    但他咬了咬牙:“好,只要南帥助我拿下澎湖,五十艘大船的老料我送給南帥!”

    週瑯笑道:“痛快!”

    週瑯的船廠已經建起來了,就在打鼓港,從黃埔“招募”來了一百多個工匠。這些工匠都是拖家帶口來的,足足三百多人。

    操辦的是魏連理,週瑯當時許下高薪這些人也不肯來,於是讓魏連理出馬。魏連理就沒那麼講道理了,直接帶兵先抓人家的家屬,然後才請對方,這樣就都來了,幾乎搬空了整個黃埔港的造船力量。

    不但招人,最後連黃埔哪裡的造船廠設施能拆的都拆了下來,一起運回了打鼓港。

    這些工匠,按照週瑯的要求,加班加點的打造老閘船,一艘船已經造出來了,正在進行試航。

    船是沒問題的,這些人不知道打造了多少船,但問題是裝炮太多,他們以前造船,是不安裝大砲的,儘管造的船跟葡萄牙人造的一樣,可葡萄牙人的船是安裝大砲的,這個小小的區別,讓他們不敢保證,所以在進行試航。

    另外周瑯還要求他們製造更大的船,他們以前造船,少有三桅大船,不是不會造,而是朝廷不允許,週瑯則要求製造最大的船,這又是一點不一樣,所以也要試航。

    目前情況良好,唯一的問題就是缺乏足夠的木料,打鼓港周邊都是山地,上面有的是木頭,台灣尚沒有開發完全,中央山脈也是一片原始森林,幾百年的大樹多的是,可這些木頭砍下來,沒個三五年的陰乾,是無法造船的,新木頭造的船,下水容易開裂,強渡也不夠,跟人打海戰那就是送菜。

    所以周瑯才跟朱濆談這筆交易。

    但這筆交易沒這麼簡單。

    週瑯笑道:“錢我可以付,就不要朱大出海送了。幫你打澎湖也可以,但你也要幫我打一個地方!”

    朱濆問道:“哪裡?”

    週瑯笑道:“朱大出海應該很熟悉,金門!”

    朱濆相當震驚,對方的野心太大了,自己不過想打澎湖,他竟然想打金門,那裡可是跟大陸相望,佔了那裡,勢必會遭到朝廷的強力回擊。

    但也不是不能打,朱濆咬咬牙點頭。

    週瑯又道:“還有以後你我還得守望相助,一方遇險,互相支援,朱大出海以為如何?”

    這就是結盟了,朱濆心中明白,他考慮了一下週瑯的實力後,馬上痛快的答應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0:56
第七十四節澎湖之戰


    清政府在澎湖設立了不少機構,民政有澎湖廳,軍政有水師協。..免費連載小說閱讀網

    這裡主要還是一個軍事地區,賦稅是整個滿清最低的,就連官府都用奇窮稱呼,因為海島土壤實在貧瘠,靠天吃飯,主要營生依然得靠打漁。

    人口也不多,乾隆三十二年統計,共人戶二千八百零二戶,男女共二萬五千八百四十三丁口。其中東西澳、媽宮市為戶共四百七十有奇,男女四千六百有奇;西嶼、林投次之;而吉貝僅六十四戶。

    官府徵稅“通共年徵正額、溢額、首報、新收地種、船、網、繒、滬等銀六百零九兩五錢二分七厘”,而支出“是地設官、設營,每歲賠累以三、四萬計。”

    這樣一塊地方,如果不是戰略位置重要,清政府都懶得要。

    清朝文人評價說,“凡台灣有事、內地舟師東征,皆恃澎湖為進戰退守之地,所關於沿海大局者,正匪淺矣。”

    這也是為什麼陳周全要朱濆攻打澎湖的原因,也正是周瑯之所以答應幫忙的原因。

    澎湖是台灣的咽喉,自古以來,只要不打下澎湖,就打不下台灣,當年施琅也是先打下澎湖,後才敢打台灣,之前滿清八旗軍官直接攻台,結果慘敗而歸,水師全軍覆沒。

    因此只要朱濆佔了澎湖,那麼清軍要對台灣動手,海路必攻澎湖,陸路則會重點打擊陳周全,週瑯在台灣南部發展,清軍就鞭長莫及了。

    這才是周瑯答應幫忙的主要原因,至於結盟和要木材,那隻是添頭。

    倆人談好之後,週瑯立刻下令籌備出征事宜。

    邱通、林發之、張表三個海盜小頭目也終於有事可做了,他們在軍營中苦訓,已經訓的不想做人了。

    海盜懶散慣了,卻要接受菲舍爾派遣的夷人軍官的嚴格訓練,能習慣才怪。唯有摸著口袋裡的銀元,他們才能稍微平衡一下心情。

    他們跟步兵訓練不一樣,沒有要求他們聯繫火槍,就是一個勁的聯繫步伐和軍姿,就是磨他們的性子,培養他們的紀律性,一轉眼就訓練了兩個月。

    但他們還不能獨立作戰,他們的船週瑯看不上,新造的船還沒有打造好,他們是去戰場上觀摩的,讓他們學習洋人是怎麼進行海戰的,觀摩完了,回來還得訓練。

    週瑯手下六艘武裝商船,週瑯全都派了出去,因為朱濆打澎湖不下,主要原因就是火力上無法壓制澎湖清軍砲台,週瑯當然要集中火力,每一艘船都是寶貴的火力。

    朱濆的前期工作做的不錯,他在攻打澎湖之前,就聯繫上了幾艘澎湖當地的漁船,不然他也不敢貿然進攻水道錯綜複雜的澎湖。

    澎湖是一個島群,有六十多座島嶼,清朝人評價說,澎湖本島(媽公島)位於中央,周邊各島星羅棋布,遠近錯列,形成紆回的港道,礁汕隱伏水中,非熟悉夷險者不敢輕進。媽宮港居中控制,港內波平如鏡,可容千艘艦船。自西拱峙者,以西嶼為外捍、金**為右臂;由東南環衛者,以風櫃尾(亦名蛇頭)為左衛、大小案山為下臂,鎖住港門,中有四角仔小嶼,為港門羅星,塞住水口;其西由西嶼稍北為吼門,波濤湍激兩旁,其大列、小列二嶼,夾峙左右。昔劉國軒為施侯所敗,乘小舟由此遁去。吼門水淺,其時蓋漲三尺雲。他如丁字門在西嶼之西北,孤懸外海,控扼大洋;師公礁附近吼門有石潛伏水底,舟不敢犯。

    中國人跟西方人的航海模式不一樣,西方人發展的更加系統,依靠海圖和儀器進行航海,此時的中國人大多還是要憑經驗。沒有人引船,朱濆是不可能攻下澎湖的。別說攻下了,能不能進入澎湖水道都說不好,就算進去了,能不能走出來也說不好。

    另外就是澎湖的砲台了,這裡被視作台海鎖鑰,閩海門戶,海防還是相當重視的,因此大砲數量眾多。至少朱濆認為,只要能壓制住砲台,他自己就能攻占澎湖。

    事實上朱濆還是太高看自己了,朱濆的手下,海戰確實有兩把刷子,但那是跟清軍水師比,陸戰就完全是門外漢。

    在當地漁民的帶領下,週瑯艦隊有驚無險,六艘武裝商船,進入媽公港後,連通朱濆麾下五十艘福健霆船,在號稱能停泊千艘船隻的媽公港港池中,一百多門艦炮,同時齊射,與砲台火砲對轟。

    此時周瑯艦隊大砲齊名,本以為會跟清軍進行砲戰,可打了半天,也不見對方發炮,終於等到對方發炮,卻只打在了水面上,激起水柱。

    砲戰持續了半個小時,週瑯看到清軍砲台的還擊越來越少,越來越慢,知道時機成熟,這才建議朱濆派兵登陸,此時周瑯才看清了對方的弱點,幾十艘大小船隻湧上附近的灘塗,亂糟糟一片。

    清兵直接出城搦戰,幾百人就擊潰了朱濆的上千人。

    週瑯這才明白,上次朱濆攻打澎湖失敗,恐怕並不單是擺在大砲上。週瑯已經發現,清軍大砲的數量並沒有朱濆說的那麼多,而且射程短。其實知道光緒年間,清政府才在澎湖建造了大量砲台,之前就只有在媽宮汛營附近有砲台。

    論起重要程度,澎湖作為閩海門戶,未必有虎門作為廣州門戶重要,洋人對此時的虎門砲台的評價是,“砲台的門口常常開設在旁邊,正面的入口如果不是全不設防,也只有一兩門大砲控制著,沒有壕溝,沒有吊橋,沒有吊閘或其他防御物……我們確信,僅僅一個奇襲就能於十分鐘內把這些砲台的任何一個奪取過來。”

    事實證明,西方人的評價很中肯,虎門就不用說了,週瑯上次去過,被馬嘎爾尼輕易就攻下來了。澎湖砲台也一樣,哈拉爾選擇合適的位置,就讓清軍大砲大半無法發揮威力,然後利用數量、射程以及威力優勢,一直壓制著清軍砲台,給朱濆創造登陸的機會。

    朱濆的手下登陸了,但算不上成功,竟然被澎湖水師的步兵直接沖散。澎湖水師週瑯之前在東港碰過,這些人關鍵時刻是敢打仗的,當然勇氣也有限,但至少敢打,他們一打,朱濆手下的海盜就潰散。

    朱濆的臉色並不好看,週瑯暗嘆一聲,他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什麼西山海盜突然崛起,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越南西山起義軍給他們提供了基地和銷贓渠道,還帶給了他們正規的軍事管理知識。這種知識,可不是憑空能想像出來的,西山軍在越南打了二十多年內戰了,他們的組織紀律恐怕比此時的清軍更強,接受了他們的軍事知識後,海盜才脫胎換骨,縱橫中國沿海。

    朱濆的手下,則是一個個投靠的海上團伙,內部本來就沒有嚴格的軍紀約束,平時估計也不會進行什麼訓練,完全是靠著一股子血勇之氣在拼殺,在遇到敢打仗,並且會打仗的清軍後,就不堪一擊了。

    在海上作戰,這種缺陷還看不出來,因為最多是集中在一艘艘船上的跳幫戰,更多時候單憑火力優勢就能解決戰鬥,因此這個缺陷一直被隱藏了起來,這次一登陸就露餡了,前面的已經上岸,後面的卻被堵在船上,結果遭到清軍猛擊之後,異常的混亂。

    “朱大出海不妨先派小股部隊登陸,開闢登陸場!”

    週瑯建議道。

    朱濆接受了。

    派了三艘平底船,載著一百個士兵登陸,但依然遭遇清軍劫殺,清軍步兵推進,距離四五十步用弓箭吊射,之後持盾衝突,這一百個士兵根本無法立足。朱濆再派三百人支援,但依然無法佔領穩固的登陸點。

    “馬大雷,命你帶兵搶灘。”

    週瑯等不及了,清軍已經開出了城外,隨時防備敵人登陸,突擊性已經失去。

    “哈拉爾,用大砲掩護!”

    週瑯就在哈拉爾的船上,這是艦隊旗艦。

    大砲對著岸上的清軍一頓猛轟,將對方打散,馬大雷才帶人乘坐登陸艇登岸,上岸後,不等敵人前來攻擊,迅速列陣,向前推進,為後方清理出一處開闊地。

    清軍派三百多人來爭奪,被馬大雷排槍打退,再來,再退,其實也沒有多少技巧,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陣形穩定。

    清軍見攻不下,也就不再攻擊了,任由後方的敵軍登陸。

    後續部隊很快就踏上了沙灘,大砲都拉上了沙灘,可惜車輪深陷沙子之中,而且這裡是海灘,越往內陸越高,想要將大砲拉上去,掩護步兵攻城,需要不少時間。

    不過這一步省了。

    因為清軍派人來談判了。

    這股清軍,一半都是從東港退回來的,他們跟周瑯交手過,知道周瑯不會趕盡殺絕,凡事留一線,他們上次就是被周瑯放回來的,於是馬上勸說他們的長官放棄抵抗。

    此時的澎湖副將是魏成名,接替在東港自殺身亡的李南馨成為副將,他聽從了手下的建議,畢竟他不想像李南馨那樣自殺,至於朝廷問罪,脫罪的法子有的是,只要留得有用之身,使些銀子,買一個戴罪立功還是可以的,現在台灣變亂,正是用人之際,相信上面不會把事情做絕。魏成名決定派人來談談,只要能讓他們走,把澎湖給他們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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