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3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6
第720章 氣冒煙兒的王繹

    虧得王繹沒看到這一幕,否則非得氣死不可,我在這兒等了一天,你們卻在那兒還要再戰八圈兒?

    「國舅爺!」僕役一聲哀鳴。「不能再打了,已經到地方了!」

    「嗯?到地方了嗎?」曹佾一怔。「這麼快!?」

    悻悻然地把麻將牌一推,「不打了,不打了!想那王恪之怕是等得心煩了。」

    「王恪之?」唐奕也把麻將一推,倒是很好奇這個名字。「這是誰?」

    潘豐大笑,「王恪之你不知是誰?他父親大郎卻是一定知道的,乃王文正公、王孝先!」

    「哦!」唐奕恍然大悟,登時來了精神。原來是王曾的兒子,那來頭倒真還不小。

    王曾這個名字在後世可能不太被人所熟知,但是放在當下的大宋朝,那絕對是響噹噹的牛人。

    因為他是與寇准、范仲淹齊名,是「鬥士」那個級別的神人。

    寇准就不用說了,那是個用一生去戰鬥的勇士。

    有時候,唐奕都不由得去想,寇神是不是也是穿越來的,整個一渾不吝。

    范仲淹就更不用說了,這一輩子就是斗奸臣、謀強宋。而且,劉太后如日中天眼瞅就要走上武曌的舊路之時,范仲淹打響了倒劉的第一槍。

    這兩位這麼牛,那王曾呢?

    呵呵,王孝先比這倆位還猛。

    他這一生鬥倒過三位權臣奸相——王欽若、丁謂和呂夷簡。

    這三個人裡,有范仲淹都沒招兒治的主兒,也有寇准都低頭服軟的大牛。

    甚至可以說,要是沒王曾,沒等范仲淹成氣候、揮威力,劉娥就已經讓趙禎靠邊站了,他是第一個在劉太后完美夢想中敲出一絲裂縫的人。

    當年真宗駕崩後,王曾奉命入殿起草遺詔:

    「以明肅皇后輔立皇太子,權(代理)聽斷軍國大事。」

    宰執丁謂偏向劉後,讓王曾去掉「權」字。

    王曾說什麼也不干,堅持這個「權」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這個「權」和沒這個權,差別得有多大。

    後來,趙禎即位,王曾出任禮部侍郎,朝臣政議「權聽斷軍國事」的劉太后上朝儀典時,丁謂又起了幺蛾子,想弱化趙禎的存在。上諫讓趙禎只逢初一、十五來露個臉兒就得了,其它的時候就聽劉太后的足已。

    又是王曾極力反對,一直戰鬥到丁謂倒台,終獲大勝。

    所以說,要真論起來,范仲淹只是接了王曾的班兒。

    可惜,王曾死的有點早,元寶元年病逝,至今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唐奕倒是沒有機會領略王文正公的風采了。

    然而,賢相隕落,其名尤在。

    大宋朝從未忘記這位名相,趙禎對於有恩於他的王曾更是從未忘記。前兩年,剛剛御賜王曾碑篆,名曰『旌賢之碑』,並改其鄉為「旌賢鄉」。

    唐奕倒真不知道,原來海州知州就是王曾之子,登時來了興致。

    「不打了,不打了!」

    「走,下船見一見這位王恪之。」

    與曹佾、潘豐等人出了艙,轉過走廊,卻是聽見宋楷艙裡還在「五條」、「六萬」的摔著麻將牌。

    頓時一陣無語地推門而入,「怎麼還玩兒呢?別打了,別打了,到地方了!」

    宋楷、范純禮、祁雪峰和程頤四人玩得正嗨,哪肯就此罷手,「打完這一把......」

    唐奕沒招兒了,乾脆用強,上去就是一掃,把牌局攪亂。

    拉起祁雪峰就往外走,「我說,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和他們也能玩到一塊兒去?」

    「走走走,帶你去看看我造的大船,就在倉外!」

    「哎呀,你別拉我嘛!」

    祁雪峰也有點不好意思,這幾天打麻將都打瘋了,這個時代娛樂本來就少,少了風月嬌娘之趣的船上,那就更閒得慌,這個麻將......

    好吧,別說是宋朝了,就是在後世,那也是極為魔性的一種娛樂。

    「我自幼在海州長大,什麼樣的大船......」

    ......

    祁雪峰卡住了,再難說出半個字來。

    一出艙中,還沒踏上甲板,只覺眼前一暗,晴朗湛藍的天空只餘頭頂一線。

    「這......」

    「這是什麼東西!?」

    祁雪峰只見左右兩旁烏黑一片,比他們所乘之舟足足大出好幾倍的巨大海船遮天蔽日,腳下的江船和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小舢板。

    「這就是你說的大海船?」祁雪峰面色潮紅,一把拉過唐奕。

    這下,又換成是他拽著唐奕了。

    「快與某上船一觀!」

    ......

    王繹在碼頭上又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見艙中有人魚貫而出,看裝扮就知道,那個什麼癲王終於是出來了。

    剛鬆了口氣,還沒等怎麼著,就見一個「瘋文生」拉著其中一青年就往船下跑。

    王繹不由微微皺眉,「成何體統?」

    眼看那兩人下了船就跟自己擦身而過,連多看他一眼都欠奉。王繹更是來氣,心道,這個癲王身邊怎麼儘是些瘋癲之人?

    這時,船上的人也都下來了。雖有不原,但王繹還是迎了上去。

    為的國舅曹景休,王繹還是認識的,早年在京中為官時見過。不過,人家是皇親國威,又是功勛之後,卻是沒有機會攀談。

    這次倒是有機會了。

    上前一禮,「海州知州王繹,見過曹國舅。」

    曹佾急忙虛扶一計,「王知州毋須多禮,倒是我等晚至,讓知州久候了。」

    王繹對曹佾的印象倒不錯,謙遜禮讓,不愧是將門大家出身。

    「國舅客氣,這是繹份內之事。」

    當下,曹佾也不絮叨,為王繹一一引薦。

    其他人倒不用介紹,「這是皇長子癲下,此次隨師出巡。」

    王繹瞭然,趙禎讓皇長子拜癲王為師的事兒旨意裡提到了。

    別看趙宗麒才不到六歲,屁事不懂,但是身份在那裡擺著,做樣子也得做。此時,曹佾又轉向趙宗麒,「這位海州知州王繹,王恪之。」

    「就是你父皇常提起的那位王文正公的後人呢。」

    這句本來就是給王繹聽的,意思就是,陛下從來沒忘記王文正公。

    可惜,麒兒哪知道這些,稚氣未脫的一歪小腦袋:「哪個yi」

    「是舅父,曹佾的佾嗎?」

    曹佾立時尷尬地干笑兩聲,「呃,不是。」

    「那就是師父,唐奕的奕嘍?」

    ......

    王繹聽得臉都綠了,這倒霉孩子,故意的吧?

    為解尷尬,王知州只得乾咳兩聲,轉移話題道:「這個......」

    「怎不見癲王殿下?」

    呃......

    這回到曹佾尷尬了。

    「癲王殿下......」一指正登上大船的兩個身影。

    「那就是癲王殿下!」

    王繹眼前一黑,差點沒端住罵出了聲兒。

    「氣煞我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7
第721章 四不像的海船

    唐奕也不想啊,他還真不是故意的。

    可是,瘋狂的祁雪峰強拉硬拽把他拉上了大船,對於這位王知州只能是對不起,先放一放了。

    至於祁雪峰,從以往言談就不難看出,他雖然遷居內陸,志在功名,但是心中所向,依然是那片大海。

    這人心裡裝著海,也裝著這個時代難得的探索精神。

    上到巨艦之上,遠比在下面看還讓祁雪峰震撼。

    「這......這是什麼船?」

    他現,這船和一船常見的海船不太一樣。

    至少船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帆,就和傳統的福船不同。

    「這是......」

    好吧,還真把唐奕問住了,因為他也說不上這是什麼船。

    「算是福船的一種改良吧。」

    「那這帆......」祁雪峰一臉疑惑。「還有,這船身也比福船要窄一些吧?」

    祁雪峰是懂行的人,只一搭眼就看出這船和福船有太多不同,說是福船的改良,卻是有些牽強了。

    先是船身,福船吃水深,所以寬度可以很寬,一般十丈長的船四丈寬,這個比例最為合適。而現在他所身處的巨艦,起碼有五十丈長短,可船寬不過十餘丈。

    這樣做的好處很是明顯,船越窄,則越有利高航行,也越容易操控。

    唐奕是想用這大船航向大海的盡頭,航和操控性自然是要考慮的問題。

    但是,窄也有窄的壞處。

    海船是尖底,越窄越不利平衡。為了平衡上下,也為了更抗風浪,就需要越多的壓倉石,也就意味著吃水越深。吃水越深,則需要的帆力越大。

    這麼大的船,這麼深的吃水,起碼要雙舵、六到七桅的橫帆,才能保證航。

    也就是說,甲板之上起碼要立起六七根的同高大桅杆,這樣才能把窄船身的優勢體現出來。

    可是,這......

    祁雪峰奇怪的也在這裡,藉著夕陽,甲板上的事物一目瞭然。整艘大船隻有一桿高桅杆、兩桿低桅,小的桅杆倒是不少,但遠達不到橫帆大桅的要求。

    而且最奇怪的是,桅杆上竟沒有橫桅,這往哪兒掛帆?

    「這船不像是福船,而且這帆?」

    ......

    唐奕聞之,不由苦笑。

    「我也不想這樣兒,可惜,想不出更好的船形了。」

    他也不想弄的這麼「四不像」啊,只不過,老子不是神,真不知道那些什麼卡爾克船、卡拉維爾船,或者是蓋倫船怎麼造啊?

    就這,還是為了配合遠洋,海州船廠的老船工絞盡腦汁,儘可能地改良福船而來的。

    在唐奕看來,已經是水平揮了。

    ......

    漢人不擅長遠洋,包括後來的三寶太監說是下西洋,其實大多數時候還是沿著大陸架的近海溜躂到南非,充其量穿越了幾次孟加拉灣和阿拉伯海。

    所以,漢人的造船技術也不適合遠洋。

    先是船,最適合航海的福船,也是水上高聳、船體寬重。雖高大穩固,便於操控,可是也正因為過於高大,抗風浪的能力並不十分出眾。

    其次是帆,漢人用的都是工字形硬帆。而中式硬帆的優點是操作極簡,用人極少,升帆、降帆用時也非常少。特別適合近海和江河貿易,又節省人工。

    可是,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第一,由於支撐點只有一個,所以帆的面積有限,大量使用木質骨架也限制了其吃風,因此航很慢,跨洋航行時效率低下,不適合遠洋貿易和探索。

    第二,硬帆只能一升到頂,不能根據情況調整帆力,這點對於躲避礁石和穿越島群都很不利。

    說白了,福船和硬帆就是為近海和江河用船設計的。

    可是,這次唐奕要把船開到哪兒?海對面的美洲大陸。中間隔著一個太平洋,絕非一個阿拉伯海就能比的。福船不是過不去,但是危險係數絕對不低。

    這百多艘海船,傾注了唐奕和船廠數萬船工太多的心血,能造成今天這個樣子,已經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至於這帆......」唐奕神密一笑。「等有機會,白山兄倒可以見識見識。

    祁雪峰聞之一怔,「怎麼?有什麼玄妙?」

    唐奕一指大船旁邊的一艘小船,是當年專門用來實驗三角軟帆的。

    「明日咱們坐那艘小船出海溜一圈兒,白山兄就明白了。」

    好吧,這個帆也不全是唐奕的功勞。對於三角帆,唐奕也就能提出一個樣子,到底什麼樣兒,要怎麼做,還是船工們的功勞。

    「走吧,走吧!」唐奕沒工夫和祁雪峰解釋三角帆船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碼頭上還一堆人等著呢。

    祁雪峰有點不想走,真想就住在這巨舟之上。

    「說好了,明日還來!」

    「一定一定!」唐奕不耐煩地拉著他就走。下面還有一個王曾的後人等著他去見呢。

    ....

    可是,從大船上下來,唐奕呆愣愣地左顧右盼,「特麼人呢?」

    人?

    就他那個不著調的勁頭兒,誰還等他啊?

    剛才曹佾一說上大船的就是癲王,王繹臉都綠了,就沒這麼欺負人的,再好的養氣工夫也是面色陰沉下來。

    曹佾一看王知州臉色不對,也知道這個祁白山和唐子浩有點過份了,急忙圓場:

    「巨舟初建,癲王大喜,卻是忍不住要上船先看一看了。我等且先回去,落腳館驛。至於癲王,讓他自己走回去便是。」

    不能讓王繹再等著了,再等一會,估計殺人的心都有了。

    而王繹的忍耐也確實到了極限,曹國舅給了台階,也沒有不下之理。一甩衣袖,引著皇子和國舅爺,還真就不管唐奕,直接走了。

    走了還不算,王繹這口氣可還沒出,恨恨不平之下,暗中給隨行使了差頭兒個眼色。

    差頭兒會意,找了個機會靠了過來,「知州有何吩咐?」

    王繹陰沉道:「讓王通判晚間一同赴宴,給癲王接風!!」

    噗!!

    差頭兒沒忍住笑出了聲兒。

    「這......這合適嗎?」

    「有何不可?」王繹憤憤道。「惡人當需惡人磨,也該有人殺一殺這個唐瘋子的威風了!」

    差頭兒肩膀亂顫,樂的肚子都抽抽兒了,卻是不敢笑出聲兒。

    只是心裡吐槽,咱們這位知州大人倒是夠損的啊!王通判?那這個唐瘋子估計要吃苦頭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7
第722章 唐奕最討厭的文章

    差頭兒暗自腹誹,王知州真是個妙人,竟能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讓王通判去整治唐瘋子。

    忍不住搖頭偷笑:「這讀書人的花花腸子就是多,虧他想得出來!」

    再一想起那個人間極品「王通判」,差頭兒又忍不住混身一個激靈,這下有熱鬧看了。

    倒不是王知州和王通判相交莫逆,王通判聽說王知州受了委屈,必定要為他出頭討回一個公道。

    事實上,王知州和王通判的關係......

    還關係?兩人就差沒抱著對方的孩子跳井了。

    好吧,事實上的事實上是,海州衙門口兒裡有一頭算一頭,都恨不得抱著王通判的孩子跳井。

    這王通判就是一人間極品!

    才華、能力皆是一品,這一點無人不服,無人不敬。

    可那一身賣相,再加上那副臭脾氣,就算是再厲害的人物也招人煩啊!

    此人極為強勢,一年前,剛調任海州通判的第一天,就給王繹來了個下馬威,跟知州來了個正面硬剛。神奇的是,王知州還沒犟過他。

    再後來,衙門裡上到知州,下到捕快小吏,都見識了這位王通判的厲害。他吩咐的事兒,辦差一點都不行,甚至換個樣兒辦也不行,非得是按他的來,才算了事。

    這一年,他不光管著海州刑名,田務海事、民生朝奏這貨都要插手。也是奇了怪了,樣樣辦的都不差,樣樣兒都成績卓然,王知州就算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來。

    可是,你就算再有能力,也沒你這麼辦事兒的啊?功勞都是你一個人的,別人都喝西北風去?

    所以,王通判在海州的人緣兒是差到了極點。若非公務必要,府衙上下和這貨多說一句都嫌費舌頭。

    總結來說,這位就是脾氣臭、口才好、學問大、人緣差!

    本來,今天來接癲王殿下,連叫都沒叫他,晚上的宴請也沒他的份兒。

    可是現在......

    就癲王這個行事作風,王通判是肯定看不慣的,不當宴開懟,都對不起王知州的一片苦心。

    ......

    ————————

    唐奕當然還不知道王繹給他找來了一個極品。

    他現在在碼頭上左右四顧找了半天,最後一問才知道,人都走了,就把他給扔下了。

    無語地瞪了一眼祁雪峰,「都怪你,這回可好,腿兒回去吧!」

    祁雪峰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侷促地搓著後頸,「一時觀船心切,忘了。」

    「忘了......」

    唐奕也是服氣,無法,悻悻然地出了船廠。

    得!曹佾也是夠絕的,不就是贏了你幾個小錢嗎?連輛車都沒給唐奕留下,只得和祁雪峰一路走回了館驛。

    剛到住處,說是知州帶著府衙的人已經走了,人員住宿也已經安排妥當。

    還沒等他找曹國舅算帳,君欣卓就忙不迭地擺弄他洗漱更衣。說是州府一會兒有接風宴請。

    像這種一幫人假模假式地坐一塊相面,吃也吃不好,聊也聊不透的場面活兒,唐奕一般是不去的。可是,對那個王知州剛才就怠慢了,要是不去,興許就把人得罪了。唐奕一琢磨,還是算了,去一趟吧。

    赴宴倒不用所有人一起出動,只有唐奕、曹佾和潘豐。本來小宗麒做為皇子也當出席,可是他還太小,唐奕不想他那麼一丁點兒就去受罪,便沒讓他去。

    地點就設在府衙之內,出得館驛,府衙的使吏已經等在那裡,一路指引,把唐奕等人帶到府衙。

    雖然來過幾次海州,但是府衙唐奕還是第一次來。頗感意外的是,海州府衙還不小,比開封府還要稍大一些。至於氣派程度,那就沒法和開封府比了。

    總之,佔地確實不小,一應設施齊全,甚至有專門用來宴請使官、眾吏的宴廳。

    等唐奕到達之時,菜餚美酒早就齊備,廳外往來的使女、歌姬也不算少,想來宴中還有歌舞助興。

    只不過,唐奕到了之後,等了半天,正主兒卻還沒出來。

    曹佾、潘豐不由苦笑,這個王繹別看是名相之後,可心眼兒卻真是不大,癲王擺了他一道,沒轉天兒就要還回來。

    對此,唐奕還真沒覺得什麼,因為牆上掛著一幅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也不是喜歡那字,而是,那幅字是——

    《傷仲永》。

    唐奕膩歪地看著這副字,心道,誰沒事兒閒的,把這破文章掛這兒了?

    熟悉唐奕的都知道,他和這篇作文有「仇」。

    當年,就因為這個作文,惹得范仲淹草木皆兵,差點沒把唐奕逼得跳井,就差沒拿小鞭子抽著他做學問了,生怕他成了下一個方仲永。

    回頭兒跟曹佾撇嘴道:「一會兒讓他們把這破玩意摘了,看見它我就吃不下飯!」

    「哦?癲王殿下不喜歡這字就要摘了,那要是殿下不喜歡這府衙,是不是老夫也得拆了?」

    不等曹佾說話,卻是後廳的王繹邁步而出,出言搭話。

    ......

    王繹也是很有分寸的人,只讓唐奕等了一刻多鐘,稍表不平,也就不拿架子,出來見人了。

    只是,一出來就聽見唐奕在那兒放嘴炮,一時沒忍住,頂了回去。

    曹佾一看氣份不對,急忙上前圓場引薦。

    倒不是怕了這個王繹,不過是覺得,到海州第一天就和知州幹起來,有點不太好。

    唐奕雖然心里納悶兒,這位火氣不小啊?可一聽是王繹,頓時心裡也就放下了,依禮待之。許是把他對王曾的好感和敬仰,轉到了他兒子身上吧?

    可惜,王繹卻不想這麼就算了。見了禮,主賓落坐,立時又把話頭兒牽了回來。

    「癲王殿下不喜歡這字?」

    還不熟,唐奕也沒法吐槽,只是委婉道:「字是極好,只是文章嘛......」

    「於別人是警文,於奕卻有一些舊日往事讓人不快。」

    「哦?」王繹一挑眉毛,玩味笑道。「這是本州通判親筆所書之警世之文。掛在此處,意在讓官吏、使臣饈食醉飲、安逸享樂之時,抬眼望去,不忘本心呢。」

    「不想癲王殿下如此不喜,倒是值得斟酌了。」

    唐奕聞一言皺眉,火藥味兒有點重啊?

    俗話說,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到了唐奕這裡,有一沒二。

    一次,我忍了;兩次,就過份了吧?

    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主兒,就算老子有錯在先,你有一說一,哪的癤子往哪貼膏藥,這陰陽怪氣的說給誰聽呢?

    一股火氣直往上躥,「我說不好,那是我的事兒,不用王知州扣帽子。」

    不等王繹回頂,「哦?」廳外一聲朗朗之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倒要聽聽,哪裡不好!?」

    「嚯!?」

    唐奕不自覺地往後稍了一步。

    味兒有點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8
第723章 你是不是傻

    唐奕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海州有點邪性啊,叫花子都穿著官服上崗了?

    進來這人,賣相著實不怎麼樣。

    倒不是真的味兒有點大,而是看著味有點大。一個人要是邋遢到這個份兒上,那也真是不容易。

    一身大紅的官袍已經變成暗紅的了,胸前乾脆就是黑亮的,還綻放著幾點油污,沾著黑泥兒。一看袍角兒就知道,這人今天下過鹽倉。

    因為,下襬還沾著一圈兒白,最起碼得有二兩鹽面兒。

    鬍子凌亂,沒有一根兒是順溜的。

    好吧,有點誇張,應該是沒有幾根兒是順溜的。

    眼神倒是挺亮,只不過,這張臉得有三天沒洗過了,都落灰了......

    這是第一感覺。

    至於第二感覺,唐奕不由得雙目微眯。因為這不是一個像官的乞丐,而是一個象乞丐的官。

    至少一搭眼就能看出,這人不好惹。

    「倒是要聽聽,哪裡不好?」

    人隨聲至,話音剛落,這人已經進到了廳中。

    也不等唐奕做答,先是無悲無喜地朝王繹一禮,「見過王知州。」

    又是環視席間陪坐的府衙官員,又是一禮,「見過諸位同僚。」

    二禮做罷,也不窘促,直接在席上唯一的空位坐下,這才抬眼看向唐奕。

    「哪裡不好?還請賜教。」

    不光唐奕有點懵,曹佾和潘豐也有點懵。

    這誰啊?按說,幾人都是著便服,此宴也沒明顯說是官方與癲王所設,只不過是王繹出於禮貌的一次宴請。但是,哥幾個身份在這擺著呢,你也不能裝沒看見吧?

    話說回來,賜教?怎麼賜教?

    唐奕總不能告訴他,就因為這破文章,老子當年讓范師父追的滿山跑吧?

    看向王繹,「這位是......」

    可惜唐奕問錯人了,王繹就是叫這位來,他好看熱鬧的,那會讓唐奕這麼容易下台?

    而那個邋遢官也當真沒讓王繹失望。

    「下官王安石,不足讓癲王掛齒!只是,安石有一問。」一指牆上的《傷仲永》。「哪裡不好?」

    唐奕一翻白眼,今兒出門沒看黃曆啊,怎麼個個都吃了槍藥似的?

    「哪裡不好是吧?」唐奕火氣更盛。

    「王安石是吧?」

    「有一問是吧?」

    「我就...」

    剛要飆,突然一滯,感覺哪裡不對。

    「王安石......」

    你大爺!!

    死命地抓著桌沿,骨節泛白,看著眼前的邋遢官,唐奕眼中有幾分意外,但更多的是陰沉。

    ......

    ————————

    仁宗盛世,有趙禎,有范仲淹,也有歐陽修、文富、包拯;有少年風華的蘇子瞻、蘇子由、曾子固,有冉冉升起的司馬光,又怎麼少得了拗相公王安石呢?

    唐奕現在並不意外,甚至與王安石用這樣的方式見面也不意外。

    這是一個被歷史著墨頗多的風雲人物,也是一個後世評價在范仲淹之上的青史重筆。

    事實上,唐奕要改革,要強宋,要在大宋攪動風雲,王安石都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

    所以,與其相遇,唐奕早有準備。

    只不過,唐奕至今也沒想好,哪天與這尊神遇上了,要如何處之。

    說心裡話,唐奕寧可和王安石擦身而過,永遠不要有交集。

    因為,這是一個他沒有把握去說服的人。

    於情,王安石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也是一個有堅持的好官,唐奕不應該排斥。

    於理,唐欒要改革強宋,而王安石是熙寧變法的決策人,也要改製圖強,二人理念相同,唐奕也不應該排斥。

    可是,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這位拗相公太強勢,也太自信。

    換句話說,唐奕老覺得,王大神情商好像不太高。

    而且,熙寧變法那一套,已經被歷史證明了是失敗的。

    唐奕怕自己玩得好好的,王安石要是插進來,自己還真不一定犟得過他。到時候,要是成了熙寧變法提前上演,那可就真熱鬧了。

    .....

    「子浩?子浩??」

    曹國舅看唐奕跟丟了魂兒似的在那兒呆,只得輕喚幾聲把他拉回來。

    「啊,啊?」唐奕回過神兒來,四下掃看,尷尬一笑。

    「說啥了?」

    王繹聞之,微微低頭,強忍得意。看來,把王介甫叫來就對了。

    落在唐奕眼裡,卻是恨得牙根癢癢,這小心眼兒的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正要懟王繹兩句,可王安石不愧是極品,就抓著唐奕那句話不放了。從進來就開始逼問,到現在也沒想著罷手。

    不過,他還算有自知之明,「癲王殿下一定覺得,安石是個不通情禮之人,讓人惱火。」

    「可這是原則問題,卻是馬虎不得。」

    「仲永興滅,安石親眼所見,以此為戒,有何不妥?」

    這回連潘豐都看不下去了,略有怒意地嗆聲:

    「某家就覺不妥!方仲永的經歷意在告誡學子,不可仰仗天資,不知後進,強調的是後天努力的重要。」

    「此確實是警世之文,可是掛在府衙又有何用?這裡又沒童子進學,豈不是不妥!?」

    「就是就是。」曹佾急忙接話。

    別看潘國為平時莽莽撞撞,其實還是有點用處的嘛。

    「癲王殿下就是這個意思,這位王通判卻是反應過激了。」

    ......

    「此言差已!」王安石可沒想讓他們就這麼糊弄過去。

    「學子不知後進,誤的是己;官吏不知勤政,誤的是民!」

    「為官入吏有如學子踏入讀書之途,仰仗的是天資。而如何為官,為好官,卻如學子後進,靠的是勤思。」

    「此文掛在這裡,表面是警示學子,但仍有其暗合之意。安石此為,意在讓每一位在此宴食的官吏都能明白,不要吃著百姓的血汗,卻忘了為官之本,勤政之責!」

    得,一通地圖炮。

    不光是衝著唐奕那句話去的,連王繹,還有府衙官吏,甚至是曹佾、潘豐這種來吃飯的,也一起教育了。

    王繹老臉一紅,心說,早知道王介甫會如此,這貨就是逮誰噴誰。此時尷尬,也算是自找的。

    此時,席上就沒有一個臉色好的。和著就王介甫一個覺悟高的,大夥兒都是尸位素餐的主兒。

    唯獨唐奕,眯著眼睛看著王安石。

    他還真不生氣,或者說,王安石有點正經的可愛,他被這貨氣樂了。

    鐺鐺鐺鐺......

    手指輕敲桌面,緩緩抬頭,「你累不累啊?」

    「嗯?」王安石一愣,什麼就累不累?

    正要問出口,唐奕就沒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

    「這世上只有一個唐瘋子,我就從來沒奢望所有人都變成唐瘋子。」

    「這世上也只有一個王介甫,可你卻希望所有人都變成王介甫。」

    ......

    「你說,你是不是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9
第724章 王安石的首敗

    「你是不是傻?」

    「噗!」

    「噗噗!!」

    「噗......」

    廳中登時絕倒一片,一言不合就放炮,這是一點都不含糊啊?

    曹佾苦笑著看向潘豐,那意思就是:看來,這飯是又吃不消停了。

    王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說白了,他瞧不上唐奕,更多的是因為文人的那股子酸腐氣,加上今天的不愉快。叫王介甫來則是出於一種惡趣味,還真沒有太大的惡意。

    讓兩個人吵吵架、拌拌嘴,讓癲王也感受一下王介甫的火力,這算什麼大惡?只不過是文人的傲嬌,老小孩兒一般的賭氣罷了。

    可是,哪成想,這個瘋子比傳說中的還暴躁,一言不合就開罵。那事情可就有點無法收拾了,若是傳出去,是他王繹使的壞,讓王介甫與癲王交惡,那別說是他自己,連老子王曾的名聲也要蒙塵。

    「呃......癲王。」

    「你閉嘴!」

    唐奕直接把王繹懟了回去,還是盯著王安石不放。

    「說,你是不是傻?」

    王安石一聽唐奕又重複了一遍,臉色更是陰沉。別看他平時也不少放炮,還動不動就說別人「讀書少」,效果和唐奕這句是一樣的。

    可是,他也沒說得這麼直白啊?

    你特麼才傻!

    而唐奕根本就不打算給「憤青王」還嘴的機會。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貨當官兒就是屈才了,應該把他交給馬克思。以王安石的行動力,**事業就全靠他了。

    「人有七情六慾,事有陰陽兩面,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王介甫一樣,把禁慾當成生活的一部分,你也不能想讓這個人間變成什麼樣兒的,這朗朗乾坤就得一定變成什麼樣兒的。」

    「人情、事故,以德唯尊當然好。可是別忘了,利己、物慾也是人情事故的一部分。事以從權、孤而思眾,這是我的老師用失敗換回來的教訓!」

    說到這裡,唐奕停頓了一下,誠肯地看著王安石。也許是現在的王安石也只有三十多歲,比唐奕大不子多少,更能讓唐奕產生出說一些心裡話的衝動。

    「王介甫,你不是凡人。」

    「將來有一天,登堂入室也非難事。希望到了那時你能跳出來看看身邊,不是誰都能理解《傷仲永》隱藏的暗喻,也不是誰都適用這則警世名篇,更不是誰都是觀文自醒的聖人!」

    「言盡於此,與君共勉!」

    說完這句,唐奕再沒留下的心情,起身離去,只留給廳中眾人一個無比拉風的背影。

    ......

    一屋子人頓時都傻眼了,說心裡話,大夥兒都沒聽明白唐奕說的是什麼。

    怎麼開始還一副「挽袖子就上」的姿態,說著說著,就成這個樣子了?

    而王安石......

    好吧,憤青王,大神王。

    真是日了狗了!

    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一頓教育,憤青王能舒服嗎?而且,偏偏這中間他一句話都沒插上。強辯無敵,一言不合就給別人扣帽子的大神王哪受過這等委屈?

    偏偏這還不算完。

    王繹略有犯賤的聲音適時傳來,唐奕這些話雖是雲裡霧裡,但卻說到王繹心坎兒裡去了。可算有人說句公道話了。

    「介甫博覽故典,當識兼聽則明之理啊!」。

    氣得王安石差點沒掀桌子,落井下石的傢伙!

    眼睛一立,「公坐不讀書耳,何以言安石?」

    你大爺!

    王繹登時無語,你才坐不讀書!你全家都坐不讀書!

    .....

    ————————

    這頓飯,唐奕是跑了,可是苦了曹佾和潘豐,好好的一個接風宴請,最後卻成了知州和通判的嘴炮大戰,二人是忍著煩悶吃完的飯。

    王繹更是氣結,本來是算計一道唐奕,結果,唐奕裝完就跑,把王介甫留下了。當真是偷雞不成失把米,倒讓這個邋遢大王氣得個半死。

    ......

    ————————

    第二天一早,風和日朗。

    唐奕剛起來,就被告知祁雪峰已經等在外面了。這才想起,答應了祁雪峰今天帶他去試一試新式帆船。

    這自無不可,本來現在來海州也沒什麼必辦之事,來這兒本身就是一种放松。

    遠洋船隊的出海時機也不是現在,原定計畫要來年開春方可成行。

    稍有海洋知識的人都知道,其實橫度太平洋到達美洲在氣候上並非什麼難事,北半球的信風帶長年刮的是西南風。

    所以,唐奕設計的路線是這樣的,開春船隊由海洲出,先到達東瀛,沿東瀛海岸線以東入太平洋,之後一路順風順水,一兩個月就應該能看到阿留申群島。

    阿留申就像是美洲大6伸進太平洋的一支玉臂,沿著阿留申繼續向東,就算是進入美洲大6的懷抱了。入秋之前,抵達後世的阿拉斯加,應該不難。

    到了這個時候,那塊富饒的處女地將展現在漢人面前,那上面的諸多寶藏,甚至會徹底改變大宋的生活方式。

    玉米、土豆、辣椒、西紅柿......

    還有橡膠,取之不盡的黃金,足夠唐奕買斷全世界的白銀。

    總之,信風帶會把大宋艦隊帶到美洲,唐奕只要避開嚴冬就可以了。

    至於熱帶風暴,那是船工們的事情,不在唐奕的考慮範圍之內。

    一直到來年開春,是王則海他們熟悉新船,試航準備的時間,而唐奕則有大把的光陰來浪費。

    既然祁雪峰已經來了,唐奕登時也是精神百倍,對君欣卓道:「你也別管我了,去把巧哥和福康都叫上,爺帶你們去吹海風!」

    君欣卓欣然點頭,唐奕能放下朝中的那些瑣事,她自然開心,滿心歡喜地去找巧哥和福康了。

    「對了!」

    「把宋楷、曹老二、潘國為他們都叫上,!咱們就當是海上郊遊了!」

    ......

    唐奕乾脆也不洗了,套好衣袍,直接去了廚房。親自吩咐廚下備些方便外帶的吃食,又讓僕役帶了麻將、軍棋、象棋、酒水果品。

    經他這麼一攪和,整個驛館都熱烈了起來。到海州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玩兒,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等一切準備妥當,十幾號人浩浩蕩蕩地出了驛館正門。每個人都是滿心歡喜,唐奕更是春光滿面、心懷大暢。

    可是,出門抬眼一望,登時有如兜頭一瓢涼水,澆了個透心涼。

    日!

    「王介甫?你來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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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棋品太差

    唐奕最不願意看到的人,應該就是王安石。

    還是那個緣故,唐奕不知道怎麼和這個人相處,不敢靠太近。可是,理性告訴他,這不是一個壞人。

    昨天那些話,唐奕雖然是有所期盼,但他還真沒抱太大希望。

    拗相公要是讓唐奕一通嘴炮就給罵醒了,那他就不是拗相公了。

    此時,王安石就站在街對面,顯然是在等他。還是昨天那副邋遢相兒,目測胸前又多了些油點子,估計是昨天吃飯新添的。

    「你來做甚?」

    唐奕是一點沒客氣,張嘴就是嫌棄。

    而王安石倒還鎮定,「奉知州之命,陪侍癲王殿下!」

    日!

    唐奕聞之一翻白眼,王繹這老貨還真是個不省心的。

    「他讓你來,你就來?你可以不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

    「......」

    「那到底是他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要來的?」

    「安石上請在先,不過,知州准許,方名正言順。所以,自然是知......」

    「停!」

    唐奕也是服了這位了。

    「即是陪使,那請你別一本老正的,好像誰都欠你錢的樣子。今兒個是出遊,跟著可以,少說道理!」

    王安石略一皺眉,「我來就是為了道理......」

    唐奕腦袋直疼,看來,這位是昨天沒佔到便宜,今天非要找補回來。

    立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要麼回去,要麼閉嘴,你挑一個。」

    最後,王安石還是妥協了。在憤青王眼裡,還是懂一點點變通的,不跟著怎麼說道理?所以,先去了再說。

    ......

    唐奕最後也是後悔給憤青王這麼一個選擇,就應該直接把他攆回去。

    總體來說,這個王安石不但邋遢、無趣、嘴臭、一根筋,而且人品還不怎麼好......

    都沒等他和唐奕說「道理」,唐奕就有把老王踹下船的衝動了。

    上船之後,眾人先是各自悠閒。

    曹佾、潘豐等人湊了兩桌麻將,就把桌案支在甲板上,吹著海風,摔著二五八萬,別提多美。

    蕭巧哥、君欣卓、福康,外加一個董惜琴,四個女人在後甲板煮茶、溫酒。

    出遊這種事兒,唐奕是從來不帶僕從使女的,要的就是自己動手的樂趣。

    祁雪峰則是圍著船工轉,心思都在那新式三角帆上。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出港之後一大段近海,往來的漁船商舟頗多,根本放不開度,船工只升了半帆。

    而唐奕見王安石獨自一人站在一邊挺沒意思的,忽得想起,後世史書上好像說過,拗相公善棋藝,好像下得還不錯。於是,主動邀王安石對弈一局。

    壞也就壞在這上面了,唐奕記得王安石善棋不錯,可他忘了,書上還有一句話——

    王荊公棋品殊下,與人對局未嘗致思隨手疾應,覺其勢將敗,便斂之曰:「本圖適性忘慮,反苦思勞神,不如且已」。

    這貨的棋品,簡直讓人無語。

    按說,和唐奕還頂著牛呢,你矜持一點啊,怎可暴露天性,受人以柄?

    結果,憤青王不負「耿直bog」之名,眼看要輸,立時眼歪嘴斜,呲牙咧嘴地叫嚷:

    「苦思之局,勞神,勞神啊!」

    隨手一揮,黑白凌亂,登時就下不成了。

    唐奕氣的臉都綠了,「你這賴皮,好生無品!」

    贏了王安石,也算是值得吹噓的一件事兒吧?特麼就讓他這麼賴過去了。

    王安石也非善類,登時面紅耳赤地反擊,「君子之弈,以小見大!汝之棋風,有若豺狼,窮思竭力,對的卻是小人之局,安石不恥也!」

    「哈哈哈哈......」

    卻是旁邊搓麻將的幾位同時大樂。他們現在倒有些同情王安石。

    潘豐一邊打牌,一邊偏頭插話,「你與子浩對弈!?簡直就是找虐!」

    「殊不知,他十六歲就殺遍開封,未有敵手。」

    「晏殊相公與之手談一局,氣的三天沒吃下飯,起誓願再不與之對弈。」

    王安石一陣呆愣,還真沒看出來,唐奕是個中高手。

    而唐奕也是被這貨氣樂了,「你管我是豺狼,還是虎豹?君子,還是小人?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能贏就是好棋。」

    好吧,唐奕的棋路是出了名的野路子,別說是王這石了,有時候把范師父氣的都想踹他。

    說起來,其實唐奕原本也不會下棋,實在是大宋娛樂太少,逼得他學棋娛樂。

    只不過,學的是大宋的棋,用的卻是後世的思維。

    這個時代下棋,講求的是君子之弈,淡雅之風。事有餘地,棋有分寸。

    見了唐奕這種野路子的功利下法,哪裡適應的了?這貨就是死纏爛打,絕不講分寸,能打死絕不打殘,能吃光覺不留劫。

    要是不知道,冷不丁和他來上一盤,非下出一身大汗不可。

    ......

    「以棋見智,以棋見心!」王安石撇著嘴,一本老正。「你這棋品,端不可取!」

    唐奕眼睛一立,「你這棋品,也不咋的!」

    「汝坐不讀書耳,何以言安石?」

    噗!!

    唐奕一口老血噴出來,和著是個事兒就能用讀書少這句噎回去是吧?

    正要飆,卻是船工過來說,已經出了船多的區域,可以升帆了。

    唐奕雖憤憤不平,但也得暫時放下,不與之爭辯。

    起身之際,眼珠一轉,行到潘豐等人桌前小聲提醒,「抓緊船梆!」

    眾人一怔,幾個意思?不過,以他們對唐奕的瞭解,八成這貨要使壞,下意識起身,靠到了船梆子上。

    賤純禮更絕,一個熊抱,抱著船梆子就不撒手了。

    ......

    唐奕行至船頭與祁雪峰並立,「白山兄不是說這帆慢嗎?且讓你見識一下!」

    祁雪峰昨天是說帆力不夠,可是今天上船這麼長時間早就感覺出不同。只是主桅半帆就與硬帆的滿帆度等若,要是滿帆,絕對慢不了。

    下意識攥緊船梆,滿心期待。

    「來人!」唐奕適時高叫。

    「滿風!升......球帆!!」

    「球......球帆?」

    船工登時一愣,主帆還未張滿,升球帆?

    「讓你升,你就升,哪那麼多事兒!?」

    唐奕一臉的壞笑,大聲吆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29
第726章 胸懷天下

    球帆。

    略懂帆船的人都知道,西式的軟帆船正面順風的利用率不高,比硬帆低上不少。但是,軟帆船沒有硬帆受力面積的制約,所以可以做得很大來彌補順風的不足。

    為了進一步提高順風航,又加裝了球帆,那就是船垂直海面的一塊四角帆。

    因為帆面吃風面積大,重心又低,幾乎與船平齊,所以是提最明顯的一塊帆。

    正面滿風的情況下,若是風力過大,都不敢張滿。因為帆力太大,有時候甚至能把木結構的船拉散架。

    中世紀的西方帆船為了追求度,有的還把球帆裝的比船還低,壓低了帆船重心,又快又穩。

    現在海面上雖然風力適中,但是主帆還沒升,就直接開球帆,船工們自然心有疑問。

    這要是......

    不過,唐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船工也只得照辦。

    砰!!

    帆繩的扣子一開,船一面大帆砰的一聲張滿,震得人耳朵麻。

    還沒等大夥兒反應過來,只覺船頭猛然向下一扎,有如脫疆之駒,直接就射了出去。

    得虧這是小船,若是大船,只此一下,不說散架,帆繩、桅杆也全得被拉斷不可。

    咣當!

    不出所料,毫無準備的憤青王一個不穩就載到了地上,摔得王安石是七葷八素,混身都疼。

    可是,王介甫這時候已經沒有心思和唐奕較勁了,滿腦子就一個想法:

    「怎麼這麼快!?」

    船上同樣震驚的,還有曹佾等人。包括祁雪峰,此時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度......」

    唐奕得意地看了一眼祁雪峰,「還能再快!」

    說著一聲令下,船工領命,升滿主桅杆大帆——三角橫帆,反正只要是塊布就都抻平了,船登時再升一大節兒,達到極限航。

    準確地說,這艘船還不是嚴格意義的軟帆船。因為唐奕不懂行,船工們為了求穩,主桅杆用的還是硬帆,只不過在副桅、前後,又各加了唐奕所設想的三角帆。

    所以,不光是船身是四不像,帆也是四不像,是硬帆與軟帆的結合體。

    不過,哪成想,歪打正著,就連唐奕自己也不知道,其實後世的帆船展到現代,最合理的帆力組合,就是硬帆加軟帆的組合。既有硬帆船的操控性,又有軟帆船的受風面積和航。

    只現在這艘實驗用船來看,用後世的單位來看,度已經達到了十節左右。換算成大宋的裡,大概就是每個時辰航行七十餘里。

    這個度已經很快了,比福船何止快上一倍。

    當然,這還只是正常航,若是合適的風向和海況,比如現在,度還能快上將近一倍。

    度與激情,不論古今,男人於度都有著近乎偏執的狂熱。

    除了6上奔馬,這世間能體驗極致的度也就只有當下了。此時,船行已穩,有如一支飛箭,在海上突進。

    眾人無不聚於船,腳下飛艦分海破浪,前方海風拂面掠過,幾隻鷗雀逐船而飛,久久不散。

    此等感受,絕非尋常古人可享。

    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程家兄弟,此時卻是擠到前排。程顥感嘆:「這就是唐師要求索四海的利器嗎?」

    唐奕笑罵:「怎麼,不夠利嗎?」

    「夠......夠!」程顥滿臉喜悅。「有此飛艦,航穿四海也屬易事。要是能證明天下是圓的,那就更好了!」

    程頤也接話道:「王則海此次出海,必要讓他一路向東航穿天下。要是真能佐證地圓之說,那唐師交代的任務我兄弟也就有把握了。」

    唐奕笑著搖頭,「想得美!王則海此去,不會航穿四海。」

    「為什麼?」二程急了。

    「地圓之說至關重要,王則海怎可......」

    唐奕道:「則海第一趟出航,只求穩妥,不求全功。」

    「可是......」

    「沒什麼可是!」唐奕不容有疑。

    二程的心思他懂,但不能急於一時。

    「怎麼?」卻是祁雪峰疑惑出聲。「這裡面有何門道?」

    唐奕解釋道:「這一次,我只想讓王則海沿信風東去,再到極南之地,沿海風而回,不打算讓他冒險。」

    「為何?」

    「若真如你我所料,天下至圓,那麼若是再向東行,應該就是大食之境,(那時候不管歐洲,還是西亞,國人都叫大食。)冒然前往,實屬凶險。」

    祁雪峰點點頭,心中仍有不解,怎麼二程這兩個小兄弟這麼希望證明天下至圓呢?

    「你們又不出海,怎麼這麼上心?」

    別看程頤比祁雪峰小上不少,可人家是正二八經的進士,自然倨傲。洋洋自得道:「出海對我們不重要,但是出海的結果對我們很重要!」

    「哦?」

    「少聽他顯擺!」唐奕玩罵一聲。

    二程這輩子是改不了了,記得剛入觀瀾的時候,就是這個欠揍的樣子,現在還是時不時地翹尾巴。

    唐奕親自給祁雪峰解釋起來。

    「你當知我心,要把恪物窮理之說融入儒道。」

    「我明白了。」祁雪峰一點即通。「你是要用天下至圓敲開一個破口!?」

    「對!」唐奕鄭重點頭。

    這船上沒有外人,也就不怕什麼說漏嘴了。

    他讓二程改儒,要把求索這個與儒家完全相悖的思維揉進去哪那麼容易。唯有用事實說話,把鐵錚錚的事實拍在那些腐儒的臉上,才有可能打開一個缺口。

    祁雪峰沉吟半晌,「那這麼說,『天下至圓』對子浩尤為重要了!」

    他和唐奕的理念相合,自然信他之言。

    ......

    可惜,祁雪峰忘了,唐奕也忘了,這船上還有一個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人物呢。

    「你要立說?」憤青王的聲音在唐奕身後響起。

    唐奕一怔,轉頭一看,這才想起王安石在船上。

    「怎麼,介甫不認同?」

    王安石搖頭,「立學證道,人皆可為,就算不認同,但安石不反對。」

    「況且,聽你等之言,非是考據舊理之腐學,倒與吾之理念甚合,可為佐證。」

    抬頭看向唐奕,「怎樣,你若有心,可願聽我講學?」

    ......

    啊呸!

    唐奕差點一口老痰淬他臉上。

    這貨還真是順桿兒就爬啊,怎麼老子到你那隻為佐證了?上來就想收編我?這貨也是夠可以的。

    倒是忘了,王安石也有一顆做聖人的心。所謂新學,倒還真的與唐奕的求索有點沾邊兒。

    之前說過,北宋也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

    呃......

    好吧,是儒家內部的百家爭鳴,有點本事的大儒都想重解孔孟之道,建立起新的儒家秩序。

    這裡面,二程、周敦頤成功了,把儒學改的更加操蛋。

    王安石屬於沒成功的,被二程給踩了。

    簡單來說,自漢代儒學復興以來,大體沿著兩個方向展:

    一個是考據之學;另一個是義理之學。

    前者顧名思義,就是不能廢祖忘典,一切都是老祖宗的好,一切都要按老祖宗的來。

    後者則由今文經學開啟。今文經學講究「微言大義」,比較注重從思想理論角度闡儒學。

    聽上去就是創新、窮理,好像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可惜,它雖開展了義理之學,但因其喜歡借天的名義立說,終於流為讖緯神學。粗俗的說教代替了哲理的論證,濃重的神學氛圍窒息了義理之學。

    很不幸,王安石就是新學,也就是義理之學的代表人物。

    用唐奕的話說,這就是借老天的名義忽悠人,特麼就是神棍。

    新學表面上看和唐奕的求索之學是一回事,可是內地裡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且,更戲劇性的是,現在站在這的程頤,後來就正面懟過憤青王,直言:「介甫之學,大抵支離。」

    王安石還想收編唐奕,收編二程?

    美的你!

    唐奕實在拿這可愛的王安石沒辦法,一臉無奈。

    「佐證還是算了。不過,哪天你要想通了,想給我當佐證,可以來找我,咱們再聊。」

    「......」

    於是乎,王大神又被無視了。

    唐奕轉頭繼續與祁雪峰聊天。

    「也不瞞你,大宋改新在即,篡儒是極為重要的一環。」

    「所以,天下至圓也就尤為重要。只不過,王則海你也看到了,雖然跟了我幾年,可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又有點愣。」

    「第一次出航就讓他走那麼遠,著實不動心啊,歷練幾年再說吧!」

    ......

    「你要革新!?」

    得,王安石又呆不住了。

    也許,這就是這人的可愛之處,唐奕不待見他吧,他還不生氣,遇上走心的話題還想摻合進來。

    一聽他又插話了,唐奕這回可不淡定了,王大神在改革上的殺傷力可比對立說的威力大得多。

    「停,停哈!你當什麼都沒聽見,這事兒你別摻合!」

    「你!」

    讓唐奕連著懟,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是王安石?

    「一個坐不讀書的瘋王爺,尚可言政,安石為何不可摻言?」

    你大爺!

    唐奕心說,你沒完了啊?只會這一句是吧?老子可是差點中狀元好不好?

    「黑子,把他給我弄船尾去!」

    「得勒!」

    黑子笑著上前就伸手,倒也不用強。說實話,這個邋遢官兒挺好玩兒的,最起碼這世上可是少有人能讓大郎這般吃癟。

    王安石那小身板肯定掙不過黑子,只得乖乖被架走。不過,要是這麼就算了,他也就不是拗人了。

    不是不讓我摻言嗎?好,咱自己來,不比你癲王差!

    回去之後,憤青王一宿沒睡,奮筆疾書,極盡才華,寫了一道洋洋萬言的奏摺,還起了個十分霸氣的名字——《上官家言事書》。

    唐奕要是知道因為自己的一頓擠兌,王安石的萬言書提前了一年問世,非得吐血不可。

    ......

    ——————

    當然,這些是後話。

    此時的前甲板少了王安石,立時輕鬆不少。大夥兒吹了一會兒風,祁雪峰又開始研究唐奕的新式帆,其他人則是再次坐到一塊,打麻將的打麻將,喫茶的喫茶。

    在京中雖然守著回山這塊寶地,可是心不靜,自然也不得清閒。此時船木淡香、藍海為伙,又有好友知交左右為戲,這才是真正的悠閒、真正的寧靜。

    午間,船就停在海上,大夥兒垂鉤海釣,現釣現做,好不愜意。

    唐奕玩瘋了,趁著董惜琴不在甲板,三兩下脫的只剩一條襯褲,撲通一聲就跳到了海裡。

    秋天的海水微涼,卻也不難受,盡情撲騰,盡情游曳。

    眾人看得眼熱,也想下水,可是苦於船上還有福康、蕭巧哥等人不好放肆,只得在船上吃味地罵唐奕,罵他是個瘋子,想一出是一出。

    而船上年紀最大的三人,曹佾、潘豐、祁雪峰倒是安靜,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看一眾年輕人嬉笑玩鬧,看唐奕游魚入海,自在混然。

    「年輕真好啊......」

    潘豐不由一聲長嘆,甚是羨慕。

    曹佾則笑道:「國為兄也不算老。」

    「嘿!」潘豐訕笑附和。「說起來,咱還真不覺得老。」

    「最起碼在京中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比大郎還年輕。」

    「這傢伙比我心事還重,看上去比我還老!」

    「是啊!」曹佾也嘆。「大郎不容易。」

    祁雪峰詫異地看著二人,其實他之前只覺得唐奕思維跳脫,與曹國舅和潘國為也只是生意、利益上的往來。現在看來,倒是不然。

    別看潘豐年近五十,曹佾也比自己還大一點,近四十歲了,可是與唐奕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不然,以他們的身份,卻是說不出這樣的感慨。

    此時,船上眾人沒有什麼爵勳之見,貴賤之別,祁雪峰自然而然地問出口。

    「子浩不易,來源於范師、陛下的期許?」

    曹佾看了祁雪峰一眼,「都不是。」

    「沒人在奢望他什麼,更沒人向他索取更多。」

    「那是什麼?」祁雪峰不解。「累財之不易?」

    「累財不易?哈!」潘豐大笑,與曹國舅對視一眼。

    「你知道他有多少錢嗎?累財不易?唐子浩要是累財不易,那這天下就只剩下窮鬼了!」

    「呃......」祁雪峰一陣茫然。

    他知道唐奕有錢,但還真不知道他有錢到什麼地步。

    想來也屬正常,若非知情之人,恐怕沒有人可以知道唐奕的財富到底有多大吧?

    祁雪峰依舊不解,卻是曹佾看著唐奕的身影悠然開口:

    「他的不容易,你理解不了的......」

    「世人只道唐瘋子癲狂奇才也,瘋人隨性爾。卻不知,在其癲狂的面皮之下,裝著的,卻是整個天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4
第727章 縱橫四海

    胸懷天下?

    祁雪峰微微一怔,良久無語。

    潘豐一見祁雪峰那個神情,也頗有幾分感慨地插話道:

    「都說我兄弟罷殿試、拒官封,瘋瘋癲癲,踰越禮教。可是,有幾人明白,大郎拒了朝廷的封,可身上卻挑著大宋最難當的官。」

    「最難當的官?」祁雪峰疑道。「什麼官?唐奕不是只有一個爵位在身嗎?」

    「隱相!」曹佾順口接道。

    轉向祁雪峰,一字一頓地補充道:

    「布、衣、卿、相!」

    「布衣卿相?」

    祁雪峰半天也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海中游曳的唐奕。

    「布衣......還卿相?」

    他也是布衣之身,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怎麼?」曹佾見他表情變幻,輕笑出聲。「你不信?」

    不怪他不信,不瞭解唐奕的底細,又有幾人明白他身上的擔子,還有權柄呢?

    「不是。」祁雪峰的回答讓人意外。

    「信倒是信的。只不過,這布衣卿相,無品權臣......」

    「怎麼就聽著比正經八百的宰相還要拉風呢?」

    「哈哈!」曹佾大笑。「還真就比正經宰相還拉風。」

    ......

    ————————

    船在海上停了好久,唐奕也游了好久,直到即將返航才戀戀不捨地爬上了船。

    福康見他打著赤膊,一身紮實肌肉哪像個讀書人,更別提是剛從水裡出來還滾著晶瑩水珠兒,不由一陣面熱。

    一邊把衣袍親手遞過去,一邊嗔怪道:「只顧自己痛快,卻是害得惜琴姐姐不敢出艙。」

    唐奕嘿嘿嘿地傻樂,也不搭話。披上袍子,歡聲高喝:

    「回去嘍!」

    ......

    本就走的不算遠,只一個時辰,海州大港就已經隱現輪廓。

    昨日隨親登巨艦,可是今天再看,祁雪峰已經難以抑制心中激盪。

    登船,只臨一船一艦之美。可現在卻是「悍舟如龍百多數,橫臥幽港掩半天。」

    太震撼了!

    祁雪峰被眼前之景深深吸引,靜立船頭,不願挪開一絲目光。

    曹佾、潘豐又走了過來。

    「怎麼樣?大宋有尋海重器,只看看就覺提氣吧?」

    祁雪峰深以為意地點頭,「若能掌舟長天,縱橫四海,那就此生無憾了!」

    曹佾不著痕跡地與潘豐對視一眼,皆有笑意。

    「這麼說,白山願意執掌這支艦隊?」

    「嗯?」祁雪峰一怔。

    什麼意思?

    只見曹佾此時臉上半分玩笑欠奉,鄭重地看著祁雪峰。

    「你願意執掌這支艦隊,縱橫四海嗎?」

    ......

    「你看你,比某家還急!」卻是潘豐接過了話頭。「抽冷子這麼一問,白山不愣才怪!」

    轉向祁雪峰,見他還沒反應過來,「咱老潘是個直腸子,也就不繞彎子了。」

    一指前方。

    「船隊有了!」

    「航線有了!」

    「船員也有了!」

    「可是,少一個代替大郎橫游四海的船長。」

    「你是說......」祁雪峰終於明白了。「你是說,讓我來執掌這支艦隊,遠洋海外?」

    「對!」

    曹、潘二人異口同聲。

    「直說吧,起先,大郎是想培養王則海來領導這支船隊。可是,那小子你也看見了,就是個愣頭青。」

    「再之後,倒是那個沈存中合適。但是,黃河治理在即,沈存中在這個關鍵時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海的。所以......」

    說到這裡,曹佾接過話頭,「所以,也就唯有白山賢弟可以勝任了。」

    「白山知書懂禮,通恪物之學,曉航海之道,對於大郎的那個六分儀也能玩得轉,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

    祁雪峰一陣陣蒙,下意識問道:「這是子浩的意思?那為什麼他自己不親自來說?」

    曹佾登時苦笑,「大郎若是張得開這個嘴,我二人也就不當這個說客了。」

    左右掃看,卻是沒見到唐奕的人影,也不去管他。

    「他是真把你當朋友,是不會主動開口至白山於險地的。」

    潘豐急忙接道:「可是,靠他一個人實在是力不從心。朝中在下一盤大棋,少不得大郎;觀瀾幾大家子人要他拿主意。遠航之舉,實不可再讓大郎分心了。」

    得,祁雪峰算是聽出來了,這兩人一唱一喝,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

    可是,同時他也聽出來了,唐奕這個布衣卿相也沒那麼好當。

    「讓我想想......」

    潘豐一見祁雪峰猶豫了,急忙叫道:「還想什麼啊?就是出去溜躂一圈兒唄。」

    曹佾也是語重心長道:「我知你志在功名。無非就是官嘛?這個你放心,只要你答應,這個官我親自去找官家要!」

    「對對!」潘豐瞪著眼睛叫喚。「這是理所應當,出去了就是代表皇宋,總要師出有名。」

    祁雪峰無語苦笑,「官不官的,我倒不在意。只是雪峰家中尚有妻兒,我若遠遊,那娘倆兒可就......」

    ......

    直到最後,祁雪峰也沒定下來去還是不去,只說回去好好想想。

    他確實要好好想想,縱橫四海說起來的確挺拉風,可是真要落到實處,卻是另外一回事。

    宋人不進遠海,離了海岸,那片汪洋一切都是未知。

    航向大海的盡頭,這話一聽就讓人心生敬畏,祁雪峰又怎麼可能草率而定呢?

    ......

    ——————

    這些天,唐奕當真是清閒了下來,除了一個憤青王天天以陪使之名在身邊晃悠,其餘一切安好。每天就是曬曬太陽、打打麻將、下下棋。

    嗯,下棋就算了,至今他和王安石也沒下過一個完整的棋局。

    總之,好像之前的那些麻煩真的就扔在了開封,沒有隨之而來一樣。

    不過,唐奕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來找他。而且,這個麻煩,還是到海州之後惹下的。

    王繹那個小心眼兒,參了唐奕一本。

    ......

    說起來,這一本若是放在平時,屁事兒都不當。

    別說唐奕現在身為癲王,就算是一席布衣之時,他吵吵兩句天下至圓,又能有什麼?誰要是拿這個說事兒,誰就是找抽。

    可惜,現在不同。

    汝南王那一窩瘸腿還沒下床呢,滿朝的文官進退惟谷。治癲王,唯恐引火燒身;不治他吧,又說不過去。放下私慾,就算心裡那個坎兒也過不去。

    於是,王繹這紙奏報算是趕到了點子上。

    天下至圓?有悖常倫。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4
第728章 歪打正著

    儒家就是這麼尿性,他們說的真理就是真理,甚至就是常倫。

    正愁找不到宣洩口兒,滿朝文臣樂壞了,可下抓住了這瘋子的痛腳。

    呵呵,其實痛腳不痛腳倒還是其次,他們樂的是,終於有個「台階」下了。

    .....

    王繹雖然不待見唐奕,雖然很想看這個瘋子的笑話。可是,王恪之畢竟離「小人」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畢竟他是王曾的兒子,與范仲淹等一眾君子黨人淵源頗深。

    可以說,是王曾提拔了范仲淹,范仲淹也記著王曾的好。王曾死後,其對王家頗有照撫,在王繹的仕途之中起到了正面的作用。

    所以,在關鍵時刻,對於唐奕這位范公門生,王繹不能落井下石,反倒要拉上一把。

    沒錯,他這一本本來就是好心,說白了,就是一個順水人情,以小掩大,以輕蓋重。既讓朝野上下有一個台階,又不痛不癢地順手釋放接船的怨氣。

    這一本到了開封,連趙禎都樂了。心道,王恪之這回倒是懂事。

    汝南王府的事情他能拖,但是早晚要有一個黑白。唐奕闖府行兇是事實,就算再不罰也是一個污點,於他不益。

    而這個奏本一到,稍做周旋處理的同時,順手把汝南王府的事情一併解決,並非難事。

    畢竟朝中除了那一家,誰都想這事兒快點過去。

    可惜,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小事兒,是好事兒,只有唐奕知道,這回讓王繹坑出翔了。

    說心裡話,要是換了別人,或者換了別的事兒,有什麼啊?正常流程就是官家問責,唐奕也上一本領罰的摺子。

    語氣誠懇點,承認不該私習天文,承認妄言廢禮,再說點軟話,知道錯了,以後改之類的就過去了。

    趙禎最多也就是罰個一年半年的奉就算了事。

    可是,這個錯能認嗎?

    他的天下至圓不是猜測,而是親眼所見。

    他的天下至圓也非沽名釣譽的論述,而是要撬動儒學的一個支點。

    今天他認了錯,那以後船隊真的帶回天下至圓的鐵證,他再翻供,那誰還信他?

    王繹這回算是好心辦壞事兒,本來屁大點兒事,卻沒想到,這個屁正趕在了犯痔瘡的時候。

    ......

    ————————

    「你最近倒是清閒,也不怕我哪股火上來,把你的腿也打折了?」

    已經入冬,海州的冬天一點不暖和,又陰又冷。

    此時,唐奕窩在房中,就差沒抱著炭盆與王安石下棋了。

    王安石正端著棋子舉棋不定,對於唐奕打斷腿的威脅倒是一點不怕,「安石屑言謊。」

    「呸!」唐奕恨恨地淬了一口。「誰讓你說謊了?你不說不就得了!」

    只見王安石一聳肩,「知州問起陪駕癲王的細節,自當詳述,怎可不說?」

    唐奕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貨的表情裡有幾分幸災樂禍。

    特麼天下至圓,就是從王安石這裡傳到王繹那兒去的,進而傳到京師。

    咬牙道:「那王老兒是閉門不出,否則必讓他好看!」

    王安石輕笑抬頭,「認下不就壞事變好事兒了?」

    「認!?」唐奕一翻白眼,認了再想翻供可就難了。

    這段時間,唐奕一直在死扛。

    趙禎都急了,明明領個罰就了事的簡單局面,也不知道這混小子在死扛什麼,是跟他在賭氣?

    心裡是這麼想的,可面上卻不能讓王安石知道,頗有幾分自傲地道:「我唐瘋子說出去的話,還有收回來的時候嗎?」

    王安石聞之,又好好看了唐奕一眼,一抿嘴,笑了。

    「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子浩與安石很像。」

    「......」

    只聞王安石繼續道:「大丈夫存於天地,浩然正氣,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得是對的。怎可食言而肥!?」

    唐奕是聽夠了這貨的那些大道理,「行行行,你披上袈裟就可坐化成佛!」

    「走棋,今天說好了,必須下完全盤,不可再賴!」

    而王安石聽罷,戀戀不捨地又看了看棋盤,其實他已經是山窮水盡,敗相盡露了。

    把手裡的棋子一扔,「今天......也留一個殘局吧!」

    抬頭看向唐奕,「明天我就不來了。」

    唐奕本來還想損他幾句,可見他說明天不來了,而且說的還這麼鄭重,不由一怔。

    「怎地?王老兒給你安排了差使?」

    王安石搖頭,「非也,是朝廷給我安排了新差使。」

    「嗯?什麼差使?」

    「資政殿直學士、權支度司判官。」

    噗!!

    唐奕一口老血飆了出來。

    「你......你要回京!?」

    「怎麼?」王安石還是那副死魚樣子。「我就不能回京?」

    一邊小心把棋子裝盒,似有留戀。一邊言道:「其實,旨意半月前就下來了,收拾準備,卻是到了不走不行的時候了。」

    「......」

    如果唐奕沒記錯,原本的歷史之中王安石可不是這個時候回京的,甚至在當下,他才在海州呆了一年,正常情況也不可能回京啊?

    還好,沒讓唐奕詫異太久,王安石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之前上了一本長奏,幸得官家賞識,特召吾入京。」

    「長奏?什麼長奏?」

    王安石大笑!也不說是什麼長奏,只道:「這世間不只你一個能人!安石也在求索革新之道。」

    唐奕心裡咯噔一下子...哭喪著臉道:「不會是...什麼萬言書之類又臭又長的東西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

    唐奕差一點仰天長嚎!時也命也!

    怎麼怕什麼來什麼!?海州跟他犯衝啊?

    ......

    「王介甫!」唐奕回過神來,立時瞪著王安石...

    良久,就在嘴邊的話卻是怎麼也沒說出來。

    「算了...那是你的前程。」

    他本想勸他別入京,可是...

    這是王安石!

    先不說會不會聽他的,單是這個名字,唐奕又有什麼資格阻止他登堂入室呢?

    說心裡話,唐奕不討厭王安石,對他的那些微詞,也都是理念上的不同。遠沒到憎惡的地步。

    這是一個和老師一樣,很純粹的人。朝堂上多了這麼樣一個人,是大宋的幸運。

    況且,王安石只是犟,不是傻。若他真的進入到文富的那個圈子,接觸到唐奕的改革之道,不一定就非抱著自己的那條路不放。也許並不是阻力,而是助力。

    「王介甫....」唐奕鄭重的看著王安石「只求你一件!」

    「什麼?」

    「多跟司馬君實學學...」

    ......

    不知道這對宿敵,是注定死磕到底,還是變成朋友呢?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4
第729章 吳育歸來

    現在的司馬光,與原本歷史之中的司馬光,在政治傾向上已經有了根本的不同。

    他不但非是守舊派,反對改革,反而是如今觀瀾系中一位相當重要的中層官員。

    其實,就算是原本的歷史,司馬光反對的也不是改革,而是石安石理想化的硬來。

    只不過,鬥爭這個東西實在太可怕了,鬥來鬥去,不論是王安石,還是司馬光,都偏離了原本的初衷。

    如今,唐奕倒希望他們可以成為朋友,而非敵人。這兩位未來大宋最閃耀的風雲人物若是能聯手,那還有什麼幹不成的事兒?

    可惜,唐奕還是想多了,一山難容二虎,宿敵就是宿敵。像文、富這般雙星同耀的局面,也是因為兩人的性格一硬一軟。可讓司馬牛和拗相公這兩個強勢的人學文、富,可能嗎?

    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用後世騷包一點的詞語,這兩個人應該叫作——羈絆。

    ......

    一聽唐奕讓他跟什麼司馬光學學,王安石拗勁立馬就上來了。

    「司馬君實是誰?安石何需學人?」

    好吧,天老大,地老二,憤青王服過誰?讓他去向一個不知名的司馬什麼看齊,沒直接掀桌子,就算是給唐奕面子了。

    「你吧......」唐奕歪著腦袋看著王安石。「情商太低,還真不如司馬光。」

    「情商為何物?」

    「呃,就是說,你一根筋!」

    王安石不說話了,冷冷地看著唐奕。

    其實,這個唐奕從見第一面開始,不知道為何,就好像對自己有所防備,王安石雖然心有不解,卻一直也沒太放在心上,可是現在都直接罵他一根筋了,憤青王有點忍不了。

    「殿下厭惡安石?」

    「沒有!」唐奕急忙否認,真談不上厭惡。

    王安石聞之點頭,「吾也覺得殿下不至如此。」

    「畢竟安石是朝廷的官,還輪不到殿下厭惡。」

    「噗......」

    特麼說你一根筋吧,你還不服氣。三句話不把人聊出火氣來,就算你說話過腦子了。

    「誒!」長嘆一聲。

    唐奕抬頭看著王安王,「說句實話,我不厭惡你。但是,我忌憚你!」

    「嗯?」

    唐奕誠然道:「一個太過執拗的人,在官場上是混不下去的。」

    「比如我......」

    「可是,一個太過執拗的人一旦在官場混得下去,那他所帶來的破壞力也是常人所無法比擬的。」

    王安石眉頭一皺,「你在說我?」

    「那你以為我在說誰?」

    「可是,這個朝堂不應該破壞一下嗎?」

    「應該,但非介甫想像中的那種破壞。」

    「......」

    二人沉默下來,唐奕一眨不眨地盯著王安石,而王安石在思考唐奕的所謂「應該」。

    良久,王安石緩緩搖頭,從懷疑到堅定。

    「我知道殿下的意思,可是,恕難從命!」

    支起身行,「對即是對,非即是非!大宋要自強,就不能瞻前顧後。安石自從踏入官場那一天就知道,若吾也圓滑轉圜,與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又有何分別?」

    見唐奕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王安石沒有一絲動搖。

    「吾生來如是,若真如殿下所言,破壞了什麼,那就讓安石第一個倒在這破敗之中吧!」

    「告辭!」

    ......

    唐奕有點腦袋疼,一是沒說服這頭倔驢有點懊惱;二是,特麼老子也是腦袋進水,和這頭倔驢說這些干什麼?他要是會轉彎兒,他也就不是王安石了。

    純屬自己找罪受。

    ......

    ————————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平常。

    王安石走了,踏上了通往權力巔峰的征程。

    臨門前,還特意與唐奕辭行。唐奕也算豁達,再不提那些煩心之事。只是祝願這頭倔驢前程似錦。

    其實,想解決了這個麻煩很簡單。以唐奕的本事,老賈都能架空,那一家子都能幹瘸,何況一個還沒成氣候的王安石?一封書信,保準他在朝中過得欲死欲仙,沒幾天就放到京外再也別想回來。

    可是,唐奕沒這麼幹。王介甫再怎麼著也是個英雄,不應該被埋沒。再者,現在也不是十年之後,沒到他一個支度判官攪動風雲的時候。

    王安石一走,王繹倒也沒給癲王再派陪駕。這老頭兒也算識趣,知道癲王正找他呢,索性也不去觸這個霉頭。

    其實,王恪之也委屈,我這是在幫你,你還不識抬舉,純是有病。

    ......

    年關之前,唐奕特意讓曹佾回了一趟京城,又從海州運了一批海貨回去。一部分孝敬觀瀾的老師,一部分則是分給京中各家相熟的勳貴官員,王安石也有一份。

    還有一批年貨,不光是海鮮,囊括了年節用度,都是珍稀之物。這是特意是送到宮裡去的。

    還讓曹佾給趙禎帶了句話:

    「孝敬您老,別委屈了自己。」

    而趙禎也讓曹佾給唐奕稍了句話:「少氣我兩次,比什麼都強!」

    趙禎還是生唐奕的氣,怪他不肯順著天下至圓的那個台階下來。

    曹佾不但帶回了趙禎的怨氣,還帶回來一個人——孫郎中。

    而就在孫郎中到海州的第三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黃昏,一艘從燕雲南下的海船停在了海州港。

    不等船上的人下來。在港口凍了一天的唐奕和王繹等人就急急地奔上了船。

    吳老相公,病重歸來。

    ......

    其實,吳育入燕雲之前身體狀況就不算太好。可是,那時燕雲初復,幾個個州的土地百廢待興,吳育哪還顧得上自己。

    這一年的光景,老頭兒又是獨撐一路之地的軍政兩務,又要管民生,又要操心邊事,還要把當了百年遼人的漢兒變成大宋子民。政務何其繁冗?入冬之後,老頭兒就撐不住了,終是病倒。

    趙禎得知,先是急派御醫北上,可仍不見好轉,且每況欲下。趙禎只得再下旨意,召吳育回京修養。

    可是,臨從燕雲回來之前,又傳來消息,說是吳相公的情況不妙,好像是挺不到開封了。

    沒辦法,只得勞煩孫郎中跑一趟,直接到海州來接應吳育。

    此時,唐奕急步沖上船去,直奔艙中。

    「老頭兒!」

    「你可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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