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4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01:26
第300章 錳鋼板甲

    趙禎這都不算是打個折扣了,簡直就是把大頭兒都切了,給狄青留了個尾巴。

    兩萬西軍,那是大宋戰力最強的軍隊。可想而知,西軍一到,儂賊必亡。

    但現在縮到了三千,一廂禁軍,也直接減到了一個營,這特麼就是坑爹!

    但是,你還不能說什麼,不然朝臣們又該有話說了。

    你狄漢臣不是牛嗎?

    當初上本,可是說夷兵百騎,禁軍幾百就能取儂智高項上人頭的。

    所以,狄青只得打掉牙往肚子裡咽,硬著頭皮領旨。

    回去之過,把幾個主要的武官叫到一處,商量這仗要怎麼打。什麼時候出兵。

    這其中,有西軍統帥楊文廣,亦有其子楊懷玉。

    沒錯,那一營禁軍,就是楊懷玉的神威營。

    一番討論,狄青任命楊文廣為先鋒官,引三千西軍先行馳援廣南,自己在後隊聚攏各州廂勇。隨後殺到。

    並囑咐楊文廣傳令余靖、孫沔等人,在大隊人馬到來之前,不得妄動。

    而一提到廂勇,楊懷玉不由插了一句嘴,「唐子浩曾在使遼時說過,鄧州有一營廂兵,軍紀嚴明,是為可用之兵!」

    狄青一凝眉,隨即道:「那就給京西南路軍政官涵,令鄧州廂營開跋廣南,不用與大隊會合,且去待命!」

    他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管那一營兵是不是真的軍紀嚴明,用了再說吧。

    這時候,唐奕給曹滿江去的信還在路上,而令其馳援廣南的軍令也已經出了。

    .....

    狄青掛帥南征,趙禎特意設宴為其送行!

    與會朝臣心情複雜,既希望狄漢臣平定南患,保國安家,又不想這個涅面粗漢太出風頭。

    此時唐奕就是不在,在的話,非得把他們祖宗十八代的祖墳都罵冒煙兒不可。

    自古文人相輕,真是一點不冤枉他們,什麼東西?就見不得別人好!

    待宴後,一眾文臣都退了下去,只剩王德用、趙禎,和幾個出師武將。

    趙禎總算說了幾句體已貼心的話。聽的狄青和楊文廣心裡暖哄哄的,就差沒哭一鼻子了。

    這時,外面的內侍來傳,說是唐子浩求見。

    趙禎瞭然,聽說,唐奕有禮物要送給狄青,應該就是這個事兒。

    「讓他進來吧!」

    ...

    唐奕確實是來送禮的。

    等他帶著人把禮物搬進來,趙禎、王德用等人的眼珠子就挪不開了,緊盯著侍衛抬進來的一套鋥亮鎧甲。

    等到侍衛把兩個長條錦盒和一套鎧甲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王德用已經開罵了。

    「好你個混小子,老夫算是白疼你了!有這麼好的東西,不說先給老夫來一套!」

    唐奕憨然一笑,「時間倉促,工匠就打出這麼一套,先讓狄將軍用著,改日人人有份!」

    「明光鎧?」趙禎也圍著那鎧甲轉了一圈。

    這甲也太漂亮了!

    鋥明哇亮,幾乎可以照出人來。甲身是一整塊的鋥亮鋼板,順著腰身的線條,勾勒出胸肌肋條。兩肩是吞天虎口,腰間有雲紋戰裙。

    像是明光寶甲卻比明光甲的防護面更全,就是一件鐵皮戰衣!

    王德用在甲上輕輕一彈,登時金鳴龍吟不絕於耳。

    「不是明光鎧,倒像是騎兵重甲,可又沒重甲厚實,不會就是個樣子貨吧?」

    唐奕一撇嘴,「您老拿劍砍砍試試,出道印子,都算我沒說。」

    「真的假的?」王德用不信,提起來一試,

    這甲太薄了,也就只有十多斤重,跟兵士穿的鱗甲差不多。怎麼可能像唐奕說的那麼玄乎?

    「這是用新弄出的錳鋼打出去的,薄是薄,但是別說刀劍,就算你拿大錘砸,最多也就出個潛坑。」

    這就是唐奕之前一直說的錳鋼板甲。

    由於沖壓技術還沒弄出來,這件甲是工匠手工打出來的,專門趕在狄青出征之前完工。

    將來,按唐奕的意思,是要把這種甲普及到全軍的。

    大宋軍隊裝備的是鱗甲,由於經費的問題,有的連鱗甲都穿不上,只有極高級的將領才配得起明光鎧。

    有人說,明光鎧就是華夏的板甲,其實不然。

    明光凱也是鱗甲的一種,只不過鱗鐵的面積大一點,看上去像鐵板,也是鑲在皮襯或者棉襯之上的,防禦局部。與板板的整體防禦是不一樣的。

    而北方的遊牧民族善用鈍器,也就是狼牙棒、鐵骨朵之類,靠衝擊力傷人的武器,鱗甲的防禦就變的極為有限。

    要不然,宋金對抗之時,大宋軍隊也不會有「你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的戲虐之言。

    大棒砸下來,鱗甲根本就防不了!

    要是宋軍可以裝備防衝擊力更強的錳鋼板甲.....

    只要沖壓技術到位,把板甲做的薄而輕便,且成本低.....

    那畫面一定很美,讓北方蠻子大棒槌一砸一個響兒,連坑都打不出來。

    一說這甲的性能,大夥兒都不淡定了。

    王德用甚至想當場試一試,讓趙禎攔住了。

    「這可是送給狄卿的出征之禮,砸壞了,狄卿怕是要心疼了。」

    狄青尷尬一笑,還真會心疼。

    楊懷玉在後面使勁捅了唐奕一下,壓低聲音道:「我的呢!」

    唐奕一翻白眼兒,「且先走吧,打出來讓糧船給你稍過去。」

    楊懷玉這才滿意地暗暗豎起一個大拇指,「這才像兄弟嗎!」

    看了半天鎧甲,王德用又盯著另兩個盒子。

    「這裡面是啥?」

    「一把配劍,一把唐刀!」

    哦!

    王德用點頭,這是一送就配一套啊!從甲冑到配劍,外加衝陣戰刃一樣不少。

    隨手打開短一點的盒子。

    王德用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差點沒突出來,還不待別人看見裡面的東西,砰的一聲合上劍匣,一把抱在懷裡。

    「漢臣啊!你不用劍,拿去也是擺樣子,這劍且給老夫吧!」

    噗!

    這不是耍無賴嗎?為將帥者,誰不是拿劍去擺個樣子?其公用與令旗無異!

    再說了,您老要也行,也讓我先看看啊!

    狄青僵在那裡,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王德用要,當然得給。但是做為武人,又是為將者,誰不愛配劍?他真怕那盒子裡是什麼好劍,給了就會後悔。

    趙禎笑了,「到底是什麼好東西,卿家,總要讓大家看上一眼嗎!」

    「不給....」王德用七十多歲的老頭耍起了無賴,把腦袋搖的人眼花。

    但他越是如此,趙禎越是好奇,「與朕看一眼總行吧?」

    陛下要看,那能不給嗎?王德用只得把劍匣交到趙禎手裡。

    趙禎打開也是一愣,隨即伸手把劍取了出來。

    登時,除了唐奕,滿屋子的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趙禎手中的長劍,再也挪不開眼睛。

    「這...這...這花紋是怎麼刻上去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2:56
第301章 絕世好劍

    古人對劍的喜愛,幾乎上升到了信仰的地步。不光武人愛劍,連文人也以配劍為飾。

    不論是君王將相,還是遊俠浪兒,誰也抵不住一把好劍的誘惑。

    單是那些仗劍天涯、彈劍而歌的詩詞句子,就數都數不過來,足以讓人心醉。

    ....

    看著眾人的表情,唐奕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哼!

    別說是愛劍如命的古人,就算是在後世,又有幾人能敵得住「大馬仕革鋼紋」的魅力?

    現在趙禎手中擎著的,是一把三尺長劍,不是現今流行的「薄格劍」,而仿秋春古風的惇厚造型。

    當然了,大家現在關心的根本不是劍的造型,而是劍身上,讓人看一眼就為之沉迷的黑白花紋。

    楊文廣愣愣地問:「這...這劍紋是怎麼刻上去的?」

    趙禎手握寶劍,看得真切,「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劍身自帶雲紋!」

    「怎麼可能!?」楊文廣有些不信。

    百煉神兵,也有鋼紋,但極潛,且不明顯。

    而這把劍,劍身黑白分明,黑處暗不折光,白處亮可照人。密密麻麻的黑白花紋好像要從劍中湧出來一般,活靈活現,煞是好看。

    唐奕接話道:「這確實是劍身自帶的焊紋,而且在碳鋼之中,應當是最強的制劍鋼了。」

    「碳鋼?」

    大夥兒可不懂唐奕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詞,他們只想知道,這劍是怎麼鍛造出來的。

    至於怎麼鍛造,說心裡話,這把劍花費的心思,可是多了去了。

    這把劍所用的材料,在後世叫作「大馬仕革鋼」,原產自印度,因販運到大馬仕革製成世界三大名刃『大馬仕革劍』,而聞名於世。

    不過,在後世,最原始的煉鋼工藝已經失傳,於是大馬仕革鋼也就成了花紋鋼的統稱,輪為一種裝飾用鋼,性能也無法和原始的大馬仕革鋼相比。

    後世,唐奕在讀碩的時候,認識一位專攻金屬冶煉的導師,這位導師對傳說中的大馬仕革鋼十分痴迷。

    他用現代工藝雖沒有複製原來印度的原始煉鋼工藝,卻通過其他手段煉製出與原始大馬仕革鋼性成相近的鋼材。

    唐奕之前就想過,去印度抓兩個鐵匠回來。但是,就算有了工藝也無法複製。

    因為印度的原裝大馬仕革鋼不但有工藝上的要求,對所用鐵礦要求也是極為嚴苛,必須是印度原產地的那一條鐵礦脈。

    所以,唐奕就用那位導師的方法,將低碳熟鐵與高碳鋼一起疊加鍛打,再經過特殊工藝處理,就得到了這種強度不輸原裝的「花紋鋼」。

    這種鋼的好處就是,既有高碳鋼的硬度,又不失低碳鋼的韌性,而且材料本身疏密不一的質地,會使劍刃形成肉眼不可見的鋸齒形紋路,使做出來的兵器,更加鋒利。

    趙禎一聽這劍不光美如畫,還鋒利,

    當下興起,叫來侍衛,用侍衛的武器試了試。

    好嘛,大內侍衛的百煉精刃,一碰就是一個豁口...

    王德用在邊上看得直咧嘴,您倒是輕點啊,磕壞了還不得心疼死您的王老將軍!

    可惜,他根本沒機會心疼.....

    趙禎試過劍之後,把劍裝回劍匣,順手就遞到了陪侍一旁的李秉臣手裡。

    用意不言而譽——你們誰也別搶了,這是我的了!

    王德用眼前一黑,有苦說不出。

    狄青更是心裡滴血,那可是給我的啊!

    趙禎可不想和他們在這劍上在糾結,一指那更長的錦盒,「這又是什麼?」

    「陌刀。」

    狄青每戰必披散長,衝陣在前。其勇世人皆知。而狄青所用的兵器不是長槍,而是陌刀。

    陌刀可不是短刃,而是長柄重兵器。力道用實,可連人帶甲一劈為二。

    打開長盒,眾人一愣,原以為這也是那種雲紋鋼刃,不想,出乎意料。

    並不是!

    盒中放的與普通唐刀差不多,若說不同,那只能說,刀身、刀刃皆是黑的。

    盒中折光,讓此刀更添了幾分幽深、詭秘之氣。

    唐奕道:「之前說過。要送狄將軍一把天下第一的神兵,這把陌刀目前來看,當是天下無二了。」

    狄青小心地抓起盒中長刀一提。

    「怎麼這麼重!?」

    看上去比正常唐刀要細瘦幾分,可是握在手上的重量,卻比正常重上不少,一般人根本就耍不動。

    能不重嗎?

    這根本就不是鋼鐵,而是金屬鎢。純鎢!

    高爐和焦炭的成功,讓唐奕可以提煉更多的稀有金屬,鎢就是其中之一。

    後世用這東西造炮管和鑽頭,它的莫氏硬度達到了7.5,是任何鐵合金都無法與之相比。

    當然,密度大致使重量也比鐵重得多。

    正因為密度大,所以這把刀才打造的比正常刀苗條很多。要不然,就算是狄青,也不一定耍得動。

    狄青疑道:「這刀很鋒利?」

    唐奕搖頭道:「不是鋒利的問題。這麼說吧,當今世上,沒有一把刀劍可以與之正面一砰,亦沒有它劈不開的堅盾鎧甲。」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也說得太大了吧.?

    不是唐奕話說大了,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普天之下,就唐奕能煉出鎢,別人想用鐵刃與之抗衡,簡直就是作死。

    這把陌刀,倒是沒人和狄青搶,只是那把劍卻讓趙禎收去了。

    不過,趙禎也算夠意思,把自己收藏的一把百煉寶劍送給了狄青,全當踐行之禮。

    ......

    狄青就這麼走了。

    唐奕也在半月後收到了鄧州回信,曹滿江也跟著南下平亂去了。

    唐奕特意向狄青修書一封,言鄧州廂營皆是昔日兄弟,還請狄帥多加照拂。

    沒有曹滿江,唐奕原定的對觀瀾上院的整改設想也只好暫且放下。

    況且,秋闈在即,范仲淹也覺得,等來年春闈之後再行整治學風也好。

    .....

    這一科,觀瀾雖學生眾多,但決定參見這一科的儒生卻很少,只有十三人應舉。

    本來張載、曾鞏從年齡上來說,應當參考。

    但是人跟人不一樣,學問不濟的,恨不得每一科都考,巴望著哪一次走了狗屎運就中了。

    比如,蘇老泉。

    但也有的人,中不中已經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了。

    他們想的是,如何趁著未當官之前好好積地累學問,想的是名次。不考個狀元、榜眼什麼的,都對不起自己的學問。

    張載和曾鞏就是第二種人。

    而蘇老泉這一次......

    又悲劇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2:57
第302章 帝女福康

    唐奕抓狂的想撞牆。

    特麼,好不容易沒什麼事兒了,想躲幾天清淨。可是他的小樓卻讓一群熊孩子給佔領了。

    「你們不回家好好呆著,都跑我這兒來做甚?」

    蘇軾兩隻腳回在桌沿上,躺在躺椅之上,雙手架於腦後,慢調斯理地答道:「不回去,現在誰回去,誰有病。」

    蘇轍則撿著果盤裡的果子,往嘴裡猛塞。

    「我爹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正對著我娘瘋呢。」

    蘇小妹撲閃著大眼睛,「可嚇人了呢....」

    唐奕一翻白眼,「那你們就不能到別的地方玩去?讓我清淨會兒?」

    現在,蘇軾在那兒裝大爺;蘇轍在猛吃;蘇小妹和曹評正拿他的草紙折飛機。

    更要命的是,幺兒掛在他左腿,王方的閨女王弗掛在右腿,而馬大偉的兒子小墩子則摟著他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唐奕別說消停了,連動一動都是奢望。

    奶了個巴子,蘇洵這老貨是真夠完蛋的。考不上就考不上,回來拿媳婦撒什麼氣!?

    ....

    蘇洵今年是準備最後一搏,可惜還沒開始搏,就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觀瀾書院十三人應舉,參加秋闈,十二人過關。唯一被刷下來的,就是大文豪蘇明允。

    你說,他是不是倒霉催的吧?

    而且,這貨人品還不怎麼樣。你沒考上就沒考上唄,回來拿老婆孩子撒什麼氣?

    弄得大中午的,蘇家三兄妹沒地方去了,就都跑唐奕這兒來了。而幺兒也不睡覺,跟著曹評和墩子一起來禍害唐奕。

    現在,唐奕無比想念君欣卓和蕭巧哥。

    這兩位別的不行,哄孩子卻是一把好手。有她們在,這幫熊孩子也不至於到「唐瘋子」身上來瘋。

    正當唐奕已經到了瘋的邊緣之時。門外人影一晃,唐奕抬頭一看,本能地一哆嗦。

    又哪兒來的兩個熊孩子啊?

    門外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華服女孩。大的和蘇軾差不多,十四五歲;小的那個比墩子還小,最多四歲。

    「你們是誰家的?找誰?」

    唐奕以為是哪個教諭家的小孩,來找這幾位活祖宗玩的。

    那個大一點的女孩下意識地一縮,把小的往懷裡帶了帶。

    「不,不找誰....就是聽這邊熱鬧,過來看看。」

    哦...

    那女孩怯生生的樣子反倒讓唐奕有點不好意思,緩聲道:「那就進來吧!」

    大一點的急忙搖頭,「不了,不了.....」

    唐奕環顧身上掛著的三個,心說,你們看看人家,多乖巧!

    「沒事兒,進來玩吧。有新玩伴,也省得他們纏著我了。」

    小的那個一聽大哥哥讓進來玩,不等姐姐同意,就邁過門檻蹣跚地走了進來,然後乖乖地站在曹評和蘇小妹身邊,看他們摺紙。

    蘇小妹見那小女童乖巧,笑著問道:「會嗎?」

    女童搖頭。

    「給你。」蘇小妹把折好的飛機交到女童手裡,並教她怎麼玩兒。

    唐奕身上掛著的這幾個,一看飛機折好了,立馬過去搶,幾個小孩兒很快就玩到了一塊兒。

    蘇子瞻則是盯著那個和他一般大的女孩眼珠亂轉。心說,這小娘長的還挺俊俏呢。

    「喂!新來的!」

    女孩侷促地一指自己,「叫我嗎?」

    「對!說的就是你。你是誰家的?可聽過我上院蘇子瞻?」

    唐奕無語了,真當自己是蘇仙了啊?是蘇仙也是沒長開的蘇仙!

    「別聽他的,這小子沒安好心。桌上有果子點心,自己找地方坐,幫我看著點這群小破孩兒。」

    說完,就想往樓上去,他得把這一身全是口水的衣服換下來。

    女孩被唐奕一陣搶白,想出聲,但唐奕已經轉身往樓上走了,只得認命地點點頭,盯著幾個小破孩兒滿房子亂跑,生怕哪個摔了。

    蘇軾還不死心,「你知道上院的規矩嗎?」

    女孩凝眉道:「什麼規矩?」

    她有點不高興了,這個大一點的孩子怎麼一點樣子都沒有,倒像個小登徒子。

    「那就是,凡是新來的,都得給本公子錘錘背才行。來來,我看你手法可還高明。」

    噗!

    蘇轍噴出一嘴的的東西,心說,這個當哥的又開始不著調了。

    女孩則是瞪了蘇軾半天,方悠然道:「捶背當然沒問題。」

    「但是,要問過父皇才行。」

    「這等小事兒,還問什麼父.....」

    咣當!!!

    蘇軾直接從躺椅上摔了下來。

    「父父父....你皇??」

    「你你你,你到底誰家的啊?」

    女孩橫了他一眼,「陳國公主福康,不知道這位小公子哪裡不舒服,要我幫你錘錘?」

    咣當!

    這回是唐奕差點從樓梯上摺下來。

    她怎麼還來回山了?

    唐奕可是知道,趙禎要賜婚那個事兒,可還沒了呢。

    ....

    唐奕不知道,不光福康帝女來了,宮裡大半的寵妃和帝女都來了。

    趙禎自己躲清淨,在回山住了好幾個月了,張貴妃心裡都長草了,幾次上書要來陪駕。

    趙禎扭不過她,只得準奏,順道把周貴妃和幾個帝女也都帶過來了。

    而張貴妃一見趙禎,除了苦訴相思之情,還能幹嘛?當然是告狀。

    伯父張堯佐讓唐正平拍暈了,表弟張俊臣讓唐奕打斷了三條腿,這張貴妃哪裡忍得了?

    ....

    話說朝臣、大宗正寺都沒能把唐奕怎麼樣,張貴妃憑什麼?

    當然是憑趙禎耳根子軟。

    趙禎還真沒什麼大毛病,唯獨耳根子軟,聽不得枕邊風,這一點讓人很無語。

    但是,他也不能把唐奕怎麼樣,只不過不能像對朝臣那般強硬,開始活稀泥。活不下去了,乾脆推給唐奕,讓唐奕當面給張貴妃說點軟話,把事情過去了就完了。

    唐奕這個鬧心啊,怎麼攤上這麼個軟趴趴的皇帝?連女人都搞不定!

    好吧,要是換個別的皇帝,他也不敢這麼作。

    但是,見張貴妃,唐奕真的要好好斟酌一下了。

    而在他見張貴妃的同時。廣南戰況又有了新的進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2:58
第303章 鄧州營

    時間進入十一月,開封已入冬寒,而南方的廣南戰場卻是悶熱難當。

    廣南,狄青南下主力之軍還未到。

    余靖、孫沔鎮守桂州,統領三軍事宜,其手下大將陳曙堅守賓州,與南邊崑崙關外的儂智高隔關對峙。

    自九月後兩個多月,儂軍屢次來犯,皆不能克城,銳氣受搓,戰局算是穩固下來。

    但是,有人卻不甘於平靜。

    賓州軍營,陳曙高居正位,一臉陰鬱。

    下手位置,副將袁用諂媚道:「陳帥,不能再等了。桂州傳報,楊文廣帶三千先鋒營已經出城南下,後天即到賓州前線。到時,我等可是什麼都撈不著了!」

    陳曙橫了他一眼,冷哼道:「軍機要事怎可為爭功而搶戰,若出差池,不想要腦袋了嗎!?」

    袁用不懼,反而更為激憤。

    「是前,余布政引交趾夷兵來援,卻被狄漢臣那廝蠻霸阻撓,且他不到就不許我等進兵半步。此間意味還不夠明顯嗎?分明是怕我等爭功,搶了他宣徽使的風頭!」

    陳曙一嘆,鬱結道:「狄漢臣....終是主帥。」

    「哼!」袁用冷哼一聲。

    「卻非我袁某人的主帥!陳帥還不明白嗎?在他狄青入主賓州之前,賓州還是陳帥的賓州。只要仗打贏了,功勞還是咱們廣南守軍的功勞!」

    「若輸了呢?」陳曙陰陰地瞪著袁用。

    「陳帥放心,此時儂賊兵鋒以挫,正是士氣低落之時,且崑崙關又在我軍之手。就算打不贏,退守崑崙關,亦能立於不敗之地。」

    陳曙不說話了,他在權衡此間利弊。

    說實話,他也不想把到手的軍功拱手讓人,但是.....

    思緒良久,陳曙暮地起身。

    「我要出城迎接先鋒官楊文廣,賓州軍政之職權交於你。」

    說著,手握劍柄大步出帳,行至帳門,「且謀劃妥當,萬不可出了差池!」

    「末將尊命!」

    ......

    陳曙一走,袁用眼中精光閃動。這時,帳外等候多時的一眾將官魚貫而入,「怎樣!?」

    袁用掃視眾人,「糾集全軍營以上軍將,來大帳議事!」

    眾人一震,「成了!」皆急步出帳,通知各營。

    然,其中一人又折了回來。

    「前日到的那一營,也叫上?」

    袁用一怔,沉吟道:「倒是便宜了那臭臉憨漢!叫上吧,城中只有八千步卒,多一營,就多一分力量。」

    「呸!」那人一淬。「就他那樣兒的,活該就混個廂軍營頭兒。」

    不多時,二十來個將校聚於中軍大帳。其中一位營將顯然與眾人不太合群,孤零零地立於隊末的角落裡。

    若是唐奕在此,定會認出,此人正是鄧州廂營指揮使曹滿江。

    自從得了狄青將令,曹滿江即刻從鄧州拔營南下。

    因本就比京師距廣南近上不少,加之有觀瀾的兵糧船之助,甚至早於楊文廣的先鋒營一步進駐廣南。

    只不過,他這一營廂兵的到來,並不召人待見。

    ......

    大宋軍伍,西北是用兵重地,經過范仲淹、龐籍、王德用、狄青、楊文廣等諸多將帥幾十年的苦心經營,西軍是為當世強軍。

    西軍講究的是鋒芒畢露、鰲爭雄。其勇,正是因為這股相互比拚,誰也不服誰的勁兒頭,經年累月熬煉出來的。

    但是,除了西軍,以混吃等死為己任的各州廂防,論的則是是一個中庸之道。

    大夥兒都是一個軍鍋裡攪食,誰也別強出頭,裝******最強的,你也就是個三流廂勇,也爬不上去,反倒招人煩。

    所以,低調才是王道,比爛才是不被孤立的法門。

    廣南城防就是在這種「比爛」的大氛圍之下,讓儂智高帶著一群連褲子都穿不上的儂蠻給接連攻破的。

    可是,鄧州營怎麼低調?沒法低調啊!

    前天,鄧州營到賓州一亮相,從百姓到軍漢一個個就都看傻了。

    一營軍漢,十人一排,十人一列,一共五都,五隊。

    盔明甲亮,槍直人勇,從進城門開始就踩著一樣的步點兒。

    百姓們眼珠子就沒離開過他們,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軍隊。

    五百人,穿著一樣的鱗甲,拿著一樣的軍器,軍鞋踏地則出一個聲音。

    那咣咣的,整齊如一的步點兒,砸的石板大路直抖,震的人心肝直顫。

    且不說穿戴、步調.....

    這幫漢子走路邁出去的步子距離都是不差分毫;甩出去的手臂也是一般高低;長槍斜舉的槍尖更是在一個高度。

    他媽這哪是幾百人的滿營兵,感覺倒像一個人分出來幾百個重影兒似的。

    都看眼花了!

    賓州守軍本來就為狄青南下,失了軍功鬧心,哪成想,又來了這麼個裝他-媽最強的搶風頭。

    能願意嗎?

    而且,這個新來的營將一點都不會來事兒,更讓大家不喜。

    原因還是因為鄧州營太惹眼了。

    這幾年,嚴河坊仗著廂營的庇護,在鄧州省了不少的麻煩,張全福當然不會吝嗇。

    幾年間,不但把鄧州營兵士的衣甲、兵器從裡到外換了遍,而且當得知廂營要出征,更是自掏腰包,給每個士兵都了福利,一人五斤肉脯、十斤精面。

    吃完了還有,隨糧船給兄弟們送過去!

    所以,到了賓州,別的軍漢都是破甲爛衣,鄧州營卻是鮮衣怒甲;

    別人草鞋漏腳後跟,鄧州營卻是大遼運來的牛皮軟靴;

    別人粗糧爛菜葉子熬糊糊,鄧州營卻是白麵饃饃配肉湯。

    戰事吃緊,軍資供應本就困難,別說大頭兵,就算是將帥也難見到點葷腥。

    你說,鄧州營又是白麵饃饃,又是肉湯的,能不招人恨嗎?

    ......

    按說,這也沒什麼,誰讓你是後方剛上來的?

    可是,做為營將的曹滿江,你不能不懂事兒吧?

    最起碼,一眾同寮、上級領導多少打點一番。有肉大夥兒一起吃不是?

    但是,老曹不。

    我的軍資都是鄧州鄉親千里迢迢從鄧州按人頭運來的,一點富餘的沒有,憑啥給你們?

    就算是有人厚著臉皮張嘴來要,都讓曹滿江給頂回去了。

    老曹也是沒誰了,剛來兩天,就把人得罪光了。

    是以,現在他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裡,根本沒人和他搭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2:59
第304章 夜行軍

    曹滿江帶兵有一手,但是,武舉出身的他也是眼高於頂,對於廣南的這些烏合之眾是半點好感欠奉。

    所以,也樂得一個人在邊上清閒。

    等到人都齊了,袁用大步步入帳中。

    也不墨跡,「兄弟們,建功只在今夜!」

    「未時造飯,申時拔營,亥時強行至崑崙關下,整隊待戰,子時三刻....!」

    說到這兒,袁用環視眾人,「眾位兄弟可知,此一戰意味著什麼了!?」

    「明白!」一眾營將呼喊震天。

    「好!」袁用猛一握配劍,「待絞殺儂賊,論功行賞,我等兄弟人人有份!」

    .....

    「都將!」

    正當群情激盪之時,一個突兀的聲音暮的的響起。

    眾回頭一望,不禁皺眉,只見一銀甲營將立於最末,抱拳上請,正是曹滿江。

    「狄帥有令,我軍不得擅動,此番傾巢而出,是否有些欠妥?」

    袁用冷然一哼。

    「怎地?曹大營指揮怕了!?」

    曹滿江面皮抽搐。

    讓一個急著搶功的「棒槌」輕辱,老曹恨不得當場飈。

    但是...他是軍人。

    雙臂擎在半空直抖,醞釀良久,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末將!何....懼?只是軍令不....」

    「哼!」沒等曹滿江說完,即被袁用打斷。

    「你帶兵先至,在狄帥未抵賓州之前,即歸我廣南軍統領節制。」

    「軍令?」

    袁用聲色厲斂,「老子現在說的,就是軍令!」

    「......」

    「曹滿江!」袁用一聲暴喝。「爾敢違抗軍令不成!?」

    「......」

    「末將.....不敢,末將領命!」

    袁用聞聲,不耐煩地一揮手,「既已接令,還愣著做甚?回營準備去吧!」

    ......

    臉色難明地出了中軍大帳,還未走開,就聞帳中有人出聲兒,「這憨傻愣子,撇下就是,何必讓其佔光?」

    袁用的聲音隨即傳來,「且防備不測......若無差池,留其在後隊壓陣,屁的軍功,老子讓他湯都喝不上!」

    回到本營,曹滿江雖千般不願,但軍令如山,不得不從,便把幾個都頭聚於一處,分派任務。

    一眾都頭得知營頭在中軍大帳所受欺辱,也是心有不憤。然,這幾年苦訓不歇,那種服從軍令的意識已經滲到骨子裡了,只得各自回去準備。

    吃喝拉撒且不多談,申時一到,賓州大營八千多軍將,浩浩蕩蕩地出城,一路南下,直奔崑崙關。

    只不過,袁用還是高估了近萬人大隊的行軍度。

    賓州到崑崙關的路程不過四十餘里,然出城只有十來裡地的坦途,之後路程皆是山路。

    大軍剛進山,天色就暗了下來,黑燈瞎火,山路難行,更是拖慢了度。

    鄧州營果然被安排在了後隊。

    在袁用看來,此戰十拿九穩,斷不能讓那個臭臉直漢沾到半點兒好處。

    「老二!」

    隊中一個長相秀氣的半大小子扯著脖子喊叫,「什麼時辰了?」

    旁邊一個年齡相仿的青年,應聲抬頭看天,額角的金印在月光的映照下,頗為顯眼

    「差不多快子時了。」

    「操!」秀氣青年狠淬一口。

    不想,卻招來了本隊都頭。

    李大魁兩步上到近前,猛一揚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那青年嚇的一縮脖子,認命的閉眼。

    可是等了半天,李都頭的巴掌也沒砸下來,卻是李大魁沒捨得打。

    不疼不癢地巴拉了一下青年的腦袋,向隊掃了一眼,低聲吼道:

    「鬼叫個蛋球?營頭心情不好,小心他踹死你!」

    「踹!」

    邊上的「老二」幸災樂禍地起鬨,「踹死這花秀才。」

    秀才眼睛一立,「再特麼叫老子秀才,真跟你急,咱有大名兒!」

    「行了!」李都頭在二人腦門兒上一人來了一下。「就特麼你們兩個話多!」

    秀才揉著腦門子諂媚道:「這不是光走道兒,也沒個話頭兒嗎?」

    老二附和,「就是,前邊那群孫子跟爬似的。就這度,天亮也到不了。」

    「著啥急!?」李都頭頗為淡定。「反正咱們也是來看戲的,打好打壞跟咱都沒關係。」

    秀才撇嘴,「風頭都讓他們出了,還讓咱跟著白跑腿。」

    「你懂個屁!」李都頭嘆道,「這種沾血的風頭,能躲就躲了吧!」

    秀才聞言,抿然一笑,「頭兒,給咱講講真打仗得注意點啥?」

    鄧州營雖然訓的一點不比禁軍、西軍少,但是,連營裡多年的老兵也只是剿過匪,誰也沒見過真的兩軍對壘是個什麼樣兒。

    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全營就三個:

    李大魁、李賀、李方休。

    好吧,本來就是一家三兄弟。

    三人原本就是鄧州的坐地戶,早年間和人鬥毆至人傷殘犯了王法,一道刺配充軍到了西北。

    在西北,那是血裡、火裡滾三回,殺出來的精壯軍漢。

    那怎麼跑廂營來了呢?

    前年,李父李母雙雙病亡。李家就這三個兒子,連個扛幡送終的人都沒有。

    兄弟三個都是孝子,在西北接了家信,一咬牙,跑了!

    臉上有賊配軍的刺印,你能跑哪兒去?

    哥仨好不容意跑回鄧州,就被逮住了。

    按說,充軍私逃這是死罪,但是正趕上曹滿工去牢裡「撿漏」,順手把這哥仨撿了出來。

    不但讓他們下葬了雙親,還重用三人,讓他們當了都頭,也算謀了個前程。

    此時,李大魁聞言,橫了秀才一眼,「老二不是啥都懂嗎?問他!」

    老二一聽,來了精神。

    「兩點!」

    「第一,死都別閉眼,閉上能不能睜來就得看老天賞不賞臉了。」

    「第二,輕易別往出送槍!」

    「為啥?」秀才有點不明白,「不出槍那咋殺敵啊?」

    李大魁接道:「大槍送出去容易,收回來就難了。」

    「兩軍對仗絞殺一團,出槍之後是最要命的。力道用老,避無可避,就和等死的肥羊沒區別。所以,沒有十足把握,周圍不會有人下黑手,千萬不能出槍!」

    秀才聽得一愣一愣的,這特麼要是不說,誰知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00
第305章 斷後

    一隊的愣頭青都豎著耳朵聽李大魁和曹老二在那胡侃。

    這些都是2o新雛,訓的再好,沒到戰場上見過血,甚至都不能叫做「兵」!

    這可都是保命的東西。

    ...

    後面幾都隊列見前隊嘈雜,不由好奇,幾個都頭也湊到了一塊兒。

    王都頭戲虐道:「你大哥又在那賣弄心得了。」

    李賀笑道:「要不,我把他叫過來,也給你講講?」

    「囊球!」王都頭撇嘴罵道,「教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定是告訴那些兵伢子怎麼逃命呢!」

    李家三兄弟,老二李方休是主意多、有韌勁兒,老三李賀則是不折不扣的拚命三郎,都是鐵錚錚的漢子。

    唯獨他們家老大,別看四十多歲的人了,那就是條「老鯰魚」,真打起來,比誰溜的都快!

    且不說後面怎個都頭怎麼編排李大魁,這邊的「老二」依舊在賣弄。

    「記住了,絕對不能出槍,特別是敵衝我守之時,萬千不要看人馬衝上來就猛刺。」

    「衝在最前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第一波身後的那些人。老兵都會慢半拍,等你猛刺前敵,還沒收槍的時候,衝上來就給你一刀!」

    .....

    李大魁此刻則是眯眼看著「老二」。

    「曹老二,你家真是開封的?要不是你娃臉上的大金印子是後刺上去的,老子真懷疑你也是西北跑回的逃兵!」

    曹老二嘿嘿一笑,得瑟道:「這叫家學!懂嗎?從我太爺爺那輩兒開始就在軍中廝混,這點東西,咱還沒會走就都聽會了。」

    秀才揶揄道:「吹吧,你就!幾輩子都在軍中混?那你還能混成個賊配軍?」

    曹老二一滯,不說話了。

    李大魁又看了他一眼,說道:「秀才這話沒錯。你瞅瞅,你幹點啥不好,非要當個賊配軍!」

    嘴上雖這麼說著,其實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

    這應該是個有事兒的娃子....

    秀才卻是一臉的委屈,「咱有大名兒,幹嘛老叫秀才!」

    誰讓你細皮嫩肉的,一點都不像個軍漢呢?

    .....

    有人說話,趕路就不累,不知不覺就又過了兩個來時辰。

    曹老二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大軍真就天都要亮了,才算到了崑崙關。

    崑崙關並不是什麼險關,只是大宋隔絕南蠻的一道隘口,平時連駐軍都沒有,如今卻成了儂賊與大宋的主戰場。

    一到崑崙關,上面就傳下令來,要鄧州營在關內掠陣,賓州軍則即刻出關,奇襲十里外紮營的儂軍。

    ...

    曹滿江接了將令,眉頭緊鎖。

    「讓兄弟們趕緊造飯,睡覺,派兩個精神的上關盯著!」

    王都頭、李大魁等人都是一滯,看著人家打的差使,營頭怎麼這般凝重?

    「袁用現在就是一個賭徒,已經失去理智了!」

    老曹現在倒不是愁無建功之機,這幾年與唐奕也有書信往來,以唐奕現在在將門的影響力,給他謀個好職,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他現在擔心的是,袁用會敗!

    大軍行軍整整一夜,早就延誤了戰機。此時天光大亮,還叫什麼奇襲?

    崑崙關外一馬平川,離的老遠就能看見你的軍陣,儂人又不傻,肯定有所準備。

    而且一夜行軍,連休整都不顧,冒然出戰,儂軍以足養之軍對陣袁用的疲兵....

    幾番較量,勝負真的就難說了。

    .....

    果不其然!

    鄧州營的軍卒用過早飯,依營頭之令就地休整。臨近中午,就聞關外嘈雜喊叫之聲由遠及近。

    曹滿江一顫,猛然起身攀上關頭,一眾軍將也揉著腥松雙目,緊跟著而去。

    曹老二上去的時候,嚇的一哆嗦!

    就見遠處黃塵彌天,喊殺不斷,紅甲宋兵身後跟著破衣爛衫的儂人,瘋了似的撲向關來。

    李大魁只是搭眼一瞅,「壞了,大敗!」說著,急下關牆。

    「快!快!都收拾隨身軍資,準備撤!」

    一邊下城,還一邊嘟囔,「他娘的,走了大運了,幸好是墊後的活計!」

    這是老兵油子在戰場上混出來的經驗。

    曹滿江依然立於關上,緊縮眉頭,眼盯著十餘騎從宋軍之中脫隊而出,直抵關下!

    「操!什麼東西!」

    王都頭一眼就認出,飛騎逃來的,是袁用和一眾將佐。

    特麼敗了不可恥,敗了就撇下兵卒自己先跑,那特麼才真是沒卵子!

    曹滿江倒沒什麼怪話。

    「下城接應吧.....」

    ....

    等袁用飛騎入關,曹滿江已經迎了上來,「都將!」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袁用歪盔甲斜地已經開始咆哮了。

    「還愣著做甚!?還不整兵接應大軍!」

    「末將領命!」

    「儂,儂軍勢猛......」

    袁用依然沒有從兵敗的慌亂中恢復過來,但又不想在這臭臉漢子面前失了統帥之威。

    「我軍要....要暫避其鋒,你帶一營軍士掩護大軍撤退,務必阻擋儂軍兵鋒!」

    「我.....」曹滿江想罵,「我-操-你祖宗!」

    但是,衣甲在身,他就不能罵這話。

    「末將.....領命」

    「嗯!」猿用陰狠點頭。「本將且先回城恭迎楊先鋒官,爾阻敵之後,自行回城!」

    「若大軍損失慘重,提頭來見!」

    曹滿江額前的青筋直突突,「末、將、領、命!」

    袁用回頭撇了一眼遠處的煙塵,不再廢話,打馬就走,留下呆立不動的曹滿江孤零零地站在城洞之下。

    最多一刻鐘,儂賊就會驅趕敗軍至關下,到時候想走,可就晚了。

    .....

    回到營眾面前,曹滿江心頭有如壓了萬斤巨石。

    這些昔日袍澤,親如兄弟,今日一道軍令卻要置他們於死地。可是,他這個當大哥的,卻偏偏不能拒絕。

    因為.....

    這就是軍人!

    李大魁一見曹滿江佇立隊前一言不,且拳頭握的骨節泛白。就知道不好。

    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糧袋子,與幾位都頭走到曹滿江身邊。

    「讓咱們墊後??」

    曹滿江一酸,「連累大夥兒了!」

    李大魁雖有預感,心裡還是咯噔一下,暗嘆,看來,這大運沒走成。

    「沒啥!」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趁著還有時間,你說咋辦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02
第306章 守

    李大魁四十多歲了,比曹滿江還要大上不少,平時偷奸耍滑,但是做為營裡為數不多真刀真槍幹過的,這個時候必須得穩住!

    軍令就是軍令,從古至今,當兵的沒有權力分辨軍令是善還是惡,也根本就沒有善惡。

    因為服從,永遠高於是非本身!

    曹滿江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大魁,畢竟對於沙場來說,他也是「新兵」。

    「那咱們商量商量,這個斷後,得怎麼個斷法!」

    當下,五個都頭和曹滿江都蹲到了地上,拿石子兒擺起了軍陣,開始琢磨對策。

    而身後的一營兵卒都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平時養出的軍紀,頭兒沒讓動,就誰也不能亂。

    曹老二站在隊中,小聲兒對身邊的「秀才」道:「怕不?」

    秀才撇嘴,「不怕,那是假的!」

    「怕就對了,記住了,別閉眼,別送槍!」

    「別扯淡了,等會兒,你還未必比我強呢!」

    .....

    「咋守?」李賀瞪著眼睛問道,「看那架勢,儂軍得有五六千。」

    曹滿江道:「佔關而守是沒戲了!儂賊和宋兵都打在一塊兒了,到時候連門都關不上,就得讓堵在關裡。」

    王都頭有點急了,「出去也不行,這是個死局。看起來咱佔著崑崙關,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

    「也不算死局!」李方休擰著眉頭,指著大夥兒在地上畫出來的草圖道,「守門洞!!」

    「守門洞?」眾人一怔,隨即眼前一亮。

    關城的門洞倒是大夥兒都沒想到的。那城洞子進深有四五丈,卻不過一丈多寬闊,絕對是易守難攻。

    「還真行!」李賀道,「有二十個人就能把城洞子封死。」

    「要不?給我一伍兵,我來堵住儂人,你們先撤,興許不用都交代在這兒。」

    李大魁橫了他一眼,「一伍你能頂多久?」

    李賀一窘,也確實。

    一伍他能頂多久啊?一刻鐘?半個時辰?

    那幫儂人都是屬山耗子的,就算讓宋兵先跑半個時辰,他們也能追上。

    「大賀這法子不行!」王都頭也覺不妥。「全營守城洞,先別想著回去,不能壞了咱鄧州營的名聲!」

    「就這麼定了!」曹滿江最後拍板。「下去把全營分成若干隊,輪著守。戰至最後一人,也不能死了還讓人戳脊樑骨!」

    眾人不敢耽誤,去做戰前最後的準備,關外的潰軍和儂人眼瞅著就要到眼前了。

    唯有李大魁還蹲在地上,盯著圖悶頭髮愣。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來到曹滿江身邊。

    「把上了歲數的,成了家的,都挑出來吧,我來帶。」

    曹滿江木然地看了他半天,最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出一句話。

    ......

    曹老二有點懵。

    儘管,此時他就站在城洞子裡;

    儘管,身邊一個個驚慌躥進關內的宋兵撞得他東倒西歪;

    儘管,身邊的同營袍澤已經把槍尾支在地上,隨時準備迎來儂軍的第一波衝擊;

    儘管,李方休在耳邊聲嘶力竭地大吼著些什麼。

    但,他還是不太相信,戰爭就這麼來了!

    李方休喊的很大聲,但聽到曹老二耳朵裡,卻是那麼遙遠,甚至還沒有心跳聲來得清晰。

    「什麼都不要管,聽我的號子....」

    「我喊『威』就是進!」

    「我喊『魂』就是退!」

    「我喊『定』就是原地架槍!」

    曹老二心說,你他媽就不能大點聲,老子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才聽到點動靜。

    但是,李方休根本不管曹老二的抱怨,依舊是那個蚊子動靜,依舊反反覆覆重複著那幾句話。

    暮的.....

    世界猛的一靜!

    .....

    「威!!!」

    李方休蚊子大的動靜,猛然變的清晰,震的曹老二耳根直麻。

    隨之而來的人嚎馬嘶、震天喊殺讓曹老二一個激靈,彷彿三魂七魄又回到了身體裡。

    這他媽真是戰場!

    然後,本能地與眾位袍澤一同大吼:

    「威!!!」

    啌!幾十號人整齊踏前一步!

    「威!!!」

    啌!再一步.....

    「威!!!」

    啌!!

    「定!」李方休位中人牆正中,猛然換號。

    「定!!」

    咔!!幾十條槍尾頂在地上,發出同一個脆響。

    哐!!!

    還沒等曹老二反應過來,黑壓壓的,穿著破衣爛衫的儂蠻士兵已經撞到了槍頭上.。

    血的顏色,槍尖刺入身體的弱響,儂人鈍刀劃過鱗甲的觸感,讓曹老二本能的一閉眼。

    是的,曹老二還是閉眼了。

    「魂!!」

    這時,李方休的號子再一次把曹老二喚醒,隨隊大吼,後撤一步。

    剛剛被大槍捅成篩子的儂兵,因大槍一抽,軟趴趴地倒了下去,隨即迅速被身後更多的儂兵所淹沒。

    「魂!」

    啌!

    「魂!」

    城洞子裡曹老二就只聽得見李方休撕破喉嚨的大喊。

    本能的進,或者退!

    後面已經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軍士們,感覺全身都要虛脫了。

    萬幸營中有李家三兄弟這樣的老兵,不然.....

    不然,就算他們平時訓練的再好,與真正的殺場那也是兩個概念,這一營新丁,都不知道能不能頂住一個回合。

    ......

    只過了盞茶的工夫,李賀已經在李方本身後整隊,嘴裡也是大聲向兵士們重複著剛剛李方休那一套。

    趁儂人攻勢一弱的當口兒,把李方休那隊人換了下來...

    剛撤出城洞,曹老二就兩腿一軟,直接攤在了地上。

    環顧四周,除了李方休,就沒一個人能站著。

    曹老二想笑,奶奶的,原來不只我一個嚇癱了!

    只不過,李方休與曹滿江的一句對話,讓曹老二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死了四個......」

    曹老二下意識地開始在人堆裡找了起來,他想知道,是誰沒能從城洞子裡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02
第307章 到點兒了

    曹老二癱在地上掃了一圈,詐屍似的從地上爬起來,衝進了城洞子!

    死了四個,他想把屍體拖出來。

    「你他娘的瘋了?」李方休一把拉住他,「要干啥?」

    曹老二眼淚就下來了,「大劉....老賈.....」

    李方休使勁一甩,把曹老二趔了個趔趄。

    「滾回去!別他媽給我找事兒!哪還有工夫讓你找屍體?」

    說完,也不管曹老二,去城洞子裡整隊了。

    都是新丁,頭幾波兒最為要命,得他和李賀兩人輪流帶隊。不然,新兵一見血,又沒人壓陣,很容易就崩了。

    曹老二呆愣愣地杵在那兒,李大魁過來拉起他,把一塊肉脯塞到他手裡,「趕緊吃,不定有沒有下頓呢!」

    .....

    第二波人這時也下來了,都是輕傷或者連皮都沒擦破的。

    這意味著,重傷和死去的一樣,也留在了城洞子裡。

    不過,幸好.....秀才沒事。

    木然地把肉脯放到嘴裡,和著手上沾的人血和汗泥。

    有點腥.....

    ......

    李賀和李方休輪著帶隊,等全營都輪了一個遍,曹滿江和另外兩個都頭也帶隊去堵門。

    一到兩盞茶換一波,從靠關外的洞子口兒,慢慢地往關內縮。

    不是鄧州營頂不出去,而死人太多,靠外口兒都堵上了,根本插不下去腳。

    儂兵根本就沒有甲冑,大槍一捅就是一個窟窿,簡直就和割麥子一樣,一排一排的倒。

    但是,架不住人多,前面的倒下了,後面就算不想上,也會被更後面的推著擠過來。

    曹老二也已經麻木了!

    進了洞子,見到穿爛衣裳的就捅,出來就靠在半牆上發呆。

    而這趟,出來就見秀才靠在關牆上,兩眼發直,胳膊上一血口子,泱泱地滲著腥紅,李大魁正在給他包紮。

    從開戰開始,李大魁就沒進過洞子,挑出來三十來個歲數大的和他一起當起了輔兵。

    對於李大魁這次又滑了,沒人說三道四,連開玩笑的都沒有,可能都忘了說啥了。

    從秀才腰間摸出一個小扁壺,拔開塞子,登時酒香就出來了。

    這是嚴河坊專門給廂營配的,裡面是二兩酒精,受傷消毒用的。

    「忍著點.....」

    李大魁嘴裡塞滿了肉脯提醒著,就要把酒往秀才傷口上倒。

    不想,秀才聞言好像回魂兒了,一把搶過酒壺,胡亂往胳膊上一倒,剩下的一半兒仰頭都灌到了嘴裡。

    「他娘的,留點!」李大魁笑罵,卻沒阻止。「別灌迷糊了出不來,花秀才成死秀才了!」

    秀才兩眼發直地嘟囔,「咱有大名兒......」

    老李沒搭話,拿棉布把秀才的傷口勒緊。

    弄完了,才起身看向曹老二,「傷了沒?」

    曹老二搖頭。

    「那就好......」

    說完,李大魁掃了一圈,對那幾十號輔兵嚷嚷道:「趕緊吃,到點了!」

    那幾十人一聽,手上的活計不停,但往嘴裡塞肉脯的速度卻快了幾分。

    曹老二正在奇怪,就見李大魁往城洞子走了過去。

    他一激靈,一把拉住李大魁,「你幹啥去!」

    在他看來,這「老鯰魚」滑就滑到底,老胳膊老腿的就別進去了。

    李大魁笑了,錘了他一下,「臭小子!沒白疼。」

    但是,卻沒停,直接到了曹滿江和李賀身邊。

    曹老二感覺有點不對,給秀才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靠了過去。

    李大魁也不廢話,「差不多了,儂人也不傻,等反過勁來,從關牆繞過去一包,就都堵這兒了。」

    曹滿江點頭。

    他們已經在此堵了儂軍有一個時辰了,這要是後頭的宋兵再跑不了,那就只能說閻王不給他留活路了。

    「把那幾十人留給我,你帶著他們撤。」

    李大魁橫了他一眼,「誰是營頭?帶大夥兒活命那是你的職責,別推給俺!」

    老曹凝重搖頭,「你比我有經驗..帶著他們活命的機會更大。」

    老李笑了,「扯淡!他-媽逃命還要個屁的經驗!?」

    「好了,別爭了!」

    老李好像換了一個人,語氣不容有疑。

    「本來,我們兄弟三個都得應該留下,還你個情!」

    「但是.....」看了眼李賀和城洞子裡剛撤下來的李方休,「容我再自私一回,李家還沒後,我就一個頂仨了,讓他倆保條命,給李家留下種兒吧......」

    李賀不說話,眼淚都下來了。大哥慫了一輩子,這是唯一硬氣的一回,卻是要用自己的命搶他們哥倆的命。

    曹滿江雙瞳灌血,「我接的令!不能讓你來替我添這個坑!」

    「你要真有心,就多帶點敢拚命的兵,少下點讓人送死的令。」

    「就這麼定了!」李大魁一甩手,轉向李賀。

    「交給你個任務。」

    「說.....」

    「把老二和秀才活著帶回去。」

    「行!」

    曹老二和秀才眼淚登時就下來了,兩人紅著眼睛同時嚷道:「我不走,我跟你一塊!」

    「別使性子,不是時候!」

    「我不管!」曹老二瘋了。

    「我們老曹家就沒孬種,不用你賣我好!」

    他是好話不得好說。

    「你他-媽耍了一輩子滑,當了一輩子縮頭王八,這時候裝什麼大尾巴狼?我不用你救!」

    秀才也激動道:「要死一塊兒。你個老王八蛋不能扔下我!」

    李大魁也有點控制不住的眼圈泛濕。

    「我四十大幾,也活夠本兒了,你倆娃子才多大點兒,連姐兒都沒睡過,啥是男爺們兒都不知道。填在這兒不值了.....」

    「別犟嘴,要不我抽你倆!」

    二人根本不聽,大哭阻攔。

    「老三,把他倆拉走!」

    老李真想和這兩個娃子再最後說幾句,他是個老絕戶,四十多也沒個家,這倆小子,他一直當自己兒子一樣看待。

    但是,前邊眼看就頂不住了,沒時間讓他扯閒情。

    當下,李大魁回身沖歪倒在牆根兒下的兵士們嚷道:「傷重的,跑不動的,留下,其他人跟營頭走!」

    之前那幾十個老兵一聽到點兒了,猛的把嘴裡的吃食嚥下去,一口灌掉扁壺裡的烈酒,有的更是從懷裡摸出點散碎銀子往兄弟們手裡一塞。

    「幫我稍家去!」

    然後,便與傷重自願留下的袍澤一道,拿起武器,聚攏到城洞子前。

    終於到他們了!

    李大魁整好了隊,最後看了眼眾人。

    「秀才.....」

    秀才被李賀箍住了胳膊,臉上的淚水和著血泥,哭出了兩條小白溝兒。

    「在呢.....」

    「你大名兒叫個啥?」

    ......

    「陳志揚......」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02
第308章 若不死!必取爾命!

    「陳志揚?」

    李大魁念叨著.....

    「沒秀才叫著順口兒,還叫秀才吧。」

    「行.....」秀才抹著淚回道,「以後就你能叫,誰人都不行。」

    ......

    聽秀才就這麼答應了,李大魁又是一笑,「以後?沒以後了......」

    換了個凝重之色,轉臉對曹滿江道:

    「最多一刻鐘,能不能跑得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曹滿江重重的一抱拳,「來生還做兄弟!」

    「還做兄弟!」

    李大魁說完,面容猛然一肅,暮的的轉身,長槍向前斜指,一雙血瞳瞪的眼眶欲裂!

    「威!」

    ...

    「威!!!!!」

    啌!

    「威!!」

    啌!!

    幾十個老兵,隨著李大魁的號子,一步一步地消失在城洞陰影之中。

    ......

    那整齊的號子和腳步踏地的啌響,是曹老二聽到的最後一個絕響!

    神情麻木地被李賀擼著,連滾帶爬地順著山道急奔。

    不管隊中營頭、都頭怎麼催促,李賀怎麼喝罵,曹老二什麼都聽不見,耳朵裡來來回回都是李大魁的那一嗓子「威!」

    起初他還不懂,為什麼不直接喊「進」「退」,喊麼「威」「魂」裝什麼架勢?

    等到門洞裡走了一遭,也就明白了,這不是喊起來很威風的問題,而是在兩方對陣,喊殺震天之時,你根本就聽不見別的聲音,只有這種「開口音」才能隱約聽到,這是老兵們的經驗。

    於是,曹覺以為老兵的經驗在這一個「威」上。

    但是,剛剛......

    李大魁的那一聲「威.....」,曹覺卻又聽出些不同的東西。

    那裡面不但有「進」,也有退;有生有死;亦是有惡,也有善。

    只不過.....

    進的是淹沒在城洞子裡的他們,退的是身後的袍澤。

    ......

    「不行!!我要回去!」

    曹覺怎麼想也轉不過這個彎,一把掙開李賀的大手,拎著大槍就要往回跑。

    不想,李賀根本就不跟他客氣,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曹老二直接就拍在了地上。

    「再他媽扯沒用的,我現在就送你去下面兒等他!」

    這時李方休蹲了下來,拿手點著曹老二額頭上的金印子。

    「知道這是啥嗎?」

    「......」

    「你要覺得這印子就是為了坐實你是個『賊配軍』,那你就回去送死,不攔著你,因為你他娘根本不配當兵!」

    「......」

    「記住了!」李方休使勁戳曹老二的金印子。「這印子下面烙著你的命,烙著你做為一個漢兒的責任,烙著你做為賊配軍最後的一點尊嚴!」

    曹老二崩潰大哭,「啥尊嚴?」

    出京的時候,想像唐瘋子說的那樣兒,活的有尊嚴。

    可是幾年了,他還是沒找著那份尊嚴在哪兒。

    「你是一個兵!」李方休把他拉起來。

    「跑吧,我哥他們不能白死,咱得好好活著,為他們也得好好活著!」

    ......

    ——————

    事實上,李大魁那幫人,真的撐不了多久。

    沒人替換,最多一小會兒,不被儂蠻砍死,也得自己把自己累死。

    這也是為何全營都在頂上去的時候,做為僅有的老兵,李大魁一次城洞子都沒進的原因。

    他早就想好了會有這一刻。

    ......

    殺~~!

    鄧州營跑出去一刻多鐘,就聽見崑崙關儂蠻的喊殺震天,隱隱可聞。

    完了......

    曹滿江剛剛與李大魁分別的時候都沒哭,這是軍漢的命,他懂,李家兄弟也懂。

    沒啥!

    但是此刻,儂兵真的拿下了崑崙關,他終還是沒忍住。

    那條「老鯰魚」到底還是沒滑過這一劫。

    李方休也紅了眼圈,但是,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

    「快走!」

    他們這群「平地牛」肯定跑不過「儂耗子」,走慢了,李大魁就白死了。

    ......

    而事實上,儂軍此時已經怒不可揭了。

    本來宋人冒進,大敗而回,這對提震儂軍士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本來想乘勝追擊,一舉擊潰賓州守軍,看能不能順手再把賓州佔下。

    卻不想,在小小的崑崙關被攔了近兩個時辰。而攻上城關一看,城洞子裡除了幾個老弱之兵的屍身,再無宋兵。

    「追!」

    城洞子之中,一個衣著稍顯整齊的儂人低吼出聲,「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宋兵攔了這麼長時間!」

    ......

    西南山多路險,不善山地行軍的鄧州營又怎樣躲得過儂耗子的追擊?

    是以,曹滿江帶隊只跑出二十多里,就被儂人追上。

    幸好,曹滿江與李家兄弟早有預見,強令軍士不得丟棄兵械戰甲。不然,等儂人追到屁股後頭的時候,剩下這些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儂人也是氣急,這一隊宋軍跟之前的廣南防軍根本就不一樣,裝備極精不說,且潰而不散,退而不亂。

    在撤退過程中,始終保持著嚴密的隊形,時不時利用山間地形,瞬間結陣,瞬間回身反擊。

    這讓儂軍在追擊之兵沒有聚集成隊之前,根本就不敢靠進。

    儂軍統帥在後隊氣的直跳腳,這要是一營宋軍都追不死,回去怎麼向「大南皇帝陛下」交待?

    追!追到賓州城下,也得追死這群宋兵!

    .......

    ————————

    鄧州營中。

    曹滿江一邊壓在隊後,一邊給兄弟們打氣。

    「再提口氣,眼瞅著就出山了!」

    馬上就出山了,前面一望到底的平田已經在眼邊兒了,十里外的賓州城更是在夕陽裡依稀可見。

    說著,還默默的心裡數著,不到兩百了......

    全營滿編五百人,現在就剩下不到兩百。三百多兄弟,不是填到了城洞子裡,就是倒在了路上。

    「前面再快點,能趕上晚飯!」

    「老三!」李方休也衝著前隊大喊,「帶著傷號,緊走幾步!」

    說完,與曹滿江對視一眼,曹滿江會意大吼一聲:

    「結陣!!」

    前面是平原,不能讓儂軍逼得太死。不然,最後這十來裡地將是所有人的墳場。

    山地儂軍包不了餃子,一到空場,若是被圍,別看就這一點路,也跑不了。

    一聽「結陣」二字,除了前隊傷兵,大夥兒本能的一頓,調頭擎槍。

    「威!」

    曹滿江軍號一出,全營百多號漢子從落荒而逃的敗軍,瞬間變成血瞳圓瞪的吃人歷鬼。

    「威!!」

    啌!

    鄧州營一改之前死守死防的態勢。踏著號子,逼近追擊儂軍。

    曹老二和秀才一見後方結陣,調頭就要回去,卻被李賀一人一巴掌扇了回來。

    「跑!」

    就一個字兒!

    這是他對他哥的承諾。

    二人也知,此時不能再添亂,只能隨著李賀,扶著傷兵跑完這最後的十來里路。

    曹滿江帶人不退反進,著實驚到了儂軍。

    哪想到這幫瘋子,一改之前的只防不攻之勢,反而殺了回來。

    大敗狂奔幾十里,這幫傻漢哪來的精神頭兒結陣?只百多人,竟殺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曹滿江要的正是這個效果,只有讓儂人恐懼,一時不敢上前,他們才能有機會跑完這最後的十里路。

    但是,此翻做為,代價也是極大。

    失去地形之利,又是進攻,儂人雖退,但鄧州營死傷亦是極為慘重。

    最後,曹滿江下令回撤之時,身邊只餘百來人,三分之一的兄弟死於衝鋒。

    ......

    不得不說,最後這一沖還是有效果的,等曹滿江帶人出了山,已經在平原上急奔,儂軍才反應過來,放步狂追,在距鄧州城垣不足二里的地方,才將將要追上宋軍。

    「追!追到城裡也要取他們的狗命!」

    儂軍統帥已近瘋魔,這要是不滅了這夥人,他這個統帥,回去不掉腦袋,也不能好過到哪兒去。

    這時候,曹滿江已經不結陣迎敵了。跑吧,跑到城中就是勝利,就算袁用再混蛋,也不能不管吧?

    可是......

    曹滿江還是高估了袁用的為人。

    眼見城牆就在眼前,越來越近,但曹滿江的心也隨之越來越往下沉!

    因為......

    他看到,前走的弟兄們都聚在城下。

    而那扇攸關生死的城門,卻緊緊地閉著!

    ......

    ————————

    城樓之上,廣南軍諸將皆立在其中。

    而都將袁用,則在眾人拱衛之下,陰冷地望著城下奔來的宋兵與儂軍。

    「這個曹滿江倒是有點本事啊!竟能全身而歸?」

    一眾將校一邊看著,一邊品評。

    「都將,開門嗎?」

    「開個屁!」袁用猛的甩了問話那人一巴掌。

    讓鄧州營斷後,就是沒想讓他們活著回來。

    今日崑崙關下大敗,狄漢臣一到,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情形,若是留下這個非廣南系,又不通情理的臭臉漢子,說出點對大夥兒不利的話,誰都吃罪不起。

    「儂軍夾雜其中,萬一沖入城中怎麼辦?你們擔待的起嗎!?」

    眾人一怔,隨即瞭然,「擔待不起,擔待不起!」

    這是要至曹滿江於死地啊!

    ......

    ——————

    「快開城門!!!」

    曹老二扯著脖子大吼,可是城上的人只是冷冰冰地盯著城下,連動一下都不動。

    「****大爺的,給老子開城!!」

    這一路,曹老二早就殺紅眼了,管你城上是誰,破口大罵。

    城上袁用冷然一笑,高聲喝道:「鄧州營裹脅儂賊,意圖騙城,眾將士覺得,本將可會上當?」

    「不會!不會!」

    城上諸將皆是高聲唱和,氣得曹老二直吐血。

    李賀這時冷冷地攔住要繼續大罵的曹覺。

    「算了......」

    當了十幾年的兵,沒什麼混蛋玩意他沒見過?到城下一看城上將帥的眼神兒,他就知道今天活不成了。

    曹老二怒瞪城上,鋼牙咬的咯咯作響。

    良久,單手猛一提大槍,斜指城上。

    「我曹覺對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爾等狗頭!!!」

    秀才聞聲,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猛一提槍。

    「我陳志揚對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爾等狗頭!!!」

    ......

    暮的......

    「我李賀對天起誓!!」

    「我胡林對天起誓!!」

    「我董烈對天起誓!!」

    城下幾十個傷兵無不激憤高望,對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爾等狗頭!」

    那種臨死前帶著絕望的詛咒,即使是見慣了生死的袁用,也是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慌亂之間他卻是忘了,一年前,主將陳曙特意讓他普查各州丁帳,找一個叫曹覺的人。

    說是京中大佬曹家之後,當今官家的小舅子,流落坊間。若有消息,居功者保升三級,賞錢十萬!

    ......

    城下諸人皆是絕望,等曹滿江帶著殘兵衝到近前,秀才帶著哭腔道:「他們.....他們不開門.....」

    曹滿江一語不發,望向高城,見袁用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猛一回身,「結陣!!」

    .......

    「兄弟們!奸將雖未除,但蒼天有眼,咱們下面兒等著他們!」

    兵死戰,臣死諫!

    今日死局已定。

    但是,戰未了,敵尤在側!

    曹覺凶狠的目光轉向奔襲而來的儂人,提槍行至隊前,「我等兄弟,雖客死南疆,但也算有始有終了!」

    秀才靠到他身邊,「老鯰魚,慢走兩步,等著我!」

    「定!!」曹滿江一聲暴喝。

    「定!!」

    哐!槍尾砸地!

    威......

    城樓上士兵們,由此見證了詭異的一幕:

    只見城下,百多個殘兵迅速結陣,把傷兵護在中間,背靠著城門迎接著儂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勢。

    他們應該是從中午一直戰至黃昏,雖只餘百多人,卻依然如怒江中的頑石,任你刀兵似浪,卻怡然不動!

    他們用五百人的兵力,擋住了儂軍的追擊,保住了廣南軍近萬人的性命。

    但是此刻,他們卻被擋在了自己城池的外面。

    這!

    才是真正的軍人!

    兵士們眼中有些濕潤,這一刻,縱使是鐵石之心,亦會被鄧州營的氣勢所捍碎!

    但是......

    他們只是普通的兵,做主的是旁邊那些沒心沒肺的將!

    .......

    一刻鐘。

    他最多也就頂一刻鐘,袁用冷酷地想著。

    一刻鐘之後,什麼「取吾首級」、「在下面兒等著」的狠話,都將隨著血染的大地煙消雲散。

    我還是我,畢竟沒有重大損失,最多被那個狄漢臣責罰幾句。

    然而,一刻鐘之後,城下的喊殺之聲沒有停,那百多個歷鬼,還在喘著粗氣應敵!

    半個時辰之後,他們還能站著,身邊屍骸已經堆了半人來高!!

    袁用終於有點慌了!

    一個時辰之後。

    「秀才!還能動嗎?」曹覺用盡全身力氣劈翻一個儂人。

    大槍早就捅斷了,手裡的刀也已經滿是豁口。

    「****大爺!我有大名兒!」秀才應著,劈翻身前之敵。

    李賀樂了,「嘿!還有力氣罵,下波兒你頂前頭!」

    秀才看了眼李賀身後倒著的曹滿江,「行!營頭,你先走,咱馬上就到!」

    「滾蛋!」曹滿江罵了一嘴,聲音有點虛。

    強撐著要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最後還是李方休幫了他一把,才晃蕩著起身。

    只不過,起身的老曹已經無法握刀了......

    整條右臂,正拎在左手!

    「頭兒,都分家了,還拎著幹啥?」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一塊兒都不能丟!」

    曹覺也看了一眼曹滿江,「頭兒,別撐了,先走吧!」

    曹滿江硬氣道:「我還能擋一刀!」

    曹覺不說話了,盯著被打退回去的儂兵。

    曹滿江那條胳膊,就是為他擋了一刀,掉下來的。

    心說,有來世的話,還你!

    「最後一波兒了......」

    「嗯,最後一波!」

    不是儂軍的最後一波攻勢,而是鄧州營的最後一波兒了。

    全營上下,還能立得住的,不超過二十個,下一波,說什麼也挺不過去了。

    ......

    城上的袁用長鬆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只不過,他這一口氣還沒出完,就感覺腳下的城垛微微的顫動。

    袁用神情一變。慢慢從疑惑變成了驚駭,因為那感覺越來越明顯。

    終於,地顫變成了隆隆巨響,猛的向城側一望,只見....

    一大隊騎兵舉著火把,如刺破夜幕的火扇,從城側繞路殺出。

    完了....

    袁用頹然的坐到了地上,排頭將旗上大大的一個「楊」字,昭示著鄧州營和他袁用的命運!

    ......

    ————

    曹覺覺得,這一切應該都是在做夢!

    暮的的從城側殺出千騎;

    暮的衝入儂軍大陣....

    他眼看著大宋軍騎把儂人沖的七零八落,眼看著特意分出一隊騎士把他們護在當中!

    曹覺不敢信,曹滿江不敢信,鄧州營最後的這二十來人都不敢信!

    本能的結陣!

    擎刀!

    生怕這是累的、傷的、絕望的之後的幻覺!

    生怕儂人會猛然衝破幻象,殺到身前!

    .......

    而策馬殺到的西軍此時也在駭然!

    這他-媽是哪來的天兵天將!?

    城門口的慘烈,讓這些在西北久經戰陣的精兵之兵都暗暗乍舌。

    用儂人屍體壘成的弧形壁壘把城門都堵死了,中間二十來個滿身帶傷的將士依然陣列嚴整擎刀戒備。

    在他們身後,一百多具鮮甲宋兵安然的躺在地上。

    只不過,再也不會醒來!

    他們始終不肯放下兵刃,即使儂人已經敗逃,亦是身姿屹立,有若豐碑!!!

    最後一位鮮甲大將排陣而出,來到這二十人身前,見了這慘烈之狀,亦是眼圈泛紅。

    西軍!敬佩英雄!

    「在下征南先鋒楊文廣,眾位猛士,可安心了!」

    楊文廣?

    曹覺眼睛有點花,也看不清那是不是真的楊文廣....

    只不過,曹老二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本能的猛一聚長刀——

    「威!」

    .....

    「威!!」

    .....

    「威!!!」

    .....

    「威!!!!!」

    先是鄧州營的殘軍,

    然後是三千西軍帶甲,

    最後是賓州城上的守兵......

    威武之聲,響徹廣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3:03
第309章 厲鬼還願

    威!!

    一字如震!

    天地為之色變!

    廣南頹廢半載,彷彿被這一個字給震醒了,城上守兵亦同城下那二十個浴血戰神一道,把號子喊的山嶽震撼!

    大家心中都有一個感覺,只要有這樣的兵不倒,再來一百個儂智高又何懼之有?

    只要有這樣的兵不倒,

    大宋就倒不了!

    ......

    曹覺瞪著血瞳,默默地抹了把臉,然後把捲了刃的長刀一扔,對身後的戰友們陰森笑道:「到還願的時候了.....」

    說完,猛然回身。

    「開城!」

    那嘶吼......

    如砸爛的朽木撕扯一般難聽,又彷彿從陰間歸來的惡鬼一般讓人生寒!

    城前為之一肅,黑空之中只餘這一聲嘶吼響徹、激盪。

    隨後,三千帶甲西軍又是一陣馬蹄踏步,自覺列隊,拱衛在鄧州營周圍。

    二十來個血人,雖東倒西歪站立不穩,但卻成了城前唯一的主角,

    光芒萬丈!

    這是從閻王殿裡殺回來的猛士,是十八層地獄歸陽的英雄!

    值得西軍敬佩,更值得他們以這樣的方式致敬!

    終於,

    那道隔絕了生,與死的城門轟然打開......

    門裡的太平安詳與門外的血海修羅,宛若兩片天地。

    曹覺深吸了一口氣,凝重地邁進了城洞,身後鄧州營緊隨其後,鮮塵不染的城洞裡,留下一排排帶血的腳印!

    ......

    陳曙此時策馬來到楊文廣身邊,眼皮直跳道:

    「楊將軍......這.....這不合規矩.....」

    哪有主將未動,一個配軍就先行入城的道理?還有尊卑之分嗎?

    楊文廣卻冷然橫了他一眼,「這就是西軍的規矩!爾且問眾將士,他們有沒有這個資格?!」

    陳曙被頂的臉面全無,還未出聲,就見三千西軍已經用行動告訴他,什麼是西軍的規矩。

    嘩啦一聲,三千騎將動作化一,翻身下馬,長槍指天,猛的向地上一頓。

    啌!

    ......

    陳曙臉色更白。

    楊文廣道:「陳將軍,還是想想狄帥到後,怎麼解釋這抗命冒進,外加見死不救的罪名吧!」

    「傳我將令,把都將袁用及其諸班部將一應拿下,待狄帥親至,再行問罪!」

    說完,也翻身下馬,向這群猛士注目行禮。

    「喏!」

    身近近衛高聲應喝,緊隨鄧州營入城,準備拿人。

    可是......

    拿人?沒機會了!

    ......

    曹覺此時行在最前,對肅立兩旁的兵士視而不見,眼中除了血紅和前方躬著身子瑟瑟發抖的袁用,再無他物。

    腳下步子越走越快,待到後來,已經變成了小跑。

    隨手一撈,道旁兵士的腰刀應勢而出,大夥還沒反應過來,曹覺已經撞到袁用身前。

    「你幹什......」

    袁用大驚失色,話還沒說全,就覺眼前一花,曹覺已經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不由嚇的雙腿一軟,撲通就跪在了地上。

    曹覺就勢一個旋身轉到他背後,一把抱住袁用的腦袋,一個嘶啞、陰狠的聲音帶著血的腥味兒,從袁用耳邊傳來,「咱們的帳.....了了!」

    ......

    楊文廣剛進城洞,就見到這瘋狂的一幕,驚聲阻止:

    「壯士,不要......」

    已經晚了!

    曹覺陰笑著,刀身猛的一拽。

    呲~~!

    袁用連聲兒都沒發出來,就看見自己的身子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

    而人頭......

    卻拎在曹覺手裡。

    「爾敢!?」

    賓州諸將這才反應過來,「拿下!快拿下!格殺物論!」

    袁用就算有諸般齷齪,那也得由主將論罪,哪輪到你一個大頭兵當眾擊殺?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西軍將士也是心中一疼,這兵已經殺紅眼了,心中除了恨,就沒別的東西,當真可惜了一員猛將。

    ......

    「拿下?」

    曹覺拎著袁用的腦袋,對眾人刀兵的相向,根本就沒當回事兒。

    用長刀環指眾人,臉上笑意不減,「就憑你們?」

    曹老二風清雲淡的樣子讓眾人不禁膽寒,一時竟無人敢上前。

    「別說你們有沒有那個膽子,就算有,你們動我試試!?」

    「老子是曹彬之孫!」

    「吳王曹玘之子!」

    「六品昭武校尉!」

    「荊越候,曹覺,曹景渝!!」

    「格殺匆論?」曹老二笑的更加殘忍。

    「想殺老子?得兵部、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四衙會審,你們也配!?」

    「你......」曹覺長刀指向其中一人,目光橫移再指一人。

    「你!」

    「還有你!」

    「你們所有人,都要給我兄弟們陪葬!」

    .......

    楊文廣一口老血噴出來,差點沒暈過去。

    之前他臉上又是傷,又是血,又是泥,根本看不出個人樣兒。而且,還有個大金印!

    打死,楊文廣也不會把他和曹家老二聯繫到一起。

    「咳.....咳!」

    楊文廣心說,這時候不能不拉偏架了。

    對近衛吩咐道:「把荊越候.....帶下去!暫且.....暫且隔離待辦!」

    吩咐完,回身輕笑著拍了拍陳曙的肩膀,「恭喜陳將軍,惹了個惹不起的存在!」

    ——————————

    唐奕當然不知道曹老二會跑到廣南去,立了功,又惹了禍......

    更不知道,他親手帶過的鄧州營就這麼......

    沒了。

    他現在犯愁的是,趙禎真沒把他當外人,自己搞不定張貴妃,卻推給了他。

    其實也沒啥。就是陪個不是,讓張貴妃面子上過的去。

    但是,就唐奕這個脾氣,除了趙禎和范仲淹,他跟誰服過軟?

    人是去了,但壓根就沒打算說軟話。

    而張貴妃也在跟唐奕拿架子。

    唐奕上午求見,張貴妃讓他在外面等。等了半個時辰,到中午了,又說睡下了,讓他接著等。

    姥姥的!

    唐子浩慣你這毛病!?

    向宮人甩了一句,「下午醒了再叫我吧。」

    然後,直接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樓,唐奕又開始頭疼,看來,蘇明允又下雨天打孩子了。

    蘇軾、蘇轍、蘇小妹都在,另外幾個熊孩子當然也少不了。

    這就是一群祖宗,煩的唐奕不要不要的。

    不過,幸好啊!

    一進屋就見二蘇在下棋,而另幾個年齡小的,則是圍著一個稍大點的女孩一起玩耍,倒也沒來煩他。

    見唐奕回來,那女孩起身輕輕一拂。

    唐奕則恭敬拱手,「公主殿下!」

    然後,

    逃似的上樓了。

    福康帝姬來了回山之後,著實幫了大忙。但是,這個忙幫的唐奕心裡發荒。

    因為他很清楚,趙禎為什麼把福康弄到回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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