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6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5
第660章 還是那三個坑的破事兒

    平常年景,加上朝廷確實財源緊張,唯文富搭配可堪一用。再加上趙禎刻意為之,只留一個賈子明在朝堂上當擺設,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無論越禎多麼偏袒觀瀾系的臣子,朝堂法則還是朝堂法則,帝王手段也還是帝王手段,恆古難變。

    那什麼是朝堂法則?什麼是帝王手段呢?

    無他,唯平衡爾。

    獨大就意味著失衡,就意味著一定會出問題。

    這些年,大宋朝雖風雨不斷,但政治上還是很溫和的,所以偏一點也沒什麼問題。甚至是看似觀瀾獨大,但趙禎對衝突的處理上卻是很有分寸,甚至是刻意從輕處理。

    所以,時至今日,並沒有什麼問題,更沒人來鬧。

    但是,改革一但啟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之前那一套卻是再難行得通。

    皇帝反倒要給保守派加碼,一來防止革新派失控,二來恰恰可以適當地減少保守派的不滿。

    正如慶歷之時一樣,趙禎重用范杜等人的同時,像章得像、夏竦、賈昌朝這樣的堅定反對派,也沒有被徹底冷落。

    ......

    同時讓富弼、宋庠、吳育出知燕雲,也是出於這一層的考慮。

    在趙禎原本的計畫中,唐奕出三司使,歐陽修任給事中歸班。這樣一來,雖然走了三個觀瀾系的重臣,有唐奕和歐陽永叔補上,仍佔了三席之中的兩席。

    昭文館大學士之職則是讓王圭這個老頑固來接手,這樣的話,守舊之臣多了一人,觀瀾系在朝中也是依舊聲高,兩全其美。

    ......

    可是,唐奕拒不受官,一下子就把趙禎的算盤全打亂了。

    少了唐奕,歐陽修這個文壇盟主就顯得太輕了。說不好聽點兒,還是那個問題,歐陽修的鬥爭能力太差了一點兒,趙禎都怕他再來一篇《朋黨論》把大夥兒坑死。

    用他,是因為唐奕太強,找個弱一點兒的來平衡一下。說白了,他就是個添頭兒。

    現在唐奕不來了,那上誰呢?

    放眼大宋,真正的觀瀾系臣子還是少了一點。名氣倒是不小,可就那麼幾個,剩下的都是剛入官場的新丁,能頂唐奕這個坑的也就一個范鎮了,別人還真就不行。

    只是,范鎮畢竟不是唐子浩,能力和氣勢上都差了一個檔次。如此一來,歐陽修這個「添頭兒」就不夠用了。

    那誰來?

    只有一個陳執中!

    可是,召他入京的旨意下去,卻被陳執中拒了回來。

    陳昭譽老了,再也不是那個趙禎一聲召喚,即使赴湯蹈火也來的耿直之臣了。病疼讓這位在中樞幾進幾齣的老相公失去了當年的銳氣,更失去了進京的能力。

    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只在任上靜待那一刻的到來,也算是站好最後一班崗了。

    ......

    趙禎無法,只得把給事中的人選先放一放,去解決另一頭兒,內相的問題。

    說起來內相之職真不是誰都能幹的,要有資歷,要有名望。待升的官員之中,也就是王圭和陳執中有這個資歷了。

    陳執中就不用說了,已確定無法進京,所以就只剩一個王圭。

    而王圭這個早就內定好的昭文館大學士,卻是也出了問題。

    他的問題,怪他自己。

    ......

    唐奕當初與趙禎進了大慶後殿,這老貨沒沉住氣,怪話連連。等唐奕出來,更是當殿質問。

    可哪成想,唐奕根本就不和他玩兒,瀟瀟灑灑地拒官不受。

    王圭這一拳算是打在了棉花裡,說不出的難受。不但名聲有損,而且讓包拯這門大炮抓住了把柄。

    包希仁當時在殿上就看他不爽,這回哪裡肯放過他?這幾個月,連上了幾道奏本,參王圭失德。

    雖然趙禎沒把王圭怎麼樣,但是升任內相的事兒卻是想都別想了。

    ......

    於是,不光觀瀾系沒了定數,連保守派也失了主意,趙禎是想破腦袋也沒把握平衡兩邊了。

    現在趙禎把文彥博叫到休政殿,又是商議起那三個燙手山芋的歸屬來。

    ......

    「陛下!」

    文彥博心說,聖上都沒有主意,我又上哪兒去給你找人選去?

    「要不,剛剛回宋的司馬君實,您看如何?」

    趙禎無語,「司馬愛卿是不是太年輕了?」

    「......」

    是有點兒太年輕了,剛三十八歲,還不到四十!

    要是唐奕也就算了,別人....還達不到四十歲之前就拜相的地步。

    「要不......」文彥博沒辦法了。「要不還是去勸勸那小瘋子,讓他入朝不就什麼事兒都解決了?」

    趙禎苦笑,「那愛卿去勸吧,朕是勸不動他。」

    在觀瀾這兩個月,趙禎找過唐奕多少次了,就是勸他入朝。可是那倒霉孩子死活就是不同意,他這個皇帝也是沒辦法。

    「我去!!」文彥博一咬牙,還真就答應了下來。

    「這個難題說到底也是因為他,他不頂上來,誰頂上來!?」

    於是,文彥博還真就去了唐家小樓。

    ......

    ——————

    「想都別想!」唐奕一句話就把文扒皮頂了回去。

    「你還真成扒皮的了不成?」

    特麼什麼事兒都找我,要是沒我,你們還不開朝了是不是?

    文彥博太知道他這個小師叔了,跟他講理沒用。

    「我不管,這次你不頂上,也得頂上!」說著往唐奕的廳裡一坐。「你不答應,老夫還不走了呢!」

    ......

    唐奕一陣頭疼,他不怕軟的,不怕硬的,就怕無賴的。

    「笨呢!多簡單個事兒,幹嘛非得讓我去朝裡受夾板氣?」

    趙禎他不敢說,對文扒皮唐奕可是沒準備留一點兒口德。

    「這事兒很難辦嗎?」

    文彥博一愣,他有辦法?

    「怎麼簡單?」

    唐奕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問你,現在有三個坑是吧?」

    「對!」

    「內相無人選,咱們的人又湊不上兩個對吧?」

    「對!」

    「那特麼直接給那幫老頑固兩個坑不就得了!」

    「倆......」

    文彥博立時哭笑不得,讓保守派進來一個他都嫌多,還兩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5
第661章 一個浪就拍散的破船

    當年,汝南王一系想搞倒唐奕,又借題揮直指儲位之爭。結果偷雞不成,反倒被唐奕用司馬光和范鎮兩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人來了個以毒攻毒,徹底毒了個底兒掉。

    不但汝南王自縊守節,連帶著一眾臣僚也被趙禎藉機清理出京,只留了一個賈昌朝在那兒當擺設。

    這麼多年,也不知是官家處理的好,還是那一系的臣僚有意伏蟄,一直還算是安靜。現今是沒辦法,不得不放回來幾個平衡朝局。

    可是......

    「一個都嫌多,還兩個?」文彥博看傻子一樣看著唐奕。

    「忘了當年他們是怎麼搆陷你的了?一旦使其勢大,必又是一場爭鬥!」

    唐奕是真有點兒服了文扒皮,「關心則亂,你怎麼就不能換個角度想問題呢?」

    嘴賤地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挺聰明個人,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傻掉了呢?」

    「你!!」

    文彥博這個氣啊,特麼五十多歲的人了,讓個小年輕這麼數落,文扒皮不憋屈才怪。

    「你什麼你?」唐奕睛眼一立,一句話把他頂了回去。「師叔說你幾句,怎地?還不服?」

    「服......!」

    文彥博從牙縫裡擠出一個「服」字,心裡卻道,小混蛋,你等著!

    「服就對了。」唐奕四平八穩地往那一坐。

    這段時間,唐奕讓趙禎煩的腦袋都大了,可是有些話還不能跟皇帝直說,今天文扒皮算是撞到槍口上來了,正好讓唐奕把心裡的話說了,也正好讓他泄泄。

    見好就收,掰著手指頭給文相公算起賬來。

    「現在缺的是三司財相、政事堂的三把手,還有一個昭文館大學士,對吧?」

    「對。」文彥博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耐煩地應著。

    只聞唐奕繼續道:「按照陛下原來的設想,內相是交給王圭。此人雖是守舊之臣,但君子德行尚在,不會太難對付,更做不出什麼太出格兒的事情。官家也可放心一些,對吧?」

    「對......」

    「三司使和給事中給咱們的人,這樣一來,政事堂二三把手,還有三司財權,加上原本的西府樞密院就都是自己人。真正掌管朝政的東西兩府,除了一個架空的賈昌朝,沒有什麼阻力,方便施政。對吧?」

    文彥博點頭,「對!」

    還特麼用你說?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唐奕不搭理他那陰陽怪氣的作派,繼續自說自話。

    「可若是三個坑讓出兩個與守舊之臣,那麼內相不但是他們的人,三司和給事中歸班兩職必然也要讓他們一席。」

    「陛下和你是不想讓財權有異的情況下,讓給事中歸班旁落,進而激活賈子明。對吧?」

    「對!」

    文彥博瞪了唐奕一眼,「就是這麼個理,知道你還出什麼餿主意!?」

    東府一二三把手加一個財相就剩下他自己,還能壓得住賈子明?若是給事中加三司使中的一個再進了外人,與賈昌朝連成一氣,那被架空的就不是老賈了,而是他文扒皮了。

    老賈畢竟是相,要是東府之中有了助力,哪還能像現在這般老實?

    唐奕無語道:「那就把三個坑都給他們就是了嗎!」

    「你有病!?」

    文彥博直接飆起了髒話。

    這小子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剛才還說給兩個坑,現在又三個都給。特麼你懂不懂啊?你就瞎指揮!?

    可是,唐奕下面的話卻是把文彥博到嗓子眼兒的話生生噎了回去。

    只見唐奕慢調斯理地說道:「讓賈昌朝升任內相嘛!」

    「嘎!!」

    文彥博傻眼了。

    他是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就聽明白了唐奕的意思。

    愣了半天,猛然一聲大喝:

    「高!!」

    嚇得唐奕一激靈。

    「真特麼高!」

    「賈子明升內相?」

    文彥博心說,我怎麼就沒想到?賈子明升內相,只這一步棋,就把之前的問題全解決了。

    簡直畫龍點睛!

    簡直神來之筆!

    簡直高明的不像話!

    ......

    唐奕說三個坑都給他們,也就是內相、三司、給事中三個位置都讓給守舊之臣。

    唯一不同的就是,內相之職是升任賈子明,好空出一個平章事之職。

    ......

    關鍵就是空出來的這個平章事。

    如此一來,相、副相都是觀瀾系,就算把三司和給事中歸班的職位讓出來,東府也不至於被舊臣佔領。一二把手仍舊大權在握,還是有十足的話語權。

    後進來的給事中歸班和三司使只要不太強勢,還是無甚做為。

    而升了內相的賈子明,他可比王圭難對付的多,把他放上來,豈不是更遭?

    錯!恰恰相反。他要是上了內相,比他在平章事任上還要不如。

    這是明升暗降,真就成了有他沒他都一樣的角色了。

    內相,也就是昭文館大學士,權力很大,權力也很小。

    權力大是因為,這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內相有時候一句話,頂得上滿朝文武一千句、一萬句,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說權力很小,因為從職權上來說,內相除了陪皇帝聊天、修史、修書,不管正事兒。

    ......

    從上面看,內相這個職位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得皇帝信任和寵愛你才牛叉,像富弼那樣兒的,那才是權臣之姿。

    但是,賈子明......

    顯然不具備這一點,他已經傷透了趙禎的心,他說的話,趙禎會聽嗎?

    當然不會,可能連王圭都不如。

    至少王圭不理虧,行的正,言則順。關鍵時刻,還能闖宮直諫和皇帝對噴。

    可賈昌朝呢?他連這個底氣都沒有,除了在館閣裡修書,他老賈就再沒了別的正事兒。

    ......

    文彥博心說,還是小師叔夠壞啊,老賈要是知道了,估計死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問道:

    「那子浩以為,讓誰回朝比較合適?」

    唐奕無語道:「我的文相公!」

    「啊?」

    「奕是只一屆白身。」

    「呃......」

    文彥博一怔,隨之又尷尬起來,卻是得意過頭,有點忘形了。

    唐奕出這麼個主意已經是很「過分」了,要是他再指手畫腳的,把什麼事兒都安排了,那就是真過分了。

    文彥博忍不過多看了唐奕一眼,這句「奕只是白身」,卻是太不「唐瘋子」了。

    不論是之前的辭官不受,還是現在的留有餘地,唐子浩開始想的多了,開始小心了,開始不那麼肆無忌憚了。

    想到這裡,文彥博不由暗自冷笑,卻是找到了「報仇」的機會。

    「子浩的主意甚妙啊......」

    唐奕不無得意,「還行吧。」

    「然,老夫卻不能全用。」

    「很好啊,我也就是一時性起想的一個法子,很多地方肯定還沒考慮到,陛下與相公再斟酌一番也是應該。」

    文彥博聞聲搖頭,「把賈子明推上內相之職,這是一步好棋。」

    空出來的位置,當然是他文寬夫往上再進一步了。

    「但是,三司使這個職位......」

    「卻不能給外人。」

    說到這裡,文彥博一瞬不瞬地盯著唐奕。

    「老夫還是要拉你去當這個財相!」

    「噗!」

    這老貨有毛病吧?怎麼還不死心?!

    「想都別想,我不去!」兩人又繞回到了開始的那句話。

    文彥博則是冷然一哼,「哼,你不去也得去!」

    「革新是你挑起來的,事到臨頭你卻想躲,門兒都沒有!」

    唐奕氣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怪叫: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你看老子是塊當官的料嗎?」

    文彥博哪肯聽他的,「是不是現在你也得給我頂上去!」

    「不去!」

    「不去?再不答應,老夫直接去找范公說理。」

    論起耍無賴,文扒皮可是一點不比唐瘋子有節操。

    「你愛找誰找誰去!」唐奕猛一甩手,還就和他鉚上了。「老師更不會逼著我往火坑裡跳!」

    「你當我做不出來!?」說著,文彥博真就往外走。「我就不信了,范公的話你也不聽!」

    「好走,不送!」

    唐奕瞪著牛眼目送文彥博出了小樓,心裡還真就一點兒都不怕,老師是個明白人,哪能不知他拒官不授的用意?

    ——————

    可惜。

    文彥博走了沒多大一會兒,賤純禮就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瘋子!瘋子!」

    唐奕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來幹嘛?」

    賤純禮往唐奕身邊兒一癱,「閒得無聊來看看你。」

    唐奕無語搖頭,新科進士都有半年到一年的假期,十數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魚躍龍門,再怎麼著也得讓人家衣錦還鄉、光宗耀祖之後,再為朝廷效力不是?

    而觀瀾仕子因為國與他入燕的原因都放棄了回鄉,回朝之後,剩的假期也不夠回鄉了,索性在書院之中修整,等著銷假上任,正式為官。

    「好好享受吧!」唐奕老神哉哉地念叨。

    「等真穿上那身官皮,可就沒這麼清閒嘍!」

    「嘿!!」賤純禮斜眼瞅著唐奕。「我怎麼聽出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唐奕撇著嘴,「有嗎?」

    「有!」

    「那就算是吧。」

    賤純禮聞聲立時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比唐奕更嘚瑟地開口道:「所以說嘛,小爺的同情心果然不能浪費在你頭上。」

    「你什麼意思?」

    賤純禮露出他那標誌性的賤笑:「我是閒的沒事兒來看看你,但是吧......」

    「但是,也是順道替我爹傳個話。」

    「呃......」唐奕渾身一麻,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裡冒出來。

    「傳什麼話?」

    「嘿嘿嘿,讓你過去聊聊入主三司的事兒唄。」

    「真的假的?」

    唐奕心說,老師不能吧?

    賤純禮把嘴岔子都咧到了耳朵根兒,「真的。」

    ————————

    心懷忐忑地衝到范仲淹的住所,唐奕那叫一個憋屈,還沒進門就嚷開了:「師父!你不會真把我賣了吧?」

    果不其然,廳中范仲淹與文彥博都在。

    聽唐奕殺豬一般的哀嚎,范仲淹苦聲一嘆:「大郎,且先幫幫寬夫吧!」

    「哦去!」

    唐奕瞪著文彥博,一副要殺人的表情,「你特麼到底跟范師父說什麼了?」

    范仲淹是知道唐奕的心思的,也知道他有必要拒這個官。可是,怎麼文扒皮才過來這麼一會兒,范師父就倒戈了呢?

    文彥博可是一點兒和他鬥嘴的心思都沒有,「我只與范公說了事實,范公深明大義,當然會助我勸你。」

    「什麼事實?你能有什麼事實!?」

    瞪著牛眼:「我可告訴你,我師父歲數大了,耳根子軟,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

    「大郎!」卻是范仲淹說話了。

    「你且聽他說說吧。」

    唐奕差點兒沒哭出來,「老師啊,你可不能和他一塊兒坑我啊!!」

    「且聽聽......」范仲淹也是一臉為難。「聽聽。」

    唐奕無法,只能再看向文彥博,「那我就聽聽你有何話說!」

    「哼!」文彥博冷哼一聲。「朝廷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這個財神爺還在玩什麼獨善其身?」

    「只這一句,夠是不夠!?」

    唐奕一臉的嫌棄,「你能不嚇唬人嗎?要是你文扒皮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那肯定就不是光錢的問題,讓我去也沒用!」

    文彥博一點不為唐奕的話所動,冷冷道:「老夫只說一點,大郎自己去琢磨吧。」

    唐奕下意識反問:「什麼!?」

    「朝廷已經四個月沒有給五品以上的官員過奉了!」

    「日!」

    唐奕聞言沒忍住罵出了聲。

    「這麼嚴重!?」

    文彥博再次冷笑:「嚴重?」

    「最多兩個月,東西兩廂的幾十萬禁軍就要斷糧了,到時候才叫嚴重!」

    當兵的拖欠個餉錢還說得過去,要是連飯都吃不飽,那就不是出亂子那麼簡單了。

    唐奕瞅著文彥博,氣不打一處來地嚷道:「這家讓你當的,可真是......」

    「能把日子過成這樣兒,你也好意思說?」

    文扒皮卻一點也不嫌害臊,寸步不讓,「還不是讓你給折騰的!?」

    「呃......」

    ————————

    被唐奕折騰的?文彥博還真沒打誑語。

    ......

    唐奕來到這個時代,改變了這個時代。但是,朝廷的日子卻沒有因此而好過,反而比之原來的歷史軌跡更加的不如.。

    這是事實,而非文彥博誇大其詞。

    按說,唐奕就長了一個錢串子腦袋,這為朝廷帶來的收入也不算少。

    西北鹽改,稅收不降反升;鄧州果酒、華聯倉儲亦是增稅頗豐。

    但是,別看唐奕賺錢的本事一流,可他花錢的能奈,卻比掙錢還高。

    大宋這艘破船,平時風平浪靜還算過得去,可只燕雲這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差點翻船沉底兒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5
第662章 人生如戲

    燕雲用兵,雖然是唐奕傾盡觀瀾財富成的事,朝廷沒花一分錢。

    但是,這畢竟是大宋數十年來,第一次動用這麼龐大的軍隊,又是涉及到擴土千里的舉國盛舉。朝廷就算再不花錢,也不可能一點都不動用財政,且一動還不可能是小數目。

    而只要一動,就不是現在的大宋所能承受得起的。

    這些年來,唐奕確實為大宋增稅不少。可是,去歲開封等地大水,不說周邊的府縣,單開封城就大半受災。清淤重建、安置百姓,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朝廷已是捉襟見肘。

    緊接著,今年開年就對燕雲用兵,要是沒有唐奕那三千多萬貫的軍資,燕雲就算送到趙禎手裡,趙禎都接不住。

    古北關一戰定乾坤,燕雲是回來了。可是,為了安撫歸順之民,趙禎免了燕雲一地三年的稅賦,又急調糧種、物資幫助戰地百姓恢復生產。

    況且,一十五州有近兩百府縣官員,舊官要安撫,又要派遣新吏,裡裡外外,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剛收上來的春稅還沒在手中捂熱,就已被文扒皮花了出去。卻還是不夠,無奈之下,只得動用官員俸祿來堵窟窿。

    不然,為什麼唐奕凱旋初歸,趙禎在封賞旨意裡即指明讓他「即日上任」,就是指望著他這個財神爺想辦法幫朝廷度過難關。

    大宋是真的頂不住了!

    ......

    ————————

    唐奕也真是服氣了。

    現在他可算是切身體會了,為什麼後世都說宋朝的戰爭都是小打小鬧。是真打不起啊!

    仁宗朝算是北宋財政狀況最好的時期了,可即使是加上了唐奕這個變數,燕雲一戰才出動二十萬大軍,軍費還不是朝廷自己出,卻是已經承受不住了。

    你就說,這「破船」得破到什麼地步了吧?

    ......

    「看來......」范仲淹為難地看著唐奕。「看來,朝廷財稅之事真得大郎去了方有出路啊!」

    唐奕無語一嘆,「老師,這就不是誰去就能解決的問題。」

    「這就是個無底洞,若不從根兒上解決,換了誰也填不平啊!」

    「所以嘛!」文彥博立時接過話頭兒。「所以才叫大郎出馬啊!」

    唐奕沉默不語,好像是真的有些動搖了。

    文彥博滿懷希望地看著唐奕,顯得極是緊張。唐奕要是受了三司使之職,那他這個宰相起碼能輕鬆一半。

    「讓我再想想。」唐奕最後還是沒有拿定主意。

    抬眼看向文彥博,「給我一點兒時間。」

    文彥博看著唐奕良久不語,最後......

    「好!」

    「那我去回稟官家,多給大郎一點時間!」

    ......

    目送文彥博離去的背影,唐奕臉上的神情漸漸斂去,面容越來越冷,就連范仲淹一直掛著的為難之色也是蕩然無存,問出一句與剛剛力勸唐奕入朝截然相反的話:

    「你真的要考慮?」

    唐奕也不感意外,而是聞之一笑,「老師果然在演戲......」

    演戲?

    范仲淹無奈地苦笑搖頭,「文寬夫演得這般投入,卻是應該配合一下的。」

    唐奕長吐一口濁氣,「單是這份算計,我就說什麼也不能入這個朝堂!!」

    卻不想,范仲淹聞言冷哼一聲,責備道:「還不是怪你自己!!?」

    ......

    今天看似是文彥博要強拉唐奕做官,是一出苦勸無果,只得拉出范仲淹的真情大戲。

    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事實恰恰相反......

    文彥博打心裡並不希望唐奕入朝。

    從他去唐家小樓,到中途轉至范仲淹處,說白了,就是一出做做樣子的鬧劇。

    無論第一男主唐奕,又或是范仲淹,甚至是沒出聲的趙禎,只是陪著文扒皮演了一出罷了。

    而唐奕,此時恰恰扮演了一個他最不想成為,也最不擅長的角色——

    政客!

    ————————

    那誰才是希望唐奕入朝的那個人呢?

    當然是趙禎!

    趙禎才是那個一心想讓唐奕入朝為官的人。

    那三個坑的問題,說白了,根本就不是問題。

    只要把賈昌朝升任內相,則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觀瀾系對朝政的掌控亦不會有半分動搖。

    做為大宋的官家,做為一個「和稀泥」的高手,這麼簡單的辦法趙禎會想不到?

    既然想得到,那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還要裝糊塗,讓文彥博來鬧這麼一出?

    當然是為了,逼唐奕入朝!

    ......

    而文彥博是何許人也?那是上下幾千年也能排得上號的一代名臣,是四朝宰執的大政治家。

    他會連這都想不到?

    更不是!

    只不過,在皇帝身邊呆了十年,這位宰相太瞭解趙禎的心思了。

    文彥博如此做,不過是順著趙禎的意思來罷了。

    說白了,文彥博雖然是自己人,但他說到底還是一個政客,而且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狡猾政客!

    他以前與唐奕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甚至是無所顧忌。

    為什麼?

    因為唐奕是白身,又是直姓子,直來直去,好壞不說,反而更容易溝通。

    可今天為什麼這麼反常?又是求,又是怒,還把問題扯到了范仲淹這裡?

    本來這事根本就不用這麼繞,只要文彥博把話撩在那兒,「這是陛下的意思」,輕輕鬆鬆就能把皮球踢給唐奕。

    文彥博今天這麼做,說明他還是不想讓唐奕入朝。

    原因也是顯而易見。

    唐奕不入朝,同時富弼還遠在燕雲。這樣,不管唐奕在背後有多少話語權,在朝堂之中,他文彥博卻是革新臣,功在千秋。

    可是,唐奕一旦入了朝,就等於走到了檯面上,還有他文彥博什麼事兒?

    所以,他順著趙禎的意思來了,可是卻把范仲淹拉下了水。有唐子浩的師父出面,勸沒勸動,那都不是他文彥博的責任了。

    不過,話說回來,問題的癥結還在趙禎身上。他為什麼要裝糊塗?為什麼要讓唐奕當官呢?

    按說,唐奕在殿上拒官那番話至情至情,也有情有理,更符合趙禎的利益。畢竟哪個皇帝也不希望手下出來一個掌控不了的權臣,即使這個人很忠也不行。

    既然這樣,那趙禎還為什麼呢?

    因為改革......

    因為唐奕改革的第一步,就嚇到了趙禎!

    此時,范仲淹有些責備地看著唐奕,「還不是怪你自己!?」

    「潛移默化、溫和過渡!?」

    「我看你也沒潛到哪裡去,也沒溫和到哪裡去!」

    「初行新措,沒先把別人怎麼樣,卻是把官家先嚇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5
第663章 瘋到自己人頭上

    對於范仲淹的埋怨,唐奕也是一陣無語。

    他當然不想新措一出,第一個嚇到的就是趙禎。可是,沒辦法啊!

    錢,必須先動。而錢解,只有動用華聯倉儲,問題也正好就出在這個華聯倉儲上。

    好死不死,改革剛有個影兒,唐奕動的就是觀瀾。

    購物卷一出,趙禎猛的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觀瀾商合隱藏著比聚財、聚勢更可怕的能量。

    不難預見,大宋的錢幣行,將來必要依仗觀瀾商合。也就是說,大宋朝印錢的權柄已經握在了觀瀾手裡。

    趙禎雖說在觀瀾佔股最多,可是,別忘了,觀瀾的實際掌舵人是——唐奕!

    這叫趙禎怎能不怕!?

    ......

    唐奕現在是真的腦袋疼,老師說的沒錯,觀瀾動的太早。

    整件事情,因華聯而變得極為複雜。

    趙禎在全盤裝糊塗,實則心中早有算計。讓唐奕入朝,就是弱化其在觀瀾之中的作用。

    不說文彥博心裡有自己的小九九,就連號稱千古名臣、浩然正氣的范師父,此時也在順著文彥博演戲。

    以往從不用唐奕費心琢磨的幾位長者,此時一旦牽扯政治,也都......

    「我去找陛下!」

    唐類猛的咬牙,「逼急了,什麼官不官、觀瀾不觀瀾的,老子全不管了!」

    「才不浪費這個心思在算計上!」

    范仲淹也是一陣無語,官場本就如此,你這瘋子就算再有能奈,又如何能改變人心呢?

    ......

    唐奕管不了那麼多了,這就是個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縱使他沒存半點私心,更沒有別的用心。但是,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根本就解釋不通。

    除非,趙禎還當他是個瘋孩子,還能像從前一樣,朝他扔鞋。

    ......

    ————————

    唐奕猛然意識到,燕雲歸宋,新政起航,大宋開始了全新的旅程,可是他和那位仁愛慈祥的「大叔」之間,也因此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

    儘管如此,唐奕還是去了趙禎那裡。

    整整三個時辰.....

    君臣之間,或者說,這對如父如子的老幼之間,整整在休政殿裡呆了三個時辰。

    等唐奕從休政殿裡出來,已經是月上中天。

    「陛下......」李秉臣在旁邊輕喚。「時辰不早,歇息吧......」

    趙禎抬頭,這才現殿上已經掌了燈。殿外更是一片漆黑。

    「歇息吧......」李大官又勸了一句。

    趙禎緩緩搖頭,「傳文寬夫覲見......」

    ——————

    文彥博已經睡下了,趙禎急召,只得爬起來,胡亂穿了衣袍,就跑來見駕。

    休政殿上顯得有些昏暗,趙禎就隱在燈影之後,看不清眉眼。

    只是,細心的文彥博現,官家那雙露在明亮處的雙手,隱隱顫。

    「陛下召臣來......」

    趙禎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明日召令三司屬臣,把朝廷歷年財報準備出來,交於唐子浩......」

    文彥博下意識一顫,「他......他答應入朝了!?」

    「入朝?」趙禎漸漸露出一絲苦笑。「以後卻是不用再提了......」

    說完,雙掌用力直起身形,緩步朝後殿蹣跚而去。

    落在文彥博眼中,趙禎的身形有些佝僂,卻是好似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歲......

    「不用再提了......」

    黑暗中,趙禎的喃喃複述迴蕩在朦朧的休政殿中,顯得孤獨、無助......

    文彥博心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四個字:

    孤、家、寡、人!

    ......

    千古帝王家,何來膝下福?

    百世春秋,君王列侯,向來有君無父,有臣無子。又哪來的至性親情、至情父子!?

    ......

    出得休政殿,文彥博淒然抬望,正見山邊一株老柳臨風搖曳,遮住一彎皓月若隱若現。

    而樹下,一白衣男子沐月而立,好似雕像一般,望著休政殿的方向,一動不動。

    ......

    樹下。

    文相公這才反映過來,特麼這麼晚了,誰沒事兒往樹底下站。

    仔細一看,「唐大郎!?」

    隨著文彥博一聲詫異的驚呼,樹下的唐奕也終於動了,緩緩向文彥博走了過來。

    文彥博看他只向這邊走也不出聲,不由又問了一句:「大郎,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回答文相公的,是一個不斷放大的......

    巴掌!!

    「讓你跟老子演!」

    一巴掌下去,文彥博官帽都抽歪了。

    一臉懵逼地看著唐奕,「你!你!你!!你瘋了?」

    ......

    「讓你跟老子玩心眼兒!」

    唐奕哪肯聽他的,又一巴掌掄下去,把文扒皮扇了一個趔趄,心裡那點憋屈全特麼洩到了他身上。

    「讓你給老子沒事找事!」

    ......

    「讓你......」

    ......

    休政殿前的守衛禁軍一個個看的直咧嘴,特麼大宋宰相,五十來歲的文相公,讓唐奕瘋子追的抱頭鼠竄。兵頭不敢去攔,只得飛跑去給趙禎報信,可是得到的答覆卻是:

    「陛下已經睡下了,不便打擾。」

    ......

    ——————

    第二天。

    整個觀瀾已經傳開了,昨夜唐瘋子又了一回瘋,卻是把參知政事文寬夫給打了。

    起初大夥兒還不信,只當是守殿兵丁吃了熊心豹子膽,瞎傳的胡話。

    文寬夫是什麼人?觀瀾系的急先鋒,唐子浩最鐵桿的盟臣,怎麼可能被他給打了?

    可是一上朝......

    文扒皮頂著個捂眼兒青就來了,大夥兒這才知道不是謠傳,是真的。

    頓時,舉朝嘩然,無不乍舌。

    唐子浩復燕有功,一時名聲無二,卻是忘了,他是個瘋子!

    這小子一言不合,是什麼都干的出來。

    這貨牲性到連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卻是都暗下絕心,得離他遠點兒。

    ......

    而此時,在范仲淹宅中,孫復正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唐奕。

    「你呀,你呀!!」

    「就算寬夫是你師侄,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但是......」孫師父蛋疼地咧著嘴。

    「但是,怎麼說他也是當朝宰相,你怎麼能在休政殿前就動手打人?」

    唐奕假裝慚愧,一時沒忍住...」

    「沒忍住?」范仲淹橫了唐奕一眼,恨不得上去給這小子一巴掌。

    不過,也著實佩服這個弟子,能想出這麼個絕戶招。

    心思細一點兒就不難看出,唐奕沒下死手,他是一個二十多歲正當年的大小伙子,文彥博呢?五十多歲乾巴老頭兒!

    唐奕要是真打,他還能轉天兒就上朝?

    ......

    無語地看著唐奕。

    「這個瘋的也不算壞事,但是不是做得太絕了?」

    「寬夫卻是要恨上你了!」

    唐奕先是一怔,隨即坦然地嘿嘿賤笑,「端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您老的法眼!」

    「放心,他謝我還來不急呢,又怎會恨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6
第664章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文彥博平時心眼兒是多了一點兒,但自從當年在楊州一會唐奕之後,他的心眼兒卻是從沒有使到唐奕身上。

    這次不希望唐奕入朝,雖然是存了私心,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是順了唐奕不想為官的心思。

    如此說來,唐奕根本就沒必要動手打人。

    說白了,他就算再瘋,也沒瘋到對自己人動手的地步。

    他可以扇張堯佐,可以扇趙宗實。但他不能因為一點不順心就扇曹佾,更不能扇文彥博。

    這不是瘋的問題,這是人品、甚至是人性的問題。唐奕是個有血性的瘋子,但卻不是個六親不認的瘋子。

    那麼他打文彥博為的什麼?

    這可不是演戲,而是一種姿態。

    .....

    所謂的帝王心術、臣子算計,還有大宋無處不在的平衡,因為唐奕這個變數的橫空出世,而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十年間,大宋已經習慣了君仁臣賢上下一心的政治生態。

    以至於在這種不平衡之上,形成一種新的平衡,一種君臣與唐子浩這個瘋子之間的平衡......

    皇帝和朝臣只需治國安天下,朝堂高坐,指點江山,髒活累活、疑難雜症皆有唐奕這個瘋子用非常手段去解決。

    大家合作得很順手,皆因不論是君,還是臣,都不用擔心這個手握重柄的瘋子會構成威脅。

    因為他本質是地位最低的「商」,他也志不在朝堂。

    商和白衣之身壓著唐奕的同時,也恰恰是唐奕的保護色。也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肆無忌憚的「瘋」!

    可是現在,這種習慣成自然的平衡蕩然無存。

    第一,唐奕復燕有功,入朝呼聲之高前所未有。

    第二,革新起航,觀瀾商合正在以不可阻攔之姿擺脫「商」的本質,左右著大宋的走向,甚至危及到皇權。

    ......

    大宋的制衡之道之所以能夠平衡,是和諧和默契的結果,士大夫與皇權唯一要提防的只有武將。

    可是現在,唐瘋子可比武人能量大得多,朝堂正在因為唐奕和觀瀾的崛起而失去和諧與默契,君、臣與唐瘋子之間的平衡被徹底打破了。

    趙禎也好,臣子也罷,已開始恐慌了。

    ——————————

    沒有人知道唐奕與趙禎在休政殿裡三個時辰都說了什麼,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擺在唐奕面前的路只有兩條。

    一,就是如趙禎所願,入朝為官,接著淡化在觀瀾商合之中的存在感。

    這是唐奕不希望見到的。因為一但他入朝,像文彥博那樣的口不對心的戲碼將會一直伴隨著他,他也將變成那個他最不希望變成的人。

    而且,他的志向是強宋,或者說是強漢,又怎麼放心放手觀瀾呢?

    二,則是重新建立一個平衡,一個幾方都能接受的平衡。

    所以,他在休政殿前,在趙禎的眼皮子底下,暴打了文彥博!

    看似這是一個瘋狂之舉,一個自己作死的舉動,可實際上,卻是唐奕展現出的一個姿態,出的一個訊號。

    他還是那個瘋子,甚至是比以前更過分的瘋子!

    一個......

    六親不認的瘋子!

    此舉勢必使朝臣對其心生戒備,畢竟誰都不願意和一個真瘋子走的太近。

    孤立自己的同時,也出於趙禎的根本顧慮。

    既成事實的與文彥博成仇,就等於和改革派的臣僚形成了對立,在改革派內部製造出觀瀾商合與士大夫的「不合」局面。

    趙禎這個平衡高手也就有了分而治之,相互制衡的機會...

    這是一個急招兒,唐奕不論出於拒官,還是明哲保身。都是一個上上之選。

    ——————

    而文彥博真的就會恨上唐奕嗎?

    不見得!

    他甚至會感激唐奕。

    不單單是唐奕堅定的不入朝態度,使得他在文官集團之中的地位無可撼動。

    而且,唐奕打了他,讓他在百官面前失了面子,趙禎一定會體會到唐奕的用心。而出於對文彥博的虧欠,總會有所補償。

    賈子明空出的那個相之職,十之**是他文寬夫的了。

    ......

    這其中的晦澀、隱秘,若非政壇高手,是絕難看得出來的。

    孫師父說到底也只是一代名儒,對於朝堂上的這些彎彎繞自然沒有范仲淹和唐奕通順。

    昨夜,唐奕當著守殿兵丁的面兒動手,就是在打給趙禎看。而今早,文彥博帶著傷照常上朝,就說明文扒皮明白唐奕的用心。

    頂著個捂眼兒青,去找趙禎邀功去了!

    ......

    事實證明,唐奕料想的也一點兒沒錯兒,拖了兩個多月的任命,在今天就有了結果。

    賈昌朝升昭文館大學士,文彥博任中書門下平章事;范鎮走了大運,讓他撿了便宜,而且是天大的便宜,直接出知參知政事與文扒皮搭班子。

    如唐奕所說,政事堂的一二把手依舊在觀瀾系的掌控之中。

    蔡襄知給事中歸班。

    而三司使之職,卻是給了這個讓人很意外的人物——韓琦,韓稚圭!

    唐奕對此倒也覺得沒什麼,蔡襄雖是舊派人物,但與王珪一樣,都是中正守德的君子,至少做事還有底限。

    而韓琦......

    縱觀韓稚圭的政治生涯:

    慶歷年間是君子黨人,與范仲淹一同力主革新。

    前幾年,雖然與唐奕有過不快,但畢竟與范仲淹、歐陽修等人交好。讓他回朝,不排除趙禎對其尚有期許,希望他回心轉意,以解革新用人之急。

    可是,唐奕卻對韓琦不太感冒。倒不是他記當年的仇,而是唐奕與將門,還有狄漢臣相交莫逆,韓稚圭那句「東華門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兒」讓唐奕打心眼裡看不上這貨。

    太裝!欠教育!

    ......

    可惜,這一切唐奕已經不在乎了......

    不管怎麼說,這三個破坑總算是有人跳,唐奕昨天那麼一鬧是真見到了效果,趙禎對於讓他入朝的事情也算是徹底死心了。

    ......

    在唐奕看來,這是好事。

    最起碼,在那個仁善的「大叔」與之徹底翻臉之前,尚有一絲真情可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6
第665章 找抽的老賈

    等下了朝,剛剛「升了官兒」的賈昌朝直奔碼頭,回城了。

    唐奕是拒了官,可是也答應幫朝廷度過這個難關。

    趙禎昨夜詔令文彥博把三司歷年財報準備出來,可是文扒皮出門就讓那瘋子一頓暴揍,今天哪還可能去尋那瘋子的晦氣?

    一早,文扒皮就把這個差使推給了老賈,讓他去三司與唐奕交割,也算是暗中使了個壞。

    ......

    唐奕也是下午才進城,直奔三司。

    各州歷年的財報卷宗,趙禎自然不可能帶到回山來,唐奕只得親自去三司取閱。

    朝廷揭不開鍋了,唐奕想要幫忙,也得先對近幾年大宋朝廷的收支有一個系統的瞭解,方能對症下藥。

    所以,調閱卷宗卻是必須的了。起碼他要知道,大宋一年到底能掙多少錢,又花多少錢吧?

    到了地方,一看是賈子明,唐奕怔了一下,隨即暗自苦笑,文扒皮真是個不吃虧的主,挨了頓揍,卻是把老賈放過來噁心他。

    不過也好,這樣一來,更顯的二人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況且,賈昌朝要是能難得住他,那他也就不是唐瘋子了。

    ......

    「喲!!賈相公。」

    唐奕咧著嘴,沒事兒人一樣就朝賈子明走了過去。

    「恭喜高昇啊!」

    只一句話,賈子明臉就黑了,特麼哪壺不開提哪壺,誰不知道他在被架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這孫子就是成心噁心他。

    「哼!」

    賈昌朝冷然一笑,一會兒有你哭的時候,他賈子明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

    「不敢,不敢......」

    「倒是子浩又要殿上揚名了,倒是要好好恭喜恭喜。」

    「嘿嘿。」唐奕厚著臉皮大樂。「多大個事兒?當年賈相公不也昧著良心幫咱出過名兒嗎?」

    無所謂地甩著膀子,「和那一比,小風小浪,小風小浪!」

    賈昌朝恨得牙癢,表面上卻不能失了陣,依舊冷哼:「那老夫這回可要好好看看,失了文寬夫,子浩這次是怎麼挺得過滿朝的彈奏的!」

    唐奕輕笑一聲,沒有接話。

    怎麼挺過去,卻是要看趙禎的意思了。

    ......

    「時辰不早了,賈相公把歷年財報拿出來吧!」

    賈昌朝聞言,扯起一邊嘴角,老臉立時開了花。

    「好啊......」

    「來人,把東西給唐公子抬上來!」

    唐奕一怔,「抬?」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眾三司的使吏已經進來了,兩人一口大箱子,還真特麼是用抬的。

    ......

    好吧,老賈夠特麼絕的啊!

    抬,足足抬了一刻鐘,箱子一口摞一口,碼了一人來高,佔了整整一屋子。

    唐奕臉都綠了,「怎麼這麼多?」

    老賈很享受地看著唐奕的表情,那叫一個解氣。

    「時間倉促,只準備了從景德四年至今的財報,也不知道夠不夠子浩查閱的,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你大爺!!

    景德四年?也就是五十年前,特麼真宗朝的財報都翻出來了。

    「真是難為賈相公了。」

    「怎會難為?」賈昌朝昂然道。「陛下吩咐的事情,做臣子的自當用心。子浩若嫌不夠,可再等兩日,老夫把太祖年間的財報給子浩翻出來,也是應該的。」

    唐奕瞅著那一大堆財報,再瞪了一眼賈昌朝。

    這老貨就是存心給他添堵,還太祖年間?他的本意是只看看近兩三年的財報也就行了。要知道,哪怕只是兩三年的,也夠他看幾天的了。

    也不想想,大宋朝一共三百五十五個州府,每年春秋兩稅都要上報收支,單這一項就得有多少?加上朝廷兵、政、農、災,還有營建賞贈、迎送使臣、內外雙支等等等等的賬目加在一塊兒,又得多少?

    這不是一攤買賣,也非一府農商,這是一國,一國的財政!

    五十年......

    唐奕要是想都看全了、理順了,得累死他。

    ......

    懶得理會賈昌朝,無語地隨手打開一個箱子,翻出一本一看,正好是去年的財報。

    唐奕不禁眉頭一皺,在剛打開的箱子裡翻了一陣,現都是去年的卷宗。

    再開一箱,前年的......

    唐奕在心中頓時樂了,臉上的無語之色蕩然無存,隨之換了一個嫌棄的表情看著老賈。

    「你啊,也就這個水平了!」

    賈昌朝一頓,「你,你什麼意思!?」

    唐奕聞聲,恨鐵不成鋼地點著那一口一口的大箱子。

    「要是換了我,五十年的財報卷宗,我非摻在一塊兒,讓你光理順就得費他三五個月,那才叫使壞嘛!」

    「這特麼看著是挺多,可一年是一年,還不是想找哪年就找哪年?想看哪地就看哪地?」

    說完,還白了老賈一眼,「笨呢!」

    「......」

    賈昌朝也算是服氣了,這孫子到底是瘋子,是真特麼的損。也是,他怎麼沒想到把這一屋子卷宗都打亂呢?

    ......

    「唉!」這時唐奕悠然一嘆。「這些年端是苦了賈相公了。」

    「呃......」

    賈昌朝一愣神兒,唐奕跳的有點快,真弄不明白他沒事兒提這個幹嘛。

    「你想說什麼?」

    唐奕一臉誠然,「瞅瞅把您老憋的......」

    又指著一屋子的財報卷宗,「都使起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你!」

    都不等賈昌朝「你」完,唐奕立時陰陽怪氣地搶白出聲。

    「小人行徑啊!!」

    老賈差點沒背過氣去,一口老血都到了嗓子眼兒。

    合著我坑你的手段差了點,倒讓你好生奚落?

    轉頭一想,老賈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今天這一出,還真就有幾分意氣用事在裡面。被唐奕踩了這麼多年,能給他添添堵也能痛快痛快吧?

    可是,唐奕堵沒堵著他不知道,自己倒是好像胸口壓了一塊大石一般上不來氣。

    「你嫌多就直說,莫要含血噴人!」

    「多?」唐奕冷笑一聲。「一點都不多!你要把太祖朝的卷宗找出來,老子照樣接著!」

    「來人!!」昂然高喝。「給我抬走!」

    「且慢!!」

    賈昌朝登時抓住了什麼。

    「你不能搬走!」

    唐奕眉頭一皺,「為什麼?」

    「為什麼?」賈昌朝冷哼道。「朝廷財稅卷宗讓你一個白身查閱,已經是陛下開恩。你還想帶走!?」

    「此乃國之重冊,豈容兒戲?」

    唐奕無語道:「你不讓我帶走,我怎麼看?」

    「就在這兒看!」

    說完,老賈又加了一句,「陛下讓你查閱,卻沒說讓你帶回家查閱。」

    「嘿!!」

    唐奕歪著腦袋看著賈昌朝,火氣一下就竄了上來。

    「過了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7
第666章 我和你,不一樣

    唐奕不知道賈子明為什麼用這麼拙劣、這麼不入流的手段為難於他。這不是他這個段位的老臣應該干的勾當。

    更不是賈昌朝當下的處境,應該行的事。

    但他現在...卻是沒那個心思想這個為什麼...

    僅僅這兩天的時間。讓唐奕明白一個道理。

    所謂高居廟堂,所謂位極人臣。真不是看上去越精明就越厲害。更不是裝精明就玩得轉,爬得高的。

    相反,八面玲瓏,能文能武,能屈能伸倒是比『精明』有用得多。

    能走到朝堂這一步,哪個不是人精?哪個又不是戲子?

    趙禎可以高明的裝糊塗,文扒皮可以高明的忍受被打之辱,范師父也可以高明配合。

    那他賈子明也可以高明的『拙劣』吧?

    延伸開來,富弼、宋庠是不是也高明的躲開了此時的朝堂?

    唐奕不敢多想,更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在大勢將起,革新初現的這個節骨眼兒上...人心!好像突然複雜了起來。

    趙禎的全信全愛,士大夫的忠貞為國。在利益面前真的就那麼不堪一擊嗎?

    他不懂,更不理解!

    說到底,他唐奕是靠一腔熱血,滿腹真情,還有越千年的見識才走到今天的。

    可不是腹黑鑽營...

    他只是個熱血青年,他不是一個政客!

    他只是個兩輩子都不愛玩心眼兒的擰人,但不是個話出三分真的....戲子!

    他的心情很差,脾氣....

    也很差!

    冷冷的看著賈昌朝:「老賈...我唐奕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

    「這裡,可不比休政殿更不好動手。」

    賈昌朝聞聲,出奇的全無懼色!

    「哦?你是什麼人?老夫還真有點兒糊塗!」

    說著,老賈眯著眼睛看著唐奕「十年前老夫當你是個渾人。」

    「五年前,老夫又現你是個高人。」

    「可不論渾人也好,高人也罷,老夫從未懷疑你是個性情中人。」

    「可惜....」

    「現在嘛...」賈昌朝砸吧著嘴極盡嘲諷。

    「原來子浩也逃不開人倫私慾,不過是個也知道怕,也知道自保的俗人罷了!」

    「....」

    俗人?

    俗人!

    唐奕一邊琢磨著這兩個字,一邊抬步朝老賈走了過去...

    賈昌朝眼神犀利!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一步未退。

    「怎地?又要用你裝瘋賣傻的那一套,動手打人嗎!?」

    唐奕輕蔑的與賈子明對視...

    「賈相公...」

    「你錯了...」

    賈昌朝一顫,唐瘋子不動手?改講理了?

    「錯,錯什麼?」

    「你當我打了文寬夫,是為自保,是為私慾?」

    「哼!」

    老賈冷哼「難不成子浩真是瘋勁兒上來,偏偏文寬夫才能解氣?」

    唐奕輕笑:「打他,有別的用意,不假!」

    「但是...你當那是低頭、是自保,卻是看輕了我唐奕了...」

    說到這裡唐奕猛的雙目圓瞪!!爆喝之聲就在賈昌朝的耳邊炸響!

    「老子就是因為低不下這個頭!」

    「更不想與你們這幫髒人為伍才動的手!」

    老賈震的耳朵嗡嗡作響!下意識倒退一步,怔怔的看著唐奕。

    而唐奕此時繼續吼叫!

    極、盡、嘲、諷!

    「真當誰都他-媽跟你一個揍性!削尖腦袋就為了那點權,那點利!?」

    緊逼一步,扯著老賈的大紫官袍!扥到他眼皮底下。

    「這身官皮真就那麼好披?」

    「傻逼!」

    唐奕真的無從宣洩!後世的髒話都飆出來了,也不管老賈聽不聽得懂。

    「裝了幾斤墨水,就當萬物通達,識人知物了?腦袋進水了吧!?」

    「實話告訴你!你連世界有多大都特麼沒認明白,還人心?你懂個卵子啊!?」

    ....

    「你他-媽知道老子想要什麼啊?就把我往自己身邊兒攏?」

    「聽清楚了!」唐奕越說越來勁!

    「老子和你不一樣!」

    賈昌朝騷的通紅!

    「你,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唐奕無語的搖頭,漸漸平靜下來...

    「多活幾年吧,我做給你看!」

    「呵...」說完這句,唐奕自己卻是笑了,笑出了聲兒。

    看著賈昌朝那張疑惑不以的臉...

    心中卻是沒了怒氣,反而有一絲然的憐憫。

    幫賈昌朝平了平衣襟...

    「你....」

    「才是俗人...」

    「理解不了老子的高尚!」

    ....

    說完。

    唐奕轉身而走,大步離開。

    「既然不讓搬,那就放這吧,我明天再來。」

    ....

    「相公最好找個人看著點,要是一不小心,有人給弄亂了....」

    ...

    「我可是會打人的哦...」

    ...

    老賈怔怔目送唐奕離去。

    心中一直迴蕩著他的那幾句話...

    不低頭...等著看?

    他要幹什麼?

    以賈子明的心境,他還真想不出來唐奕要幹什麼....

    ...

    —————————

    出了三司職房。

    唐奕面容漸冷,心情也是越來越陰沉...

    剛剛對賈昌朝,他話說的硬氣,老賈一點便宜也沒佔著....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唐瘋子,真的就那麼硬氣,真的就不是為了自保嗎?

    不見得...

    若不心虛,何用動手打文扒皮?

    甚至文彥博找上他的時候,乃至趙禎裝糊塗的時候,他就應該像以前一樣直接懟回去!

    可惜...

    他沒有。

    ...

    出了皇城,一抬眼就見大街對面,一人負手而立,很有派頭的站在那等他。

    唐奕行了過街去。

    「以後別擺這造型,和你那絡腮鬍子一點不搭調。」

    「呃...」

    潘豐鬧了個大紅臉兒,還真就當真了「真的假的,我看曹景休總這麼站著,挺有樣子的。」

    唐奕無語,曹仙長自帶仙氣兒,也是你一個糙人成學得來的?

    不和他逗貧。

    「你怎麼在這兒?」

    潘豐嘿嘿一樂,這才想起正事兒「聽說你心情不好,卻是來開解開解。」

    唐奕不信,潘豐可不是這麼善解人意的主兒。

    「誰讓你來的?官家?」

    潘豐笑著搖頭「錯了,曹景休。」

    唐奕聞言眉頭微皺,「他自己怎麼不來?」

    潘豐道:「景休怕你多想,就只有讓我來了...」

    唐奕神情一暗....

    曹佾不來,他才真的會多想...

    「走吧。」潘豐拉起唐奕「今天你選地方,老哥哥陪你到底!」

    唐奕略一沉吟:「那就去你那吧。」

    潘豐不解道:「我那有什麼好去的,門檻都快踩平了,沒有一點新鮮...」

    唐奕輕聲道:「想喝酒...」

    潘豐怔了一怔。相識十年,還是頭一次聽唐瘋子這麼深沉的說想喝酒...

    「看來...這次陛下傷大郎不輕啊。」

    唐奕殘笑一聲「傷我的不是陛下...」

    「是這狗日的世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8
第667章 平趟定了

    長街之上,唐奕與潘豐並肩而走,看上去倒也悠閒。

    潘豐藉著長街漫步的當口兒,也是勸慰起唐奕來。

    「行了,知足吧,這些年朝廷讓你弄的都不像朝廷了。總有個例外,總不能全由著你的性子來吧?」

    唐奕反問:「怎麼就由著我的性子來了?」

    「難道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好。」潘豐坦然承認。「但是,太不真實!」

    說到這裡,潘豐看著唐奕,「十年啊,大宋十年沒換過宰相!十年間,除了一個唐瘋子,台諫再找不到使其提得起鬥志的攻伐對象。

    十年間,官家下的旨、東西兩府行的令,被延誤、駁回的,還不足原來一年間的數量。

    十年......咱大宋朝好像忘了內憂外患的狂風暴雨,好像真成了太平盛世。

    十年間,鐵相不換、西北鹽改、調兵邊境、兵指大遼,這些事因為你唐瘋子好像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就辦成了。可是,放在以前呢?」

    潘豐有些激動地道:

    「要放在以前,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哪一件不是困難重重、顧慮重重?」

    「哪一件又辦得成!?」

    「......」

    唐奕有些無語地一攤手,「這樣不好嗎?」

    「好啊!」潘豐瞪著眼睛叫嚷,惹得街上的百姓不禁側目。

    「可是,不真實。」

    ......

    ——————

    「不真實!?」

    潘豐提出了一個唐奕從未想過的問題。

    不真實......

    正是因為他唐奕的不真實,才能成常人所不能之事。

    所以,不論是老師當年只憑一個十幾歲孩子的苦勸就辭了官,還是趙禎把國運大勢都壓在了他身上,這看似都有些不真實,甚至是——天真。

    ......

    「官家、范公、文富等人,包括我和曹景休。」潘豐乾脆停了下來,繼續說道。「把朝堂上的陰暗擋在了外面,讓大郎盡情揮灑你的才華,造就了這份『不真實』。」

    「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唐奕自嘲地接過話頭。「現在唐瘋子要的『不真實』太多了,甚至把手伸到了,將門、士大夫,還有官家頭上。」

    「所以......」唐奕凝視潘國為。

    「所以,你們要集體給我來個警告,對嗎?」

    ......

    「呃......」說到點子上,潘豐還真有點不習慣。

    「什麼警告啊?言重了......」

    「就是,就是給大郎提個醒。」

    「提什麼醒!?」

    潘豐正視唐奕,「前路風急雨驟,官家也不敢保證擋不擋得住,大郎要有一個準備。」

    說到這個,潘豐長嘆一聲:「正如大郎所說,這狗日的世道就是如此,人心就是如此,朝堂亦是如此!」

    「可以瘋一時,卻不能瘋一世!」

    「有時候,大郎適當也要妥協的......」

    「妥協?」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老賈說他妥協的時候,他還有怒氣。可是現在,潘豐說要他妥協,唐奕反倒一點兒波瀾都沒有了。

    抬眼看去,現二人就站在馬行街的街口。對面,左邊是白樊樓,右邊則是華聯總店。十年前,他的征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十年後,好像畫了一個圈......

    「國為大兄!」唐奕喃喃出聲。

    「妥協......我,就不是我了。」

    ......

    潘豐也是一陣恍惚。

    抬眼見此情此地,忍不住無端感嘆:「老王爺......果然沒看錯人。」

    唐奕擰眉,「哦?」

    潘豐一指華聯總店的門前,「十年前,你我第一遭相見,你當著開封百姓、曹景休、老王爺的面兒,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還記得?」

    「哈!」唐奕大笑。「怎麼會不記得?」

    潘豐繼續道:「後來,老爺王與我說,那小子要麼是個無君無父的渾人,要麼,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頭撞南牆也不回頭的——狠人!」

    唐奕還真不知道,趙德剛居然對他還有這麼一番評價。

    登時來了興致,「那你說,我是渾人,還是狠人?」

    潘豐大樂:「你?」

    在唐奕的肩上狠捶了一計,「渾人好像你還不夠格,起碼還有點兒小情小義可堪一讚,只能當個狠人看待吧!」

    「對嘍!!」

    唐奕心懷大暢,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心神也是豁然開朗起來。

    「我都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何妥協!?」

    「陛下也好,你們也罷,當知我就是靠著這股子衝勁兒才有的今天。不管以後如何,當然還是靠著這股子衝勁繼續向前!

    「老子還真不信,這世上有比我腦門兒更硬的南牆!!」

    「瘋子!!」潘豐無語地指著唐奕的腦門兒哀嚎。「不折不扣的瘋子!」

    「不好嗎?」唐奕反問。「實話告訴你,爺來到這世上,就是看這狗日的世道不順眼,就是來平趟的!」

    潘豐更加無語地指著唐奕道:「你呀你,又開始說瘋話。這話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裡,怕是又要睡不著覺了!」

    「陛下......」

    唐奕輕笑,「陛下當知我心意。」

    「行了,行了!」潘豐拽著唐奕就要過街。「再瘋下去,不定又說出什麼嚇人的言語。」

    「走,大醉三百杯!」

    ......

    二人不再多說,過了街,直入樊樓。

    堂倌兒一看是兩位大東家到了,立時迎到了街邊兒。

    潘豐高叫:「好酒好菜備足,再叫兩個夥計在一旁侯著!」

    唐奕一怔,「叫夥計做甚?」

    潘豐則道:「一會兒好把你這瘋子抬回去!」

    「哈!誰橫著回去還不一定!」

    說完,鉚著勁就和潘豐進了樊樓。

    今天不管是曹佾讓潘豐來的,還是官家讓他來的,都是一個極為成功之選。

    潘豐為人不失精明,但骨子裡又有與唐奕甚是相投的一股豪氣。換了別人來說辭,唐奕絕不會像面對潘國為這般開誠布公。

    事實證明,潘豐雖然沒勸動唐奕妥協,但是卻讓唐奕豁然開朗。對於這些與他在一條船上的人來說,這絕不是壞事。

    ......

    然而,準備大醉一場的二人剛一進樊樓的大門兒,門口站著的一個人卻是讓二人都是一怔。

    「你怎麼在這兒?」

    「你不是不來嗎?」

    唐奕和潘豐幾乎同時驚異出聲。

    而門口那位負手而立,長衫飄逸,可比潘豐有派頭得多。

    此時的曹佾,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對著唐奕淡然一笑,「來吧,怕外人多想,當咱們是結黨營私。」

    「可是,轉頭一想......」曹佾無奈地一攤手。

    「咱們好像本來就是一黨,不來,子浩倒是要多想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8
第668章 只有兩句話

    「咱們本就是一黨......」

    「我不來,子浩倒是要想多了......」

    簡單兩句,把十年知交的情份道得明明白白。

    唐奕原來對曹佾的一點點芥蒂也是蕩然無存,凝視著曹佾一臉真誠的在那「耍帥」,唐奕嘴角漸漸牽起一絲笑意,猛的高叫:「小二!」

    「在呢。」

    「多叫兩個夥計,在一旁侯著。」

    「嘎?」

    曹佾一怔,「叫,叫夥計做甚?」

    唐奕大樂,「一會兒......好抬你回去!!」

    ......

    潘豐見此情形,心裡那叫一個痛快。

    曹、潘兩家那是最早上船觀瀾的兩股勢力,雖然佔股都一樣,但在心理上就比王、楊兩家高那麼一截。

    在他看來,兩家早就和唐奕綁在了一塊兒,只要三家齊心,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熊臂一伸,潘豐一手一個,攬著二人上樓,也不管什麼體統儀態。

    兩個字——

    高興!

    「來來來!今天要你二人知道知道某家的厲害,非把你們灌躺下不可!」

    曹佾立時應道:「怕你不成!?」

    ......

    來到雅間,未等上菜,甚至冷盤還沒擺上,潘豐就急不可待與兩人滿杯。

    「來,痛飲三杯,以鑑莫逆!」

    「慢!」曹佾端著酒杯,出聲阻止。

    肅然地看著唐奕,「有些話,還要與大郎說在前面。」

    唐奕站起身形,端杯相應,「但說無妨。」

    曹佾平復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氣。

    「當年入股觀瀾,兄就曾經說過......」

    「身家性命全交於弟,進退與共!」

    「哈!!」

    一句話就勾起了唐奕的回憶,立時對潘豐道:「國舅爺端是不實在!當年我把三張商契擺在他面前,他差點罵娘,還去官家那裡告我的狀。可是沒有什麼進退與共的話。」

    「哈哈哈。」潘豐附和。「我也不信!他比猴子都精,沒見到甜頭,哪說得出這般豪言?」

    「倒是老哥哥我啊!」潘豐標榜起來。

    「當年咱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把身家性命都交給大郎了!」

    曹佾鬧了個大紅臉,本來還挺正經的樣子,倒是端不住了。

    「嚴肅點兒,嚴肅點兒!」

    紅著臉強辯道:「我後來說過吧?對不對,後來是不是說過?」

    「好好好!」唐奕笑著安慰。「算你說過!」

    曹佾得了台階,立時就想往下接,「所以......」

    「所以......」

    「......」

    還所以什麼?讓唐奕和潘豐這麼一打岔,哪裡還煽情得下去?

    苦著臉道:「我要說什麼來著?」

    「我哪知道你要說什麼。」

    「唉!!」曹佾一拍大腿,沮喪地坐了下去,。

    埋怨地看著二人,「你二人端是可惡!」

    「哈哈哈哈!」二人再笑,卻是很少見曹國舅吃癟。

    唐奕笑夠了,一邊順著氣,一邊安慰道:「行了,無需多言。」

    「畢竟國舅身份特殊,這個時候你不來,我不怪你。」

    「但是......」唐奕肅然望著曹佾。「你能來......」

    「我很感激!」

    ......

    曹佾笑了,終於接上了情緒

    「總之一句話,當年曹家與唐瘋子就綁到了一塊兒,現在咱們更是密不可分!」

    舉起酒杯,「不論如何,同進同退!」

    ......

    「同進同退!」

    「同進同退......」

    三人鄭重地舉杯。

    ......

    ——————

    曹佾有一點說的沒錯,他在接了唐奕的那份觀瀾商契開始,就已經上了唐奕的賊船,榮辱與共,生死難離!

    趙禎在忌憚唐奕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忌憚觀瀾旗下的這些將門?

    文彥博等一眾文臣阻止唐奕入朝,說到底,不還是有一層不想讓將門得到更多的話語權的意思在裡面嗎?

    這個時候,曹佾是應該避嫌,可是他沒法避嫌。

    或者說,在皇權桎梏、士大夫專權與唐奕之間,他更願意相信這十年間建立起來的無間信任。

    ......

    雅間之中,三人痛飲三杯,心懷大暢。

    曹佾更是帶著幾分調侃地苦笑出聲:「咱們三人今天這出一醉方休,那邊官家卻是要睡不著覺了。」

    「哼!」潘豐冷哼一聲。

    「不是我說,陛下這次做的有點過了啊!咱們觀瀾這些年為大宋做下了多少事情?事到臨頭,大勢隱現,陛下第一個疑心的卻是咱們觀瀾,讓人好生憋悶!」

    唐奕搖頭,對趙禎卻是沒有什麼怨恨。

    「陛下......也不容易。」

    為了保證大宋這條戰船不翻,趙禎左右支應、小心翼翼,在國家和祖宗大義面前,不容許他有任何私情,有所顧忌實在情有可緣。

    曹佾看著唐奕,由衷讚歎:

    「你若真這麼想,也不枉費陛下這些年對你的真情。」

    「其實......」

    見曹佾欲言又止的樣子,唐奕不禁好奇,「其實什麼?」

    「其實......陛下知道你命二程動儒家根本的事情。」

    「......」

    唐奕愣了一下,心中略有釋然,難怪趙禎慌了......

    「子浩!」

    曹佾誠然勸道:「陛下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動儒學大道,更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心思。」

    「他沒明說,卻只是略微地給你提了個醒,已經是寬仁無二了。你又何必固執,不肯道出實情呢?」

    「陛下沒問?」潘豐端著酒杯,瞪著牛眼。「你也沒說!?」

    「那昨天你與陛下在休政殿足足呆了三個時辰,都說什麼了?」

    唐奕暗自搖頭,身邊這兩位老哥還真都不是省油的燈。

    曹佾話裡話外,意思很明顯,與趙禎是通過氣的。而潘豐這個莽夫,什麼事兒都知道啊,什麼事兒都明白著呢!

    接著潘豐的問話答道:「沒說什麼......」

    潘豐不信,「沒說什麼,呆了三個時辰?」

    接話的不是唐奕而是曹佾。

    「還真是沒說什麼。」

    「啊?」

    潘豐知道,曹佾要是說沒說什麼,那可能就真沒說什麼了。

    「那到底說了什麼啊?」

    唐奕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就說了兩句話。」

    「什麼話?」

    唐奕也無可隱瞞,和盤托出:

    「我說:我不想當官。」

    「陛下答......」

    「好。」

    「......」

    ......

    潘豐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沒了?」

    「沒了。」

    「日!」

    潘國為砸吧著大嘴,冷汗都下來了。

    一君一臣,如父如子,諾大的休政殿呆了三個時辰,結果加一塊兒卻只說了兩句話,六個字......

    這其中的心思較量、五味雜陳......

    可能,也只有趙禎與唐奕這兩個當事之人,才能體會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39
第669章 別瞧不起「農戶」

    休政殿上,一君一臣,如父如子......

    唐奕明知聖心所向,卻任性的說出,「我不想當官」。

    而趙禎也知,放其在觀瀾生長是險,卻也答了一個,「好!!」

    潘豐都不敢想像,兩人對峙三個時辰之後,就說出這麼兩句話,那得是什麼樣兒的場面!

    ......

    「那,那接下來要怎麼打算?」

    在潘豐看來,趙禎與唐奕雖然只說了兩句話,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唐奕訕笑著,再飲一杯,「能怎麼辦?涼拌!」

    又嘆氣道:「朝廷就要揭不開鍋了,卻是要管一管的。」

    曹佾頓了一下,「你要如何解決?」

    唐奕苦笑搖頭,「還沒看歷年財報,說不好。「

    「不過,多半還是用錢砸。」

    「用錢砸......」

    曹潘二人對視一眼,國無小財,這可不是小數目就堵得上的窟窿,這瘋子怎麼說得這般輕鬆?

    「想讓朝廷度過這一劫,絕非扔個幾百萬貫就能行的。」曹佾分析了起來。

    「說不定,不比用兵燕雲花費小,咱們還哪兒來的那麼多錢?」

    唐奕神秘一笑,「放心......」

    「咱們有得是錢!」

    ......

    二人不明所以,可唐奕卻是賣起了關子,不想多說。

    話鋒一轉,唐奕又道:「等三司的事一完,我會去海州一段時間,算是避一避風頭吧。」

    海州船場的第一批海舟巨艦已經基本完工,是時候往出走一走了。

    況且,出京一段時間,對唐奕來說很有必要。

    給趙禎和朝臣一個緩衝,唐奕也算淡出人們的視線,甚至是淡出觀瀾,算是給趙禎吃一劑定心丸吧。

    若有所思地看著曹佾和潘豐,唐奕突其想地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出去玩一趟?」

    「玩什麼?」

    唐奕玩味一笑,「你們不是很關心軍改嗎?帶你們去看看,這個軍改是怎麼個改法!」

    「真的!?」

    二人登時來了興致,難道軍改的關鍵不在京城?要去外面看?

    「真的!」唐奕重重點頭,再飲一杯。

    ......

    ————————

    三人在樊樓喝到後半夜,皆是醉的不省人事,方才罷休。

    好在樊樓作為開封第一名樓,要什麼有什麼,客房的檔次一點不比觀瀾差,唐奕就睡在這裡,也省了一番折騰。

    第二天臨近中午,唐奕才悠然轉醒,頓感頭疼欲裂。

    想到與賈子明還有一陣未了,只得勉強爬起來。

    到了樓下才知道,昨夜他傳訊回觀瀾,現在,回山來的人已經等了他一上午了。

    ......

    迷迷糊糊地帶著人就奔了皇城,可是到了左掖門,守衛皇城的兵丁卻不敢放唐奕進去了。

    因為......

    因為......

    因為特麼唐瘋子帶的人有點兒多,足足有三百多。

    這哪敢放他進去?皇城幾時成他們家後院兒了?帶這麼多人進皇城?

    可唐奕還真就不在乎這個,規矩?老子偏不守這個規矩,你就說你讓不讓進吧?

    無法,官家又不在宮內,守衛只得上報政事堂。

    可政事堂裡除了老賈在這兒等著唐奕,其他管事兒的都在回山。

    老賈一聽唐奕帶了三百多人要進宮,頓時臉都綠了。

    這孫子是真損啊,存心給他找彆扭。這要是放進來,官家要是怪罪下來,他是鐵定跟著唐奕吃瓜撈的。

    可是,不放......

    不能不放啊!

    「放!!」

    賈昌朝一咬牙,你敢作,我就敢陪著。

    報傳的侍衛統領都快哭出來了,賈子明和唐瘋子不是有仇嗎?他不是應該攔一攔,給唐奕找點兒不自在嗎?

    「這,這不合適吧?要不,和陛下稟報一聲?」

    「有什麼不合適!?」老賈眼睛一立,倒也光棍。

    稟報?一來一回又拖到明天去了,他又得在這兒陪那小混蛋一天。

    「放!政事堂所在屬外城節制,進出不用稟報陛下!」

    「行!」

    「放!」

    那統領捏著鼻子應下,只得自認倒霉,這才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

    等唐奕帶著人到了三司職房,老賈都不禁一陣眼暈,特麼大朝會也沒這麼多人吧?

    「你帶這麼多人來做甚!?」

    唐奕一聳肩,「查賬啊。」

    「......」

    老賈也是服氣,「朝廷的賬也是誰都能看的嗎!?」

    唐奕一撇嘴,「那我可管不了了」。

    五十年的賬目,要他自己看,不得看到明年去?不找幫手來可怎麼弄?

    再說,剛打了文扒皮,正是瘋傳他胡來的當口。趙禎又出於別的原因不好真和他動怒,那還不借題揮,好好再瘋一瘋?

    賈子明還想說話,可是唐奕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一指滿屋子的賬冊,對跟來那三百來人吩咐道:「自己動手,天黑之前,我要看結果!!」

    「得勒!」

    賤純禮一聲高叫,一下把賈子明劃拉到一邊,抱起一個箱子就和宋楷他們閃到一邊兒幹活兒去了。

    於是乎,三百來人有樣兒學樣兒,登時屋裡就忙開了。

    賈昌朝瞪著眼睛,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特麼唐瘋子哪兒找來的這幫愣頭青!?

    其中一部分是觀瀾的那些活土匪,老賈倒是見過幾個,知道這些都是今科進士,過個賬的本事還是有的。

    可是另外一部分,賈相公就不淡定了......

    一個個粗衣麻袍,一看就是農戶出身,哪是會看賬的料子?

    年紀更是離譜,最大的不過二十出頭,還有十幾歲的娃娃,賈相公甚至在其中看到幾個女裝的身影。

    女人也能來查朝廷的賬了?這都是唐瘋子哪兒淘換來的極品!?

    ......

    「唐瘋子!」老賈終於炸毛了,簡直就是胡來。

    「唐......」

    喊了一嗓子沒反應,第二嗓子剛出一個字,老賈就停住了,只見那個小瘋子歪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特麼呼嚕都出來了。

    老賈眼前一黑,暴吼一聲:

    「唐瘋子!!把你這幫農戶領走!!」

    「嘿......」

    唐奕宿醉未醒,早就睡死過去了。

    卻是那邊宋楷一邊看著賬,一邊心思飛快算計,一抄錄在一本新賬之上,一邊嘿嘿訕笑。

    「不是瞧不起您老,論起算賬的本事,相公還真沒這些『農戶』來得精通。」

    「農戶?」

    宋楷暗自撇嘴,這是觀瀾民學出來的牲口,可不是什麼一般的農戶。

    這十年間,唐奕在民學專教術數,還有他那些沒人看得懂的「繆學」。

    這些民學的「牲口」論起數術之學,那是上院宋楷他們這些進士老爺的祖宗。

    不客氣地說,大宋朝最會玩術數、最會算賬的,就屬這幫「農戶」了。

    賈子明還瞧不起這些農戶?

    呵呵......

    宋楷暗笑,等著打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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