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3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8
第740章 出海都比去涯州強
  
    宋楷這孫子是真能忽悠。

    忽悠他老子說回家修宗祠,結果卻是和唐奕跑到海州去了。然後,又拿著宋狀元的回信來忽悠唐奕,下一站就是海對面兒了。

    唐奕就納悶兒了,這貨到底是跟誰學的,咋就這麼「壞」呢?

    「都是你......」

    好吧,宋庠心中靈犀,馬上就給出了答案。

    一點沒因為不是唐奕鼓動宋楷出海而給唐奕好臉色,此時指著唐奕大罵。

    「早就該讓為庸離你遠些,習得一身惡習,卻是連老夫都騙!」

    唐奕一翻白眼兒,真是拉不出屎賴地球沒有吸引力,過不去河賴褲襠大啊,說的你兒子好像原本是二十四孝中國好兒子似的,那傢伙原本就是個坑爹貨好不好?

    可是,看宋庠癱在地上那副可憐相兒,唐奕又不好意思和他硬剛。

    宋狀元這輩子幾乎是圓滿了,唯一的弱點就是家裡這個小兒子。本就寵的不得了,現在遠赴海外,還不把他疼死?

    不情不願,又於心不忍,悻悻然上前,與曹潘二人一起把宋庠扶起來。

    「這次算我欠相公的。」

    「欠?」宋庠不依不饒。「怎麼欠?吾兒要是回不來,你還的起嗎?」

    「相公,放心吧!」卻是曹佾出來幫腔。「相公是沒見過大郎的百舟船隊吧?」

    「不誇張地說,那簡直就是不可能沉沒的巨艦,為庸肯定出不了什麼事兒。」

    唐奕也是煩躁,嚷道:「他要回不來,我賠你個兒子,這總行了吧?」

    宋庠聽了曹國舅的話已稍有心安,再聞唐奕說還他個兒子,瞪時一撇嘴,嫌棄地橫了唐奕一眼,「老夫可不要你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嘿~!」

    唐奕這個鬧心啊,誰說我要把自己賠給你了?

    可惜,不等他嗆聲,宋庠順著話頭往下一順,「說到不省心,你小子趕緊服個軟,讓陛下省點心吧!」

    唐奕聞之,無語苦笑,怎麼忘了這個茬兒......趙禎把富弼和狄青都搬出來了,又怎麼會忘了宋公序這個「饞臣」。

    「不是,你到底是來跟我要兒子的,還是來給陛下當說客的?」

    「兒子也要,話也要說!」宋庠還挺理直氣壯。

    指著唐奕的腦門兒開始倚老賣老。

    「不是,你們這些小輩怎麼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你多大了?還和陛下使小性子?趕緊認錯,早點回京!」

    唐奕神情漸斂,「此事奕已經做出了交代,就不勞煩宋相公了。」

    「嗯?」宋庠一怔。「交待完了?」

    狄漢臣和富彥國把這小子拿下了?左右看看曹佾和潘豐,雖然表情古怪,可是眼神裡那個意思,還真是有了結果。

    「交待......完了啊?」宋庠終於沉靜下來,神情恍惚。

    說白了,一個在官場混跡了這麼多年的老油條,什麼看不通透?就算宋楷在心裡再重,但木已成舟,他就算來找唐奕拚命,又能怎麼著,不過是借題發揮,看看能不能幫上官家一把。

    沒想到,富弼和狄青把活兒都幹了。

    立時沒了待下去的慾望,悻悻然就往院外走,還不忘數落唐奕兩句:「早點服軟,何必鬧的這麼不愉快?」

    ......

    「陛下還是太慣著你了,換了別人,誰有這膽子和陛下頂牛?」

    唐奕也是無語,有時候人緣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一個個都是長輩,說你幾句,除了聽著,連反駁都不行。

    「對了,你是怎麼交待的?」

    走到了院門的宋庠無心一問。

    唐奕答道:「我去涯州,不與陛下難做。」

    「哦,涯州......也好......」

    「嗯!?」宋庠猛的頓住,這才反應過來。

    「涯州!?」

    呆愣愣地看著唐奕,「你要去涯州!?」

    唐奕一攤手,「這不正好嗎?我去那兒躲個清閒,陛下對群臣也有交待,大夥兒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一舉三得,多好!」

    「......」

    唐奕說完,宋庠在門口定了許久,最後一句也沒勸,一句也沒罵,只是黯然回身。

    「幸好為庸出了海,不是跟你去那個鬼地方!」

    ......

    等宋庠都走沒影兒了,唐奕才對曹潘二人苦笑,「有那麼嚴重嗎?特麼去涯州還不如出海來的舒服?」

    二人很肯定的點頭:

    「有!」

    ......

    ——————

    其實,曹潘二人也不明白,唐奕為什麼一門心思要去涯州。

    古書云:

    南嶺遐阻,人強吏懦,豪富兼併,役屬貧弱,俘掠不忌,古今是同。

    人雜夷獠,不知教義,以富為雄。父子別業,父貧乃有質身於子者。

    意思就是說,那破地方煙瘴氣流毒、林深人稀,根本不懂禮教,六親不認,有錢就是大爺,老子給兒子當兒子都是常有之事,官府更是形同虛設。

    唐奕這個癲王在京師呼風喚雨,不可一世,到了涯州......

    呵呵,屁都不是。

    而且,還有一點,使得現在的涯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險惡。

    事實上,自漢時囊入華夏版圖開始,到明清徹底開發為止,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亂過。

    因為前幾年的儂智高叛亂,把涯州稍稍建立起來的一點點秩序徹底打亂了。

    當年,儂智高一直打到了海南,佔領了涯州。可是,這地方太荒,連儂人都沒看上。打下來之後,派了一些儂人駐守,然後大隊人馬就撤回了內陸,再也不管了。

    後來,狄青平叛,把廣南兩路的儂人清繳,也是因為海對面的瓊州、涯州太荒,沒興趣,所以也沒管。

    如此一來,儂智高一敗,海南的儂軍群龍無首,被當地的土箸趕出了城郭。這下可好,海對面全是宋軍,回不去,海南島上的原住民又彪悍打不過,乾脆落草,當起了山賊海匪。

    現在,那個島上是盜匪橫行、豪強雄踞,還有一些疍民靠海為生,抱團自衛。

    數來數去,就是沒官府什麼事兒。

    你就說,唐奕非去那兒湊什麼熱鬧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8
第741章 躲的那麼遠

    開封。

    唐奕一走,趙禎在回山呆的也是索然無味,於是早早擺駕回京了。

    對此,朝臣們也是心知肚明,這唐瘋子在官家心中的地位當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而文彥博若是聽了這話,必定會大聲吐槽,一般人?二般人也比不了啊!

    現在,朝中局勢微妙,有過慶歷教訓的趙禎更是不敢妄動,這段時間,文彥博除了黃河治河之政,再沒敢有大的動作。

    他更知道,趙禎的脾氣也是越來越不好,時不時就要發上一回。今日早朝過後,就讓趙禎從福寧殿裡哄了出來,弄得他一腦袋的包。

    包拯、唐介、范鎮、司馬光幾人頗為同情地聚到一處,想安慰一下文相公。

    這段時候,文彥博壓力不小,既要應付朝臣,又要忍著官家時不時的小脾氣。

    「老夫這是何苦?」

    面對幾位同僚,文扒皮也是倒開了苦水。

    「早就該想到,陛下離不開那個小瘋子,何必讓他出京!」

    說心裡話,唐奕出京,這裡面文彥博有責任。只是沒想到,趙禎雖然默許了他的做為,可是,好像這位陛下似乎更願意那個小瘋子天天來氣他。

    「現在倒好,卻是有得苦頭吃了。」

    包拯和唐介聞言,對視一眼,卻是沒出聲。

    放在以前,這兩門炮是要噎文彥博幾句的。子浩就不是心向名利的人,你非得多那個心眼兒,怪誰?

    范鎮倒是有點同情文彥博,「要不,讓陛下把他召回京算了?」

    「召回京?」文彥博眼睛一瞪。「哪有那麼容易?他一回來,朝上還不炸了!」

    「可是,子浩不回來......」卻是身份最低的司馬光說話了。「諸事皆滯,如何為繼!?」

    「......」

    文彥博不說話了。

    司馬光可以說是唐奕一手捧起來的,他當然希望唐奕回京。而且,他說的也有道理,這事兒就這麼懸著,官家不敢動,他文彥博更不敢動!

    「算了!」文彥博一陣氣餒,騰的站起來。

    「老夫這就去與陛下說請,就讓那小子回來,讓他自己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剛要出去,門下走吏進了文相公的職房,手裡還拿著一紙蠟封奏摺。

    「相公,燕雲富相公急奏!」

    「哦!?」眾人一怔,富弼急奏?

    文彥博急忙接過,打開一看,忍不住感嘆:

    「陛下所料不錯,那小子果然跑到幽州去了。」

    再往下看,就不淡定了,「老夫這就去見駕!」

    說著,一陣風似的衝出了職房,留下三人,一臉的便秘。

    這文彥博也有不靠譜的時候,你倒是先說說,奏摺上寫了些什麼啊!?

    ......

    福寧殿中。

    趙禎一聽是有關唐奕的奏報,登時忘了與文寬夫還生著氣呢,急急的把他傳進來,第一時間翻開奏摺。

    只看前面,趙禎忍不住露出喜色,喃喃笑罵:

    「這個混小子,還是那般唯利是圖......」

    「簡直不像話,為了一點金礦,都把手伸到人家鼻子底下去了。」

    嘴上雖這麼說,可是笑模樣卻是一點兒都沒少。大手一揮,「擬道旨,著令漢臣點五千禁軍與他。既然東瀛也不當那是好地,佔了就佔了吧!」

    說完,又覺不妥,「告訴狄漢臣,不可以朝廷明義佔島。」

    「臣,遵旨!」

    文彥博小心應著,他知道趙禎還沒看到下面,要是看到,說不定又要發火了。

    果然,趙禎本來欣喜,可是越往下看,越是不對,神情更是越來越冷。

    到了最後,大宋官家呆若木雞,足足有一刻鐘一動未動。

    「陛下......」文彥博擔心地開口輕喚。

    「卿下去吧......」卻是趙禎悠悠令退。

    聲音不大,可是傳到文彥博耳中,卻比早上那遭更讓他渾身發涼。

    不敢有違,無聲退下。

    待文彥博終於出了福寧殿,殿中只餘趙禎和李秉臣......

    嘩啦,奏摺隨手而落,散於地上。趙禎宛若不知,頹然轉頭。

    「他......」

    「他竟然要躲朕,那麼遠......」

    李丙臣一時無答。

    這次,他也不知道怎麼幫唐奕圓這個場了。

    ......

    ————————

    唐奕在幽州等了七天,才等回官家的詔令。

    五千人馬足夠他暫時控制佐渡島,至於以後怎麼管東瀛要這個島,趙禎沒說,但也肯定放在心上了,就不用唐奕操心了。

    還有一個事,趙禎在旨意裡也是一字未提。

    那就是,唐奕讓富弼轉告趙禎的那句話。

    沒有挽留,沒有怒罵,就好像唐奕根本沒說過,趙禎也根本不知道。

    唐奕不知道,那老頭兒是徹底死心了,還是徹底傷心了......

    又或者,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面對唐奕了。

    ......

    不管怎樣,既然幽州的事情已了,也就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第二天唐奕就準備啟程。

    富弼、宋庠,還有狄青來送,一直送到城外。

    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三個半百的相公加上唐奕,就如郊遊一般閒散於燕雲的春色之中。

    富弼不由感慨:「卻是有許久沒有這般閒淡了啊!要是日日如此,當是美事。」

    唐奕淡淡一笑,打趣道:「那奕今天就不走了,明天您接著送。」

    富弼橫了他一眼,「聒噪!」

    話風一軟,「話說子浩就非要去涯州嗎?」

    「文寬夫已經來信,說是京中少了你寸步難行,主動想讓你回京呢。」

    「京中寸步難行可不是因為少了我。」唐奕通透得很。

    一指狄青,「是因為少了狄帥和那二十萬大軍!」

    京城裡的事,固然有一部分他的原因在,可是根本問題還是軍權在外,趙禎說話沒有底氣。要是狄青回去,那也就沒有之前的那麼多事兒了,甚至韓琦也不敢擺明車馬和趙禎硬剛。

    「其實,最好的結果就是我走。要是狄帥早些帶大軍回朝,宵小之徒也唯有避讓一途。」

    狄青一聽說到了自己這裡,不由苦澀一笑,「我回去很容易,可是大軍回去很難!」

    「哦?」唐奕輕疑。「怎麼講?」

    富弼接過話頭,「不瞞子浩,大遼的威脅並沒有徹底解除。經北古關一役,倒是激起了耶律洪基圖強之心,正在試圖整理國內,捲土重來!」

    「所以,這二十萬大軍,暫時還不能回去。」

    唐奕一挑眉頭,這一年盡忙著國內鬥來鬥去,卻是沒太關心大遼那邊的情況。

    「富相公安心,若他敢再來,打回去便是。」

    唐奕信心滿滿,「能打哭他一次,就能打哭他第二次!」

    在骨子裡,他不信耶律洪基有翻身的本事,也不信蕭家對付不了一個紈袴皇帝。

    眼見時辰不早,唐奕朗聲又道:「行了,諸位就送到這兒吧,奕要上路了。」

    富弼眉頭一擰,正經的還沒說,他卻是要走了。

    「不去涯州......不行嗎?」

    唐奕搖頭,「不行。」

    他有必須去的理由。

    「誒......」

    三人長嘆一聲,都知道他的性子,誰也勸不動的。

    「那大郎這就動身?要不,回京一趟,與陛下辭行也好。」

    唐奕苦笑,「你們就別操心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告辭!」

    再不與幾人多說,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49
第742章 要佃戶不要胖子

    開封最近有兩件事,被百姓廣為議論。

    其一,西北的魏國公突然上了一道摺子,一方前上請官家,四月十四乾元節(趙禎生日)之時,請求入京為天家慶壽;另一方面,則是把矛頭直指唐奕,不外乎是目無宗法、為惡京師,還順嘴提到,華聯鋪的購物券在西北成患,弄得物價滕高,百姓甚苦。

    這位老國公和王德用、趙德剛是一個輩份的,算起來是趙禎的皇叔。就算是那一脈的後人,趙禎也不好薄了面子,只得下旨准奏。

    至於他為什麼要提到唐奕,百姓們倒是挺奇怪,按說,唐瘋子與這位老國公應該沒有什麼過節。

    不過,趙禎和滿朝文武倒是心明鏡兒似的。這兩人不是過節的問題,而是新仇舊怨加在一塊,問題大了去了。

    西北鹽改動的是誰碗裡的肉?

    當年私鹽在西北橫行無忌,唐子浩一技絕殺,徹底斷了青鹽之利。那一脈雖然消停,可是心裡不可能沒有記恨。

    現在,風傳趙禎再起革新之意,必然又和慶歷之時一般,首當其衝就是北方這些以土地立足的世家大族。而這其中,當然也就包括立足西北的魏國公。

    試問,做為官家先鋒大將的唐奕,又怎麼可能不招人記恨?

    百官只道,不是猛龍不過江!魏國公這次人還沒到,就已經把矛頭指向了癲王,可見其要把唐瘋子壓下去的決心了。

    唯一讓人不解的是,明顯魏國公就是衝著唐瘋子來的,官家怎麼會這麼痛快就答應讓他入京?

    很快,眾人終於明白,官家為什麼這麼做了。

    就在魏國公入京的當天,還沒來得及進宮見駕,政事就頒下一道旨意:

    「癲王目無法紀,攪亂宗常,遷判朱涯軍團練使,擇日即任。」

    ......

    哦靠!

    朱涯軍?貶到涯州去了!?

    文武百官直接就炸了。

    「涯州!?」

    官家是瘋了?那可是他最心愛的臣子,這得多大仇,直接就往最遠的地方發配?

    驚訝之餘,又是莫名狂喜。不管怎麼說,唐瘋子這是去了最最遠的南邊兒,且是鳥不拉屎的涯州,當是再難翻身了。

    這分明就是官家的態度,是陛下在安撫群臣。

    而魏國公一口老血差點就噴了出來,你早點說啊,我就省了這一趟了。老頭兒都快八十了,從西京到開封,走這一趟就得去半條命。

    結果卻是白來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裡,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

    ————————

    海州。

    回轉多日的唐奕終於決定再度起航,魏國公入京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心中只道,也算是再幫了趙禎一個忙吧。

    來到辜凱的住所。

    從年前開始,這貨就一直在海州呆著。想回家,唐奕不讓,可把辜胖子憋壞了。

    其實,就這麼陪唐奕在海州閒著倒也沒什麼。問題是,年後傳出來這瘋子要去涯州,辜凱不淡定了,特麼他不會是想把胖爺也帶到那破地方去吧?

    一見唐奕來找他,辜凱直接開門見山,「醜話說在前頭,別想我跟你去涯州!」

    唐奕輕笑,「不讓你去。」

    嘎?

    這麼痛快?胖子反而心裡有點不踏實了。

    「你你你,你打的什麼主意?」

    唐奕還是輕輕地笑著,「沒打什麼主意。我說過,不難為於你。不過,你早晚得上我的船!」

    說到這裡,唐奕笑意更深,「我等著你自己到涯州來找我!」

    「啊呸!」辜凱狠淬一口。「做夢去吧!」

    「誰去找你,誰是孫子!」

    ......

    唐奕不接話,自顧自地坐下,給自己倒水。

    辜凱看他那個樣子,氣勢一緩。

    說心裡話,做為朋友,他挺替唐奕不值的。復燕功勛、觀瀾執舵,到頭來為了給皇帝開道,還得把自己發配到那麼個窮山惡水之地,圖啥啊!?

    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你來找我,不會就為了跟我說,不讓我跟你去涯州吧?」

    扁著大嘴,「話說回來,你要是求求我,胖爺一心軟,跟你去溜噠一圈也未嘗不可。」

    「不過,先說好啊,跟你去是交情,和辜家無關。」

    唐奕抿了一口水,「真不用你去涯州。」

    「來找你,也真是有事兒求你,但不是這個事兒。」

    「那是什麼事兒?」

    「借我點人。」

    辜凱瞪著眼睛更是開蒙,「你跟我借得著人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唐奕就算再怎麼不濟,也不用管他借人吧?

    「還真就得管你借。」

    說著,唐奕一臉誠懇,「借我一百戶佃農,我要帶到涯州去。」

    噗!

    「你要佃農做甚?開荒啊?」

    「對啊!」

    「日!」

    辜凱是越來越弄不懂這個瘋子了。就唐奕那關係面兒,要什麼人,要多少人沒有?別說一百,就是他想要一營殿前司的精銳,皇帝也不會駁他這個面子,可他偏偏管自己要佃戶。

    「哪兒還不弄幾百個佃農?你還差這幾個錢?」

    唐奕搖頭,「隨便招來的我不放心」

    「你們家,地多佃戶也多,我要你挑一百戶最精農事的好手給我。」

    之所以去涯州,一來那裡遠中原足夠遠,唐奕可以安心的刷一刷科技。

    二來....

    海南的氣候可是一稻三熟!是最合適做農業試培的所在。雖然他不通農業。不過他想試試。

    雜交水稻不太可能,可是就算總結出一套科學的種植技術。改良出一兩種優良的作物品種。那也絕對是意義非凡的。

    因為,這十年間,唐奕唯一沒有解決的,也是改革路上必然會碰到的一個障礙....

    就是糧食。

    解決不了糧食,就算趙禎解決了朝堂,擺平了北方保守士族。唐奕推動了改革的全面展開。沒有糧食,釋放不了生產力。那一切都只是空談。

    ....

    辜凱見唐奕真的只是要佃戶,也是無語。

    「一百戶夠嗎?」

    唐奕咧嘴大樂。「你有多少給我來多少,我不嫌多!」

    「有病!」辜胖子嘟囔了一句。

    「真不用我跟你去涯州轉一圈?」

    「不用!」唐奕心情大好。「有這麼多佃戶,還要你這胖子何用?回家當你的縮堆烏龜去吧!」

    「滾!」辜胖子很受傷,自己還不如佃戶來的重要。

    「幾時動身?」

    「很快,就這幾天!」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0
第743章 拔錨南下

    辜家弄來的佃戶,不用馬上隨唐奕去涯州,所以,辜胖子也不用著急把人給唐奕湊齊了,好跟他一塊兒上路。

    目送唐奕離開,辜凱心裡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做為一家之主,理性告訴他離這個瘋子遠點,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他行走在懸崖邊上,他要的比所有人都多。

    所以,他隨時可能倒下去,辜家也會隨著他一起倒下去。

    ......

    可是,做為一個正常的人,辜凱很願意和唐奕呆在一塊兒。

    這瘋子,還有這瘋子身邊的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種不屬於自己,還有唐奕這個層面的味道。

    非要去形容是什麼的話,也許是......人情味兒吧?

    ......

    ————————

    回到自己的住處,君欣卓與蕭巧哥都不在,只有福康一人支應著使女丫鬟在收拾東西。

    「她們呢?」

    唐奕沒話找話,其實他一早就知道,那兩個丫頭去了城中,想買些海州土產帶著上路。畢竟這一走,可就真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再來了。

    福康做答,唐奕心不在焉地應著,「那宗麒呢?」

    這回福康卻是看出來他的反常了,偏頭輕笑,「有事?」

    唐奕撓了撓頭,「其實吧,也沒什麼事兒。」

    「就是,涯州那個地方好像挺苦的,你要......你要......」

    「你不想我去?」福康輕聲追問,卻是不讓唐奕再支吾下去。

    「我......」

    「你......」

    唐奕當然想都跟在身邊才最好。不過,那裡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對於唐奕來說,一切都是未知,而且在中原的很多助力根本就用不上。

    蕭巧哥和君欣卓不同,這二人是必定要跟著他的,可是福康......

    「你畢竟貴為公主,從小就沒吃過苦。」

    「我要去。」福康再次打斷唐奕,聲音微顫,卻是不容有疑。

    唐奕聞聲,心裡別提多美,面兒上卻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不怕苦?」

    「不怕。」

    「咱到那可是啥都沒有,連房子都得現蓋。」

    「那我要一個面朝大海,還能看見花開的房間。」

    「開始的時候,說不得還要睡露天地呢。」唐奕繼續嚇唬福康。

    「有巧哥和君姐姐陪我。」

    「可海邊風可......」

    「我不去了。」

    福康冰雪聰明,哪還看不出唐奕這是故意逗她,索性也順勢一扭身,「你自己去吧。」

    「別呀!」唐奕立時變臉,大大咧咧地上前攬著福康的香肩。

    「你不去,那我多無趣?」

    福康頓時臉色通紅。

    屋中僕從、使女人來人往,這傢伙怎麼敢這般放肆?

    「放手......」

    「都被人看見了。」

    唐奕一抬頭,果然一屋子人愣愣地瞅著他,心道,咱們這位爺,當真是豪放的很。

    「看什麼看?」唐奕眼睛一立。「沒見過爺哄媳婦啊?」

    「......」

    「都把眼睛閉上!」

    使女低著頭,小聲揶揄:「爺,閉眼就沒法幹活了。」

    福康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位瘋爺,無語地把他推出房去。

    「再來搗亂,卻是再也不理你了。」

    嘻嘻哈哈的出了院子,唐奕心中寧靜無比。

    海州館驛忙碌而有序,曹佾那邊,潘豐那邊,賤純禮,還有民學的百多學生,此時都在忙碌。

    雖然涯州非是好去處,可是大夥兒並無憂慮,來來往往,臉上時不時還有幾分笑意。

    唐奕一陣恍惚,不知道為何,卻是想起曾經在鄧州時的過往。

    那時的唐奕,無慾無求,心無大志。

    那時的唐奕,坐在唐記食鋪的櫃檯裡,看人來人往,觀日昇日落。

    突然生出一絲對涯州的期待:

    那裡會是大宋的下一個鄧州,那裡也會是他唐奕的下一個鄧州。

    ......

    ————————

    離開並沒有多麼的隆重,兩艘海船,簡單行裝,唐奕就打算這麼上路了。

    王繹來送行。

    當然,送的不是唐奕,而是吳育。王恪之還是不太理解吳春卿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是養病,上請陛下,判個蘇州或者揚州。人間極美,差事悠閒。再不濟,就在海州呆著,有他在,還能慢待了這個親家?

    可他偏偏要跟癲王去涯州......

    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嗎?

    即使吳育已經上船了,王繹還在苦勸:「春卿大病未癒,又到顛簸萬里,這是何苦?」

    唐奕在一邊聽著,只道這是王恪之干的唯一個件靠譜的事情了,急忙幫腔。

    「王知州說的對嘛!你說你就算想留在我身邊沾光,也大可先在海州住著,等我在涯州安頓好了,你再過去嘛。」

    吳育橫了他一眼,「臉皮怎麼就那麼厚?」

    「跟著你沾光?老夫這是去看著你,省著你胡鬧!」

    「你以為陛下就那麼放心把皇子和福康公主送到那麼偏僻之所?」

    「是老夫上請,給你說了好話!」

    唐奕一翻白眼,沒話說了。趙禎這是要在他身邊放個人才能安心吧?

    正要與這老頭頂上幾句,卻見潘豐和曹佾正張羅人往船上抬東西,還不是一般的東西,全是刀甲兵戈之類的戰器。

    「這......」唐奕心虛地撇了一眼王繹。

    這些東西來路可是有點微妙,都是曹潘二人利用關係,從海州各廂營淘換來的公家的東西。

    沒辦法,時間太倉促,只能以公謀私了。

    「你們......你們搬快點!」王繹這個老頑固還在呢,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而王繹橫了他一眼,卻是沒阻攔。涯州不是什麼善地,備些刀甲防身,也屬必要。況且,曹、潘、唐奕都不是一般人。

    可是擰勁兒上來,還是忍不往嗆道:「地方武備就是讓你們這些人給掏空的!」

    又覺話太重,很不情願地又補了一句:「回頭折錢,給老夫補上!」

    ......

    不管怎麼說,這事算過去了。

    唐奕嘴賤,臨了還不忘擠兌王繹一句,「這點兒事兒,你不會又要參我一本吧?」

    「你!」王繹氣的差點沒背過去,

    「哼!」冷哼一聲,卻是再不與唐奕多說一句,和這混蛋犯沖。

    ......

    唐奕暗爽,不再與王繹鬥氣,四下掃看,卻是沒見過辜凱,那胖子果然沒來送行。

    當下不再遲疑,督促船工搬完行裝,下令拔錨。

    兩艘海船緩緩離港,向著大宋最南端的那座大島駛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0
第744章 京裡那點事兒

    癲王被貶涯州,此事在朝中震動極大。

    十年間唐子浩在京師呼風喚雨,不可一是,從張堯佐到賈子明,再到韓稚圭。但凡與之為敵必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當然了,最慘的卻是汝南王一家,一家二十一個瘸腿世子,就剩趙宗球這個愣頭青逃過一劫。

    可是誰想到,怎麼就一擼到底,直接發配到涯州去了?

    無不感嘆伴君如伴虎。果然是再仁慈的的皇帝都不是好相與之輩啊。

    「不像是假的啊!」

    汝南王府兄弟齊聚,還沒反過味兒來。

    趙宗懿拖著兩條還沒木頭棍子靈巧的斷腿,疑然納悶!

    「要是做樣子,怎麼也不至於弄的這麼徹底,直接就去涯州了吧?」

    「大哥!」宗漢聞之撇嘴埋怨「你管他那麼多做甚?涯州那個地方,別說他是個瘋子,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也別想翻身!」

    「咱們還是琢磨琢磨自己吧!」

    「誒?」說到這兒趙宗漢一聲輕疑,左右掃看「宗球呢!?這個不省心的又跑哪去了?」

    眾人被他提醒,也是四下掃看,屋中還真就獨缺了趙宗球。

    「來人!去宗球找回來!」趙宗懿一陣煩悶。家中唯一一個逃過一劫的,卻是個不學無術,心無大志的趙宗球!

    說實話,唐奕這一棍子下去,要是換別人,所有的幻想,也就都隨著那斷掉的大腿一同毀滅了。可是...偏偏手中還有一個大殺器,還沒用到,就被唐奕廢了!

    這一家人怎能甘心?

    此時趙宗懿還覺得,幸好家裡還有一個宗球身體健全,只要這張牌還在,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不過他們太高估趙宗球了。這貨從小就沒想到擔當什麼家族重任,更沒想到有一天,家裡的皇帝大夢會落到他身上。現在恨不得他的腿也斷了,省得這幫鬼迷心竅的兄弟們,還指望他來頂替趙宗實幹出點什麼事兒。

    所以......

    找回來?哪兒找去?這貨直接跑了!眼不見心不煩,你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只一條,別把老子算上!

    「其實....」

    趙宗球找不著,趙宗實卻是支吾開口「其實就算沒有宗球,也不是不行....」

    「停!!」趙宗懿立時就把他堵了回去「十三弟!死了這條心吧。你...」

    看了眼他的斷腿「你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趙宗實神情一暗卻是再難強辯。

    「誒......」長嘆一聲,趙宗懿也覺剛剛的放有點重了「宗實啊,咱們如今已經無力完成父王的遺願了。能否自保都是大問題啊!」

    腿斷了,不但斷了趙宗實的皇帝夢,同時斷掉的還有北方諸族多少年的希望和連接。現在人心惶惶自亂如麻!眼看父王數十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倚仗就要無存。他這個十三弟卻還不肯放下他的皇帝夢?

    這是汝南王府最後的依靠!萬一沒了,那麼這一大家人可就活到頭了,趙禎再沒了顧忌。朝中再沒了接應。大宋皇帝,成放過他們一家?

    到時可能還不如那個去了涯州的唐子浩呢。

    「宗球是指望不上了......」

    看向一眾兄弟「現在有兩條路可走,還要與大家商量商量。」

    「這第一......」

    「事前亞父傳過話來,要咱們把東西給他送回去,趁著局勢還不算太壞,多多少少還能保咱們這一家無禍。」

    趙宗楚聞聲,忍不住感嘆「亞父還是靠得住的...」撇了一眼趙宗實。

    「之前十三弟那般對他老人家,現在還能為咱們著想,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趙宗實猛的抬頭,怨毒的瞪著趙宗楚。他的希望沒了...卻是連自家兄弟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別吵!!」趙宗懿怒喝一聲「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說著也有些煩躁,暗暗瞪了趙宗實一眼,當初他確實有點過份。

    「第二,魏國公也想要那東西,開出的條件不低!」

    「大夥兒商量吧!反正是留不住了!給誰!?」

    ......

    「魏國公開的什麼條件!?」趙宗實忍不住問出了聲。

    「別的都是虛的,但有一點他打包票!」

    「什麼?」

    「唐子浩,不得好死!」

    「那給他!」趙宗實立時瘋了一樣吼叫「只要讓那個混蛋王八蛋,死在咱們前面!我什麼都願意!」

    「十三弟....」趙宗楚悠悠出聲「給了魏國公,可就要不回來了...」

    眾人一凜!宗楚確是說到了點子上...

    要是東西到了他的手裡,這位就真正掌握了西北,東北幾乎大宋半壁江山的隱性力量。趙禎又少了唐瘋子,真要鬥上一斗才分高下。

    可是那位同樣也不是什麼好相與之輩,東西到他手裡,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了。

    「要是...還是給亞父吧......」趙宗漢出聲。

    「亞父是自己人,給他不過是換了個人操持,還算是咱們家的東西...」

    「對!」幾兄弟立時附和「還什麼唐奕不唐奕的,東西在自己手裡才是真的!」

    「萬一哪天見事不妙,咱不是還能要回來嘛!」

    上回管老賈要,人家也是很痛快的就給了?

    「我也覺交給亞父穩妥一些」趙宗懿低頭沉思。

    「其實交給亞父,讓他去和魏國公商談,咱們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那還商量什麼?」趙宗楚出聲道:「就這麼定了唄。」

    「就這麼定了!!」趙宗懿最後拍板,自始至終,沒再問過趙宗實一句。

    ......

    ——————

    對於汝南王府沒能把東西交給自己,魏國公出奇的平靜。整個北方的大族聯動,那一家要是這麼容易就交出來,反倒有鬼。

    「老夫所料不錯吧?稚圭還是心急了啊。」

    此時魏國公面前坐的正是『瘸腿相公』韓琦。

    對於老國公的感嘆,韓琦只道:「那幾個小子再笨,也知道那是他們的命根子,是不會輕易交出來的。」

    「可是此舉不再於能不能拿到東西,而是....給賈子明傳遞一個信號。」

    「他要是聰明,會自己找上門的。」

    魏國公聞言,放聲大笑!

    「那幾個草包!只看到你失了就棄如敝履!卻不知稚圭雄才,卻是比那虛名強上百倍!千倍!」

    「老國公過謙虛了...」

    韓琦恭聲回道。

    「客氣客氣!」魏國公颯然擺手!「稚圭放心!那個什麼癲王,老夫會如稚圭所願。讓他身敗名劣,生不如死!!」

    「癲...王!!」

    「唐子浩!!」

    韓琦恨恨的念叨著這個名字!

    眼中...怨毒流光,殺機隱現!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1
第745章 隔海望瓊州
   
    魏國公和韓琦所料非虛,那幾兄弟果然又把東西交給了賈子明。而老賈更是沒讓大家失望,果然懷揣著那份傾天的籌碼找上了門來。

    只不過,事情也非全都順心。

    老賈來謀求合作不假,但讓魏國公和韓琦有些詫異的是,他雖然願意以北方諸族之力助魏國公一臂之力。但是,所求回報卻讓魏國公一時理解不了。

    不是要的太多,而是,太少。

    賈昌朝只要求保住汝南王府一家的香火傳承,至於什麼功名權力、慾望志向,一概不要。

    給都不要。

    哪怕只是維持汝南王府現有的地位都不奢望,只求將來不管事態如何,能保住那幾兄弟的性命就行了。

    更讓人不解的是,賈昌朝特意提出一點:

    他不針對唐子浩,而且要求魏國公也不要碰唐子浩。

    這要求也太低了,一分付出即得一分回報,反之亦然。更多的回報,也意味著更多付出。

    老賈要的少,也意味著他付出的也少。

    話雖是「北方諸族助之」,可是「助」多少,怎麼「助」,卻是要看回報夠不夠豐厚了。

    「賈子明這是什麼意思?」老賈一走,魏國公自然要把韓琦叫來,商榷一番。

    「看來,他在朝多年,倍受排擠,卻是最後的一點銳氣也蕩然無存了。」

    而韓琦卻不這麼想,「老國公無需多慮,依琦之見,這也屬正常。」

    「哦?」

    韓琦輕笑道:「老賈為人謹慎,怎麼可能初識國公就把所有的底牌交出來?」

    「他今天來,與其說是來求同,不如說是來試探。」

    「咱們拋出一個餌釣來了賈子明,賈子明同樣也可以拋出一個餌,來釣國公。」

    魏國公聞之,一陣恍然,「倒是老夫看輕了賈昌朝。」隨即眉頭又是一皺。「那他特意提到,不要針對癲王又是什麼意思?」

    這倒問住了韓琦。

    「這個......,琦一時也無從得知。許是賈子明故佈疑陣,想讓我們分心吧?」

    魏國公點著頭沉吟,「有些道理,不過......」

    「稚圭以為,會不會是另一種可能,他是真的不想我們對癲王下手。至於為什麼不想,可能是現在全朝文官都想癲王死在涯州,永遠也別回來。」

    聽魏國公說到這裡,韓琦也是豁然開朗,接話道:「特別是北方諸族!」

    「他不想我們迎合守舊仕族,畢竟那股力量在他手裡,可現在卻要我們來用。」

    「他怕萬一我們做的比他好,鳩佔鵲巢!」

    「沒錯!」魏國公暢快大喝。「就是這麼個理。」

    說到這兒,老國公玩味地捋了捋長鬚,「這麼說來,咱們還真要好好想一想,怎麼從用別人的東西,變成用自己的東西了......」

    ......

    魏國公和韓琦分析得十分透徹,幾乎猜到了賈昌朝的意圖。

    但,也只是「幾乎」罷了。

    他確實是真心的不想魏國公動唐奕,但是目的......

    屁的力量、屁的北方諸族。

    要不是為了報答汝南王的知遇之恩、託孤之責,老賈才不要這燙手的山芋,能甩多遠甩多遠。

    他是真的怕了那個瘋子。

    最瞭解你的,是敵人。最瞭解唐奕的,應該就是賈昌朝。

    唐奕那就是個亡命之徒。縱使韓琦剛殺回京城的時候,他猜到了唐瘋子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可是,就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那瘋子會來一招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老賈現在就兩個念頭:保住那一家,算是仁至義盡;離唐瘋子遠點,永遠不要再招惹他。

    當然了,那瘋子要是真能在涯州自生自滅,卻是最好不過。

    話說回來,唐奕會自生自滅嗎?

    不會,朝堂吞虎食狼之地都沒把那個瘋子怎麼樣,一個小小的涯州能奈他何!?

    所以,老賈覺得,還是乖乖地眯著,誰愛上誰上,反正我是不上了。

    ......

    ————————

    瓊州海峽。

    東西一百六十里,南北至窄處更是只有不到四十里。天氣晴好之時,所目極遠。站在雷州最南端的徐聞水寨高處,甚至可以看到海對面的瓊州椰樹成排,組成一條綠線橫垣在天邊。

    唐奕一行人等,此時就站在徐聞水寨遠望南方。隱隱約約可見大島橫陳,似是等著他們的到來。

    「還不錯嘛,起碼景緻尚好。」

    范純禮左右掃看,徐聞水寨的景色確實不錯。

    海風微咸,徐徐軟軟;

    碧浪擊岸,聲聲漫漫。

    白沙伴遊魚,鷗雀倚長天。

    遠處亦可見形如雞子的疍民船家往來漁獵,甚是祥和。

    「也沒人傳的那麼險惡吧?」

    潘豐聞之,橫了范純禮一眼,「除了扯閒,你小子還懂點兒什麼!?」

    一指海峽對岸的大島。

    「一海相隔,天上地下。雷州雖也是五嶺之外瘴聚獠凶之地,但是多多少少朝廷尚可掌控,可是海對面兒......」

    說到這兒,潘豐面色陰沉,「除了瓊州城,可就再沒安生的地方嘍。」

    看向唐奕,心虛道:「要不,你就在瓊州紮根算了,非要去什麼涯州幹嘛?」

    「那可是最南邊,最沒譜的地界。」

    唐奕不答,看向東面,幾艘水軍兵船卻是出現在視線之內,緩緩駛來。

    答非所問道:「曾公亮還真來了。」

    潘豐只得收拾心思,順著唐奕的目光看過去,不由一驚:

    「乖乖,這老貨怎麼帶了這麼多兵?」

    「不會是趁著咱們到了他的地頭兒,要報了當年之仇吧?」

    三艘兵船,只比唐奕的座駕小一號,這要是裝滿水軍,估計得有近千人。

    旁邊的吳育聞言,狠狠地瞪了潘豐一眼。

    「明仲是有德君子,國為莫要胡言!」

    潘豐一縮脖子,快五十歲的人了,還是改不了大嘴巴的毛病。

    悻悻然咧嘴大笑,「某就說說,相公怎麼還當真了呢?」

    說著,自笑語失,主動請纓,去接曾公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1
第746章 曾公亮的善意

    唐奕與曾公亮接觸並不多,除了當年的通濟渠這老貨想敲他竹槓,再就是鄧州營那次了。

    之後,曾公亮被貶雷州,一去就是六七年。在雷州倒也老實,這麼多年從來沒搞過事情,以至於唐奕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這次南下,也不是唐奕把這個人想起來了,而是吳育。

    吳老頭給唐奕出了個主意,可寫信與曾明仲見上一面。

    以後唐奕要立足大島,少不得要與海這邊的雷州多多往來,見一面沒壞處。當年的仇怨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有什麼是說不開的呢?

    ......

    ——————

    此時,在徐聞水寨的椰樹陰涼之下,唐奕安了一方茶案。

    腳下是軟軟的沙灘,與曾公亮就這麼席沙而坐,臨水而談。

    自小炭爐上提起銀壺,溫杯、洗茶、注水。

    「這是殺青炒熟不上碾的青茶。」

    「只在奕這裡有,不知曾公喝不喝得慣。」

    ......

    曾公亮眯眼看著唐奕,眼前的這個青年比之六七年前成熟了很多,也比六七年前,更加的讓他不認識。

    「子浩今日這一局,老夫卻是看不太懂。」

    「善意。」唐奕輕笑。「吳老頭兒讓我友善一點,我還是很聽話的。」

    「子浩卻是沉著了不少啊!」

    曾公亮不由感嘆,這樣的唐奕他還真沒見過。

    「是嗎?」唐奕抿嘴一笑。「裝的。」

    噗......

    曾公亮到嘴邊兒的茶湯差點沒噴出去,倒是自己看錯了,還是那麼不著調。

    「咳咳......」勉強收拾心情,「學會『裝』了,也是一種沉著!」

    二人很默契f地沒有再提唐奕的那兩字「善意」。

    唐奕伸手請讓,「曾公請茶。」

    曾公亮這才把主意力放到茶上,好香!

    不摻雜多餘味道的純粹茶香!

    低點看去,湯水碧綠清透,熱香盈鼻。

    嘗了一小口,微微皺眉,隨之舒展。

    「略有苦澀,卻是回甘無窮....」

    「好茶!」

    唐奕大樂!忍不住讚道「曾公是屬於少數『識貨』的人。」

    在膏茶當道的大宋,喜歡炒茶的人實在不多。至少唐奕身邊就沒有這種懂行的人。

    曾公亮再品一口,卻不再喝。而是看著唐奕。

    這個唐瘋子,他真的有點陌生。

    從一下船見到唐奕,他就一直在納悶。唐奕根本看不見當年乖張跋扈的影子。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不但和聲見禮,現在還悠悠然的泡茶給他喝?

    事實上從接到唐奕被貶涯州的消息曾公亮就沒踏實過!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子浩真的要去涯州?」

    唐奕苦笑「都已經到這兒了,曾公還有什麼不信?」

    「不信!」曾公亮搖頭「陛下不會忍心讓你來這種地方!」

    「曾公來得,我又為什麼來不得?」

    曾公亮神情一暗,卻是沒接,他來...

    那是他罪有應得。

    「別去!」

    唐奕抬頭「為什麼?」

    「太亂!你若真是貶黜至此,大可在雷州落腳,就算朝中也沒人說你什麼。」

    唐奕笑了「聽曾公這麼一說,我更想去看看了...」

    曾公亮一時氣結,忍不住罵出了聲!

    「瘋子!」隨之苦笑「看來老夫還是沒算錯你的。」

    說完把杯中清茶一飲而盡「行了,把這茶和茶具給老夫留下。你可以上路了。」

    唐奕聞言,支起身形,也不準備多留。與曾公亮一見,不再於興師動眾讓他跑這麼遠來。也不再於聊了什麼。

    重點是唐奕釋放了善意,曾公亮同時也釋放了善意。

    拱手一禮「那...奕就告辭了,曾公保重。」

    「嗯,曾公亮點了點頭,沒有起身還禮。」

    「那三船水軍你帶上兩船。」

    「....」

    「帶他們做甚?」挺淡定的唐奕不淡定了。

    「護送你過海。」

    ....

    和著曾公亮勞師動重,弄來的兵是給他帶的?

    「有這個必要嗎!?」

    「有!」曾公亮盯著唐奕「你我雖有過結,但是錯在老夫,與你有兩次仇,還你兩船兵,算是了卻一個心結。」

    「....」唐奕心道,吳育說的沒錯,曾公亮算是個君子,君子的腦回路都不正常。

    「曾公與我不是私怨...大家身不由己。」

    這句似是觸動了曾公亮的心事,不由出神長嘆「是啊....身不由己。」

    他這般作派倒是讓唐奕生出好奇「這麼說來,曾公現在不算是汝南王一系的人了?」

    「呵...」曾公亮聞之苦笑「一個流放五嶺的曾公亮,又怎麼算是那麼一系的人呢?」

    「曾公心中有怨?」

    「沒有!」曾公亮極為篤定「有慶幸!」

    「慶幸他們放過我,沒讓老夫錯的太深!」

    「那....」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奕再也忍不住好奇「那曾公可願告知,那一家憑什麼讓曾公甘願犯錯?」

    憑什麼?

    曾抬起頭,現在似乎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老夫是泉州人氏。」

    「嗯」

    「可老夫的兄弟姊妹,全都紮根北方。子浩明白了嗎?」

    全都紮根北方!?

    唐奕心中那個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深深向曾公亮再施一禮,不再遲疑,轉身行向碼頭!

    「子浩!」卻是曾公亮叫住唐奕,既然是「善意」....

    「西北的魏國公進京了。」

    唐奕停了下來「這個我知道。」

    曾公亮又道:「京中有消息傳來,上月魏國公幾次放話,指責你的所做所行。還曾上表,意指陛下處罰過輕,要求追辦於你。」

    「恐怕,他的目的不光是你,還有籠絡人心之意。」

    籠絡人心?唐奕微微皺眉。

    汝南王府一倒,他倒是眼尖,盯上了北方守舊仕族這塊肥肉?

    「麻煩曾公幫我傳個話回京。」

    曾公亮下意識一問「傳什麼?老夫盡力」

    問完他就後悔了,這不是往身上招腥嗎?唐瘋子能傳什麼好話。

    果然!

    「轉告那個魏國公....」

    「少他媽找事兒!否則我讓他也全家蹦著見人!」

    「....」

    曾公亮差點沒載地上....

    這個話可怎麼傳?

    ....

    ————————

    大夥兒都在船上等唐奕,待他上船,立時起航。眼見曾公亮帶來的兩艘兵船也跟著起錨。

    潘豐楞楞的問向唐奕,「他們跟著做甚?」

    唐奕也是無語:「說是護送咱們過海....」

    潘豐眼睛一瞪!「有這個必要嗎!?」

    「我剛剛也是這麼問的...」

    「那曾公亮怎麼說?」

    「有!」

    「....」

    不再理會潘豐。走到吳育身邊。

    吳育抬眼看他,「可有收穫?」

    「有!而且很大!」

    「哦?」這到是出乎吳育的預料。曾公亮再怎麼著也不會一上來就給唐奕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吧?

    「您老可知汝南王府倚仗的是什麼?」

    吳育一楞,更加意外...

    「不會真的是...北方諸路吧?」

    「是!」

    「!!」吳育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縱使早有猜測,可是一但證實,還是讓人難以置信「他們...他們倒底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唐奕不得不讚嘆:「趙允讓果真好手段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1
第747章 磨刀

    在眾人眼中,趙允讓確有過人之處。不管他用什麼方法,能把北方各族籠絡到一起,這本身就是一個壯舉。

    反正唐奕自己掂量了掂量,要是換了他,單單只靠撒錢的話......

    難!

    「嘖嘖嘖......」唐奕砸吧著嘴。

    「我開始想念趙允讓了,是個人物啊!」

    眾人聞言,忍不住直咧嘴,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自誇呢?趙允讓再厲害不也讓你給弄死了嗎?

    吳育最見不得這小子跳脫的樣子,揶揄道:「幫陛下把北方各族的問題解決了,那才算你小子有本事。」

    「嘿,老頭兒!」唐奕心情大好。「你還別激我。如果那一家的底牌只是北方各族,小爺抬抬手就滅了它。」

    唐奕自己正說的得意,卻是沒人再關注他的狂言。原來,海面上的一艘小船吸引了大夥兒的注意。

    唐奕悻悻然地也把目光投了過去,嘴上還忍不住嘟囔:「本來就是易如反......」

    ......

    唐奕也發不出聲音了,同樣被海面上那艘小船吸引。

    其實也叫不上船,只能算是一葉舢板。由一個趕海的漁民漢子駕著,不知道怎地就靠到了幾艘大船旁邊。

    開始還好,護航兵船隻派一軍漢朝著小船喊話。

    「他喊的什麼?」曹佾忍不往問出了聲兒。

    那軍漢明顯就是南人,嗚哩哇啦地說著潮汕話,這船上沒一個人聽得懂。

    唐奕緩緩搖頭,他也不知道喊的是什麼。

    「從手勢和神情來看,應該是喝離。」

    此時,他們離海岸已經有些距離,按說這種小舢板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個大點的浪頭兒就能掀翻的東西,離岸這麼遠就是找死。

    可是,讓大夥沒想到的是,「找死」的,還在後面。

    只見那舢板剛離近大船二十丈遠的距離,兵船上就如臨大敵,猛然傳來一聲將令。

    這句將令唐奕倒是聽懂了,因為就一個字——殺!

    霎時間,百箭齊射、弓弦驚風。

    舢板上的漢子一聲淒厲慘叫,毫無懸念地被射成了刺蝟,栽到了海裡。

    海面登時殷虹一片,只餘一葉空舟在浪尖搖曳。

    唐奕他們都看傻了。

    什麼情況?這就殺人了?有這個必要嗎?

    吳育腐儒的勁頭又上來了,指著海面上的大片血紅失聲大叫:「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

    在老相公看來,那漢子破衣爛衫可能是疍民,也可能就是趕海的獠子。但不管是何等賤民,也不能說殺就殺啊?

    「曾明仲治下水軍,怎可凶殘至此!」

    眾人不答,卻是抬眼看向遠方。曹佾則是好心提醒吳育,「老相公,您看。」

    吳育怔怔遠望,心裡咯噔一聲。

    只見海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十來條高桅大船,直直地朝這邊過來。

    「這......」吳育也沒見過這陣仗。

    雖然那十來條長船比唐奕的座船還是要小上一些,甚至連水軍的兵船也比不過。可是,架不住它多啊,那氣勢足令老相公咋舌。

    這時,兵船上又有了動靜,又是旗語,又是喊話。這回倒是說的中原官話,讓唐奕的船全速過海。

    眼見兵船已經滿帆提速,唐奕這邊就算是還有點懵,但也只能升帆跟上。

    不過,卻是升的半帆,不然兵船跟不上。

    四艘海船登時加速射出,朝著海對面的大島快速逼近。

    過了一刻多鐘,船上的人才算鬆了口氣。

    那十來條阻截之船雖然還吊在後面,但許是比較老舊的緣故,速度卻不快,被甩在了後面。

    「什麼情況?」吳老頭兒終於有心思說話了,一臉呆楞。

    唐奕苦笑,「誰知道是什麼情況。」

    「還說!」唐奕不開口還好,他一說話,老頭兒立馬氣血上湧。

    「與你出來,就沒一次省心的!」

    唐奕一翻白眼,這怪我嗎?索性不理吳育,轉向曹、潘等人。

    「海匪?」

    曹佾點了點頭,「應該是。這麼說來,之前那小舟應該是瞭敵的哨子。」

    「乖乖......」潘豐擦了一把冷汗。「這麼猖狂?水軍在船隊都敢劫?」

    說著,潘國為腦筋一轉,又換了個臉色。

    「媽-的,曾公亮那廝沒安好心!」

    「就特麼派了兩船水軍,端是可惡!」

    噗......

    眾人噴了。

    剛剛離岸之前,大夥兒還在吐槽曾公亮弄了兩條船護送過海是多此一舉呢。

    就轉眼之間,又嫌少了。

    ......

    不管怎麼說,這一波「下馬威」算是暫時過去了。

    海匪雖仍然窮追不捨,但始終不得靠近。兵船上也傳過話來,靠了岸就算安全了。

    大夥兒無不長出一口濁氣,只等在大島靠岸。

    果然,越臨近大島,海匪越不敢靠近。等唐奕等人進了瓊州水港,那十來條匪船也只得遠遠地停在遠海張望。

    吳育回望一眼,滿意點評:「瓊州的治安還不錯......」

    可是,老相公話還沒說完,又來了狀況。兵船傳來了消息,不讓唐奕他們下船。

    哦去,老子的目的地就是這大島,你不讓我下船?

    不過,有了剛剛的那場驚嚇,唐奕這個楞頭青也有點犯怵。居然聽話,當真不下船,靜觀岸上的動靜。

    眼見兵船靠岸,從船上下去一個帶甲的將校。

    而最吸引人的,是碼頭四平八穩地擺著一把交椅,一位纏頭老者穩坐其上。身後另得一著官服的漢官侍立一旁,數十壯漢手持鋼刀利刃左右而站。那排場,好不霸氣!

    曹佾砸吧著嘴,有些吃味。

    「看來,貶到這裡也不是什麼壞事。」

    「單這知州的排場,京中大員也比不了吧?」

    潘豐深以為意。

    「比?怎可以比?天高皇帝遠,想怎麼使威就怎麼使官威,京裡?」

    「官家不治罪,言官也得罵死你!」

    唐奕卻是沒他們那麼好的心情,「貶過來的知州,有纏頭的夷狄嗎?」

    「......」

    二人一怔,多看了幾眼。

    「應該沒錯吧?」潘豐不確定道。「你看,水軍那將官下船,人家屁股都不抬一下。這派頭,非知州莫有!」

    「但願吧!」唐奕冷哼一聲。「且等那員水將回來再說。」

    曹老二探出頭來,靠到幾人身邊,似有深意地撇嘴看向唐奕。

    「唐瘋子從北闖到東,從東瘋到西。這回到了南邊......可有好戲看嘍!」

    說完,留下一臉懵的曹佾和潘豐,回到閻王營將士的人堆兒裡,磨刀去了。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2
第748章 小癟三
   
    曹佾和潘豐楞楞地看著曹覺蹲在那磨刀。

    「什麼意思?」

    曹佾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叫嚷著追到曹覺身邊。

    「老二,把話說清楚,再賣關子我抽你!」

    曹覺只是笑,就是不說話,自顧自地在那兒磨刀。

    卻是唐奕上前拍了拍曹佾的肩膀,給了他一技暴擊,傷害一萬點......

    「你呀,有時候還真不如老二腦袋來得靈活。」

    「你!?」曹佾大窘,指著唐奕。「我可跟你說啊!」

    剛才曹覺可是說了,要有好戲看了。這瘋子能有什麼好戲?不會是又要發瘋吧?

    「我們曹家就這兩棵嫩苗,可都在這船上呢,你消停點,別發瘋!」

    噗呲......

    大夥兒都樂了。曹佾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嫩苗兒」?

    而唐奕也是咧嘴輕笑,卻是不接曹佾的話頭兒,答非所問道:「你說,海上那十來條船,會不會就是這瓊州出去的?」

    曹佾一怔,被唐奕攬著肩膀也不顧了。

    「不......不能吧?剛剛吳相公不說瓊州治安不錯嗎?海匪都不敢靠近。」

    說著說著,又覺得不對味兒,一把掙開唐奕的糾纏。

    「別打岔!」

    「說正經的,我曹家的命根子可都在這兒呢,你悠著點!」

    「沒事兒,不用擔心!」唐奕一邊笑,一邊安慰曹佾。「你不是有兒子嗎?不是還有曹評嗎?斷不了香火。」

    ......

    說著話,水軍將校已經與岸上的人聊完,愁眉不展地回來了。

    那纏頭老者還是屁股都沒抬一下,默然目送著將校離去。

    不過還好,將校沒回兵船,而是朝著唐奕的坐船而來。

    眾人一看,立馬放下跳板讓他上船。

    一上船,正要與唐奕等人見禮,卻見曹覺等人在磨刀,將官立馬嚇得臉都白了。

    「快收起來,快收起來!」

    「且不可讓岸上的黎人看到。」

    曹老二一皺眉,抬眼看向唐奕。唐奕則是玩味一笑,在沒弄清狀況之前,也不想太過招搖,壓了壓手,讓曹老二收斂點。

    眼見曹覺帶著幾十個軍漢進了艙,水軍將校這才安下心來。

    不敢遲疑,轉向唐奕等人。

    「末將雷州軍師急風營營指揮使,施雄。」

    「見過癲王癲下,見過曹國舅,見過吳相公,見過潘將軍(潘豐沒有實職,但將階是右散騎常侍)!」

    「行了,行了......」潘豐抬手攔住施雄的話頭兒。

    這船上都比他大,還有曹覺,還有公主,還有皇長子,讓他拜個遍,今天就不用幹別的了。

    急不可待地問道:「我來問你,瓊州知州可來迎接?」

    施雄急答:「來了!」

    潘豐聞言,長出一口氣,我就說是知州吧?

    眉頭一皺,氣勢也起來了。只要在大宋的官員體系裡,潘國為還怕你個囊求!?一指岸上那老者。

    「這鳥知州是誰?為何不讓我等下船?」

    「呃......」

    施雄窘迫的一聲語塞。

    「潘將軍......指錯人了......」

    「哦?」

    施雄一指在老者身邊那個跟乖寶寶似的漢官,「那才是知州......」

    噗!!

    潘豐一口老血噴出來,手指都有些顫抖。

    「那,那那那,那他是誰?」

    「他是瓊州通判......」

    「老子說問的是那個屁股生根的老不死的!」

    潘豐立時咆哮,也不說是他自己手一抖,指到了另一個漢官身上。

    「他是......瓊州......都老......」

    「都老!?」別說潘豐,曹佾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都老」是什麼?也就是五嶺之外的「獠子」才用這稱呼。聽著好像挺有派頭,其實就是個惡霸頭子。

    最多最多算是有錢的宗族長,真不能再抬舉了。

    一個惡霸頭子讓朝廷指派的知州都得低頭?這特麼上哪兒說理去?

    「他不光是瓊州都老......」施雄又補了一句。「也是大島以北半數黎峒部族勢力最大的都老。」

    曹佾聞之怒吼:「那特麼也是個惡霸頭子!」

    心有不甘,「你沒跟他說,這船上有皇子,有公主,有大宋王爺,有朝廷相公,還有老子這個國舅爺!?」

    「行啦!」卻是唐奕出聲安慰。「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嶺之地以富為尊,誰有錢誰就是天。要是朝廷知州真那麼管用,那這裡也就不是嶺南了!」

    還朝廷相公?這特麼就是個專門埋相公的墳墓。人家見多了,誰還在乎你這個?

    再說了,什麼皇新國戚?講禮教這就不是嶺南了,誰的拳頭大誰就是爺。不然皇帝老子來了,也得低調。

    確實有點駭人聽聞吧?

    可是,這就是真實嶺南!

    自秦漢以來,中原人寧可殺頭滅族,都不願意來的凶惡流放之地。

    中原人管五嶺以南的人叫什麼?獠子。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那都不是人,是禽獸、牲口!

    你和他們講什麼相公、皇親國戚,人家認識你是誰啊?

    「......」

    曹佾無言,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大宋治下竟還有此蠻荒之地,讓曹國舅一時無法接受。

    忍不住看向吳育,剛剛吳老相公可是說瓊州「治安不錯」呢......

    吳育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想找台階下,看老夫做甚?

    之後,也是心虛地閉上雙目,一副老神哉哉事不關己的樣子。

    曹佾沒招了,強辯道:「怎會惡亂至此?」

    一指還停在海上的那十來條匪船,唐奕根本不給他下台階的機會。

    「連兵船都敢搶,匪盜都頂到家門口兒了,一個都老那還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

    「實力為尊......」

    「有錢就是大爺......」

    不等曹佾反駁,忍不住感嘆出聲兒,「真好啊,再沒人在耳邊嘮叨什麼禮法教化了!」

    「!!!」

    曹佾見鬼一般瞪著眼珠子:「還好?哪兒好!?」

    唐奕不搭理他,瘋子到了瘋蠻之地,不好嗎?

    轉向施雄,「那個什麼都老都說什麼了?什麼時候可以上岸?」

    施雄一聽,心道,這是個明白人。

    恭敬地取出一塊銅牌,「都老發下平安牌了,這一路咱們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

    好吧,唐奕哭笑不得地接過牌子。特麼今天算是長見識了,還得人家發「路牌」。

    「不過......」施雄又開口了。

    「不過,咱們不能上岸,得從海上到涯州。」

    「......」還不讓上岸?那這路牌有什麼用?

    「而且,路牌只能保咱們到昌化,後半程得拜會南面另一位都老......」

    「......」

    「半程票......」

    你大爺的!

    唐奕算是看出來了,這就是成心的啊。涯州在大島的最南端,也就是要從瓊州直穿大島。走陸路,當然就是走這個什麼北面最大都老的地頭。他要是點頭,自然暢通無阻。

    「意思就是說,他說讓我過......可實際上卻沒讓我過?」唐奕聲音已經不對了。

    一聽他那個聲調兒都變了,曹佾不由暗自撇嘴。

    就說嘛,唐奕自己那個火爆脾氣還勸別人?他沒先炸就已經算是好的。

    話是問的施雄,可現在施雄有點發顫,卻是不敢接了。

    眼前這位是大宋瘋王,他幹過的邪乎事兒,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聽這意思,要發飆?

    「殿下息怒......強龍......」

    「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呼!!!」

    唐奕長出一口濁氣,強壓心頭怒火。還沒上岸就惹了一身騷,確實不太合適。

    惡狠狠地瞪了岸上那都老一眼,心道,你等著,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不巧,那老者正好也向這邊看過來,似是看清了唐奕的面容不善,露出一個輕蔑的表情,冷然出聲:「#¥%&*!」

    「他說什麼?」

    唐奕問向施雄。

    「他說......」

    施雄汗都下來了,那可不是一句什麼好話,怎麼翻譯?

    「說!!」

    「他說......」

    「你說不說?」唐奕眯眼看著施雄,面容恐怖。

    施雄一咬牙,「他說,無知小兒......自不量力......鼠輩蛇......」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好吧,施雄還是挑好聽的說的。

    實際意思就相當於現在的——「小癟三」

    ......

    唐奕笑了。

    眾人一看他這個笑臉,同時翻了個白眼,瘋勁兒上來了。

    同時看向艙門,果然。

    「曹老二!!」

    隨著唐奕一聲厲喝,曹覺領著閻王營的幾十人拎著刀就衝了出來。

    「死的?活的?」曹老二眼睛直冒綠光。

    唐奕凝視岸邊,「留口氣就行。」

    「得勒!」曹覺二話不說就跳下了船。

    閻王營那幫活閻王就像生怕去晚了撈不著喂刀鬼一般,蹭蹭地跟著衝了出去。

    這都是修羅場上走過一兩回的惡鬼,以一當十的真正猛士,就岸上那幾十隻弱雞根本就沒放在他們眼裡。

    黑子和君欣卓都沒動,這點陣仗真用不著他們這種大高手。

    施雄肝都嚇顫了,「殿下......不可!」

    「那可是都老最精悍的黎兵.」

    ......

    話還沒說完,施雄就僵在那裡,瞪著眼珠子狠狠地嚥了一下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著。

    這都是什麼人?

    鬼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2
第749章 殺一還百

    本來黎人也沒想到船上會衝下一群活閻王,雖有短暫呆愣,卻也很快反應過來。

    瓊州畢竟是他們的地頭兒,有底氣得很,何曾怕過誰?

    幾個健碩大漢已經迎了上去,就不信他們敢動手。

    ......

    動手?

    曹老二不但要動手,而且要殺人。

    長刀收在胸前,刀尖指前,暮地提速向黎人衝了過去。

    直到此時,黎人這才感覺出不對,提起兵刃本能地斜砍。但是,已經晚了。

    曹覺眨眼衝到近前,眼見賊人的刀光已到,卻絲毫不肯避讓,腰身猛然一縮,有如蓄勢待攻的豹子,刀刃堪堪擦著頭皮掠了過去。

    曹覺混不在意,刀尖兒往前一送,噗......

    碰!!!

    ......

    先是鋼刀入肉的瘆人聲音,隨後是衝勢太猛,撞錘一般的鐵肩頂在賊人胸口的悶響。

    那黎人尚不知發生了什麼,就讓長刀懟了個透心涼,掛在了刀上。隨即又被巨力一撞,打橫飛了出去。

    眨眼不活。

    不說刀傷如何,單是胸前那一撞,胸骨就已經塌了下去,足見曹老二這一下子有多狠。

    「@$%」

    瓊州都老到現在也不信,中原來的漢人敢當場行兇。這可是瓊州,他的地盤,還沒有一個漢人敢在這裡撒野。

    可是,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已經死人了,立時哇啦大叫。

    怒不可揭地招呼手下格殺「兇徒」。

    可是,兇徒哪給他格殺的機會?曹覺一擊得手,絕無遲疑,刀鋒順手一撩。

    噗......

    另一黎人也是稀里糊塗地就覺脖子一涼,喉頭漏氣了。隨後,血如泉湧,噴出一丈來遠。

    ......

    連殺兩人,曹老二略有停頓。這也是戰場上養成的習慣,絕不冒進、多看少動。

    恰逢秀才和閻王營的惡鬼們也就到了,這也足見曹覺動作有多快。

    他前腳下船,秀才後腳跟上。可是,等秀才追上他,地上已經躺了兩個了。

    ......

    直到此時,黎人才算是魂鬼歸位,那邊都老一聲格殺號令也才剛剛下達。

    「¥%@……」

    嘴裡嚷嚷著聽不懂的蠻話,除了近身護衛都老的幾個黎兵,其餘盡數嗷嗷叫著向曹覺這邊衝殺而來。

    要說,黎峒兵勇也不是吃素的。嶺南窮山惡水養出來的蠻兵,論起好勇鬥狠,絕不輸漢人。

    ......

    曹覺抹了一把臉上濺到的鮮血,頓時五條血印子橫在臉上,映著額前金印,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一雙鷹目泛著紅光,直射正前面的瓊州都老,「殺!」

    「殺!!」秀才等人震天一喝,立時蓋過黎兵的吼叫。

    本能地以曹覺為首,拱衛左右,如出鞘利劍,朝著黎人所在直插了過去。

    兩方人馬有進無退,眨眼撞在了一起。雖只是百人械鬥,竟弄出了有如千人衝殺的陣仗。

    ......

    可是,黎兵就算再勇,又哪裡是這幫活閻王的對手?

    閻王營,那是在戰場上幾度生死歷練出來的大宋第一軍。一身本事更是用人命喂出來的,是真正的殺人之技,根本沒有任何花哨。

    簡單、粗暴,一招制敵!

    只是數息之間,高下立判。黎兵的兵刃連對手的衣角都還沒沾著,己方就已經倒下六七個了。

    曹覺衝在最前,左右絲毫不管。眼見旁側黎人兵刃直砍而下,曹老二連躲都不帶躲的,只顧眼前之敵,只是一門心思地往前衝。

    兵刃離頭皮不足一尺,鐺!!

    關鍵時刻,秀才長刀一探,把必殺曹覺的一刀生生攔了下來。

    這就是閻王營的厲害之處,他們不但可以把後背交給兄弟,甚至左右之兵、加身之刃,亦可放心置之。

    因為,兄弟永遠都在身邊!

    只要兄弟不倒,戰陣不破!

    ......

    ————————

    施雄都看傻了。

    他在軍中廝混十餘年,自認什麼樣的悍卒都見過,可壓根就沒見過這樣兇猛的兵。

    四五十人,對手也是四五十人。

    可是,偏偏就給人一種滴水不漏、不可戰勝的感覺,偏偏讓你覺得對決的是百人、千人。

    絕望!

    那種感覺叫絕望。

    即使是自己那一整營的水軍,陸戰與之為敵,依然要面對這種絕望,依然不可敵。

    ......

    一晃神兒工夫,施雄更是咋舌。

    他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

    還不到半盞茶啊!?

    四五十人如一人,組成一把利劍,生生在黎兵的防線上撕開了一個口子。

    此時,那個頭頂金印的煞神已經把刀架在了都老的脖子上。

    可惜,施雄又想錯了。

    都老雖已經被拿下,可戰鬥卻還沒結束。

    ......

    ————————

    瓊州都老。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番茂(姓)叫德拉海,因為不需要知道,「都老」二字就代表了一切。

    在瓊州,甚至在大島以北,只要提到「都老」二字,人們想到的就是他德拉海。

    他是大島以北不折不扣的霸主。

    在這裡,他就是天,他就是一切!

    皇帝?

    在都老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很遙遠、很飄渺的存在罷了。

    只要他一句話,皇帝派來的知州連飯都吃不飽;皇帝的軍隊連岸都上不了;皇帝治下的漢人連狗都不如......

    更別說是什麼皇親國戚,什麼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又不知為什麼被貶到這兒的癲王了。

    所以,曾公亮派人來送信說是什麼癲王駕到,德拉海就根本沒放在心上。加之北邊有人送了信兒,要他賞人情,「關照」一個癲王。

    德拉海更是順水推舟,想給這個什麼癲王一個下馬威。

    可惜......

    當還在滴血的殺人之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德拉海才明白到底惹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到底什麼是,大宋瘋王。

    當死亡逼近,德拉海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顧不上了。面若金紙,兩手下意識地虛舉起來,衝著曹覺聲調都帶著顫音。

    「壯士!別衝動!」

    「呦!」曹老二玩味出聲兒。「會說官話啊?剛才不是端的挺好,罵人都不讓老子聽懂。」

    「會會!」德拉海忙不迭地應承,現在可不敢再端著架子了。

    「小老兒會說官話,壯士有話好說,我這就叫手下停手。」

    說著,德拉海當真扯開嗓子要喊:「住......」

    「噓~~!」

    曹老二中指抵在唇間,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生生把德拉海的話給噎了回去。

    「誰讓你喊停的?」

    「這......」德拉海不懂了,不應該停嗎?

    卻見曹覺貼了上來,扳著他的腦袋看向場中,陰森的聲調在耳邊響起:

    「我比較喜歡死人......」

    ......

    死人!?

    當然是死人,若是停下來,活人還怎麼變成死人?

    這種狀況下,曹覺比任何人更懂唐奕的心思。

    惡匪橫行之所,蠻獠亂舞之地,又是初來乍到,不見點血怎麼好立威?

    不留下幾條人命,怎麼讓他們知道唐瘋子的作派?

    什麼懷柔之策、循序之舉?全他媽是扯淡。這就是個比誰拳頭大,比誰心腸狠的地方。

    很不幸,顯然德拉海低估了唐瘋子的狠勁兒,更低估了曹覺要殺人立威的決心。

    從下船那一刻起,除了這個勞什子都老,曹老二就沒打算留活口。

    ......

    於是乎,德拉海混身冰涼地眼瞅著手下數十黎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一個一個的倒下。

    到了最後,黎兵已經被殺破了膽,哪還有一戰之勇,丟下刀兵跪地求饒。可是,那幫惡鬼好像根本沒有惻隱之心,照殺不誤。

    ......

    「好狠啊!」德拉海忍不住顫抖出聲。就是黎峒各部最嚴重的世仇相殺,也沒有這般絕決。

    「呵......」曹覺一聲輕笑。「狠嗎?」

    「既然已經開了殺戒,那索性就殺到怕,殺到再也不敢呲牙!」

    「你說是不是?」

    ......

    「曹老二!」

    卻是那邊陳志揚已經結果了最後一個黎兵,打斷了曹覺的話。

    「你跟他廢什麼話!?船上的都還等著呢。」

    曹覺這才看了眼船上,咧嘴一樂,拎著德拉海的脖領子就要往船上拖。

    「等會兒!」陳志揚又把曹覺攔下了。

    看了眼德拉海,壞笑道:「唐哥說了,留口氣就行。」

    「呃......」

    曹覺一怔,也低頭看德拉海。

    「是有點兒太便宜他了哈?」

    這老傢伙身邊的人都死光了,可他卻除了臉嚇的有點白,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呢,身上連點灰都沒沾著。

    朝船上吼了一嗓子,「再等會兒啊!」

    轉過身,掄起大腳丫子朝德拉海的老臉就踹了下去。

    「啊!」

    「啊......啊啊!」

    「嗷~~!」

    岸上登時響起殺豬一般的慘叫。

    碼頭上本來三三兩兩還有些人影,現在卻是一個都看不見了,一個個躲得遠遠的,生怕惹禍上身。

    ......

    施雄在船上看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這都是一群什麼人啊?怎麼比蠻子還野!?

    同時,更忘不了暗罵曾公亮這個殺千刀的混蛋,給他派的是什麼差事?

    殺了人,又把都老打成這樣兒,以後他是再也別想來瓊州了。

    「殿下......」

    施雄覺得,還是應該好心提醒一下這位癲王。

    現在是解氣了,那過後呢?過後他倒好說,大不了再不來大島公幹就是。可是,癲王卻走不了,他是要在這島上紮根的。

    「沒,沒這個必要吧?」

    「有!」

    唐奕面容恐怖,很肯定地回答施雄。怕是他再敢多勸一句,就跟德拉海一個下場了。

    施雄一縮脖子,只得閉嘴,眼睜睜看著船下那煞神劈頭蓋臉把德拉海踢得不成人形。

    等曹覺把德拉海拖上船,這位「都老」滿臉是血,真的就只剩一口氣了。

    唐奕緩緩蹲了下來,斜眼看著他。

    「我叫唐奕,從北邊來。」

    德拉海癱在那兒,氣息微弱。

    「見,見過......癲王殿下......」語氣極盡謙卑,卻是一點銳氣都沒有了。

    「誰是小癟三?」

    「小,小老兒是癟三。」

    「呵......」唐奕笑了。「早這樣兒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行了......」長嘆一聲,啪的一拍膝蓋支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德拉海。「這事兒算過去了。」

    「謝......殿下,寬仁。」不知為何,德拉海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嘛,得給你們立個規矩。」

    「殿下,吩咐......」

    「從今天開始,再有人敢跟老子呲牙。」說著,唐奕豎起一根手指。

    「我就抓誰回來,給老子幹一年的苦力!」

    「從今天開始,島上若有一個漢人被欺壓。」唐奕又伸出兩根手指。

    「我就抓誰回來幹兩年的苦力!」

    「為......為什麼是干苦力?」德拉海忍不住問出了聲兒。

    「呵......」唐奕輕笑。「讓你們也嘗嘗被欺壓的滋味唄。」

    「......」

    「還有一條。」

    「從今天開始,島上若有一個漢人死於非命。」這回又變回了一根。

    德拉海驚駭地看著唐奕,忍不住稍稍支起身子。他想知道,這個瘋子還能說出什麼狠話。

    「我就殺一百個都老族親償命!」

    ......

    殺一還百!

    唐奕可不是嚇唬德拉海,這裡不是中原,現在的黎峒也不是後世的一家親。

    人不狠站不穩!

    想在狼群裡求存,除非你比惡狼更凶狠。

    「.....」

    德拉海怔怔地看著唐奕,他實在不敢相信,這位真的是中原來的王爺。聽說,還是朝廷一位大官兒的弟子。

    怎麼比蠻人還野蠻呢!?

    「小......小老兒記下了。」

    不管怎麼說,情勢比人強。現在自己還在人家手裡,當然他說什麼是什麼,一切得等把命保回去再說。

    「小老兒回去一定敦促黎峒各部,善待漢人。」

    「回去?」唐奕笑了。「你還想回去?」

    回頭吩咐曹覺,「去把這幾條新規矩立在碼頭!」

    又轉向德拉海,「就不用你敦促了,我自己想辦法。」

    「至於你嘛......」

    「你剛才朝我呲牙了,所以......」

    「先干一年苦力,再想著回去吧!」

    ......

    德拉海一聲哀嚎,暈死過去。

    這是哪兒來的混世魔王?偏偏倒了八輩子血黴讓自己給遇上了。

    暈過去之前,德拉海心頭不禁浮現出最後一個念頭:

    「德旺都老,你自求多福吧。」

    ......

    ————————

    事發突然,沒有準備。

    曹老二臨時找了節木樁子把唐奕那幾條新規矩刻了上去,釘在了碼頭上。

    就立在那五十條屍體的前面,絕對的氣勢十足。

    可是,曹覺左看看,右看看,老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這要是讓人給拔了,那誰還能看到?

    眼珠子一轉,在唐奕那三條下面又加了一條:

    「拔樁毀碑者,屠其一城!」

    ......

    「別特麼磨嘰了,上船!」

    正在臭美,卻是唐奕和曹佾下船催促。

    曹覺一疑,「還上什麼船?人都抓了,那還不走陸路,等啥?」

    曹國舅一翻白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雄霸海南的人物,手下怎麼可能就五十來條鹹魚?等人家殺過來,還走個屁的陸路?走陰陽路吧!」

    「嘿嘿!」

    不想,曹覺咧嘴樂了,這點兒事兒他還不懂,故意嚇他親哥的。

    唐奕無語地苦笑,這貨前一刻還是嗜血的煞神,轉臉兒又成了玩事不恭的曹家老二,一時間真的有點讓人適應不了。

    推搡曹覺往船上走,「趕緊滾上船!」

    曹覺一邊走,一邊朝唐奕豎起一個大拇指,「裝完逼就跑......」

    「我喜歡!」

    唐奕暗道,不裝完逼就跑,還等著人家再打上門啊?

    ......

    ————————

    可不是裝完逼就跑?

    船出了瓊州海岸,船上的人卻沒有一個表現出解氣解恨的喜悅。

    唐瘋子這回是爽了,可是玩的有點大。

    殺了黎兵,抓了都老,黎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要如何收場,卻是個難題了。

    要知道,整個南海大島上,別說現在是大宋對海南掌控最弱的時期,就是從前鼎盛之時,也只是沿海南大島的外圍海岸線上建立了瓊州、昌化、感恩、涯州、瞻州、文昌、萬寧,這幾個小型的市鎮,整個海南的腹地都在黎峒各部的掌控之中。

    對漢人來說,那裡是禁區一樣的存在,那裡面生活著幾十萬的黎峒部族。

    唐奕帶這點人也就滅滅德拉海,擺出來裝13的儀仗。真與整個黎峒為敵,都不夠人塞牙縫的。

    何況,他現在已經為敵了。

    ......

    「現在島是上不去了。」

    曹佾又回頭瞅了眼海上,那十來條殺千刀的海匪船如跗骨之蛆一般又跟了過來。

    「要不,咱們回去吧?」

    曹國舅真有點怕了,不到這兒是不知道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腳還沒沾地呢,就已經惹了一身騷。他都不敢想,等真到了涯州上了岸,又得有什麼陣仗等著他們。

    唐奕也知道曹佾這回嚇得不輕,好聲安慰:

    「放心吧,沒你想的那麼壞。」

    「還沒有?」曹佾瞪著眼睛。「這都什麼樣兒了?還沒有?」

    「我就問你一句,就算瓊州黎峒不追究你殺人、抓人的惡行,就算身後這幫海匪追不上咱們,最後只得放棄。」

    「可是,瓊州你已經把話放出去了,這就是與整個黎峒為敵!」

    「到涯州你怎麼上岸?一路殺過去嗎?」

    「還殺一還百?」

    「有實力那就是警告,沒實力那就是挑釁!」

    唐奕眯眼瞅著曹國舅,極盡嘲諷:「要我說,你這腦子有時候真不如老二。」

    「你!!」

    「你什麼你?」

    「我提過一個字的『黎峒』嗎?」

    「呃......」

    曹佾立時無言,好像,是沒提......

    心有不甘,強辯道:「那黎峒的都老,不就代表黎峒嘛?」

    唐奕聞言,指著曹國舅半天沒說出來話,有時候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

    「景休,稍安勿躁!」

    卻是吳育出聲了,老神哉哉地的一捋長鬚。

    「景休顯然來之前沒做過功課,都老是不能代表黎峒各部的。」

    吳老頭是除了唐奕,眾人當中唯一還算輕鬆的。此時,也是耐心地給曹國舅等人解釋了起來。

    都老確實不能代表黎峒各部。說白了,他們也只不過是有勢力、有財富的普通黎人罷了。

    只不過,嶺南富霸成風,有錢就有一切,才使得他們的地位更高。

    雖然都是黎人,可是與黎峒各部的族長、首領是有本質區別的。甚至可以說,在相處上並不和睦。

    「不和睦?」曹國舅疑聲道。「不是說蠻夷之地的異族都是很抱團的嗎?其心甚齊,動一而牽百嗎?」

    吳育搖頭,「不盡然。」

    「這麼說吧!」唐奕把話頭接過來。「你說都老甚富,這錢財都是哪兒來的?」

    「......」曹國舅不說話了,他大概摸到一點門道。

    可是,潘豐還沒聽懂:「哪兒來的?」

    唐奕無語道:「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大島商貿不暢,除了盤剝窮苦,還哪來的生財之道?」

    「這島上又有多少漢人?絕大多數不還是黎峒苦人?這些所謂都老靠的就是盤剝腹地各部產出才累下的家財!」

    「哦!」潘豐恍然大悟。「難怪這一路看到、聽到的都是嶺南貧富差異甚巨,原來是這個緣故。」

    唐奕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收拾的是都老富族,與黎峒各部有什麼關係?」

    「他們之間可不是兄弟。」

    這麼一說,大夥兒倒是鬆了一口氣。

    黎峒各部數十萬之巨,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只要不與整個黎峒為敵,倒還好過的多。

    「可是......」曹國舅依舊不放心,「就算只是得罪都老富族,到涯州你依然不好辦啊!」

    提醒唐奕道:「你可別忘了,這可不是過路,你是要在那兒紮根的。」

    「不是到瓊州殺完跑路就能了事的。」

    「放心吧!」唐奕滿不在乎。「好辦!」

    「大郎!」曹佾柔聲道。「你要知道,你可不是一個人。」

    要是唐奕自己,有黑子和君欣卓,有曹覺和閻王營,還有兩艘快船,瘋得下去就瘋,瘋不下去就跑,誰也攔不住他。

    可是,問題是,不是他一個人啊!

    船上還有吳育,還有蕭巧哥和福康。最最重要的是,官家把親兒子都讓你帶出來了,你就這麼去冒險?

    「萬一宗麒有什麼閃失,你我萬死莫辭啊!」

    ......

    「景休多慮了。」

    又是吳育出來替唐奕解圍,使得唐奕怎麼看這老頭怎麼可愛。以前都是和他對著干,這回怎麼這麼幫忙了?

    只聞吳老頭又對曹佾道:「老夫倒覺得,大郎說的有些道理,涯洲似乎沒那麼凶險。」

    說完,不等曹國舅再絮叨,轉向唐奕,「老夫倒有一計,可保你在涯州暢通無阻。」

    唐奕聞言,登時喜上眉梢,「關鍵時刻,還得您老出馬啊。」

    「快說說,是什麼餿主意,看與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去!」吳育嫌棄地瞪了唐奕一眼。

    這渾小子,什麼時候都沒個正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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