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5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0
第700章 以毒攻毒,破釜沉舟

    這不是查一個小貪小吏,更不是處置一個幾人勾結的小黨,趙禎清楚這其中的厲害。

    而且,還有最最要命的一點文彥博沒提。

    那就是:狄青還在燕雲,沒回來......

    ......

    趙禎看向文彥博,「依寬夫之見,當如何處置才妥當?」

    文彥博深吸一口氣,「全當沒看見......」

    趙禎心尖一痛,不甘心道:「又放過那一家人?這又白查了!?」

    文彥博低垂著頭,堅澀出聲道:

    「也不算白查!這十餘年間,困擾陛下的那個問題,經此一次卻是徹底明了了。那一家人到底是靠什麼把一眾朝臣綁在一處,也算清楚了吧?」

    說到這裡,文彥博抬起頭,「這一點,很重要!」

    趙禎沉吟點頭,從其表情中就知,他還是認可文彥博的說法的。

    只要知道他們的底細,又有那一張爛賬為引,花些心思徹底查清他們有多少人,埋了多少樁,也就一目瞭然了。

    想到這裡,趙禎猛然抬頭,「寬夫......」

    「臣在!」

    「朕給你半年時間,務必將那一家的底細徹查個清楚,務必清理朝中關鍵位置的官員任用!」

    文彥博鄭重點頭,「臣領旨!」

    「到時......」

    趙禎眼中殺機盡露,「定片甲不留!」

    文彥博聞之,亦是亢奮。心中暗道,也該與那一黨算算總賬了。

    急聲道:「臣這就回京,令包希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作出放任之姿。」

    「等近日的民潮平息,定不辜負陛下所托,徹查徹辦!」

    ......

    說道這裡,文彥博不禁苦笑,「如此說來,倒真的要看大郎的瘋計了......」

    朝廷不敢查了,怕拔出蘿蔔帶出泥。可還真就是唐奕那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弄死幾個來的直接,既行之有效,又能轉移主意力。

    這話讓趙禎沉吟了起來,他原本是不太贊成唐奕這麼做的,有些太過極端,對唐奕沒好處,對他這個以「仁」立世的皇帝,也沒好處。

    可是現在,不得不說,趙禎真的怒了。

    朝廷因有諸多顧忌,不敢掀出更多的弊案,但是......

    恨恨地一砸龍椅,「死幾個也好,讓他們心裡也有點數兒。」

    「朕,不是好欺負的!」

    ......

    文彥博說完,剛要告退,卻是殿外急報,曹佾請見。

    曹景休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趙禎略有疑惑,猜是有事生。當下多留文彥博一會兒,一起聽聽曹景休到底何事。

    曹佾進到殿中,滿臉凝重。趙禎和文彥博的臉色也是隨之暗了下來。

    「景休,何事來奏?」

    「啟稟陛下!」曹佾大禮過後,直接開口。

    「韓琦,韓稚圭今日到京......」

    「第一時間,進了汝南王府!」

    ......

    「這個白眼狼!」文彥博一聽,立時就炸了,瞪著老目直接開罵。「陛下錯信了這個白眼狼啊!」

    而趙禎倒是沒有文彥博這麼激動,但心情也是直往下沉。

    喃喃自語:「稚圭終不是朕的稚圭了......」

    「陛下!」文彥博昂然出聲。「多半,韓稚圭早已經與那一家不可分割了!」

    只見趙禎哀然一嘆:「寬夫啊......」

    猛的坐直身子,指著文彥博狀若瘋魔。

    「你任重而道遠!」

    ————————————

    趙禎沒想到,這個他給予著希望,帶著他能在這五年前回頭是岸的幻想招回來的臣子,在進京的第一時間就表明了立場,而且半點餘地都沒留。

    ......

    而韓琦也正如趙禎所想,根本就沒打算給自己留有餘地。

    趙宗楚沒有迎上他之前,他確實還想委婉一些,徐徐圖之。

    可是,趙宗楚的到來,在韓稚圭眼中不是危機,而是天賜良機,是老天給他五年伏蜇的一個天大補償。

    趙宗楚見到韓琦時,用到了一個詞:

    「生、死、關、頭!!」

    「生死關頭」,韓琦聽聞這四個字時沒有一絲膽怯,卻從中聽出許出微妙的信息。

    生死關頭,趙禎已經摸到了這一家人的脈門?

    生死關頭,老王爺數幾十年的謀劃、佈局,終於到了不動不行的地步了?

    生死關頭,他們不去倚仗賈子明,卻急急地來找他?說明賈子明在這一家人眼中已經失去了信任,已經是昨日黃花。

    生死關頭......

    韓琦心中浮現的不是兵臨城下、命懸一絲的柴家小皇帝,而是燭聲斧影的趙光義。

    他想的,不是死,而是生;不是敗,而是勝。不是做賈子明的備胎,而是取而代之,從龍功。

    ......

    所以,韓琦大搖大擺地由汝南王府正門而入,不是太囂張,而是刻意的做給所有人看。

    韓琦回來了!

    韓琦穩如泰山!

    韓琦......

    在向趙禎宣戰!

    而這僅僅只是第一步,後面,韓稚圭還有更狠、戾氣更重的舉動。

    ......

    ——————

    「琦確實有應對之法。」

    汝南王府中,韓琦此言一出,滿堂皆寂,聲可聞針。

    趙宗實更是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麼辦法!?」

    韓琦輕笑,朝趙宗實點頭示意,讓他稍安勿躁。

    轉頭看向賈昌朝。

    「賈相以為,此時,咱們那位官家與文寬夫在幹什麼?」

    「當然是死攥住咱們的把柄不放,要把我這一家老小連根拔起!」

    卻是趙宗實還是沒沉住氣,急切出聲,替老賈答了出來。

    而賈昌朝此時暫且放下瑣碎,認真地思考起韓琦的話來。

    「未必!!」

    老賈沉著出聲:「老夫卻覺得,恰恰相反。官家現在想的是,怎麼把這件事壓下去。」

    說完,老賈又加了一句,「暫且壓下去!」

    這個判斷,也就賈昌朝為什麼會主張以靜至動的原因。

    這個時候,兩方都需要冷靜,不然,大宋必亂。

    「沒錯!」

    出乎趙宗實的意料,韓琦竟認同賈子明的觀點。

    「此事牽扯之大,乎官家的想像。以官家的性子,斷不會一條道走到黑的與咱們硬碰。」

    「況且......」

    說到這裡,韓琦自信的頓了一頓。

    「狄青可還沒歸京呢。」

    「!!」

    此話一出,倒是提醒了趙宗實。

    對啊,狄青那廝可是還沒回來呢!

    一個廝殺漢上來的西府宰執還不至於讓韓琦和趙宗實這麼重視,問題的關鍵在於,與狄青一起還沒回來的,還有大宋二十萬的可戰之兵。

    燕雲初復,趙禎是小心再小心。為保燕雲萬全,這二十萬禁軍基本都是曹、潘、王、楊,觀瀾四將門的嫡系。

    可惜,趙禎沒想過的是,自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

    燕雲是穩固了,可京中明裡暗裡,與這位官家真正一心的禁軍卻是少了。

    ......

    「稚圭要幹什麼!!」

    賈昌朝急得站了起來,「你......你要!?」

    「賈相放心!」韓琦卻是淡定地單手下壓,示意賈昌朝坐下。

    「琦的意思只是說,此時京中空虛,官家更不敢輕舉妄動,可沒有忤逆犯上的意思。」

    老賈聞之,稍稍安心,緩緩坐下。想起韓琦的那一臉戾氣,還是有些不放心。

    「燕雲未穩,西北猶危。稚圭此時可不能過於激進,讓諸蠻有了可乘之機!」

    趙宗實聞言,氣得臉色通紅。這都什麼時候了,這老東西還在這唱高調。正要出聲,卻被韓琦搶了先。

    「賈相說的哪裡話,家國大義,琦還是懂的。」

    「此說只是為了證明官家沒有底氣,不敢一查到底,其實本意和賈相還是一樣的。」

    「如此甚好!稚圭只說如何應對吧。」

    賈昌朝真的厭了,不想與韓琦再推來鬥去,所幸直入主題。

    「官家不敢妄動,所以我們還有時間,稚圭是想利用這個時間差作什麼文章嗎?」

    韓琦聞之,灑然的一攤手,「作什麼文章?官家想要這個時間,想等狄青回來,想徐徐圖之。」

    「那咱們就別給他這個時間,不就好了?」

    「不行!」

    韓琦此言一出,賈昌朝又坐不住了,急急地吼叫出聲。

    「破釜沉舟絕非妙計!!」

    而韓琦寸步不讓,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老賈。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

    兩位政壇風雲人物,就這麼對上了眼。

    而趙氏兄弟此時卻唯有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個心裡都日了狗一般。

    特麼你們能不能別玩這麼深奧啊?說點我們聽得懂的,行不?

    ......

    那韓琦到底是什麼用意,能讓老賈反應這般激烈?

    老賈沒法淡定,因為韓稚圭一開口他就知道,這人瘋了,使的是一招以毒攻毒的肅殺之招。

    趙禎需要時間,所以不會再查下去,而韓稚圭說不給趙禎時間。

    什麼意思?

    就是,你不查也得查,不想掀蓋子也得掀蓋子。

    事實上,韓琦比老賈想的還狠。

    他不是要讓趙禎查下去,他是想讓趙禎根本不用查,直接把所有案子都亮出來。

    ......

    如此一來,一個抵稅糧案,四百多朝中官吏涉疑,趙禎就不敢查了,怕把不相干的人推上汝南王府的船。

    要是趙宗實兄弟把這些年幹過的類似事情,都自己放出去呢?

    那麼,不但這四百多官吏全無退路,趙宗實所說的那十幾件弊案的涉案官吏也沒有了退路。他們只能與汝南王府一心,來謀求生路。

    韓琦這是不光要自己「走正門」,還得逼著所有人和他一起「走正門」!!

    ......

    等趙宗兄弟徹底明白兩位相公為什麼頂牛,全都傻眼了......

    如果現在的趙禎是「投鼠忌器」,那韓琦的此招一出,就變成徹徹底底的二虎相爭了。

    「韓......韓相公。」趙宗實有點怕。

    「這,這能行嗎?」

    韓琦冷笑著收回目光,看向趙宗實。

    「十三殿下,還有退路嗎?」

    「沒......沒有。」

    「那天下還有人不知道十三殿下的宏圖大志嗎?」

    「沒,沒有了吧......」

    「那皇帝會放過一個對皇位有覬覦之心的侄子嗎?」

    「沒......」

    「那十三殿下還在猶豫什麼呢?」

    「......」

    趙宗實突然「開竅」了......

    對啊,還特麼猶豫什麼呢!?

    「韓相所言極是!此存亡之機,不可猶豫,就依韓相之法!」

    ......

    「宗實......」

    賈昌朝緩緩地站了起來,老目之中有憤怒,有淒苦,亦有......決絕。

    猛一拍桌子,暴吼出聲:

    「你問過我這個亞父了嗎!?」

    「呃」...趙宗實第一次見賈子明如此凶惡,一時被其所攝,竟也手足無措起來。

    「亞父,息怒......此時要任務卻是渡過難關,韓相之言也......」

    「也什麼?」賈昌朝怒喝著。

    「你想做太宗,明刀明槍的上陣嗎!?」

    「我......」

    老賈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你想做太宗,老夫不攔你!但也不想想,你有太宗的實力嗎?」

    韓琦的招子固然有用,可是後果呢?之後怎麼辦?真與官家擺明車馬?別忘了,趙禎可不是孤家寡人。

    他手裡有狄青,有曹潘王楊四大將門。

    還有唐子浩那個瘋子!

    如此一來,固然能聚攏一大批可用之力,可是......

    「你有十成勝算嗎?

    「下一步你又當如何?等著狄漢臣帶著二十萬大軍殺回京師,要你們的命嗎!?」

    「呃......」

    趙宗實被老賈問得啞口無言,下意識看向韓琦,求助似的問出了聲兒:

    「下一步......?」

    韓琦則是低頭抖了抖衣襟,全然不把賈昌朝的憤怒放在眼中。

    「下一步,琦倒還真有對策......」

    賈昌朝一皺眉,「什麼!?」

    只見韓琦笑了,抬眼看向老賈,從容淡定地說道:

    「不能告訴賈相。」

    「你!!」

    老賈只覺天眩地轉,險些暈倒,指著韓琦半天無言。

    「你......」

    「你......」

    「你做夢!」賈子明憤然大喝。「老夫還沒死,還是老王爺欽點的這一幫孩子的亞父!」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亞父......」

    趙宗實想勸,卻被老賈抬手堵了回去。

    「什麼也不用說了!」

    「老夫......」

    「老夫......」

    老賈是真的氣著了,生出一股無力之感。

    「老夫累了,暫且告辭!」

    說完,所性一甩袖子,走了。

    趙宗實目瞪口呆地目送賈相爺離去,僵在那兒,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這,這可如何是好?」

    卻是一直沒插上話的趙宗懿上前勸阻,「亞父一向多思求穩,許是覺得此計太過激進,十三弟就別......」

    「可現在怎麼辦?」

    趙宗實無語哀嚎,再怎麼著,你也不能議到一半甩袖子就走吧?

    ......

    正在此時,韓琦暗暗輕笑,滿意地端起桌上的茶碗輕抿一口。

    「既然賈相爺走了,那咱們就來聊聊,下一步當如何處置吧......」

    說著,韓琦從懷中抽出一紙書信推到了趙宗實面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1
第701章 底牌

    賈昌朝有些頹然地出了汝南王府。

    做為趙允讓的託孤重臣,做為那幾個傻兄弟的掌舵人,老賈很明白,「一走了之」、「負氣而走」,這顯然不是他這個亞父應該幹出來的事情。

    可是,賈昌朝更清楚,在那幾兄弟心中,他這個亞父已經失去了威嚴,更失去了信任。

    在韓稚圭戾氣衝天的挽天之策面前,趙宗實已經動了心,再不會多聽他這個老人家多說一句了。

    「對策?下一步?」賈昌朝不由冷笑。

    韓琦不說就真當他賈昌朝猜不出來嗎?能有什麼對策?又能有什麼下一步?

    一個離開了中樞五六年之久的棄臣,他對局勢能有什麼瞭解?又有幾分實力扭轉乾坤?無非是在外面的時候得了什麼奇遇,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乾坤在握罷了。

    他是從西北那州歸京而來的,那麼,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西北無外乎「兩患」可撼動大勢,一曰,西夏邊擾;一曰,魏王后人。

    西夏現在正內戰不斷,自己都顧不過來自己,那就只剩下一個能讓韓琦如此大膽的理由了。

    ......

    話說回來,韓琦要真能勸動魏王一脈助之,有用嗎?

    有用。

    那一脈在西北經營了七十多年,在軍政兩界可以說根深蒂固。若決心入京攪動風雲,還真夠趙禎喝一壺的。

    韓琦打的好算盤,魏王一脈加汝南王府,其勢必盛,很有得天之機。

    可惜,韓琦百密一疏,那幾個傻兄弟更是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老賈在京中與趙禎鬥了十年,他明白自己的對手是誰了。

    他斗的是趙禎嗎?錯!他斗的是唐子浩。

    韓琦也好,趙宗實也罷,都把那個瘋子漏掉了。

    那個瘋子,才是最可怕的。

    誠如趙允讓臨行之前與唐奕當街對談,那個瘋子當著滿街百姓說過的一句話:

    「他不想與任何人為敵,但前提是,別擋他的道!」

    誠如那瘋子還曾說過的一句話:

    他之所以縱橫無忌,憑的是......「對手不知道他的厲害。」

    與唐奕鬥了十年,老賈都不知道這個瘋子到底有沒有底限,到底有多厲害。

    一個剛剛回京的韓琦就敢把他忘了?簡直就是找死。

    ......

    抬眼望天,賈子明長嘆一聲:

    「老爺王,老夫回天無力,您別怪我......」

    說完,下意識地四下掃看,然後也不登車,就那麼蹣跚而行,任由使役、車伕在身後跟著。

    沿汴河大街,漫無目的的向前行去。

    ......

    ——————

    事實證明,賈昌朝這幾十年的官場沒有白混,所料之事不說十之中十,也猜中了**。

    與此同時,趙宗實捧著韓琦遞過來的書信,雙手都已經有些顫抖了。

    神情更是由初接信封的疑惑,轉而變成了震驚,到了最後,又化做無邊狂喜。

    「此事當真!?魏國公真願助我!?」

    韓琦微微一笑,「千真萬確!」

    趙宗實聞之,心思飛轉,「他......他有何要求?」

    「只有一請,大事得成,望十三世子為其父正名!」

    「這有何難?」趙宗實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裡邊兒那點兒事,其實誰都知道。只是為一個逆臣平反,這對於趙宗實來說,簡直就不算是條件。

    魏國公是誰?

    也是趙氏子孫,全名趙德錦,也就是魏王趙廷美的七兒子。

    當年,太宗繼承兄長帝位的法理依據是「金匱之盟」,也就是其為弒兄找的那個理由。

    借生母杜太后的訓示,意思就是大宋皇位不應父傳子,而要兄傳弟。

    所以,太祖崩世,依金匱之盟順理成章地就要傳位於弟。可是這個「弟」接掌了皇位卻又不想認賬了,對弟的弟隱瞞了金匱之盟這回事兒。

    後來,弟的弟,也就是趙廷美得知了此事。原來二哥傳位三哥是因為這個,那三哥為啥不傳給他這個四弟呢?心有不滿,自要造反。

    而他的這位三哥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二哥都死了,對四弟卻手軟了。

    得知趙廷美要造反之後,很講親情地沒下死手,而是把他趕到了西京。後來見四弟賊心不死,又削去了一切官職,一擼到底,從魏王貶成了縣公。

    這也就是廷美一脈一直在西北盤踞的原因。

    老趙家的皇帝都是老好人,從太宗到真宗對那一脈還算厚道,雖無大賞,卻也算是縱容了。到了趙禎這裡,慶歷封王還特意想起了那一家,恢復了趙廷美的王爵。

    只不過,反過就是反過,直封魏王不可能了,改封「魏悼王」,一個「悼」字用的似是而非。

    加之廷美七個兒子大多已離世,只餘七子德錦在世,趙禎心一軟,七個兒子都封了國公。

    ......

    說心裡話,大宋斬草不除根的毛病真的不是趙禎一個人的嗜好,這一家子為了名聲,可以說是拿生命在演。

    也不想想,有「金匱之盟」在前,那一脈能服氣嗎?

    他們的老子趙廷美就是因為這個,才三十八歲就活活氣死了,又在西北苦寒之地窩了七十多年......

    於趙禎這裡,封王進爵自認做的仁至義盡,可是,於趙廷美的後人來說,卻不見得領他這個情。

    「魏悼王」!

    這個「悼」字就是壓在那一脈頭的一座大山,不把這個「悼」字去掉,這一脈就永遠都是趙氏叛民。

    ......

    趙宗實簡直高興壞了,天可憐見,蒼天庇佑。

    激動莫名地驚叫出聲:「有魏國公之助,西北諸路盡為我所用,加之......」

    「加之......」

    加之什麼?趙宗實還不傻,不能說。

    而韓琦卻是自信輕笑,「事到如今,世子還不能與琦坦誠相見啊......」

    「呃!」趙宗實一窘。「韓相公哪裡話......」

    韓琦也不與他磨嘰,所幸一下都挑明了,今天不談條件,可能以後都沒機會了。

    「世子......」

    「韓相您說!」

    「老夫與你分析分析吧。」

    「想破今日之局,唯破釜沉舟之計可為。這個咱們已經說過了,老夫就不多費唇舌了。」

    「之後呢,正如賈子明所言,世子與官家再無轉圜餘地,必是一場龍爭虎鬥。」

    「世子得了魏國公西北之助,又強拉一大批朝臣使吏同陣,看似大優,可是,世子別忘了......」

    「忘了什麼?」趙宗實跟著韓琦的思路一路沉吟下來,見他頓住,急問出聲。

    「別忘了,最多三個月,狄青就要帶著大軍歸京。」

    「到時候,誰勝誰敗猶未可知。」

    「三個月!」韓琦伸出三個手指。「世子只有三個月的時間!」

    「這三個月,世子必要全力以赴,用出十二分力氣與官家周旋。」

    「成王敗寇,盡在這三個月!」

    「......」

    趙宗實怔住了,三個月?這麼快?這麼急?

    「可是......」

    「沒什麼可是。」韓琦一擺手,極為強勢地打斷趙宗實。

    「這三個月,世子有什麼招數就要使什麼招數。存亡之機,世子還不能與老夫坦誠相見嗎?」

    說到這裡,韓琦滿臉真誠,甚至有幾分哀求。

    「老王爺到底都給世子留下了什麼倚仗,都這個時候了,世子還不肯告知與琦,讓琦悉心謀劃掌控全局嗎!?」

    「......」

    趙宗實猶豫了,該不該告訴韓琦?該?還是不該!?

    「十三弟!」

    卻是趙宗懿一聲輕喚。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決然看向韓琦,「相公猜的沒錯,父王卻有所遺。」

    「什麼?」韓琦面上平靜,可是心下卻是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

    只聞趙宗懿一字一頓的答道:

    「整、個、北、方、氏、族!」

    「加上將門石家!」

    ......

    呼.....

    韓琦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任由身體靠在椅子上。

    他,賭對了!!!

    趙允讓果然不光只攥著他韓家所在的安陽這一張牌,整個北方氏族?老王爺好算計。

    他知道,汝南王一家必有倚仗,也知道肯定不小。可是,他沒想到,是這麼個不小法。

    整個北方氏族?

    整個北方氏族代表什麼?

    代表著,北方四路一百多州府政、經、商、農的絕對控制權。

    代表著,趙允讓把一個一個的仕家大族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韓琦終於明白,賈昌朝、曾公亮、張堯佐等等等等,為什麼這麼多朝臣致死都跟著趙允讓了。

    原來,都和自己一樣,放不下一大家子人啊!

    ......

    大宋不殺士大夫,又以高薪養廉,所以,賄賂、籠絡對朝官的吸引力真的不大。

    可是,不殺士大夫,並不代表不殺士大夫的親族。

    士大夫有錢,也不代表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有錢。

    只要把一家子都拉上船,在宗族觀念極為看重的當下,有幾個能做到大義滅親呢?反正他韓琦做不到。

    想到這裡,韓稚圭由衷感嘆:

    「老五爺宏圖遠志啊!」

    現在想想,趙允讓為了保住這個根基不惜身死,確實是值得的。

    ......

    韓琦越想越興奮,如此說來,現在的形勢比他想像的還好。

    有西京的趙德錦雄踞西北,再加上整個北方。大宋半數之地心向一處,何愁大事不成?

    可惜,還沒等他高興完,趙宗懿的冷水就......

    就砸下來了。

    「不過......」

    「不過,北方這股力量現在不在我們兄弟手中。」

    「嘎?」

    韓琦一噎。

    「什麼意思?」

    只聞趙宗實苦道:「也不知道父王薨世之時是怎麼想的,把北方諸族的控制權交到了賈子明手裡。」

    「交到賈子明手裡!?」韓琦瞪著老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各家各族不是應該只認汝南王府嗎?與賈子明何干?」

    「韓相有所不知。」趙宗懿苦著臉。「父王在世的時候,為了不暴露這股傾天之勢,從不讓我兄弟插手其中。除了他老人家一人,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底細。死後留下一箱賬目、名冊,所有的聯絡和過手之數,都在那裡面。」

    韓琦騰的站了起來,「賬目呢?」

    趙宗實都快哭出來了,「父王死前,交給賈子明了。」

    「......」

    韓琦有種日了狗的感腳,看著趙宗實的眼神兒都不一樣了。

    起初,他只當是趙允讓是普通的託孤,把趙宗實交到了賈昌朝手中。

    這幾年諸事不順,趙宗實對賈子明多有不滿也屬正常。像剛剛那樣,完全不把賈昌朝放在眼裡的作派也說得過去。

    可是,你命根子就在老賈手裡,你還敢造次?這特麼不就是作死嗎?

    韓琦有點沒底了,這位爺到底能不能扶得起來啊?

    韓琦這還想著,一回來就把賈昌朝擠掉呢。哪成想,鬧了半天,自己在這兒耍了半天的猴戲,人家根本就不跟你玩兒。

    「試,試試能不能要回來。」

    「要,要回來?」趙家兄弟也是有點懵,韓相公也是敢想。

    「他會給嗎?」

    「試試,總是可以的......」

    韓琦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不然怎樣?不然,他韓稚圭就得登老賈門的,親自把人請回來。

    ......

    「得......」

    趙宗實也是無語,他現在六神無主全得倚仗韓琦,聽他的吧。

    看向趙宗懿,「大哥去一趟?就說有急事借閱。」

    趙宗懿登時臉就綠了,你大爺!你不去讓我去?

    轉頭看向趙宗漢。

    趙宗漢:你倆大爺!好事兒怎麼不找我?

    看向趙宗楚。

    趙宗楚一捂肚子,「屙尿......急!」

    趙宗漢:你們仨大爺!!

    ......

    一想也無所謂,反正老賈也不能給。以賈昌朝的段位,就算說點什麼風涼話他也聽不懂,去就去!

    於是,趙宗漢又當了跑腿的。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賈給了,而且,是很痛快地給了。

    ......

    韓琦看不懂了。

    可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分心。現在萬事俱備,只待他韓琦一聲令下。

    打開那口箱子,韓稚圭眼冒金光,他彷彿看到了所有人為辜負他韓琦而付出代價,看到了恨意的徹底抒,看到了......

    權力的閃光!

    「令幾個心腹御史上本參奏,把所有弊案都捅出去!」

    一聲令下,轉頭看向趙宗實。

    韓琦鄭重拱手一禮,「十三殿下,咱們這就算......」

    「開始了!」

    趙宗實也是鄭重回禮,「韓相公,拜託啊!」

    ......

    ——————

    此時,在回山。

    唐奕躺倒在搖椅之上,閉目養神,嘴角則是掛著淡淡的笑意。

    面前站著的曹佾卻是另一個極端,一臉的苦大仇深、焦急萬分。

    「我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得著!?」

    「韓稚圭進了汝南王府。」

    「老賈也進去了。」

    不想,唐奕眼皮都不抬,沒正經地接道:「那你也進去唄,正好聽聽他們說什麼。」

    「你!」

    曹佾這個氣啊,「你就一點不急?萬一那一家子狗急跳牆使出點什麼狠的,你待如何!?」

    唐奕不接,腳下稍一用力,讓椅子搖得更大些,嘴裡沒頭沒腦地哼出一句:

    「任你狂風如湧、濁浪排空,我自......」

    「巋然不動!」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1
第702章 欺君

    「任你狂風如湧,濁浪排空,我自巋然不動!」

    曹佾聽了想罵娘,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兒玩高深?

    「你......」

    「哎,你說......」卻是唐奕猛的坐了起來,打斷了曹國舅的抱怨。

    「你說韓稚圭和賈子明這兩個人能出什麼餿主意?」

    「我哪知道!?」曹佾一瞪眼睛。「他們又沒事先向我報告。」

    不想,唐奕這話根本就不是問他,而是在自娛自樂。只見他玩味地搖著頭,認真地沉吟了半天:

    「嗯,韓琦這孫子應該使不出什麼好招兒......」

    曹佾真的有點急了:「剛剛我從陛下那裡聽來的,你遞上去的那張紙牽扯可不小,陛下和文相公都開始投鼠忌器,頗為忌憚,現在正苦無良策呢!」

    「你還是快些想想,怎麼幫陛下度過難關吧!」

    唐奕聞之,微不可查地苦笑了一聲。

    那張紙會牽扯多少人,查出多大的數兒,他交給文扒皮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很清楚了。

    說心裡話,要是趙禎查下去,確實得心裡慌。

    而這次他不怪趙禎,這事兒換了哪個皇帝也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是趙禎這位仁帝。

    「可惡的韓稚圭!」卻是曹佾語無倫次地又恨恨出聲。「早知如此,當初陛下就算弄頭豬上來,也不會放他回京!」

    唐奕無語道:「豬要是跟那一家子一夥兒,陛下早換上來了。」

    正說著,王濟、韓九九帶著一眾民學的孩子進了院子。

    唐奕馬上站了起來,先不管曹佾,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實驗室」,吩咐道:「所有東西分類裝箱,貴重或者危險的東西,王濟和九九親自動手。摔了一件,我可打你們板子!」

    王濟等人聞之嘿嘿憨笑:「唐哥兒放心,摔了一件,你給我裝箱子里拉走。」

    「滾!」唐奕笑罵。「你可沒我這些寶貝有用。」

    「......」

    曹佾這時也跟了進來,見唐奕不放心地盯著民學的孩子們打包裝箱,心不在焉地問道:「就去幾天海州,你把家底兒都搬著做甚?」

    唐奕沒答,曹佾也沒心思多問。

    「你先給我透個信,那一家的事兒到底怎麼打算的?」

    唐奕轉頭看向曹佾,見他實在是心神不寧的樣子,也只好放下心情好生勸慰。

    「放心吧,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嚴峻。」

    「這就好比是一個人長了一個癤子,不把膿拔出來,是永遠也好不了的。」

    「至於這膿裡裹著什麼汁......」唐奕輕輕一揚嘴角。「重要嗎?」

    曹佾凝重地想了一下,搖頭道:「這個癤子可不小......」

    「弄不好,會要命。」

    ......

    要命?那要看要誰的命了。

    不過,不知為何,唐奕心中突然浮現出五個字,不由感慨出聲:

    「在德,不在險啊!」

    曹佾聞之,差點沒哭出來。

    「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

    「這個時候,你提這句話做甚?

    這是當年太祖意欲遷都,太宗皇帝對太祖說的話。表面的意思很明顯:「江山穩固在於天子德行,而非據險固守。」

    可是,唐奕現在說出來,明顯是另有所指。

    而唐奕還沉浸在這句話中無法自拔,又是喃喃出聲:「不像嗎?卻是十分應景的。」

    「在德不在險。」只一句話,趙光義就打消了太祖遷都的念頭。

    後人皆言,好一出千古佳話,好一對君賢弟忠。

    可是,許是唐奕太腹黑,想多了......

    不知為何,每每想到這句話,唐奕都有一番不同的感悟。他總覺得,這個「德」非指德行,而是人心。

    也許,趙光義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也許事實遠比「君賢弟忠」來得更加殘酷。

    也許,這就是趙二在警告趙大,「失了人心,遷不遷都沒有什麼分別。」

    引伸開來,也許真正的意思就是:「天下,德者居之,而我比你有德!

    也許,這是太宗在向太祖宣戰。

    也許,唐奕曲解了這五個字。但是,有一個事實誰也無法否認,「在德,不在險」這五個字確實重於千鈞,擊潰了太祖要遷都的念頭。

    一年之後,太祖在最鼎盛的時候離奇崩世,也宣告了這場兄弟之爭的成敗。

    金匱之盟、燭影斧聲......可惜唐奕來晚了七十年,無法見證那段千古迷案。

    在德,不在險!

    若是按照唐奕的歪理,那就是拉開那次皇權之爭大幕的第一次亮劍。

    而現在,豈不是極其相像?

    什麼是拉開仁宗與汝南系之爭的那一次亮劍呢?

    趙禎在怕。

    趙宗實在想。

    而唐奕,在等......

    等那家人如太宗一般威風八面;等他們也用五個字敲碎趙禎的防線;等他們自己把癤子掀開,他好下手拔膿!

    可惜,唐奕失望了。

    等來等去,卻只等來一個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上了一本奏摺,遠沒那五個字來得氣貫長虹,甚至有點......

    1o!!

    不過,這位七品侍御史注定要千古留名了,因為他的這一紙參奏是把整個朝廷都給告了。

    一下抖出來弊案十九起,朝廷三省十八司、六部分屬,除了禮部的欽天監是個清水衙門,實在沒什麼可告的,其餘沒有一處倖免。

    共十年間或這兒或那兒,牽扯官員使吏三千餘人,光名單就寫了一寸多厚。

    整個朝廷震驚了,也不知這七品侍御史說的是不是真的,若是屬實......

    不可能是真的吧?

    那些不明真像的朝臣在懷疑直假,而那些牽扯其中的臣子卻是心如明鏡。

    這十年間,涉案之人雖有些已經離世,或有調動陞遷,但是絕大多數還在朝中。

    這一本參下來,無不驚若寒蟬,人人自危。

    接連兩日早朝,休政殿就宛若靈堂,死氣沉沉。

    趙禎終於怕了,雖然他把這那張摺子當殿撕毀,大罵這是妄言誣陷,並「一怒之下」把那個侍御史配嶺外,算是明確的表明了立場。

    可是,趙禎知道,既然人家已經出手,就絕不會拿一個七品言官試試水就算了。

    有第一個,就一定有第二個。

    「不行!」此時,趙禎宛若熱鍋上的螞蟻,在寢宮之中來回踱步。

    「不能讓大郎妄為了......會害了他!」

    急聲吩咐李秉臣,「你親自去!去把他叫來,朕有話要與他講。」

    李大官不敢怠慢,領旨而去。

    到了唐家小樓時,唐奕還在盯著民學的人打包裝箱。

    見是李大官親至,急忙迎了上去,「怎麼還讓您老親自跑上一趟,吩咐下面過來就行了唄。」

    李秉臣一笑,卻是沒心情和這小瘋子逗趣,直入主題。

    「陛下讓你過去一趟。」

    唐奕雖早有準備,還是愣了一下。過去一趟?幹什麼?

    鬼都知道,那位好心腸的皇帝又要瞻前顧後了。

    沉吟良久,唐奕揚起嘴角,與李秉臣道:「麻煩大官一事......」

    李秉臣微微觸眉,「大郎何事?」

    「回稟陛下,就說......」

    「奕不在觀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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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有借無還

    「不在觀瀾!」

    李秉臣冷冷地看著唐奕,老大官當然明白其中的用意。

    「大郎莫要衝動!」

    唐奕回道:「值得!」

    「值得......」

    李大官再次怔住,足足有盞茶工夫才緩緩回過神來。

    「大郎......」

    說到一半,老大官再開口,眼神之中漸漸多了一分敬服。

    抖了抖衣袖,雙手前抱高舉過頂一揖到地。向唐奕無聲一禮後,轉身離去。

    ......

    默默受了李秉臣一禮,唐奕目送老大官出院。

    「呼......」

    長出一口濁氣,吩咐王濟和九九盯著點,也邁步出了小樓。

    不是去見趙禎,而是繞了個遠路,朝著後山的閻王營走去。

    ——————

    南有崑崙關一戰成名,北有古北關下再戰封神。

    南北兩戰,徹底奠定了這支大宋第一軍的地位。是以,回京之後,都不用趙禎主動去提,朝野上下就一致上表請求重建閻王營,重塑大宋國威。

    三衙、三司更是放出話去,閻王營要錢給錢,要兵給兵,就算餓肚子,也要把這支威懾四蠻的神軍再造出來。

    由此可見,大宋這些年早就吃夠了這些邊蠻欺負的苦頭,有這支外戰無敵的神軍存在,無論是士大夫,還是將門,更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利益,意見都是一致的。

    這幾個月,楊懷玉他們一直在四處挑人挑馬,只撿大宋最好的兒郎、最雄壯的戰馬。

    正如當年曹滿江在趙禎面前所說,閻王營只要還有一人在,那魂就沒死!

    魂沒死,就還是閻王營。

    別看這次古北關一戰,閻王營再一次打殘了。可是,楊懷玉信心滿滿,只要給他時間,神軍之威猶在,兵勇之氣猶在!

    唐奕到的時候,閻王營中正是熱鬧,各地挑選的精兵這幾天剛剛入營,楊懷玉他們正忙著收拾這幫生瓜蛋子。

    老兵自然都認得唐奕,一到營門就熱情地把他迎了進去。

    「你們營帥呢?」

    「正在帳中與幾位營頭議事。」

    唐奕心說,那正好,直直朝大帳而去。

    進到裡面,果然都在。楊懷玉居中,曹老二、秀才、李賀、王都頭等人一個不少。

    楊懷玉一見是唐奕,咧嘴一樂,「喲,大郎怎麼來了?」

    「老二,去把生瓜蛋子都攏一攏,」楊懷玉一邊把唐奕迎進來,一邊給曹老二派任務。

    「老規矩,正好讓大郎給訓個話。」

    唐奕無語的苦笑,「來是有個事要求你,卻是別訓什麼話了。」

    「哦?」楊懷玉疑然出聲。「這倒是不容易,你還有求我的時候?」

    「說吧,啥事兒?」

    「借我點人。」

    楊懷玉恍然,倒是忘了,他還能有什麼事兒,哪次來都是借人。

    「借多少?」

    「五十。」

    「行!」楊懷玉這回倒是痛快。「讓老二去給你拎出五十個腦袋來。」

    唐奕沒接,頓了半晌才道:「這次可能是有借無還。」

    「嗯?」

    此言一出,不但楊懷玉一怔,就連滿屋的閻王營將士也是不由得一僵。

    「有借無還?」

    「什麼意思?」

    「你要幹嘛?」楊懷玉忍不住問出了聲兒。

    「別問......」

    「那是公事,還是私事?」

    「即是公事,也是私事!」

    「......」

    楊懷玉沉默了,沉吟了好久,「行!」

    「老二,給他!」

    曹覺沒出聲兒,好好地看了看唐奕就出去了。

    不多時,帳外一陣喧囂。

    楊懷玉出去一看,立時心痛地直咧嘴。

    對唐奕道:「我說,你可悠著點使喚啊,別給老子用死了,這可是咱營裡最好的兵!」

    唐奕搖頭,「我不敢保證......」

    楊懷玉知道,這回事兒大了。

    秀才、李賀他們對視一眼,也知道肯定事兒不小。

    ......

    此時,唐奕走到那五十個兵身前,剛要說話,似又想起了點兒什麼,回頭見楊懷玉、曹老二他們站在身後,沒動的意思。

    「都走,沒你們事兒了!」

    楊懷玉無語道:「不至於吧?我們你也瞞?」

    唐奕不依,「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趕緊滾!」

    ......

    楊懷玉扭不過他,只得給眾將使了個眼色。大夥兒該幹嘛幹嘛去了。

    感覺身後的人都走光了,唐奕長出一口氣,看向面前的五十個兵。

    「醜話說在前面,不是什麼好事兒。」

    「今天跟我出了閻王營,就再也別想著回來了,甚至......」

    「甚至會掉腦袋!」

    「所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唐奕不怨兄弟!」

    ......

    這五十個老兵都是古北關戰場上下來的兵尖子,有幾個更是從鄧州營的時候就跟唐奕混熟了,哪是幾句話就能嚇走的?

    有人輕蔑一笑,「腦袋?腦袋在老子自己腰袋上別著呢,誰也拿不走!」

    更有人道:「唐哥兒有事說事兒,莫講那些無用的廢話!」

    唐奕無語搖頭,「我真的沒開玩笑。」

    「唐哥兒痛快點兒。」有人打斷了唐奕的話。「咱營裡的規矩你最清楚,二哥既然下了令,那這裡的人就不可能抗命而回。」

    說到這兒,那人還咧著帶疤的大臉嘿嘿一樂,「二哥,你說是不是?」

    唐奕聞之笑罵,「曹老二就是個......」

    說到一半兒,唐奕才現不對,猛然回頭。

    日!

    身後還站著兩個人,曹覺和秀才沒走。

    「你們兩個還在這干屁!?」

    曹覺撇嘴罵道:「你特麼不識數兒啊,下面是四十九個。」一指自己。「老子是第五十個!」

    秀才聞聲,無辜地一攤手,「老二沒走,我就沒走。我跟他一起!」

    得,這兩人還挺有理。

    這不胡鬧嗎?正要說話,卻被曹覺攔了下來。

    「只問你一句。」

    曹覺怎麼說也是曹家的少爺,朝裡的那點兒事兒,曹老二是不願意琢磨,真要上心,還不門兒清?

    「你是不是要對汝南王府下死手?」

    見他猜到了,唐奕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重重點頭。

    哪成想,曹覺聽後,不但沒嚇著,反而樂了,大嘴岔子都咧到了耳根,額頭上的金印子都擰了個兒。

    「巧了,正好小爺這個兵也當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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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曹覺之問

    唐奕就納悶兒了,這貨怎麼笑得出來?

    「你特麼裹什麼亂?誰都能去,就你不行,趕緊滾回去!」

    曹老二瀟灑一樂,「哎,你還真說反了,誰都不能去,就我能去才對。」

    說到這裡,曹覺再也裝不下去,臉上儘是淒然與不捨。

    「沒開玩笑,這個兵,我是真當到頭兒了。」

    ......

    其實從燕雲回來之後,曹老二的位置就很尷尬。

    一面,他是戰功赫赫的古北關功臣,理當加官進爵。

    可是,另一面,他又是觀瀾系最大一支,曹家的二公子。

    不論是出於哪一點,他都不應該在軍中再任要職。

    不光是他,這次北上,楊懷玉和他老子楊文廣本都應該得到封賞。可是,趙禎也好,還是朝臣也罷,都默契地選擇性忘了這個事兒。

    致使閻王營也受到了牽連,大夥兒武階是連進兩級,可是官職還是原位沒動。

    沒辦法,征遼大將楊文廣都沒升,閻王營的營帥楊懷玉也沒升,甚至曹覺這個皇帝的小舅子更是沒升。別人還怎麼升?

    縱有不捨,但是,曹覺不是個不知進退的人。

    改革一開動,他知道,他這個兵要當到頭兒了。現在不退出來,將來他大哥曹佾也得逼著他退出來。甚至那個皇后姐姐,也希望他退出。

    與其窩窩囊囊地調出閻王營,還不如臨走之前轟轟烈烈地干他娘一場。

    再說,癲王唐奕,加上他這個皇帝的小舅子,也許能救這五十個兄弟的命。

    ......

    ——————

    最後,唐奕沒辦法,只得依了曹覺。

    把那四十九個兵留在閻王營最後一晚,約定明早行事。

    換了便裝,曹覺,還有秀才就跟著唐奕出了閻王營。

    二人知道,今天這一走,就永遠也回不來了。那「威」與「魂」之間的榮耀,也將離他們遠去。

    唐奕見秀才依依不捨的樣子,忍不住出聲:「秀才,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秀才怔了一下,緩緩搖頭,「老二走了,我留下也沒什麼意思。」

    「滾!」曹覺笑罵。「老子又不是你媳婦,粘著我做甚?」

    可惜秀才正想著別的事,沒有心思與之逗悶兒,眼神有些茫然。

    「正好,不當兵了,可以去廣南看看老鯰魚....」

    「......」

    曹覺聞之,也收起笑意,抓著他的肩膀,「我陪你一起。」

    唐奕沒見過他們嘴裡的那條老鯰魚,不過看二人的神情,唐奕猜想,那應該是個很好的人吧?

    三人悶頭兒走了一會兒,曹老二和秀才才現哪裡不對。

    「我說,好好的大路不走,你鑽什麼林子?」

    出了閻王營回觀瀾,有一條寬寬的水泥大路,可唐奕偏偏不走,帶著二人鑽起了小樹林兒,這貨有病啊?

    唐奕苦笑,「估計你姐夫正滿觀瀾抓我呢,走大路?自投落網啊?」

    「......」

    曹覺一翻白眼,「合著,你這回連我姐夫都繞過去了?」

    唐奕無語,「還說,你姐夫什麼人你不知道?事到臨頭又慫了。」

    只見曹老二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也對,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太小。」

    「不是,你們等會兒。」

    ......

    秀才出聲攔住二人,問向曹覺。

    「你姐夫誰啊?」

    「官家!」

    「陛下!」

    唐奕和曹老二齊齊答道,嚇的秀才一縮脖子,倒是忘了曹老二是皇帝的小舅子。

    ......

    若是此時林中有人,定要喊出「捉賊」二字了。

    三人繞來繞去,敵後偵查一般繞過了觀瀾書院。

    到了回山街市,秀才有點茫然,「咱上哪兒去啊?這天都快黑了。」

    唐奕神密一笑,「跟我走吧。」

    曹覺一笑,心道,還能去哪兒,就多餘一問,除了樊樓,好像也沒什麼好去處了。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還沒到碼頭,唐奕就停了下來,抬頭一看——

    凝香樓?

    曹老二無語吐槽,「倒是忘了,大郎還有這兒有處「外宅」呢!」

    「滾!」

    唐奕一邊罵,一邊率先進了凝香閣。

    「徐媽子,接客啦!」剛一進門,唐奕就嚷開了。

    凝香閣的丫環婆子一見是這位爺,早就習慣了,徐媽更是一步三搖地小跑下樓。

    「喲,唐公子,哪陣風把......」

    亮相都沒亮完,唐奕一疊購物券就砸了過去。

    「少廢話,酒菜伺候著。」

    徐媽子顛著手裡的一摞票子,足足有一寸多厚。

    這可是凝香閣收的第一筆唐子浩的賞錢,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兒,也不看,直接就掖到了袖子裡。

    「公子快請,公子快情!」

    忙不迭地支應著唐奕步上樓梯。而冷香奴依舊一身紅裝,妖豔似火,已經等在二樓的迴廊上了。

    待唐奕上樓,冷香奴一邊把唐奕往裡讓,一邊溫柔出聲,「怎麼來的這麼早?」

    唐奕大樂,「不但來的早,走的還晚呢。」

    「給爺鋪好床,今兒個不走了!」

    「你......」冷香奴下意識看向唐奕身後的兩個人,粉頰立時燒得通紅。

    這還有外人在呢......

    「壞胚!」卻是自己多此一舉,不該給他好臉色。

    倒也沒工夫和他打情罵俏,一邊請曹覺和秀才坐下,一邊親自調茶招待二人。絲毫不因曹老二額上的金印有半分怠慢。

    這不由讓曹覺多看了冷香奴兩眼,心道,這孫子就是好命,遇上的姑娘個個都是萬里挑一。

    ......

    ——————

    招待好三人,冷香奴剛要坐下,卻見廳外,徐媽子探進來半個身子。

    「姑娘,你來......」

    冷香奴一皺眉,有什麼事兒是徐媽子做不了主,非要叫她的?

    看向唐奕,見他遞來許可的眼色,這才起身出廳。

    ......

    曹老二算是徹底服氣了,等廳裡只剩三人之時,不由讚歎出聲:

    「挺不錯個姑娘,可惜了......」

    唐奕一邊品著茶湯,一邊點頭,「是可惜了,若為良家,必是女中豪傑。」

    「可惜,是個細作。」

    「說什麼呢?」曹覺翻了個白眼。「我是說,這姑娘跟了你,可惜了!」

    「日!」

    唐奕氣結,原來有這麼一句在這兒等著他呢。

    「有沒有點正經的?」

    不想,曹覺面容一肅,「還真有,就不知道你敢不敢答?」

    唐奕一頓,「什麼?」

    只見曹老二也學著唐奕的樣子端起茶湯,故作高深道:「其實,剛才就想問了。」

    唐奕催促,「趕緊的,別磨嘰!」

    曹覺聞聲,坦然說道:

    「明天這事,只要閻王營這五十個人蒙了面,挑個月黑風高的好時間殺進王府,那一家一個都活不了。」

    「既乾淨利索,又不會惹禍上身。就算全天下都知道是你唐瘋子干的,可只要沒證據,誰又能拿你如何?」

    「可是......」

    說到這裡,曹覺抬眼盯著唐奕,「可是,你為什麼非要自己大搖大擺地去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2
第705章 殺進去

    這也是曹覺想不通的問題,唐奕是瘋,但他不傻,何必給自己沒事兒找事兒,暗中做掉,古來有之。以他的身份地位,誰也不敢把這盆髒水潑到他身上。

    可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偏偏要惹這一身騷?偏偏要自己登門,親手砍了那一家?

    ......

    唐奕放下茶碗,與曹覺對視。

    良久。

    「那你說,我為什麼非要大搖大擺地去呢?」

    「我哪知道!」曹老二眼睛一立。「就是想不明白才問你。」

    「因為......」唐奕無端端冒出一句,讓曹覺更回的迷惑。

    「因為,我怕,捨不得!」

    「哦去!」曹覺越聽越玄乎。「你別嚇我行不?」

    「不是,你這瘋子到底要幹什麼!?」

    唐奕無言,出神地端起茶碗飲過,不由皺眉。

    太淡了......

    四下掃看,卻是在找酒。

    ......

    ————————

    廳中氣氛略顯壓抑,而廳外,徐媽子此時也不好過。

    見冷香奴出來了,急急把她拉到一邊。也不廢話,從袖子裡扯出一摞票子,有點抖地捧到冷香奴面前,就像捧的是燙手山芋。

    「小姐你看。」

    冷香奴接過,展開一看,心裡登時也是咯噔一聲。

    只見是一寸多厚的華聯購物券,足足有百十多張。

    而每一張的面值,卻是市面上絕難見到的——

    一千貫。

    ......

    這一摞足足有十幾萬貫,徐媽子方寸全無。

    「老身只當是尋常賞錢,看都沒看就揣了起來。剛剛去置辦酒菜,這才現,吾的親娘,一千貫一張!」

    冷香奴捧著那摞票子怔怔呆,半晌不由苦笑,「也不想想,他從來不賞錢,卻是怎會無端散賞?」

    下意識回廳中,心道,這是干嘛?

    ......

    「酒呢?拿酒來!」裡間傳來唐奕陰沉的咆哮。

    冷香奴這才收回心思,略一沉呤,把一摞票子收了起來,對徐媽道:「媽媽去備酒吧!」

    「哎,哎!」

    徐媽急忙應著,調頭就要下樓,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折了回來。

    「姑娘也別太......」

    「媽媽放心,香奴自會好生處理。」不等她說全,冷香奴已經把話堵了回去。

    徐媽子一臉的悻悻然,還是補了一句:

    「該收就收,也是公子的一點心意。」

    說完,許是怕冷香奴怪她多嘴,急走幾步,下樓去了。

    可惜,還沒出凝香閣的大門,只覺眼前一黑,一堵閃著金光的肉牆把整個門都封上了。

    「香姑姑娘在不在?快出來接客啦!」

    卻是辜胖子那特有的賤嗓兒在樓前炸響。

    徐媽一翻白眼,接你妹!和著你們真當這凝香閣是窯子了。

    有唐奕撐腰,徐媽才不怕這胖子。老臉一拉,「我家姑娘不在,公子慢走!」

    「不在?」辜胖子玩味一笑。「沒關係,爺在這兒等著!」

    說著,就往裡闖。

    那肉山一般的身子徐媽哪裡擋得住?幾乎就是被辜胖子倒推著進了花廳。

    「哎喲喂,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攔著點!」

    徐媽氣的不行,卻是拿邊兒上看熱鬧的丫鬟婆子、門頭使役出起了悶氣。

    「給我趕出去!」

    眾人得了令,正要上前,不想,二樓突然響起冷香奴的聲音:

    「讓辜公子上來吧!」

    辜胖子登時咧嘴大樂,下巴一揚,很得瑟地邁步上樓。

    到了樓上,只是淡淡地朝冷香奴點了點頭,然後都不用她讓,自己大大方方地就進到了廳中。

    「呦!不夠意思啊,吃花酒都不叫我某家?」

    唐奕在那裡苦笑一聲,知道這胖子是奔著自己來的,也不和他客氣,「你不該來!」

    辜胖子聞聲,氣勢一洩,頹然地坐下,「也不想來,可是......」

    「還是火候不夠,做不到無懈可擊啊!」

    唐奕點點頭,「既然來了,那就陪我好好喝上幾杯吧!」

    「好!不醉不歸!」

    ......

    ————————

    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一夜,唐奕、辜凱、曹覺、陳志揚,從黃昏喝到月上中天,又從月上中天,一直喝到後半夜。

    到了後來,唐奕已經醉得什麼都不知道了,張牙舞爪地自歌自唱自跳,載歌載舞,好不痛快。

    最後,曹覺等人見他除了酒,連人都分不清誰是誰了,只得散去。

    冷香奴看著唐奕那個醉相是出不了屋了,還真得在凝香閣住下,只得安排房間與他歇息。

    辜胖子是多麼八面玲瓏之人?只一頓酒,就和曹覺、秀才混成了兄弟,攬著二人豪氣大叫:

    「走,咱們不耽誤這醉漢的好事,哥帶你們換場子,接著喝!」

    接不接著喝另說,但這凝香閣是不能呆了,倒是真的。

    曹覺二人也是知趣,與辜凱下樓,告辭而去。

    ......

    唐奕也是會挑時候,等三人都走了,只剩他和冷香奴,這貨終於出了洋相,只覺腹中一陣翻騰,噗!

    吐了......

    吐的都是酒。

    冷香奴莫名一陣心疼,倒是忘了,這壞胚一晚上只顧喝酒,卻是一口下酒的吃食都沒動。

    也不嫌她髒,上前幫他收拾。

    徐媽帶著丫鬟進來,急聲道:「讓下人做就是了,姑娘怎還親自動手?」

    冷香奴一嘆:

    「我來吧,天色不早,你們且去歇息吧!」

    說著,攙起胡話連篇的唐奕直朝客房而去。

    ......

    ————————

    第二天一早,唐奕被人搖醒。

    「爺,起床了!」

    唐奕迷迷糊糊地掙開眼睛,見是冷香奴穿戴齊整地站在床下。

    抬眼望窗,外面只微弱的一點光亮透進來,「這不還沒亮天呢嗎?」

    翻身還想再睡,卻是冷香奴不依,「曹公子他們已經在閣外等著了。」

    「哦......」

    唐奕一下子精神了,支手坐了起來,頓覺頭疼欲裂,卻是昨夜喝的太多,曹覺等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記得了。

    見唐奕起身,冷香奴眼神有些閃躲,「奴奴去給爺打水。」

    ......

    藉著冷香奴忙活的當口,唐奕倒出功夫四下掃看。

    先是覺得身上有點兒不對,「誰給我換的衣裳?」

    冷香奴倒是不答,反而怪道:「還說呢,吐的滿身,不換還給你漚著不成?」

    「哦......」唐奕面上一紅,丟人了。

    為解尷尬,只得拿睡覺這屋子說事兒,「不仗義啊,就給爺睡客房?」

    冷香奴一頓,「那你......還想睡哪兒?」

    ......

    ——————

    在唐奕眼裡,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紅妖精居然也有順貼的一面,不但伺候洗漱,連更衣束都是親自動手,好不周到。

    心道,這十幾萬花的還是值的,至少不惹老子生氣了。

    錢啊,真是好東西。

    ......

    冷香奴不知道唐奕心中所想,認真地幫他穿上罩袍,繫上襟扣,又紮上衣帶。每一步都做得極用心。

    「用了早飯再走吧!」

    唐奕搖頭,「不了,下面還等著呢!」

    冷香奴略有失望,但也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倒是忘了,公子今日要封王進爵了,確實要早些回去。」

    「回去?」唐奕一挑眉頭。「誰說我要回去?」

    「哦?公子不回去接受冊封?」

    唐奕輕笑道:「那個王爵,回不回去都是咱的。」

    「但是有些人,你不去看看他,他還覺得自己過得挺滋潤!」

    說完,唐奕大步下樓。

    「公子!」香奴追到樓梯。

    「有事兒?」

    「公子......還什麼時候來?」

    唐奕略一停頓,帶著幾分淒涼輕輕一笑,「以後都不來了......」

    「你......」

    「你若想抽身,就去找張晉文,已經安排好了。」

    「都不來了......」

    冷香奴呆立廊前,直到唐奕消失在門外,一沫香淚黯然而下。

    .....

    ————————

    唐奕出了凝香閣,只見曹覺和秀才帶著那五十個閻王營的兵已經等在了那裡,黎明尚暗。

    掃街的老僕役見了這一方肅殺衝天,也是下意識地躲的老遠。

    唐奕掃視眾人,「今......」

    只一個字,就卡住了。

    因為,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一個不應該看到的窈窕身影。

    兩步衝了上去,「你來做甚?回去!」

    「不!」君欣卓一點都沒給唐奕留面子。「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唐奕一翻白眼,正要勸她,餘光一掃,又看兩個不應該出現的人。

    「你們又來幹嘛!?」

    是宋楷和范純禮。

    二人聞聲大樂,「這好事兒不帶著兄弟,卻是不義!」

    「帶你大爺!」

    唐奕大罵:「別給你們家裡找事兒!」

    二人一撇嘴,宋楷道:「我爹都跑燕雲去了,還能找什麼事兒?」

    賤純禮也不示弱,「我爹都辭官了,更不用我操心。」

    說著,賤純禮一把攬住唐奕的肩膀,「安拉,咱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就算出事兒也死不了,正好和你一起配嶺外。」

    宋楷則是攬住另一邊,「就是,這已經是很夠意思了,沒把龐玉、丁源那幾頭睡豬也給你拉下水。」

    二人一邊說,一邊架著唐奕就往碼頭去,一點都不給他辯駁的機會。

    其實,宋楷和范純禮這兩人深受唐奕毒害,就沒打算當官。

    正愁怎麼能躲過外放,好混個閒職。至於光宗耀祖這種大志向,還是留裡家裡的其他幾個哥哥吧。

    ......

    沒辦法,唐奕被這兩人架上了船,架到了城裡。

    一下船,唐奕又不淡定了。

    只見桃花塢裡,黑子已經是一身勁裝等在了那裡。

    「你又來做什麼?」

    黑子憨憨一樂,「你惜琴嫂子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大郎看著辦吧!」

    日!!

    他就怕這幫人不顧輕重跟著他來,所以這事兒一直刻意瞞著。

    可是,現在倒好,一個都沒落下,足見他唐奕這些年「人緣」混的多好。

    「算了!」

    事到如今,汝南王府就在街對面,唐奕就算想勸也勸不回去了,索性幹了再說。

    「秀才!」

    「在呢!」

    秀才聞聲,登時來了狠勁,戰場上的肅殺之氣盡露無餘。

    「說話!」

    唐奕冷聲道:「帶十個人去韓琦府上。」

    秀才登時一臉的蛋疼,「十個太多,給我五個就夠。不弄死那老貨,老子提頭來見!」

    「不!」

    唐奕冷聲否認,「我不要他的命,只要他一條腿。」

    「啊?」秀才一怔。「不是說好......」

    唐奕陰笑,「改了,讓他變成瘸相公就夠了。」

    說完,唐奕任由秀才離去,自帶著剩下的人,氣勢洶洶地朝街對面的汝南王府而去。

    ......

    此時,回山行在。

    趙禎正沐浴更衣,準備上殿,癲王的冊封儀典,他這個皇帝要親自為唐奕披上王袍。

    可是,還沒出去,內侍黃門就上來稟報,唐奕還是沒找著。

    趙禎的心登時直往下沉。

    一夜了,竟然還沒找到?

    轉頭看向李大官,「秉臣,那小子去哪兒了?」

    李大官知道瞞不住了,不然,趙禎不會無端問他,顯然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也不再隱瞞:「子浩此時,應該已經在汝南王府了吧......」

    趙禎一驚,暴吼而出.

    「大膽!!」

    「胡鬧!!!」

    「你怎可和他一起胡鬧!!」

    李秉臣絲毫不懼,老邁之軀竟顫巍巍的一矮,給趙禎行了個跪拜大禮。

    「聖人醒醒吧,那一家不能再留了!」

    「大膽,大膽!!」趙禎氣的上氣不接下氣。「一窩混蛋重要?還是朕的唐子浩重要?你不知道!?」

    李秉臣抬起頭,字字千鈞道:「陛下要復太祖的老路嗎?」

    「......」

    一句話,噎得趙禎如遭雷擊,頹然淚下。

    「可是......可是......可是不能讓他為朕承這個禍啊!」

    ......

    ——————

    開封城中,汝南王府。

    天光早已大亮,開封城民或出街用飯,或早起勞作,汴河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如織。

    熙攘人群,此時卻被一隊人馬吸引。

    只見,桃花塢中魚貫而出一眾短衣精壯,個個龍行虎步、殺氣凜然。

    雖然都是便裝,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軍中勇士。而為之人,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宋癲王,唐子浩!

    此時,百姓無不駐足觀望,好奇唐瘋子這是要做甚。

    很快,人們就有了答案。

    ......

    汝南王府門前的侍衛眼見一眾漢子穿街而來,正要上前盤問,不想其中一人已經迎了上來。

    一看,卻是曹家的二公子、閻王營的那個曹老二。

    「沒事兒,別緊張,就是溜躂溜躂。」

    一邊往上走,曹覺一邊笑臉寒暄。

    侍衛正在奇怪,曹覺已經到了近前,只覺眼前一花,兩技手刀正中頸間。兩個侍衛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就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圍觀百姓倒吸一口涼氣,無不大驚失色。看來,唐瘋子又要瘋!

    可是,這場面看著怎麼這麼眼熟呢?好像前幾年也是在這兒,也是唐瘋子......

    ......

    曹老二一招得成,大手一揮,「給我砸......門。」

    「門」字說的帶著拐彎兒生生又吞了回去,因為,身旁有兩道黑影已經射了出去。

    只見黑子和君欣卓如兩道流光,直射汝南王府大門。

    門旁一丈來高的高牆哪裡擋得住他們,二人飛身一踏,借力再起,直接就翻了過去。

    霎時間,府內傳來幾聲淒厲慘嚎,隔著牆也聽得真切。只數息的工夫,那道朱紅大門就緩緩而開。

    曹覺看得直撇嘴:

    「嘖嘖,嫂子這身手。」看向唐奕。「你可對她好點,不然啊......」

    「要吃苦頭!」

    唐奕哪有心思和他鬥嘴,回身環視大街上圍觀的百姓。

    「汝南王府通敵賣國,陷大宋兒郎於萬險,至祖宗威嚴於羞愧......」

    ......

    「今日!!!」

    唐奕停頓一下,竭力喊出:

    「奕要為死難將士血仇!」

    「為宗室皇威正法!!」

    「以惡懲奸!」

    「縱死......」

    「無、怨!!」

    緩緩轉身,向汝南王府一指:

    「殺進去!」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2
第706章 生不如死

    唐奕從地上撿起一把侍衛的長刀,抬眼望,「汝南郡王府」五個燙金大字組成的匾額,高高在上。

    當年,趙允讓自縊保節,趙禎心軟,沒有收回王府,而是讓這一家人繼續假藉著汝南王的威名混事兒。

    可惜......

    聽著王府之內傳來曹老二帶人橫衝直撞的喊殺之聲,唐奕忍不住呢喃出聲:

    「這一家確是作到頭兒了!」

    長刀斜垂,邁步而入。

    ......

    ——————

    開封百姓無不駭然,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唐奕也是刀鋒一指,「殺」字成咒,霎時間大遼館驛血流成河。

    今天......

    眾人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他不會要把汝南王府也殺個血流成河吧?」

    「殺的好!」有人則是恨恨出聲。「這一家子從上到下哪有一個好東西,殺了倒也乾淨!」

    「對!沒聽唐子浩剛剛說嗎?他們勾結遼人,私通賣國。」

    「殺!」

    「對,殺!」

    百姓們從最開始的議論,到異口同聲地喊殺出聲,只恨自己手中無刀,否則定要跟著唐奕殺他個乾乾淨淨。

    ......

    殺?

    唐奕進府之前,聽著身後的鑿鑿民意,不禁冷笑出聲。有些時候,有比死更讓人難受的活法。

    ——————

    汝南王府。

    王府侍衛早已被盡數打倒,與閻王營這些血裡火裡趟過來的真正死士相比,他們哪是一合之將。

    正廳之中,曹覺此時長刀在手,眼中滿是嗜血的腥紅。

    「除了趙宗球不在府上,剩下二十一個腦袋,都在這兒了!!」

    唐奕聞言一愣,由衷感嘆:「挺齊啊!」

    他只盯著趙宗實和趙宗懿了,還真沒想到,就漏了一個趙宗球。

    鐺!刀尖支地,唐奕蹲了下去。

    「別怕,這腦袋不還在脖子上呢嗎?」

    呵呵......

    這倒是沒說錯,此時廳中,趙家這一窩除了漏網的那個趙宗球,全都蜷在地上瑟瑟抖。

    「唐......唐子浩!」趙宗懿聲色厲斂,臉色青。

    「你,你要幹什麼?」

    「噓......」唐奕作了一個噤聲的手示。「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看向趙宗實:「你來問吧,問我要幹什麼。」

    趙宗實也算硬氣,緊咬下唇一言未,他恨。

    恨自己,恨漏算了這個瘋子,恨忘了唐瘋子是不講規矩,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三個月......

    韓琦說三個月就能一定高下。

    可惜,三天。

    只過了三天,這瘋子就殺上門來了。

    ......

    「不問是吧?」唐奕無所謂地一攤手。

    「那好,我說你聽!」

    索性不急,悠然出聲:

    「我唐瘋子不是不講理的人,今天上門,不冤枉吧?」

    見趙宗實還是不出聲,只怨毒地瞪著自己,唐奕一笑。

    「那就是不冤枉了。」

    「別怪我,只能怪你們不該與一個瘋子為敵。」

    趙宗實終於端不住了,「你到底要怎樣?」

    「沒要怎樣,就是尋仇。」

    「唐子浩!」卻是趙宗懿再次嘶吼出聲。「私闖王府,意欲行兇,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王法?」唐奕偏過頭,猛的衝了過去,一腳踩在趙宗懿的胸口。

    「老子和你講王法的時候,你不懂事兒啊!」

    「你特麼不接啊!」

    唐奕是什麼體格,只這一腳,趙宗懿就吐血倒地,再難爬起。

    做完這件,唐奕端詳著手裡的長刀,猛然揮出,趙家兄弟一聲驚呼,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之時,原來只是把刀架在了趙宗實脖子上。

    眾人稍鬆口氣,他沒真動手殺人。

    可是,有人卻是沒法鬆氣了。

    趙宗實嚇的眼珠子瞪圓,臉都綠了,咔咔咔咔,上下牙關磕個不停。

    看來,也沒表面上那麼坦然。

    ......

    心裡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崩塌,趙宗實再也顧不得什麼尊嚴,什麼恨意,什麼皇位。

    「子子,子浩!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莫要傷人!」

    唐奕一樂,盤腿坐到了趙宗實對面。

    「世子在求我?這可不是一個勵志當皇帝的人該有的懦弱。」

    「我......我......」趙宗實我了兩聲,眼珠兒四顧,沉吟良久。「我可以不當皇帝......」

    「我可以不爭皇位......」

    「晚了。」

    「不,不晚!你相信我,我退出,我不當了。」

    唐奕低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勸你說些有用的,有什麼想交代就趕緊趁早,別一會兒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欠老王爺的命,欠申屠鳴良的命,今兒個得還!」

    趙宗實抖個不停,可是,腦子還算清醒,趙德剛確實是因為他告密而死。

    可是......

    「申屠鳴良是誰?」

    「你不能把什麼都算在我頭上。再說,我與他無冤無仇,何需要他性命?」

    「!!!」

    曹覺等閻王營兵士此時也是氣憤難當,若不是唐奕坐在那兒,曹老二恨不得上去親手刮了這混蛋。在他眼裡,一個廝殺漢連名字都不配知道。

    唐奕倒是有耐心,「一個死在古北關的宋將。」

    「軍漢?」趙宗實驚疑出聲。「一個軍漢,子浩也要與我計較嗎?」

    唐奕聞聲,再難沉得住氣,怒吼著站了起來,長刀就指在趙宗實的鼻尖。

    「只憑這一句話,你今天就不冤!」

    ......

    「子,子浩,你你,你要冷靜。殺殺,殺了我,與你沒有半點好處。」

    「你忘了嗎?」唐奕喃喃出聲。「我是個......瘋子!」

    「瘋子做事,是不需要好處的。」

    「還有。」唐奕笑得極為殘忍。「誰說我要殺你了?」

    「你!?」

    趙宗實滿眼的不可置信,看今天這架勢,他以為十死無生了。

    可是,他不殺人?

    這時,唐奕的聲音好似穿過九幽而來:

    「知道嗎?對於你這種人,死並不是最可怕的結局。」

    「可怕的是.......」

    「生、不、如、死!」

    說到這裡,唐奕猛然一轉刀把,刀鋒朝上,厚背朝下,掄圓了膀子,衝著趙宗宗的膝蓋骨就砸了下去。

    「啊!!」

    整個汝南王府霎時間只剩下趙宗實的慘嚎。

    只這一下,趙宗實的一條腿就已經違反常態的向上微微翹起,膝蓋骨更是塌到了腿裡,碎的不能再碎。

    趙家兄弟一個個嚇得面似金紙,有進氣卻不敢出氣。

    就連曹覺看著那變了形的大腿都直咧嘴,真疼啊!

    ......

    唐奕還沒完,擰著眉頭,「也不對稱啊!」

    再次掄圓胳膊,手起刀落......

    「啊啊啊啊!!」

    這回,兩條腿對稱了.。

    趙宗實疼得眼瞅就要暈過去了,唐奕一巴掌扇過去,把他打醒。

    「你瞧,腿折了。」

    「老趙家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會讓一個瘸子坐到皇位上去丟人.吧?」

    趙宗實哪還聽得見唐奕說什麼,疼的在地上直打滾,當真是活不成也死不了。

    「唐奕,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唐奕聞之,咧嘴一笑,「我好不好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著。」

    「活著受盡世人唾罵,活著看皇位離你越來越遠!」

    說完,不再理會趙宗實,抬眼看向滿廳的趙家兄弟。

    「老二!」

    「在呢!」

    「這一屋子好腿我看著難受,全給我打斷!」

    「噗!!」

    曹覺心道,你是真特麼損啊!

    從此之後,汝南王府一窩瘸腿兒,這還真比殺了他們來的殘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2
第707章 但有召喚,瘋子必歸

    「腿打折,全部!」

    唐奕說的看似凶狠,可是心中卻有幾分鬱結,再不願多看這一家人一眼,邁步出廳。

    晨光沐浴,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著不應該有的寧靜。

    曹覺只是一愣神就回過味兒來,隨即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兄弟們,有樣兒學樣兒......」

    霎時間,大廳之中好似修羅道場一般,骨碎、慘嚎聲不斷。

    ......

    唐奕這邊剛閉上眼,還沒怎麼著呢,就覺袖口一沉。睜眼一看,卻是君欣卓也跑出了廳,此時正滿臉通紅,又嬌又羞地看著他。

    唐奕心說,不對啊,怎麼是這麼個眼神兒?這種小場面可是嚇不到他君姐姐的。

    疑然回頭向廳中看去,我噗!!!

    他終於知道君欣卓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了,曹老二此時已經把活兒幹完了,而且是「額」完成任務。

    廳中的趙家兄弟不但兩膝之處骨碎筋折,連褲襠那裡也是血肉模糊。

    唐奕下令是斷兩條腿,結果,這貨把第三條腿也沒給留下。

    二十一個人,六十三條腿,全斷。

    這孫子,夠狠的啊!

    「你你......」

    這時,曹覺也已經出來了。唐奕指著他「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來,只覺自己的褲襠也涼颼颼的一陣陣緊。

    曹老二則是拎起袍角,擦了擦長刀。

    「既然不能斬草除根,那怎麼著也得絕個後吧?」

    咧嘴一笑,「知道你有顧慮,就替你做主了。」

    「沒事兒,這一筆算我的!」

    日!!

    唐奕一陣無語,原來曹老二心裡明鏡兒似的。

    ......

    本來,唐奕是打算帶著閻王營的人把事兒直接就辦了,真就是殺他個乾乾淨淨。

    到時事情鬧大,他是肯定死不了,最多搭上閻王營的兵。

    所以,他才會在營賬前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意料之外的是,曹覺摻合了進來,這就複雜了很多,但也唐奕沒有太多擔心。誰讓曹老二是趙禎小舅子,大不了和他一起配出京。

    可是,再後來......

    宋楷和范純禮又強插進來,君欣卓和黑子也入了局。

    這些他最親近的人越是接近,唐奕就不能不心生顧慮了。

    萬一一個處理不好,把這些人都搭進去,這個結果,唐奕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事到臨頭,唐奕才改了主意,不要命,只要腿。

    有一句話唐奕說的沒錯,老趙家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會讓一個殘廢當皇帝,這是天子威儀,皇室顏面。

    從這個層面來說,殺了趙宗實,和廢了趙宗實,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是,唐奕今天來不是尋仇,而是除患。

    尋仇當然是越殘忍越大快人心,而除患,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讓人踏實。

    ......

    曹覺也是剛剛才恍然明白,唐奕今天為什麼不殺人。若是早些明了,也就不會由著宋楷、君欣卓他們跟來。

    但同時,他也幫唐奕把沒想到的補上了。

    ......

    「帶著兄弟們出京,泗州等我!」事到如今,唐奕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對曹覺交代完,又轉身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們也跟老二一起走。」

    不想,曹覺一撇嘴,「讓黑子大哥和秀才領著就行了,我得和你回觀瀾領罪。」

    唐奕一翻白眼,正好瞅見宋楷和范純禮,「怎麼著,你們兩個也不走?」

    宋楷大樂,「咱大宋朝可是不殺士大夫的哦!」

    唐奕只得報以苦笑,「那走吧,一起回去挨罵!」

    眾人大笑,昂朝汝南王府外走去。

    這麼多年,或沙場建功,或金榜題名,可細細想來,還是和唐奕一起瘋來得痛快。

    ......

    只不過,一出王府,唐奕等人神情一緊。君欣卓和黑子,還有閻王營的一眾兵勇不由得長刀一橫,做出防禦之勢。卻是幾百號禁軍已經把汝南王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唐奕眉頭擰在了一塊兒,一時也不明白禁軍怎麼會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直到看見一銀甲大將從禁軍之中閃出來,唐奕才略微鬆了口氣,正是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守忠。

    「王大哥?」

    「咳咳!」

    王守忠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沒理唐奕,卻是對手下兵將高聲吩咐:「京盜猖獗,犯案不斷,追繳之下逃入王府,都給我盯緊點,不可放一人出府!」

    「得令!」殿前司兵將山呼回應。

    這時,王守忠上前與唐奕錯開身子,一副不是與他說話的樣子,用只二人可聞的聲音急道:「活的?還是死的?」

    「活的。」

    「呼......」王守忠長出一口氣,責怪地瞪了唐奕一眼。「你呀......」

    也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急聲又道:

    「陛下有旨,午時之前,汝南王府一隻蒼蠅也飛出來,大郎明白了嗎?」

    唐奕點頭:「明白!」

    王府出不來人,那裡面的生了什麼事兒也就傳不出去,趙禎這是在給他爭取時間。

    只聞王守忠又道:「時間還來得及,讓他們先走。你回觀瀾見駕,陛下在唐家小樓等你。」

    唐奕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守忠,「多謝王大哥,告辭!」

    說完,帶著曹覺等人就要走。

    「哦,對了!」走了幾步,唐奕又折了回來。

    「麻煩王大哥一事。」

    「說!」

    「派人把韓琦那裡也圍上。」

    王守忠一怔,「什麼意思?韓稚圭也......」

    唐奕一聳肩膀,「他不是囂張嗎?」

    王守忠徹底服氣了,甚至有點可憐韓琦。

    你說你非得惹這個瘋子幹嘛?夾好了尾巴不挺好?看人家老賈多聰明?

    「行了,走吧!」

    唐奕輕輕一笑,再次拱手,大搖大擺地帶著人走了。

    過街上船,直接出城。

    到了回山,只唐奕、曹覺、宋楷、范純禮四人下船,載著君欣卓等人的大船則是一刻不停地順汴水而下,直奔泗州。

    這一路到處是觀瀾的運轉河點,就算什麼都不帶,眾人也不至狼狽。

    ......

    回到觀瀾,還沒到小樓,就見范仲淹、尹洙、曹佾等人在小樓前站著,連蕭巧哥也不例外。

    見唐奕回來,蕭巧哥急步迎了上來,苦聲道:「皇帝,皇帝把自己關在屋裡了,誰也不讓進。」

    唐奕輕輕地握了握她的小手,送出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就迎著老師們走了過去。

    「師父!」唐奕有些氣弱地開口。「給您添麻煩了......」

    范仲淹看著唐奕,也不說話。看了一會兒,悠然一嘆,卻是轉向范純禮。

    「滾去收拾東西!」

    「哎......」

    賤純禮對於這個爹還是很怕的,忙不迭地點頭,拉著宋楷往學舍跑。

    而曹佾此時也靠了過來,「陛下在裡面等著你呢,進去吧!」

    唐奕見老師遞來同樣的眼神,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唐家小院。

    曹覺想跟上,卻被曹佾攔了下來,「你進去做甚!?」

    「我......」曹覺上來了愣勁兒。「我和他一起去領罰啊!」

    「少添亂!」

    曹佾一句話就把曹覺頂了回來,縮著腦袋,「沒事兒吧?」

    不想,曹佾不怒反笑,「混賬小子!倒是幫了個好忙!」

    「啥意思?」

    曹佾沉聲道:「我來問你,沒死人吧?」

    「沒啊!」

    「呼!!」在場諸公無不長出一口濁氣。

    曹佾更是看向唐奕的背影,略有輕鬆道:「沒死人就好!」

    ......

    ————————————

    「原來子浩早就打算離朕而去了。」

    這是唐奕進到小樓之中,趙禎說的第一句話。

    「陛下!」

    「呵呵......」

    趙禎根本不想聽唐奕的辯解,龍顏可怖,蒼目圓瞪,在喉嚨深處出一聲低吼:

    「你在將朕的軍!」

    「臣不敢。」

    「不敢?」

    「大鬧汝南王府,就算朕不想讓你走,你也不得不走了,對嗎!?」

    一指空空如野的小樓大廳,「不敢,這是什麼!?」

    急步走到唐奕的實驗室門前,一腳踹開房門,裡面同樣是空空如野。

    「不敢?這又是干什麼!?」

    ......

    唐奕不答,也沒法答。他確實打算要走,也確實想借這次機會毅然決然地走。

    可是,真的與這位老人說自己要走,唐奕又怎麼開得了口?

    十年間,皇帝是唐奕的傘蓋,而唐奕是皇帝的手眼。

    十年間,一個老人,一個孩子,一同奮起,才有了大宋今日之局。

    十年間,他和趙禎使過脾氣,趙禎也衝他過火。

    十年間......

    這對君臣不像是君臣,更像是父子。

    「為什麼?」

    趙禎看著滿屋的空曠,喃喃出聲。

    「為什麼要離朕而去?朕對你還不夠寬容?不夠愛護嗎?」

    唐奕慚愧低頭,「陛下與臣,已經出了一位皇帝應有的容忍。」

    「那你為何要走?」趙禎激動地逼近一步。

    「你不是要變法嗎?你不是要改宋嗎?你不是要強漢嗎?」

    「這個時候,又為何要走!?」

    唐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臣不想做范師,無力回天,卻只能貶放終了。」

    「臣也不想做商鞅,做法自束,落得個不得全屍。「

    抬起頭,坦然地看問趙禎,「臣更不想做劉邦,廢舊而立,改天換顏。」

    「所以,臣,必須走!」

    「胡說!」趙禎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

    「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劉邦?朕第一個不信!」

    「你還要怎樣?」

    「陛下!」唐奕誠然打斷趙禎。「您......」

    「太縱容你的臣子了。」

    「不!」趙禎寸步不讓。「你不是臣子,你是朕的孩子啊!」

    唐奕心中一陣絞痛,這位老人幾乎是放下身段,放下尊嚴地在求他,求他留下。

    可惜,木已成舟,不走也不行了。

    「我只是......」唐奕喃喃道。「我只是散漫慣了,受不得京中這等高壓,您就......」

    「您就讓我再任性一回,躲幾天清淨吧。」

    「那你的改革怎麼辦?你的福康怎麼辦?」

    「改革您就放心吧。」唐奕大包大攬。「步子已經邁出去了,以後怎麼走,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嗎,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甚至我不在京中,於改革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臣,臣出去也是為了改革。」

    「臣要去建一座城,一座世人無法想像的城。到時,這座城會像鄧州一樣,成為大宋的指路明燈,指引著改革的方向。」

    「至於福康......」唐奕神情一暗。「左右現在也不能完婚,等幾年也一樣。」

    趙禎聞言,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朕昨日傳你,除了讓你收手,就是為了賜婚!現在可好,汝南王府添了一窩斷腿太監,不罰都不行。還賜婚?還三妻並娶?」

    「啊?」

    唐奕有點懵,怎麼這一鬧,把媳婦鬧沒了?

    「我......」

    「我對不起福康。」

    趙禎見唐奕心思鬆動,立馬精神一振。

    「你別管了,朕是皇帝,朕不讓誰走,誰就走不了!」

    「陛下!」唐奕懇切道。「您就放我走吧!」

    「你!!」

    「你就那麼不待見朕,那麼不想留在朕身邊嗎?」

    「我想!」唐奕也是嘶吼出聲。「您知道奕無父無母,范師和陛下在奕心中,就是父,就是母!可是......」

    「我不想讓自己變成文彥博,變成賈昌朝!」

    「......」

    見趙禎怔住,唐奕儘量讓自己神情輕鬆一些,「您老何必這麼難過?」

    「咱只是在京中呆膩了,想出去轉上一轉,又不是不回來了。」

    此時的趙禎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他知道,他攔不住唐奕了。

    可唐奕真的要走了,他才現,這個孩子遠比他相像中的要重要得多,不捨得多。

    沒了這個小瘋子,趙禎甚至生出一絲迷茫。

    聽唐奕說回來了,疑聲道:「真的還回來?」

    「當然還回來!」唐奕篤定地叫嚷。「這裡還有您,還有我的范師,還有那麼多牽掛,奕怎麼會不回來?」

    「那......朕若叫你回來,你就回來?」

    唐奕面容一肅,鄭重地雙掌抱前,深深一禮。

    「但有召喚,陛下的癲王必再臨開封,為君分憂!」

    說完這句,唐奕見趙禎仍有不捨,恭敬再禮。

    「還請陛下記住,唐奕,是大宋的唐奕;瘋子,是陛下的瘋子!」

    「唉......」

    趙禎長嘆一聲,哀戚不可名狀。

    頹然認命地嘶聲召喚:「李秉臣......」

    廳門吱嘎一聲,卻是李大官應聲而入。

    趙禎向前幾步,有些踉蹌,李大官急忙上前扶住,「聖人,保重龍體!」

    趙禎則是任由李大官攙扶,一邊朝小樓之外走,一邊沙啞出聲:「傳旨......著令癲王,代天子出遊......」

    「巡視浙東諸路,即刻出京。」

    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奉癲王為皇長子少師,皇長子宗麒隨師出京,長姐福康公主伴弟出巡,陪伴左右......」

    ......

    直到趙禎的身影消失在小樓之外,自始至終,趙禎都沒再看唐奕一眼。

    「走吧,都走吧!」院中傳來趙禎怨苦長嘆。

    唐奕再難自持,潸然淚下,追到樓前,哀然下拜。

    陛、下、珍、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2
第708章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等唐奕招起頭的時候,趙禎已經消失在院外,小院之中秋色漸起,人去樓空,略有幾分蕭瑟。

    院門處,一個老人孤獨地站著,默然地看著唐奕,想上前囑咐幾句,腳下卻似有千鈞磐固,不得邁進一步。

    范仲淹此時身形好似有些佝僂,眼神帶著幾分淒涼。

    「師父......」

    唐奕想要迎上去,范仲淹卻是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縱使知道這個弟子已是非走不可,縱使知道他離開這是非處是對的選擇,縱使他是范仲淹!

    然而,春秋往復,百世輪迴,最難敘的是別情。

    遞上一個複雜難懂的眼神,范仲淹最後還是選擇了逃避,蹣跚轉身,漸行漸遠。

    ......

    「唐哥哥!」卻是蕭巧哥不知何時到了唐奕身邊。

    「范師父已經走了。」

    「嗯......」

    唐奕輕輕地應著,身子卻如灌了鉛一般,一動不動。

    蕭巧哥見他如此,心痛勸慰,「一會兒走時,再與范師作別也不遲。」

    不想,唐奕回過神來,卻是淒然苦笑,「老師......不會見我的。」

    ......

    「算了!」唐奕終是釋然,不送也許更好。

    牽起蕭巧哥的手,「走吧,陪你唐哥哥遠遁天涯!」

    蕭巧哥重重點頭,「嗯,小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呢!」

    「不過。」蕭巧哥上下打量著唐奕。

    「走之前,得先把衣裳換換吧?」

    「嗯?」

    唐奕低頭自觀,這才現,袍子上星星點點都是血漬。也不知道是趙宗實的,還是殺進王府時,沾了侍衛的。

    蕭巧哥很乖巧地一邊幫他解開布扣寬衣,一邊俏皮打趣,「幸好還有幾件不常穿的沒裝船,不然啊......」

    「你就光著出京吧!」

    唐奕不禁莞爾,「哪會光著?」這丫頭是怕他心事太重,故意逗他的。

    「放心,你唐哥哥哪是想不開的人。」

    「從此天涯、雲海,縱情四方,好日子才剛開始呢。」

    「嗯嗯!」蕭巧哥點著頭。「這麼說,唐哥哥一點都不傷心啦?」

    「傷心什麼?」唐奕誇張地立起了眼睛。「又不是不回來了。說不定,哪天心情好了,咱們就殺回來,再把京城攪個天翻地覆!」

    可惜,蕭巧哥關心的可不是這個。

    既然他都說不傷心了,登時露出一個酸酸的表情,「那你說,這身衣服哪兒來的!?」

    昨日唐奕走時,穿的可不是這套。

    「呃......」

    唐奕臉色一紅,眼珠子一轉,「你知道的,昨夜我哪敢回來,與曹老二在樊樓吃酒,弄了一身,臨時在街市上買的。」

    「哼!」蕭巧哥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騙子!」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卻是把一隻玉手伸到了唐奕眼前。

    「什麼怎麼回事兒?」唐奕疑然出聲,朝著蕭巧哥手中看去,瞪時編不下去了...

    只見蕭巧哥手中擎著一方絲帕裹成的小包,那絲帕不但唐奕認得,蕭巧哥也認得,正是冷香奴日常所用,卻是蕭巧哥剛剛從唐奕的袍子裡摸出來的。

    唐奕不禁心中暗罵,這個紅妖精,找事兒啊?沒事兒往老子身上塞什麼絲帕?

    「這個......這個......」

    唐奕一邊支吾,一邊接過絲帕小包緩緩打開,一邊飛快想著,要怎麼編下去。

    「這個......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

    蕭巧哥無語地瞪了他一眼,小聲嘟囔:「去就去了,還不說實話!」

    「騙子......」

    ......

    可是,唐奕卻沒了聲息,再沒有接下去。

    等蕭巧哥反映過來抬眼看去,就見唐奕怔怔地捧著絲帕呆...

    包裹好的絲帕已經打開,裡面是一千貫一張的華聯購物券,足足有一寸多厚。

    「怎麼這麼多錢?」

    唐奕不答,緩緩把票子拿起,交到蕭巧哥手裡,兩手又小心地展平絲帕,上面繡的是一簇荷花,葉翠藕白,花開似火。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甚妖......

    荷下有兩句詞: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她直到最後,也不肯要唐奕的一文錢。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唐奕喃喃自語,轉而又有些懊惱地一陣自嘲,「當初怎麼偏偏就給了她這麼一詞......」

    ......

    ——————

    等唐奕和蕭巧哥從小樓出來的時候,現院外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卻是曾鞏、蘇軾、王韶、章惇等人來與他送行。

    「你們來幹嘛!?」

    唐奕一臉的蛋疼,他就怕這種場面。

    可是,曾鞏卻是沒那麼輕鬆,整冠肅穆,長揖大禮,高聲唱道:「師遠行,弟子送送,望恩師一路珍重!」

    「一路珍重!」

    觀瀾弟子無不齊聲唱喝,與唐奕送行。

    唐奕更是鬧心,「停停停!怎麼越說越來勁了呢?」

    「又特麼不是不回來了,好好當你們的官,別丟老子的人才是正事兒!」

    「遵師命!」

    得!

    唐奕一陣無語,這幫玩意還沒完了呢?

    「唉......」長嘆一聲,唐奕也軟了下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走之後不久,你們也要各奔一方。」

    「外面的世界誘惑很多,若心中還有我這個教諭,那就記住你們在觀瀾所學的每一份點滴,記住你們讀書的本心是什麼!」

    「來日再聚,若還能自詡『好官』,那唐奕就陪你大醉一場,以謝思情!」

    「若失了本心......」唐奕掃視眾人,眼神犀利。

    「那就別說你是觀瀾出去的官,更別說是我唐瘋子帶出去的兵!」

    「唐師放心!」蘇軾昂然回應。「若悖初心,軾再不踏入觀瀾半步!」

    「好!」唐奕心潮澎湃。

    若說他唐奕這十年幹了什麼,燕雲居,那第二位,就是教出這麼一群牛逼的學生。

    轉向蕭巧哥,「拿筆來!」

    ......

    待蕭巧哥奉上筆墨,唐奕一把撥開同時遞上的白紙,就在唐家小院的院牆上,以牆為紙,颯然潑墨。

    南嶺望汴梁,

    雲海,天涯,兩渺茫!

    何日功成名遂,還鄉!

    醉笑陪公三萬場。

    不用訴、離、觴!!

    ......

    停筆,隨手把筆一扔,唐奕又從蕭巧哥手中搶過那一摞票子,一把塞在蘇軾手裡:

    「給你了!」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6:53
第709章 辜胖子的人性

    「給我!?」

    蘇軾不淡定了,特麼這麼多錢,嚇人玩啊?

    「給給給,給我了?」

    「你有病啊?」

    唐奕一笑,「老子就是有病,就給你了!」

    不再給蘇軾多說的機會,一甩手道:

    「走了!」

    說完這句,再不回頭,越過眾人,下山而去。

    眾人看著那幾句詞一陣陣愣,可是,蘇軾卻是一臉蛋疼地追了出去。

    「哎,我說,不帶你這樣兒的啊!」

    「又是半闕?」

    「下闕呢?下闕寫出來啊!」

    唐奕頭也不回的,揮手作別。

    「下闕等再聚之時補給你。」

    蘇軾一翻白眼,你特麼是走了,我們卻要睡不著覺了。

    「那這是哪個詞牌,總能說吧?我自己補。」

    「哈哈哈......」唐奕放聲大笑。

    「你猜?」

    他還真不認為蘇子瞻能猜得出來,估計任何一詞牌的格律都套不進去。

    無它,因為蘇軾只當是半闕,其實呢,是半闕多了一句。

    一時沒忍住,豪放了一把。

    不過,十幾萬貫買你蘇子瞻的一詞,老子也算交過版稅了吧?

    ......

    ——————

    回山碼頭,一艘江船靜靜停泊。

    除了曹覺、宋楷、范純禮,碼頭之上,還有一大群的人等在那裡。

    唐奕一到,先是走到程顥、程頤身前。

    「想好了啊,和我出去,可沒有在觀瀾舒服。」

    二人重重點頭,「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唐奕滿意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又走到祁雪峰身邊。

    「據我所知,一年多之後,陛下要開一次恩科。白山兄,這個時候還是留在觀瀾向學為好。」

    祁雪峰聞言也是一笑,「錯過了這一科,還有下一科。」

    「可是錯過了你唐子浩,卻是再難有知己了。」

    唐奕聞聲,心情大暢,也不嬌情,看向另一邊。

    那裡有一消瘦女子亭亭而立,牽著一位五歲出頭的孩童,一臉希冀地看著他。

    唐奕沒有過去,只是微微頷,而女子從唐奕的眼神之中,卻讀懂了些許。

    那是一個承諾,一個天涯與共的承諾。

    緩緩矮下身形,把孩童攬在懷中:

    「麒兒,看到了嗎?那就是你的師父。以後啊,師父要帶你去闖天下,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麒兒高興嗎?」

    小宗麒還聽不懂皇姐的話,只是好奇地歪著小腦袋,喃喃道:

    「師父......」

    .......

    此時,唐奕暫且放下兒女情長,環視當場。

    此次出京,不但有宋楷、范純禮、曹覺這樣的兄弟,有觀瀾民學的一百多名民學生,還包括幾年前從登州帶回的王則海等幾十個水手。

    加上曹佾、潘豐,還有觀瀾商合的一眾隨役,再加上趙禎給皇長子和大公主指派的近衛百人,這一眾大隊,可算是著實不少。

    見眾人都肅然而立地看著他,唐奕出聲問道:

    「可有未了之事?」

    「沒有!」

    「好!」唐奕高喝一聲。「登船,遠航!」

    眾人精神抖擻地一聲大諾,轉身上船。

    江船解錨,緩緩出港,順著汴水之勢,一路向南,漸漸遠去。

    回山碼頭的百姓還不知道,威風八面的癲王唐瘋子此一別,開封城卻是能平靜好久了。

    ......

    ————————

    直到江船轉過了河灣,唐奕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四下掃看。

    「辜胖子呢?」

    「哼!」

    曹佾聞之,哼唧一聲,「還能在哪兒?昨夜讓你喝趴下了,在倉裡睡的跟死豬一樣。」

    「屁!」唐奕一口長痰啐了出來。「屁的喝醉?這貨就是不想在碼頭露面,不想讓人知道,他上了老子的船!」

    「把這貨給我拎出去!」

    「別別別......」話音剛落,倉門口兒就傳來辜胖子的求饒之聲。「別啊!」

    隨著聲音,橫著長的辜胖子從倉裡晃出來,「都是兄弟,話別說得那麼難聽嗎?」

    唐奕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就你雞賊!」

    說著,又兩手一背,玩味地瞅著辜胖子,「說吧,這個人情你要怎麼還?」

    曹佾聞聲一疑,倒是搶在辜胖子之前出聲:「什麼人情?」

    「什麼人情?」唐奕大樂反問。

    「老賈的一條命!」

    「哎哎哎!」辜胖子不樂意地瞪著唐奕。「說的好像你殺人不犯法似的,」

    「兩條腿,最多算是兩條腿的人情!」

    「啊呸!」辜胖子說著說著自己都蛋疼。「早知道你要腿不要命,胖爺哪至於還來找你?斷腿就斷腿唄,也不是啥壞事兒,省著他給賈、辜兩家招禍。」

    聽到這裡,曹佾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

    其實,他今早聽到城裡傳回來的消息還在奇怪呢,怎麼韓琦都斷了腿,與那一家走得最近的賈子明卻是一點事兒都沒有,原來是這辜胖子從中使了力。

    「唉!」辜胖子一聲長嘆幽怨傳來。

    「還是狠不下這個心,修煉的還不夠火候啊!」

    唐奕哈哈大笑,「怎麼?後悔了不成?」

    「嗯,後悔了!」辜胖子答得極為乾脆。

    「要不,我幫你打斷他的腿,昨晚說的話就不作數了,如何?」

    「晚了!」唐奕眼珠子一立。

    「上了老子的船你還想下去?」一指曹佾和潘豐。

    「你問問國舅爺和潘國為,他們下得去嗎?」

    曹佾和潘豐極為配合地一聲長嘆:「下去?這輩子是下不去嘍。」

    辜胖子一臉的蛋疼,「唉,辜家怎麼就出了我這麼個敗家子,竟上了一個瘋子的船。」

    「哼!」唐奕冷哼一聲。「偷著樂去吧,你!」

    「也不怕與你說句實話,你昨夜能來,能為了老賈來求我,說明你這個人尚有親情,尚有人性。只憑這一點,說明你這胖子可交!」

    「否則.....」

    辜胖子一激靈,「否則如何?」

    「否則,你就算把辜家摘得再幹淨,再想置身世外,老子也要收拾了你。」

    「你大爺!」辜胖子忍不住罵出了聲兒。「老子又不惹你,為啥啊?」

    「為啥?」唐奕冷笑。「因為辜家必然會擋我的道,老子也不信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會甘心做一個看客!」

    辜胖子一翻白眼,「倒是忘了,你特麼就是個瘋子!」

    「老子從未沒服過誰,就服你。」

    剛說完,辜胖子不禁一肅,一道悠揚琴音游離江上,宛若仙音。

    眾人也被琴聲吸引,抬眼尋望。

    只見,一葉小舟停於岸邊,舟上,一琴一坐。一團紅火映著兩岸落落黃葉,格外刺目。

    辜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岸邊的那團紅火,緩緩靠到唐奕身邊。

    「嘖嘖嘖,這是一曲......」

    「《鳳求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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