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節破產的中法同盟
週瑯想支持法國,但法國人卻要結束跟中國的同盟關係。
法國大使親自將結束同盟的通告遞交到理藩院,明確告訴中國,表示因為法國目前的狀況,已經無力維持跟中國的同盟關係,因此只能無奈的中止同盟,以前中國跟法蘭西帝國簽訂的同盟條約作廢,但希望能夠繼續維持法蘭西共和國跟中國的正常外交關係。
法國背盟的消息公佈之後,並沒有引起輿論的批評,因為在這次普法戰爭中,中國並沒有能夠及時支持法國。儘管普法戰爭並不在中法同盟的條款內,也算不上是中國違反盟約,但普遍的認識是,如果中國能早點給予法國一些援助,法國不至於敗得這麼慘。
中國文人愛討論時事政治,家國天下思維的文人們,紛紛在報紙上撰文,批評議會。
政治評論家們的水平可能不高,但基本的國際局勢在他們的分析下,還是讓廣大讀書人比較清晰的了解中國跟英國的全球競爭態勢,儘管所有人都驕傲的認為,即便沒有盟友,中國也能獨立擊敗英國,但有盟友總比沒有盟友強。中國之所以一直無法擊敗英國,並不是實力不行,而是距離太遠。因此在英國附近拉攏一個盟友,對中國來說意義重大。可這唯一的一個西方盟友,保持了長期友好關係的西方大國,卻因為中國沒能提供幫助,而跟中國斷絕了同盟關係,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損失。
加上之前在干涉日本內戰問題上,政府行動的遲緩,也讓輿論對現行製度進行批判。
一方面是政府有意識的推動,一方面是跟官僚集團思想相近的文人群體的推波助瀾,讓議會制度成為輿論抨擊的重點。
證據多的是,尤其是讓人心懷芥蒂的是,議會制是一個西方舶來品,從始至終,都沒有被文人群體所接受,認為這是效法西夷,是以夷變夏。
議會內部也始終不團結,始終發不出同一個聲音,反而是內鬥連連。
幫會勢力、商會勢力和工會勢力,儘管並不是議會中最大的勢力,但他們之間的鬥爭卻是議會鬥爭的主流。
經濟危機之後,工團資本在中國出現。
所謂工團資本,就是那些即掌握著工人組織,又經營產業的資本。工會是這樣,商會和幫會也是這樣。又相互混雜,都向對方的領域進行滲透,工會成員未必都在工會經營的工廠裡做工,尤其是松江府之外,工會資本基本上還是空白。但幫會和商會的資本化卻很嚴重,商會自不用說,本就是一群資本家組成的團體,其中工廠主是重要的一股勢力。幫會卻有悠久的經營碼頭、客棧、運輸業的傳統。在工業時代,他們藉機滲透進入了工業,建設了一些紡織廠、機械廠甚至造船廠。
原本這種共同團資本,幫會勢力是最早形成,發展最好的。但當工會開始擁有自己的產業,商會對工人組織控制開始變強之後,幫會在兩方面都開始受到打擊。
經濟危機的時候,工會勢力從谷底開始反彈。因為他們得到了一批破產工廠之後,迅速恢復生產。就像松江工會會長說的那樣,生產上,輪不到皇帝教他們。他們有各種人才,生產迅速恢復。生產恢復之後,有產品出售,總有一些收益。他們的產品又不差,迅速擠入市場。
有一些收益之後,他們利用這些收益,做了一些以前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在工廠裡建設了福利商店,從外面批發商品,原價賣給自己的工人。他們真的把工人當兄弟,他們的領導者也不貪婪,也不追求利潤,追求的只有員工的幸福。這讓他們迅速吸引了一大批經濟危機中過的不好的工人,甚至那些以降低工資的代價,在幫會和商會產業中恢復工作的工人。
工會人數迅速攀升,生產持續擴大。幸運的是,經濟危機漸漸過去,他們的產品總能找到市場。於是他們對工人的吸引力更大,相比收會費的幫會,他們不壓榨工人,相比壓工資的商會,他們不剝削工人。利潤的大部分,都拿出來分配給了工人。而且他們把所有人都當兄弟看,不管先來後到,只要加入工會,就有一份福利。這讓工會勢力茁壯成長,迅速恢復到了十萬人,二十萬人,在經濟危機後第一年,恢復到了三十萬人。
新增的成員數量,一部分是從鄉下返程的工人,大部分還是從幫會和商會企業裡吸引來的勞工。這時候麻煩來了,經濟危機過後,市場轉為增長,物價上升,銷量上升,意味著利潤上升,此時養工人不再是一個負擔,而是有利可圖的事情。但大量貧苦工人從幫會、商會轉向工會,商會還好說,幫會習慣了下三濫的手段,他們開始僱人威脅、毆打這些工人。
工會立刻行動起來,告官的告官,保護的保護,建立了工人保安隊,雙方發生了多起武力衝突。政府對這種事極為看重,經過調查認證,幫會挑釁在前,馬上抓捕了一批幫會首領,流放的流放,關押的關押。
這種政府的有作為,其實是履行正常職責,如果政府不履行這種職責,就會像歷史上那樣,工人開始組織工人糾察隊,商會組建商團武裝,幫會本就是一些暴力分子組成,因為民間得不到安全保護,就會自己武裝起來。
因為政府的介入,以法律為疏導,誰動武都得死,結果就是幫會在這一波爭奪工人的衝突中,遭受了沉重打擊,小刀會頭子周立春竟然都被抓捕,流放非洲,由其女周秀英繼續領導。
這讓因爭奪工人而起的暴力衝突,剛開始就戛然而止。想吸引工人,只能通過提高工資,增加福利的方式。
在加工資上,資本實力雄厚的商會擁有絕對優勢,在增加福利上,跟工人心連心的工會組織,又有天然優勢。幫會開始衰落,他們的成員流失,跟工會起衝突,他們索拿會費,跟商會有衝突。
商會需要工人,除了公開招工之外,還委託這些幫會招募工人,以前甚至跟他們合作,讓他們幫忙管理工人,因為幫會的威脅恐嚇以前很有用。當然要付出一些代價,每個工人幫會都會抽成,行情不好的時候從工人身上抽,行情好的時候由企業來出,稱為佣金,倒也是正常收益。可現在企業主們組織起來了,他們通過商會,控制了一批外地工人。在經濟條件好的時候,面臨著漲工資的壓力,可他們發現,他們漲起來的工資中,一部分被幫會拿走了,因為一些工人被迫加入過幫會。
如果是以前,商人們是不會管這些事的,工人對他們跟幫會來說,都是羊,都是他們可以敲骨吸髓的綿羊。可現在有一個工會,這是一個攪局者,工人們紛紛跑去加入工會,工會會保護他們。此時企業家們面臨著,要么坐視自己工廠裡的工人都成為工會成員,要么就保護他們不被幫會侵害。
工廠主通過商會出面,跟幫會勢力談判,要他們退出自己的工廠,否則就打官司。幫會名聲不好,打官司總輸。短短一兩年間,幫會勢力要么是轉為做正行,要么銷聲匿跡,解散或者退回到以前秘密結社時代。幫會作為一個歷史印跡,徹底從越來越規範的城市秩序中消失了。
幫會的那些人當然都還在,幫會組織甚至也還在,但已經改頭換面,越是規模大的幫會,越是積極轉變身份,因為他們的首領進入了各級議會,變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急迫的想把黑底洗乾淨,於是他們成了某某公司,而不是某某幫,某某會。
在內外因的雙重作用之下,傳統幫會退出公開活動之速度,比任何朝代的圍剿都要快,來自幫會勢力自己心靈中那種登堂入室的渴望,遠勝過任何政治力量的打壓。
新的幫會放棄了幫會之名,他們轉而加入了商會,以工廠主、商人的身份加入各種商業行會。
然后城市政治鬥爭中的雙方,就成了工會和商會。雙方根本利益訴求的不同,讓他們將經營的方向放在不同的方面。商會雖然也通過同鄉會等組織,拉攏勞工,但他們本身是受利潤驅動的,他們對改善工人處境沒有什麼直接的動力。工會雖然也開始經營產業,但他們的經營產業的目的,則是出於改善勞工的狀態,甚至作為吸引勞工的手段。
這讓工會始終在向商會勢力滲透,他們在同鄉會中發展分部。商會則拼命排擠他們,不斷開除那些加入工會的工人。工會一邊將這些工人安置在自己的產業總,一邊組織擺工等手段,對抗商會資本家群體。
在議會中的鬥爭,日益激烈,都希望出台對他們有利的政策。工會希望制定資本家隨意藉故勞工為非法的法律,商會則希望出台隨意擺工為非法的法律,雙方勢成水火。
官僚集團則使用權術,一方面不干涉兩方的鬥爭,讓他們的鬥爭局限在議會內部,同時嚴控因為擺工引起的暴力衝突。另一方面則拉攏士紳階層,牢牢控制著大政方針。
三方勢力的都開始掌握了議會鬥爭的訣竅,在一個法制沒有崩潰的秩序中,議會制度慢慢開始成熟。
其中官僚集團最為成熟,他們本就具有最豐富的政治經驗,老謀深算的皇帝,平衡手段玩的更是老練,在各方圍繞利益鬥爭的時候,他成功的加強了皇權和行政權力在外交和軍事領域的自由度。
借助輿論對議會制度低效的批評大環境,終於在議會中通過了緊急條例法,規定在關乎本國和盟國國家安全的情況下,不需要經過議會批准,只需要內閣達成一致,皇帝可以直接動用軍事力量。
但這些已經無法挽回中法同盟,皇帝做出的努力是,跟法國大使進行了一次會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