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91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8
第770章 嘴炮最強陣容

    王咸英來訪,這是魏國公說什麼也想不到的。

    王家與唐奕合股觀瀾商合這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而王家的那尊大神王德用就住在觀瀾,幾乎就是觀瀾的一塊鎮山神石,魏國公又怎會不知?

    說王家和唐奕是穿一條褲子的都不為過,王咸英怎麼會來魏國公的地頭兒?

    狐疑良久,最後還是給韓琦等人使了個眼色。

    「幾位且先迴避片刻,老夫見一見這個王咸英!」

    眾人自然沒有話說,由使女引著,先到後廳喫茶。

    不一會兒,王咸英到,魏國公倒也算客氣,起身迎出廳外。

    「賢侄到訪,當真是意外之喜,快請快請!」

    「國公爺客氣!」王咸英鬆鬆挎挎地一拱手。「過府叨擾,罪過罪過!」

    話是好話,可是語氣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魏國公心裡犯嘀咕,看來,這是來者不善啊。

    只是心裡想著王咸英到底為什麼來,倒也沒工夫和他計較這些禮術。

    把王咸英讓進廳中落座,一邊等著下人備上茶湯,一邊寒暄道:「聽聞賢侄出京數月,不知是何要事,要賢侄親出方可順達?」

    王咸英一笑,朗聲道:「去了趟嶺外,倒是讓國公爺惦記了。」

    「......」

    王咸英用的是「惦記」,不是「掛懷」「掛心」之類的客套話。

    魏國公就納悶兒了,沒聽說王家老大是個愣頭青啊?你來拜訪我,說話還夾槍帶棒,這也是沒誰了。

    強忍著不悅,「哦?嶺外?賢侄去嶺外做甚?」

    「呵。」王咸英乾笑一聲。「國公爺還真是有趣,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去嶺外,當然是見我那個兄弟唐子浩!」

    「呃......」魏國公有點不適應,夠直接的。

    王咸英也沒工夫和這老貨磨洋工,伸手探懷,取出書信。

    「咱們本來也不是一路人,且直來直去些來得乾脆。」

    「這是子浩讓我帶給國公的書信,但請國公爺過目。」

    魏國公眼睛一眯,臉色拉了下來。既然人家已經撕破面皮,那他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

    冷著臉剛要去接書信,可是,王咸英把手又縮了回去,把信放小幾上一扔。

    「您老自己看吧,某家告辭!」

    說完,起身就走。

    「你!!!」

    魏國公這個氣啊,欺人太甚!耍橫已經耍到自家門裡來了。

    可惜,王咸英根本不給他撒氣的機會,充分貫徹了唐奕那一套裝完逼就跑的理論。調頭就走,留給魏國公一個大大的背影。

    行至門前,又停下了,看了看門口侍立了兩個使女,蹦出一句:

    「還不去扶著點你家老爺?別一會兒一頭載下去,明年就得過祭日嘍!」

    ......

    等王咸英走了,韓琦等人出來,大夥兒都看不下去了。

    看著魏國公臉色鐵青的樣子,趙宗懿只得出聲:

    「這個王咸英與那瘋子呆久了,卻也沾染了一身匪氣,簡直不像話!」

    韓琦則道:「老國公保重身體,何必與這粗人一般見識?」

    「且先看看唐子浩的信上都寫了什麼吧。」

    「呼......」魏老國公長出一口濁氣,這才想起唐奕給他寫的那封信來。

    立時好奇,那個瘋子怎麼會給他寫信?寫的又是什麼?

    拿起信來,拆開蠟封。

    「寫的什麼!?」

    魏國公還沒來得及看著,趙宗懿就急不可待地湊上去急問。

    嘎......

    回答他的,是老頭兒嘎的一聲翻著白眼兒就往地上載。

    真如王咸英所說:得扶著點。

    「老國公!!」

    眾人大驚,七手八腳地上去攙扶。唐子浩到底寫的什麼啊?這麼大威力?說暈就暈了?

    韓琦狐疑地撿起地上的書信展開一看,「......」

    瞬間石化,腦袋都不會想事兒了。

    「敢貪老子一文錢,老子弄死你!」

    韓琦哭笑不得,就一句話,真的很唐子浩。

    「扶老夫起來!!」此時,魏國公已經緩過勁來。

    「諸位......隨我面聖!」

    這就是再一再二啊!

    魏國公咬牙切齒,「前面那件還沒解決,他自己又送上門兒來了,這回且看趙禎如何為他開脫!」

    韓琦和趙宗懿眼前一亮,登時明白了魏國公的用意。

    氣是挺氣人,可從另一方面來看,卻是好事。正愁怎麼才能永除後患,唐瘋子這算是自己往刀尖兒上撞。

    ......

    「國公,還是慎重行事吧!」

    出聲的卻是賈子明。

    這老貨可沒另外三位那般激動,雙手抄前,不溫不火。

    魏國公登時就來氣了,不說他說的話氣不氣人,單這神情就該殺。老夫讓人幾次三翻的威脅,你就是裝,能不能裝得義憤填膺一點!?

    「老夫心意已決,怎地?汝南王府要做壁上靜觀!?」

    一下子就上升到整個汝南王府的高度,趙宗懿卻是不能不說話了。

    「國公爺哪裡話,我汝南王府自然是站在國公一邊的。」說著,還瞪了一眼賈昌朝,意思是說,你別出聲。

    賈子明暗暗搖頭,心說,我也是多餘有此一勸。

    「那我回去換朝服,幾位先去,隨後就到。」

    說完,轉身離去。

    魏國公看著賈昌朝離去的背影,眼神微眯。

    「宗懿啊,賈子明已經不是從前的賈子明了。」

    趙宗懿一怔,「國公的意思是?」

    魏國公也不說破,「你們兄弟,要早做打算啊!」

    ......

    ————————

    老賈說是回去換朝服,可是這貨分明就是做朝服去了。魏國公在皇城前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他來,心道,賈昌朝果然是躲了。

    看向趙宗懿,「老王爺英武一生,最後卻所托非人。宗懿,現在明白老夫之前的話了吧?賈昌朝已經不會盡心為你兄弟出力了。」

    後面的話魏國公沒說,只能趙宗懿自己去體會。那北方諸族的網聯細賬放在賈昌朝手裡,已經不是最明智之舉了。

    他有此一說,圖的不也是那樣東西嗎?

    多說無益,老賈不來也是他意料之中,看向身後,十數文武位列左右。

    少了賈子明,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召集這麼多的朝臣與他一同入宮,這陣仗也不算小了。

    與韓琦、趙宗懿對視一眼,不再遲疑,進宮請見。

    ......

    ——————————

    而此時,趙禎正在福寧殿中聽支度判官王安石匯報工作,起居注編修司馬光侍立一旁,記錄著皇帝的一言一行。

    文扒皮和包拯、唐介在一邊沒事兒干,就那麼站著。

    內侍來報,魏國公、汝南郡公,還有三司使韓琦等十數朝臣請見。

    正聽著王安石匯報的趙禎輕聲一笑:

    「來的倒是挺快!」

    文彥博則是苦笑,「子浩這一封信,沒把魏國公氣出個好歹,卻是苦了陛下又要與他受累。」

    「誒......」趙禎長嘆一聲。「子浩心裡有怨氣啊!」

    唐介和包拯則是眼觀鼻,鼻觀心,這一仗可不好對付,大宋的兩門重炮此時也是嚴陣以待。

    王安石就算情商再低,都這份兒上兒了,哪還看不出原來文相公和唐、包二人在這是等著別的事兒,自己在這匯報純屬多餘。

    「既然陛下不便,那臣......改日再報。」

    趙禎擺了擺手,對於這個新任的三司支度判官他還是比較滿意的,現在朝中就缺這種能幹實事的踏實官員,自然寵愛多些。

    「不用,且在此聽聽,對介甫無害。」

    這是明顯有栽培之意,王安石自然謝恩從命,站在末位,等著魏國公等人的到來。

    ......

    這要是拖後十年,如果魏國公知道福寧殿裡等著的是這樣的陣容,說什麼也來不觸這個霉頭。

    可著兩宋三百年,最犀利的幾張嘴,嗯,少個寇准,剩下的都在那兒了。

    ......

    ——————

    魏國公一進殿,人還沒見著就嚎開了。

    「陛下聖明,為老臣做主啊!」

    「陛下聖明,為臣等做主啊!」

    「陛下聖明,為宗禮正典啊!」

    呼啦啦拜倒一片。

    趙禎眉頭微皺,縱使知道會有這麼一遭,但見這場面也有點發怵,暗罵唐奕怎麼就沒個省心的時候呢!?

    想來也屬正常,王咸英拿著唐奕的信回來,怎麼可能不給趙禎先看後再說送不送呢?

    按常理來說,趙禎應該把這信扣下,不能由著唐奕胡鬧。

    但是,他也知道虧欠了唐奕。不管是唐奕發瘋也好,還是打斷了汝南王府一家的腿,包括天下至圓之說,哪一件不是為朝廷在分憂,哪一件又不是為了他這個皇帝?

    可是,最後不但人去了涯州,辛苦十年創下的觀瀾也被收走,有些怨氣也是正常。

    所以,趙禎明知道這信讓魏國公看到肯定又是一番大鬧,可還是硬著頭皮讓王咸英送去了。不為別的,只為那個混小子能順氣。

    和聲一笑,儘量平靜,「老國公這是作甚?有話好說。」

    魏國公心說,好說得了嗎!?

    也不廢話,直接拿出唐奕的親筆信。

    「陛下看看吧,且為老臣做主!」

    「且為臣等做主!」

    一幫跟風的大臣又是一陣山呼。

    趙禎讓人把唐奕的親筆信承上來,展看假裝細看。

    縱使看過一次了,也不由得眼皮子直跳,就是土匪也沒這麼直接的。

    「這......」

    趙禎抖著信,「這是癲王親書?會不會弄錯了?」

    「王咸英親自送到府上,絕無差錯。」

    「誒!」長嘆一聲。「還是朕把他慣壞了啊!」

    「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那......」趙禎為難道。「那你說,子浩已經貶到涯州去了,還當如何?」

    「削藩貶職,縱容必害。還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得,這老貨佔著理,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讓趙禎給他做主。

    而下首的一眾臣子也是隨之附和,也是那麼一句,「為臣等做主!」

    趙禎不說話了,低眉冷目,看著自己的腳面。

    文扒皮一看得我出場了,掃了一眼魏國公,「國公爺和癲王有仇?」

    魏國公眼睛一立,「文相這是什麼話?老夫連見都沒見過那個什麼癲王,何來仇怨?」

    「哦......」文彥博點了點頭。「那國公爺這是快死了?」

    「你!!」魏國公氣的不行,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老夫活得好好的!」

    「那就奇怪了,癲王就寫了幾個字,您老就激動成這個樣子。要是他在京城,還不直接就嚇死了?」

    「......」

    不給魏國公反駁的機會,文彥博繼續放炮。

    「馬行街的李四搶了張三的生意,張三放言要殺之報仇,那開封府是不是就可直接把張三拿來砍頭?」

    「癲王就寫了幾個字,還沒真把你『弄死』吧?國公又激動什麼?」

    ......

    趙禎在上面都快笑出了聲兒,文彥博這是沒理也要辯三分。

    包拯和唐介微微點頭:還行,但是終究還是強詞奪理,壓一壓氣勢還可以,解決不了問題。

    而趙禎身邊的司馬光,站在角落裡的王安石,則是一個急的直冒汗,一個不屑地暗暗搖頭。

    司馬光是想說話,可又不能說,只能乾著急。

    文相公太弱,讓我來啊!

    可惜,他身為起居注編修只有看的份,沒有說的份。

    而王安石更是不屑,多簡單點兒事,倒讓文相公弄複雜了。

    ......

    其實呢,文彥博現在有點燈下黑的味道,只想趕緊化解此事。包括趙禎,還有包拯、唐介,都沒有完全領會唐奕這封信的真正意圖。

    文彥博見魏國公不說話了,又道:「國公久居西北,當不知癲王的性情。其向來有口無心,放幾句狂言,陛下都習慣了,不與理會,國公何必揪住不放?」

    言下之意,半勸半威脅,官家都不出聲,你想幹嘛?明著和官家對著幹嗎?

    「文相此言差矣!」韓琦開口了。

    論詭辯之術,他一點不比文扒皮差。

    「癲王是沒有行動,可是做為大宋王族,這樣的狂言浪語是他所應說得出口的嗎?」

    「禮法何在!?大宋宗室尊儀何在!?」

    瘸著腿上前一步,「陛下寬仁,不忍與罪。可是,我們做臣子的怎可置若罔聞,不管不問!?」

    說著,轉向趙禎,大禮及地。

    「懇請陛下明查正法,以正宗威!」

    文彥博一擰眉頭,正要反駁,卻是唐介搶先一步,冷笑出聲:「韓相公倒真是盡心竭力啊!」

    「那是自然。」韓琦一臉正氣。「為大宋正儀守制乃我等臣子的本份。」

    「呵。」

    唐介乾笑一聲,不接他的話,卻是生蹦出一句,「稚圭理解錯了。」

    「!!!」

    韓琦瞬間臉色漲紅,哪還不懂唐介的意思?

    唐大炮可不是蓋的,這句話頂的韓琦差點沒背過氣去。

    盡心竭力,可不是為大宋盡心竭力,為誰,韓琦自己清楚,否責也不會做賊心虛的臉紅。

    「誒......」

    包拯上前一步,「有宋以來,君慈臣賢,還沒有一人流放涯州(丁渭也只是到詹州)。

    看向魏國公等人,「唐子浩是第一個!」

    「祖上有訓,收燕雲者封王爵,是為不世之功!」

    又看向魏國公等人,「唐子浩收了燕雲,封的卻是一個戲虐癲王。」

    魏國公一眾暗自嗤之以鼻,心道,又來這一套,功過豈可同論?

    卻聞包拯繼續道:「陛下重刑處之有宋為最,做為有德天子,是為不仁!」

    「以癲王戲之,不義復土這功,是為不義!」

    「......」

    連文彥博都驚了,包拯開起火來是不管不顧,連趙禎也成不仁不義之君了。

    「今,復燕功臣經年不足就被貶至嶺外......」

    包拯瞪著魏國公等人,「老夫且問,你等是何居心!?」

    「我......」魏國公有點懵。

    主要是,他一時沒懂包希仁的意思,怎麼扯到我們是什麼居心上了?

    「有功自當封賞,有過也是當罰,何來居心?」

    「哼!」包拯冷哼一聲。「為了安撫某些人,陛下已經是違背君德,行不仁不義之事,把千古功勛流於海外。」

    「可是,某些人尚不滿足,還要陛下落井下石。」

    「且問!!」

    「居心何從?是要陛下滅君德,失民心,以帶之嗎!?」

    「......」

    「......」

    繞了半天,包希仁是扣帽子,天大的帽子。

    誰敢接!?

    魏國公和韓琦暗嚎一聲:你狠!

    急忙拜倒,朝著趙禎高呼:「臣等不敢!臣等無心!」

    趙禎苦著個臉,讓老包這麼一說,他真成不仁不義之君了。也不知道他是為瞭解圍的無奈之舉,還是根本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慶幸把文彥博、唐、包三人叫來。有這三個在,好像就沒有打不贏的嘴仗。

    就坡下驢,雙手虛抬,「眾卿平身吧!」

    柔聲道:「你們也要體諒一下朕啊,唐子浩已經去了涯州極南之地,你待如何?」

    「要不......」

    「朕下旨把他召回來,按律宗正寺大理寺並審,再治他的罪?」

    「不用不用!」魏國公沒說話,倒是韓琦嚇壞了。官家這是威脅,讓召癲王回京?

    那瘋子回來幹嘛?治不治罪另說,他回來就是大事兒。

    魏國公也是看出來了,官家這是早有準備。

    自己來的太過草率,反倒讓他得以矇混過去。

    這要是放在朝會之上,文彥博斷不敢胡攪蠻纏,唐介和包拯也不敢這麼囂張啊!

    正在琢磨是不是等大朝會,遼夏和諸邦使臣都在的時候重提此事,那時效果和現在肯定是不一樣的。

    「愛卿且先下去?」

    趙禎開始下逐客令了。

    「老臣......」心有定計,魏國公一咬牙。「老臣魯莽......老臣告退......」

    說著,一眾朝臣也是稱罪欲退。

    ......

    「且慢!」

    正當趙禎、文彥博暗鬆一口氣,唐介、包拯冷眼靜看眾臣退走,司馬光急的就差沒衝到趙禎身邊咬耳朵的時候,王安石一聲大喝,嚇得魏國公一哆嗦。

    「老國公就這麼走了?」

    魏國公心說,我不走還等著供飯啊?但見眼前這位油漬麻花整個兒一邋遢大王。

    哪兒蹦出來的?

    「你是何人?還有何事?」

    「誒!」王安石暗嘆一聲,大有寂寞如雪之感。

    「國公爺不再追究癲王之過了?」

    「......」

    魏國公一滯,這怎麼答?

    他當然不想就這麼完了,可是,此情此景,他又不能說沒完。

    趙禎也是眼前一亮,心說,這個支度判官當真不錯,這是強逼著魏國公落下口實,以後想翻案都難。

    無法。魏國公只得硬著頭皮道:「老臣不能違背聖心,且不與癲王計較!」

    趙禎聞之大喜,王介甫幹了件好事。

    殊不知,王安石要是只為落個口實,他就不是大神級的人物了。

    點了點頭,「完了就好......」

    看向魏國公,「那咱們來聊聊,癲王為什麼要弄死國公吧!」

    轟!

    如果這句話是一顆炸彈,那此時福寧殿上必會有一個驚天炸響,震暈所有人的心神。

    魏國公腦袋嗡的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聊......聊什麼?」

    王安石淡然一笑,「癲王殿下在信中說,再貪他一文錢,就如何如何......」

    「言外之意,豈不是說,國公已經貪了癲王的錢?」

    「可是,正如國公所言,從未與癲王謀面。」

    「下官左思右想,似乎,只老國公主理通濟渠槽錢一事,與癲王的觀瀾商合有交集。」

    「莫非......」

    王安石擺著一張臭臉,不咸不淡地看著魏國公,「莫非在通濟渠上,國公爺有所貪墨,觸怒了癲王!?」

    ......

    文彥博都聽傻了,這小夥兒行啊,比我猛!

    司馬光也聽傻了,這王八蛋哪兒蹦出來的?

    搶戲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8
第771章 既生瑜,何生亮!

    魏國公現在,心裡有一萬頭神獸狂奔而過,小心肝兒啊,踩的稀碎稀碎的。

    心道,光盯著文扒皮和唐、包三人了,這位你算幹嘛地?竟敢質問老夫?

    他哪知道,這殿上論吵架,文扒皮只能算是三流,唐介和包拯勉強入二流。真正的一流強者,一個正在皇帝邊兒上滿心怨念地記筆記,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邋遢大王了。

    好吧,別管他幹嘛的,反正這一問卻是一刀見血,直取要害,差點沒要了魏國公的老命。

    「我......」

    「你!......」魏國公一陣慌亂。

    「你是何人,怎可在陛下面前胡說?」

    王安石都懶得和他廢話了。

    這事兒要是魏國公藏著掖著忍這一次,只讓癲王一時痛快那也就罷了,趙禎把通濟渠給魏國公,本來就是安撫、補償之意。

    說白了,就是讓你去貪。

    可是,你別嘚瑟啊!得了便宜就悶聲發大財好了啊,非要得理不饒人地來殿上鬧,那王介甫還能慣著你那個臭毛病?

    那封信往出一拿,他就開始為魏國公默哀了,更是暗自佩服唐子浩殺人於萬里之外,只一句話,某些人就自己往刀口上撞。

    唐子浩那要是普通的警告信件,言辭委婉一些,甚至措辭激烈一點,也不要緊。估計魏國公不那麼激動也得掂量掂量,說不得真就把該是唐奕的那一份讓出去了。

    可是,偏偏是這麼一句不入流的污言穢語,再加上之前那一出「蹦著見人」,縱使魏國公再老成持重,也氣的什麼都不顧了。

    「國公心虛什麼?」王安石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惱人樣子。「下官只是隨口一問,國公就這麼大的反應,莫非......「

    「莫非這裡面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你血口噴人!」魏國公不得不反唇相譏。「此為空穴來風,不足為信!」

    指著趙禎手裡的信,「只賃那個瘋王的一句污言穢語,你就妄加揣測,是何居心!?」

    王安石淡然一笑,「國公慎言。」

    「癲王乃陛下親冊的嗣王,爵高你一等,直呼瘋王,有失禮數。」

    「我......」

    「再說,是不是妄揣,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你......」

    「國公不會是怕查吧?」

    「......」

    魏國公直接讓王安石轟的北都找不著了。

    「王介甫!」

    卻是韓琦看不下去了,再讓王安石說下去,可就沒法收場了。

    「你一支度判官,官不過六品,職不通監察,何以亂權,妄論國勳!」

    韓琦是王安石的頂頭上司,自認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而且,他也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大宋官體龐大,各司其職,監察貪腐那是台諫的事情,各部屬官是不能妄論的。

    不論是士大夫,還是皇帝,對這個都尤為敏感。私議、越權,甚至是告密,這種事兒是小人事,奸民所為,非君子也。

    「還不退下!?」

    王安石聞主,眉頭一皺。

    「計相(同財相)所言極是。」

    「亂權、妄論,實非我輩所能事。」

    一抬頭......

    「那韓相公在這裡幹什麼?」

    「我......」韓琦沒噎死。

    他在這幹什麼?他在這當然是藉著那條斷腿舊事重提,和魏國公今天的事兩相疊加,給趙禎施以重壓來的。

    可惜,一進來就直入主題了,沒他什麼事兒。

    「其後文武諸官,又在這裡幹什麼?」

    王安石把炮口一轉,火力覆蓋之下,沒一個跑得了。

    眾官屬面面相覷,一時無答。

    怎麼答?說我們是來給魏國公站台的?

    以前這種群臣請見的場面多了去了,也沒人這麼刁鑽,從這上面挑毛病啊?

    「誒......」

    王安石長嘆一聲,一轉頭,看向趙禎。

    「看來,陛下還真要好好查上一查。癲王就一句話,就勾起諸般反映,說不得當真有貪墨腐敗之舉,牽扯甚大啊!」

    趙禎差點沒笑出聲兒,這真是個寶啊!剛才還是魏國公一群人氣勢洶洶的逼宮逼朕,只數息之間,卻是反轉的這麼徹底。

    「嗯......」趙禎煞有其事的一陣沉吟。

    「此事......」

    「陛下!!」

    「陛下!!」

    韓琦、魏國公皆是急急搶前一步。

    「陛下,老臣冤枉啊!」

    「陛下,王介甫越權彈奏,不可縱容啊!!」

    「韓相公這計相當的,可真是不稱職啊。」

    都沒用趙禎出聲,更不用王安石再衝鋒了。

    接下來,文扒皮和包拯、唐介要是還接不下去,那也不用混了。

    老包那嘴可是一點口德都不留。

    「王介甫身居支度之職,分掌計司八案。其中,發運案所轄汴河、廣濟、通濟、蔡河槽運、橋樑、折斛、三稅。」

    「正是其所轄之務,怎麼就成了越權了?」

    「韓相公不會連自己主司之職所概何務,都不記得了吧?」

    唐介也道:「清者清,濁者濁,查一查卻是沒有壞處的。否則,此事傳將出去,癲王舊習自然讓百姓更知其性,可是,若誤會了魏國公真的貪墨枉私,那可就不好了。」

    「臣請奏!」

    唐介話音剛落,文扒皮氣都不讓韓琦和魏國公喘一口,高揖大禮,直接就給趙禎拜下去了。

    「臣提請大理寺監察院,伙三司同出,查辦此事。待事實清楚,妄言者重罪,還老國公一個清白!!!」

    ......

    ——————————

    魏國公是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聊著聊著就成了這麼個局面了呢?

    文彥博這麼一拜,這事兒基本就算是板兒上釘釘,就這麼定了。

    看著福寧殿上安然高坐的趙禎,似笑非笑的文彥博,還有老神哉哉的唐介和包拯,再加上一個臭臉臭衣袍的王安石。

    魏國公心中暗罵,特麼出門沒看黃曆,怎麼趕上這麼一幫子惡鬼攔路!

    不過,萬幸。

    趙禎最後指派監察院的殿前侍御史賈昌衡、大理寺承吳奎,並三司共檢,監察通濟渠槽錢。

    看上去是查了,可是,可能是官家也不想此事鬧大,用的這兩個人卻是很是微妙。

    賈昌衡是誰?看名字就知道了,和賈昌朝就差了一個字,兩人是親兄弟。而吳奎則也是守舊黨人,聽命與汝南王府。大夥兒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這讓魏國公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想來,趙禎的君子病又犯了,之前把通濟渠交給魏國公,現在也只是把事情翻篇就算了事,沒打算真拿他開刀。

    至於三司,韓琦就是三司使,還有何懼怕?

    ......

    可惜,魏國公想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趙禎令退,眾人低眉臊眼地往出走,那個殺千刀的王安石也跟了出來。而且貼著韓琦,生怕韓相公聞不著他身上那股子怪味。

    「你跟來做甚!?」韓琦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呵斥。

    今天他是既丟了裡子,又丟了面子。彈劾唐子浩沒成,還讓這個「下屬」擠兌的屁都放不出一個。

    「回去幹你的分內之事,少在老夫面前晃蕩!」

    王安石一攤手,「計相又糊塗了,下官就是在幹份內之事。」

    韓琦狠不得踹死他。

    「你幹什麼份內之事?」

    「不是徹查通濟渠賬目嗎?小官當然要跟著。」

    「你!!!」

    「陛下已經指派了官員查驗,與你何干?」

    「計相真是健忘,卻是要好好回去看看大宋官各職轄了。」王安石冷著臉道。

    「剛剛包龍圖已經說了,計相忘了?槽運三稅皆在支度司管轄,下官不跟著,怎麼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徇私舞弊之舉?」

    「......」

    韓琦算是看出來了,不光要防文彥博,防唐介、龐籍、丁度這幾個老臣,這個新冒出來的王介甫,也不是什麼好鳥!!!

    ......

    ————————

    韓琦還不知道,王安石必成大患已經初見端倪,而另一個不世妖孽,還在福寧殿裡伏蟄,也等著一個一炮而紅的機會呢。

    ......

    「君實似乎也有話要說?」

    等人都走了,殿中只剩皇帝和司馬光,趙禎方悠悠開口問向司光君實。

    他心思如發,又怎麼看不出剛剛司馬光一直也是躍躍欲試,只是礙於職責所在,一直沒開口呢?

    溫和一笑,一點沒有為君為帝的架子。

    「說說吧,憋在心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司馬光一陣侷促,恭敬回道:「倒是逃不過陛下的慧眼。」

    「什麼慧眼?」趙禎訕笑。「只是心中有愧罷了。」

    「臣...惶恐...」

    趙禎言下之意,當然是有愧司馬光。

    對於這個唐奕力薦的司馬君實,趙禎確實有虧欠之心。

    遠的不說,只他在大遼周旋數年,為燕雲得復立下的功勞,回朝之後,就不應該只是一個起居舍人的微職。

    可是,也正因為司馬光不止一次為唐奕解圍,和唐奕走的太近,過於敏感,趙禎不得不在這個微妙的時期委屈於他。

    「若朕沒看錯,剛剛殿上逞威的,不應該是王介甫,而是司馬君實吧...」

    「這....」司馬光當然想說是,文相公燈下黑,看不出端倪,可是....

    「臣不敢冒領。」

    「呵...」趙禎輕笑,知道他是謙虛。「說說吧,此事你怎麼看?」

    「臣以為....」聊到這個份兒上,司馬光也就不能再謙虛了。

    別看起居舍人官兒小,還不如王安石那個支度判官。可這個官還不是一般人能求得來的,天子近臣,蓋莫如是。

    「臣以為,陛下把通濟渠交與魏國公,已經是寬仁無雙了。」

    「哦?」趙禎一歪頭。「怎麼講?」

    「給了他是陛下的恩,可是魏國公拿在手裡卻不知分寸,那就怪不得陛下了。」

    「臣覺得,藉機收回來,也是順理成章...」

    趙禎一笑,不無考校之意:「可是朕已經把差事交了出去,想必吳奎是查不出什麼的。」

    司馬光頓了一下,「臣不敢妄揣聖意!!」

    「說說看,朕不怪罪。」

    「......」

    司馬光沉吟了片刻,終還是開口道:

    「王介甫終還是管著發運案的槽河稅支,韓計相是壓不住他的。」

    「還有呢?」趙禎可是知道,一個王安石還不足以左右此案。

    「還有就是......賈昌衡!」

    「......」

    趙禎讚賞的好好看了看司馬光。

    「君實為起居舍人,屈才了啊...」

    司馬光聞之,急忙拜倒,「陛下謬讚!!」

    有趙禎這一句話,司馬光想不起飛都難了。

    心下感激聖恩,卻是不知為何,猛然想起一位遠方的故人,忍不住嘆道:「子浩神來之筆,千里殺將!!」

    「可惜....」

    趙禎怔了一下,隨之接過司馬光的話頭:「可惜,此信一但傳開,癲王惡名更甚,卻更是回京無期了。」

    ......

    ——————

    話說回來,為什麼司馬光提到賈昌衡,趙禎立時大讚呢?

    因為這一步棋,可以說非驚才絕豔之輩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這是一步活棋,一舉數得,連趙禎自己都有點小得意,卻被司馬君實看得通透。

    首先,他要是想用這件事做文章,大可用唐介、包拯這種大殺器,保準魏國公一敗塗地。

    換而言之,要是想不了了之,也可用別人。只要是守舊派,都可以保證魏國公平安無事,可偏偏趙禎用的是賈昌衡!

    司馬光能一語說中趙禎的心裡,正因為他發現一個細節,那就是:

    今天魏國公帶群臣逼宮,韓琦來了,連汝南王府都出動了一個趙宗懿,可是卻偏偏少了一個賈子明。

    賈昌朝為什麼沒來?趙禎不知道,司馬光也不知道。

    不過,從賈昌朝最近幾年的行事來看,這位汝南王的託孤之臣,並不是與魏國公一條心,這幾乎是肯定的。

    所以,趙禎用了他的親弟賈昌衡,主旨不無試探之意。如果這個守舊派的關鍵人物有所鬆動,那麼趙禎以後在朝上的活動空間會大上很多。

    老賈要是和魏國公站在一邊,那麼此事不了了之,趙禎可以接受。可是,如果他和魏國公不是一條心,那就有意思的多了。這件源於通濟渠的貪腐之案能做的文章,卻是足夠讓皇帝開心上幾天。

    ......

    ————————

    事實上,賈昌朝並沒有讓趙禎失望。

    等魏國公一眾人等出了皇宮,也終於擺脫了王安石的糾纏。畢竟不是說查馬上就查,王安石總不能就這麼跟著了吧?

    剛鬆口氣,就見老賈頂著個大太陽站在皇城之外。一見眾人得出,急忙迎了上去。

    「老國公怎麼不等等我?卻是有些心急。」

    魏國公差點沒罵娘,等你!?老子不出來,你也不帶來的。

    「哼!賈相爺這朝服換的可是夠精細的。」

    「呃......」老賈一陣尷尬。「忽起腹疾,卻是耽誤了一會兒。」

    我肚子痛,這沒辦法吧?

    魏國公懶得和這老奸巨滑的傢伙磨嘴皮子,再說以後的事還要仰仗他的親弟。

    緩聲道:「陛下下詔令子平主理、大理寺、三司監理徹查通濟渠槽稅,子明還要與子平通個氣啊...」

    「啊?子平主理?」

    意外的是,老賈聽到這個事兒一點都不意外。

    唯一有點吃驚,就是自己的弟弟來管這個事兒。

    心中暗道:陛下啊,你這是逼我...

    見賈昌朝半天都不言聲,魏國公眉頭一皺,「怎麼?子明很為難?」

    「不是不是......」賈昌朝急忙擺手。「老國公誤會,昌朝一定支會子平,讓他辦的妥帖。」

    魏國公無力地點點頭,老賈能答應,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那子明費心,老夫回府去了...」

    「老國公慢走,昌朝這就去子平府上,與之交待。」

    「勞煩子明了....」

    魏國公說著話,由下人攙著,緩步離去。

    ......

    賈昌朝看著眾人的背影,神情漸冷,轉了個方向,真的就去了親弟賈昌衡的府邸。

    賈昌衡一見是兄長來訪,急急的迎了出去,這可是稀客。

    別看兩人是親兄弟,又同朝為官,可是,這些年老賈處境不好,為了不連累親弟,除歲末年節,祭祀先祖,兩兄弟很少往來。

    把老賈迎入內堂,親自點茶相待。

    「兄長終於肯來弟這裡一敘了。」

    這麼多年,兩兄弟形同陌路,換了誰,心裡也肯定不是滋味。

    老賈一擺手,「為兄不德,不能連累於你。」

    「兄長說的哪裡話?兩兄弟,又什麼連累不連累!?」

    「再說....」要說賈昌衡沒怨氣那是假的,但不是對老賈的怨氣。

    「再說,你看那一家不成氣的樣子,何勞兄長如此殫精竭慮!?」

    「誒....」老賈一嘆。「老夫也算仁至義盡了。」

    他何嘗不知那一家不成氣候,可是,若沒有趙允讓當年的知遇之恩,哪有後來的「賈相公」?可惜,昌朝已經盡力了......

    「算了,閒話少說,今日前來,有一事相告。」

    當下,賈昌朝把趙禎的有意讓他主理通濟渠案的事情與昌衡一說。

    賈昌衡一聽,皇帝給他派了這麼個差事,又是兄長親自來送信。

    「兄長的意思是?」

    他有點不確定賈昌朝是什麼意思,是讓他網開一面,讓魏國公得以脫身?還是說要改庭異張,藉機靠近皇帝一邊?

    「拖!!!」老賈吐出一字,是昌衡說什麼也沒想到的。

    「拖?」賈昌衡瞪著眼睛。「那不是兩頭都得罪了?」

    「錯了!」老賈閉著眼睛,一副高深之相。「你拖的越久,陛下越高興;拖的越久,魏國公也無話可說!」

    「......」

    賈昌衡明白了。

    拖!!

    魏國公的屁股不乾淨,要是一下就查清,反倒太假了。拖的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這種事兒在大宋是常態,一抓一大把。

    可是,真的能不了了之嗎?

    顯然不是,要是沒人想找你的茬當然就不了了之。可要是有人想在適當的時機,做適當的文章,那可就另當別論了,何況那個人還是皇帝?

    趙禎的真正用意也就在這裡,現在辦了這個案子,本來就是他自己默許的事情,能把魏國公怎麼樣?況且那老國公手裡還有守舊派的支援。

    可是,找準時機,用另一個事兒把這件事再牽出來,那效果可就不一樣了。

    「兄長放心!」賈昌衡深施一禮。「此事定不讓兄長失望。」

    「嗯...」老賈點了點頭,默然地看了昌衡半晌。

    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以後為兄不在了,子平遇事要多個心眼...輕易不要站隊,別學為兄....苦悔一生!」

    「兄長!!!」

    賈昌衡大驚,「兄長何出此言!?」

    老賈苦笑。

    「心意,我已經給官家了,他也應該放我走了吧....」

    在京師困頓十年,老賈最大的心願可能就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走了也好,可是...」

    賈昌衡不明白,走就走了,兄長這些年在京城受的氣罄竹難書,走了反倒是好事。可是聽兄長之意,怎會這般哀戚?

    只聞賈昌朝道:「很多人....」

    「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老夫活著離開京師的。」

    「兄長!」

    「不必多言!」

    賈昌朝抬手止住賈昌衡的驚駭,沉默良久方吐出四字:「這就是命!」...

    老賈從昌衡的府中出來之時,下意識地抬頭看天,英雄遲暮,不復當年。

    現在,他開始理解趙允讓最後時刻的那種心境了。

    以他賈子明之才,放眼大宋可曾服過誰?怕過誰?

    可惜,瑜亮同出,時不復我!

    偏偏遇上那個妖孽——唐子浩!

    蒼、天、無、眼!!!!

    ......

    ——————————

    唐奕可不知道,老賈此時已經把自己和他自比瑜亮了。

    那封信發出去之後,唐奕很解氣,進而也算釋然了。

    老子跑到涯州來就是來躲清淨的,要是真在乎通濟渠那點錢,真在乎觀瀾商合到底歸誰,那還來涯州幹什麼?

    把建城的事徹底扔給了曹國舅,放飛心情!

    玩!

    樂!

    胡鬧!

    是一點正事兒都不管了。

    潘豐載著中原高價請來的工匠、物料再次回到涯州的時候,船還沒在亞龍灣靠岸,就見不遠處一艘小排筏上坐著蕭巧哥、福康和君欣卓。

    碧波蕩漾,水清至極,映著水底的珊瑚水草,蝦蟹游魚,三女宛若仙子臨凡。

    潘豐心道,這也不算啥破地方,起碼呆的舒服。

    攏聲高喝和三女打起了招呼,隨後又叫道:「大郎呢!?怎不見大郎!」

    三女咯咯大笑,齊齊往水下一指。

    似是應景兒,嘩啦一聲,水面翻起白浪,一精壯青年魚躍而出,一身紮實肌肉黝黑鋥亮,泛著水光。不是唐奕,又是何人!?

    潘豐眼睛都看直了,隨之苦笑:

    「你要不要這麼放肆啊?」

    這貨就穿了個大褲衩子。

    而唐奕一點不覺害臊,猛一舉右臂,手裡擒著一隻一尺多長的大龍蝦,張牙舞爪好不威風。

    唐奕見是潘豐,咧嘴露出兩排白牙:

    「醉仙燴龍蝦!」

    「國為大兄有口福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8
第772章 宰了

    海天一色,縱游隨心,卻是有別於繁花似錦的開封古都,別有一番韻味。

    見唐奕把大龍蝦扔上排筏,嚇的三女嘰喳一陣驚叫,躲的老遠。

    而唐奕似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在水中哈哈放笑,好不快活。

    潘豐立時被此情所染,附和大笑,「三位弟妹,失禮了!」

    說著,一扯錦袍,雖然不能像唐奕那般只一條內褲就出來見人,卻是也剩了中衣在外。

    「大郎,且看某家的本事。」

    縱情一躍,扎到了水裡。

    「......」

    一船人都看傻了,你老可悠著點兒啊。

    別忘了,潘豐已經快五十了。再說,這可不是小排筏子,這是海舟巨艦,離水面起碼四五丈高,潘豐就這麼跳下去了。

    ......

    而且,隨潘豐一起來的潘家僕從心裡甚是納悶兒:沒聽說家主還有戲水之技啊?

    「不好!」腦袋靈光的立時大叫,奔向船沿兒。

    果然,潘老爺一激動,忘了自己是個漢鴨子了,只在水裡撲騰著,大叫救命。

    「快,快拉......快拉老夫上去!」

    這下可把大夥兒嚇壞了,水性好的撲通撲通下餃子一般往水裡跳,剩下的人則是又扔繩子,又順竹竿,一船人忙成了一鍋粥。

    要是潘國為剛到涯州就投海而亡,那可就笑話大了。

    七手八腳,眾人總算是把潘豐救了上來。

    萬幸,潘豐還不算淹著了,自己撲騰了幾下,就有人下水施救了。

    而此時,唐奕也是游到大船之側,順著船上順下來的繩子上了船。

    「你說說,你得多想不開吧?再激動也不至於跳海啊?」

    「呸呸!」潘豐一邊吐著嘴裡的腥咸,那叫一個悶氣。

    「老子不是看你游的歡快,想......」

    「想一起涼快涼快嗎!」

    「哈哈哈哈......」

    一船人都忍不住大笑,咱們這位潘家主從來都不服老,卻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這回倒是真涼快了。

    唐奕也跟著大夥兒輕笑,卻是不好意思再戲虐於他。

    「怎樣?我要的人都招齊了嗎?」

    潘豐一撇嘴,悻悻然道:「癲王有令,誰敢不從?」

    「陛下親自過問,還有不成之理?」

    唐奕點頭,物料之需他不擔心,有錢就行,可是營造匠人卻是個難題。

    中原漢人視嶺外如蠻荒地獄,不好招人那是肯定的,但是官家親自幫忙,卻是唐奕沒想到的。

    「弄了多少?」

    「匠師八百,熟工千五!」說到這裡,潘豐不無得意之色。「營造司都讓老子給搬空了。」

    湊到唐奕耳邊,壓低聲調兒,煞有其事地又道:「有些不想來的,都是綁來的。」

    唐奕一陣無語,這事兒也就潘豐幹得出來。

    回首四顧,此時甲板上都是人,都出來看「潘老爺戲水」。

    一指除了潘家僕役的一眾生人,「這些都是?」

    「這只是一小部分,另外還有五船呢!」

    唐奕點了點頭,不與潘豐再說,而是向著眾人所在行了幾步。

    一眾匠人呆呆著著唐奕。

    唐奕不知道,皇命難違,這些人是不來不行。

    他們中,有些人來的時候,甚至把後事都交待好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現在大宋瘋王就在眼前,這群人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兩步。蔫頭耷腦,一點精氣神都沒有,活脫脫一幫活死人。本來就不想來嶺外這種地方,哪還會有精氣神兒?

    「怎麼?」唐奕訕笑。「怕我?」

    眾人不語,皆是心道,怕倒算不上,都知道癲王瘋是瘋,但從不與百姓為害。

    只不過,中原對嶺外傳的邪乎,大夥兒心中疑懼在再所難免。再者也沒想到,與這位傳說中的唐瘋子見面是這番情景。

    見大夥兒都在自己身上掃看,唐奕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嗯,是挺另類。

    光著個膀子就穿了條大褲衩子,還被海水浸濕,就貼在身上,襠下還鼓了個大包。

    「看什麼看!?」唐奕面不改色,笑意不減。「都是男爺們兒,誰沒見過站出來我看看?」

    「轟......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卻是沒想到,癲王是這樣的癲王。

    「嘿!」唐奕一撇嘴。「都會笑啊?老子還當你們一個個把笑臉兒都落在姐兒的肚皮上了呢!」

    「哈哈哈......」眾人又是大笑。

    癲王倒會說笑,都是苦出身的窮手藝人,哪有大錢往姐兒的肚皮上扔?

    而太熟悉唐奕的潘豐則是暗自撇嘴,這貨又要開始忽悠了。

    側耳靜聽,倒看看他是怎麼忽悠的。

    ......

    氣氛緩和,唐奕也不再耍寶。

    「涯州到底什麼樣子,是好是壞,本王不廢唇舌,你們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

    「咱們今天就說兩件事。」

    「第一,傭資!」

    「你們來給我唐奕做事,多了不說,我不但讓你過活得下去,而且讓你們活的好,活的滋潤!」

    「傭資,三倍!」

    嗡的一聲,全船的匠人皆是嘩然。

    三倍?那可當真不少。

    這些都是靠手藝吃飯的平頭百姓,在大宋,他們不像後世的手藝人,日子過的並不算好。

    要說大宋開明是開明,可是士農工商等級分明的遺毒並非蕩然無存。從地位上來說,匠人不如農戶,而單從收入上來說,又不如商戶,屬於底層的存在。能餬口,但別想發財,更攢不下什麼餘錢。

    癲王一張嘴就是三倍傭資,這代表什麼?

    代表著,他們不但能餬口,而且還能攢下餘錢寄回家。

    這麼說來,遠赴萬里來嶺外做工,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第二件!」

    待眾人靜下來,唐奕再次出聲。扔出去的又是一顆重磅炸彈,比三倍傭資只強不弱。

    「在涯洲,士農工商三六九等,都給老子扔到茅坑裡去!」

    「這裡不分貴賤,只看本事。」

    「沒有黎漢之分,也沒有農工商賤之別。」

    「誰有本事造最好的房子,誰就拿最高的傭資;誰有能種出最多的糧食,誰就是人上之人!」

    「做的好,不管你是土坑裡刨食的佃戶,還是地位低下的工匠,也不管你識不識字,讀不讀書,老子給你請官,給你重賞,給你這天下最好的享受!」

    「......」

    「......」

    此言一出,底下的工匠竟一點動靜都沒有,足足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眼睛都直冒綠光。

    「殿下所言當真!?」大夥兒都不敢相信。

    這樣的所謂不分貴賤,賃本事吃飯的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唐奕一笑,也不說是真是假。

    「下船之後,別著急幹別的,領上半年的傭資,等大船回轉,先給家裡稍回去,樂呵樂呵!」

    眾人聞言,再不疑有虛,撲通撲通拜倒一片。

    「殿下隆恩,我等定效死力!」

    ......

    ————————

    潘豐啊,服氣啊......

    這孫子忽悠人是真特麼瘋啊,又讓他煽動了一幫子憨漢替他賣命了。

    可是,這本錢下的有點大啊!

    趁著船行入港,大夥兒都去領工錢的當口兒,潘豐靠到唐奕耳邊。

    「過了啊......」

    「別忘了,你正缺錢呢!」

    沒想到,唐奕面容一肅,雙手背後,看著歡天喜地下船迎接新生活的一眾工匠們:

    「再缺錢,也不能省!」

    看向潘豐,依舊無比正式,「國為大兄知道我最痛恨儒家什麼嗎?」

    潘豐愣了一下,「什麼?」

    「路!」唐奕吐出一字,擲地有聲。

    「儒道把除了讀書人的路全部堵死。」

    「士農工商,唯士通達。」

    「天下巧匠、善耕利農者,無上升之路,無報國之門,無光耀宗門之機,更無改變命運的手段!」

    「......」潘豐怔怔地看著唐奕。

    「所以你,你要在涯州給農戶藝匠開闢一條上升之路?」

    唐奕長嘆一聲,不勝哀戚。

    「在中原,我做不到......」

    「只得遠遁海外!」

    ......

    有學而優則仕,可是卻從沒有農而優則仕、工而優則仕的說法。

    這是士大夫的天下,唐奕暫時改變不了什麼。所以,他只能躲得遠遠的,給精農者、重技者、格物窮理者一個上升的通道。

    縱使達不到後世那樣,全民向上生機勃勃的社會大發展,但至少在涯州一地,他可以營造一種氛圍,一種探索求是、積極向上的氛圍。

    畢竟......唐奕只有一個人,他需要更多的助力。

    「我明白了!」潘豐難得思考起來。

    「你這是千金買馬骨、拋磚引玉?」

    唐奕欣然一笑,「國為兄明白就好。」

    「不是,你等會兒。」

    潘豐臉色一變,退後一步,上下掃看唐奕,這貨已經上升到神棍的高度了,三兩句話把自己也給忽悠的北都找不著了。

    可是,潘豐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且看唐奕現在的造型:

    雙手附後,做高深莫測之姿,只不過,光著個腳丫子,露著個肩膀頭兒,一條大褲衩子裹著蛋......

    「你這鳥廝,耍著流氓就把我忽悠了!」

    「哈......」唐奕大笑。「句句肺腑,絕非忽悠!」

    一攬潘豐的肩頭,「走,曹仙人昨天剛好打了一些野味,晚上咱們沙攤起火,烤野味,蒸螃蟹,醉仙燴龍蝦!」

    「保準你吃的舌頭都吞到肚子裡去。」

    「那感情好!」潘豐歡叫一聲,就要隨唐奕回去。

    走了幾步,又想起點什麼,「差點兒把正事兒忘了。」

    「且先等會兒!」

    唐奕一疑,又等什麼?

    只見潘豐一回身,朝僕從吼道:「把那小王八蛋給我帶出來!」

    「誰啊?」唐奕更是納悶兒。

    潘豐也不說是誰,只道:「本來早一個月就應該回來了,專門去把這小崽子抓來,與大郎處置。」

    說話間,僕從從船艙內押出一個三十左右歲的漢子,披頭散髮,嘴角帶著血嘎巴兒,一身又油又臭,那叫一個慘啊。

    押到近前,唐奕都直緊鼻子。看這樣子,估計塞到船艙裡就沒出來過。

    「這是......?」

    潘豐上去就是一腳,「小崽子,說話!」

    那漢子被踹的一個趔趄,恨恨地撇了潘豐一眼,可是大氣都沒敢喘。

    抬頭看向唐奕,卻是不善,又恨恨地瞪著唐奕半晌,方咬牙道:

    「潘勇,給癲王殿下賠罪來了!」

    日!!!

    唐奕差點沒咬著舌頭,怔怔地看向潘豐。

    「國為大兄啊,過了啊!」

    潘豐眼睛一立,「過什麼過?打死他都不過!留著狗命就是帶到大郎面前有個交待,是殺是刮,但由賢弟。」

    「真過了啊!」唐亦哭笑不得。「你這麼弄,就是見外了。」

    說著,急令僕從給潘勇鬆綁。

    卻是連問都沒問,為什麼給他使絆子,暗中資助海南都老暗算於他。

    怎麼問?潘豐已經做到這個份兒上了,明擺著就是讓唐奕沒法下手了。

    見僕役給潘勇鬆綁,潘豐也是暗鬆了一口氣。

    怎麼著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他能不心疼?可是沒辦法,這個姿態必須要擺出來。

    潘家和唐奕,唐奕和官家,這種合作無間,信任如一的關係,絕不能因為這個兒子而產生裂隙。

    再說了,正如唐奕所想,潘勇都這樣兒了,唐奕還好意思下手嗎?

    上去又給了潘勇一腳,「殺了你都不解氣!」

    吩咐僕役:「押下去洗洗,嚴加看管,且等日後再與之算賬!」

    等把人帶下去,唐奕才道:「大兄這是何必?問清楚就是,如此一來,反倒生份了。」

    潘豐搖頭,面色極冷。

    「不光是給你一個交待,也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不管怎麼說,這小王八蛋是老子的種,說明我管教無方。」

    知道唐奕是給他留面子,什麼都沒問就讓潘勇下去了。潘豐又道:「已經問清楚了。」

    唐奕拉著他,「不著急說這些,走走走,五十多歲的人了,跑了幾個月的船也不嫌累得慌。」

    潘豐立馬不干了,「老子還沒到五十!」

    「對對,沒到五十,一個猛子扎海裡直喊救命。」

    「我......」

    「行啦!」唐奕無語地看著潘豐。「誰家還沒兩個敗家孩子?我都不上心,你非得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走,回去喝酒!」

    「不行!」潘豐甩開唐奕的胳膊。「這事兒不說清楚,老子覺都睡不好。」

    「你說咱們是什麼關係?可偏偏朝你動刀子的是我兒子,你讓我如何自處?」

    「好好好!」唐奕也是服了他了。「那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潘豐長出一口氣,終於道出其中真相。

    ......

    ————————

    其實呢,特別簡單,潘家老二本來就是個紈袴,還不像潘越那麼有腦子,整個就是一個莽夫。

    加上年紀輕輕就被潘豐一恨心扔到了軍中,對自己這個老子也是不太感冒。

    這些年,很少回京省親,對於潘家與唐奕合股的事兒也只能算是知道,但是其中細節卻是一點也不上心。

    此次唐奕被貶涯州,曹國舅和潘豐是跟著他出來溜躂的,可是潘勇知道了這個信兒,加上別人一攛掇,說是京城都傳開了,潘家的家底兒都讓唐瘋子給充了軍費了,他親弟弟潘越和唐瘋子倒是關係非淺,可是也被他坑害的不知所蹤,至今音信全無。

    潘勇一聽,這還了得?潘家豈不是讓這個唐瘋子敗光了?於是,立馬給家裡寫信,問家中近況,還有四弟潘越去哪兒了。

    那時候,潘豐正和唐奕在海州,自然看不到兒子的信,回信的,是潘豐的老婆。

    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只言其父與癲王同去海州了,至於四弟潘越。

    潘越深入西夏,那是絕對的機密,連潘豐都只是知道兒子去了西夏,幹什麼連他都沒權知道,潘妻怎麼可能知道?

    這下潘勇不干了,四弟生死不明,家財盡數充公,老爹也跟著唐瘋子受苦。這特麼不弄死這個鳥癲王,還留著他?

    於是,就有了後面一系列的烏龍之事。

    「挑唆潘勇的人呢!?」

    唐奕聽完,立時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潘豐眼睛一立,「宰了!那還留著他!?」

    「宰了?」唐奕呆愣地看著潘豐。「你倒是乾脆。」

    「放心!」潘豐知道唐奕擔心什麼。「查的明明白白,否則怎可放之黃泉。」

    「誰啊?」

    「興化軍團練使,姓趙。」

    「姓趙!?」唐奕更懵。「哪,哪個趙?」

    「西北趙!」

    靠!!

    還真是皇親國戚。

    唐奕原本以為和汝南王系或者西北魏國公有關是肯定的,但也是「趙」姓......

    「那你就給宰了?」

    潘豐殺了個人,是一軍團練使,還是皇族旁支。

    「怎麼讓你說的這麼容易?」

    潘豐目光一斂,「在軍中死個人,那還不容易!?」

    .....

    好吧,唐奕也算是服氣,這將門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那這個西北趙,什麼來頭?魏國公怎麼把手都伸到東南來了?」

    潘豐嘿嘿一笑,「來頭不小。」

    「魏國公的嫡孫!」

    「靠!!!」

    唐奕差點沒蹦起來。

    「你特麼比我還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8
第773章 給黎人一個前程

    宰了?

    別看潘豐說的輕鬆,可是這回他卻是下了血本兒。

    魏國公的嫡孫,也就是說,這是正統的趙氏子孫,說宰了就宰了?

    潘國為也不傻,哪會不知道這不是小事兒?

    弒殺皇族,還是朝廷命官,一路團練使,萬一事情敗露,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誰也救不了他。

    可是,不宰了怎麼辦?

    自己的兒子和魏國公的孫子搞到了一起,還設計欲截殺唐奕,不痛下殺手,他說得清嗎!?

    而此時,唐奕看潘豐的眼神兒都變了,這位爺也真是夠愣的,跟誰學的?

    「問你個事兒。」

    「何事?」

    「當年醉仙和樊樓對著干,你要是一激動,是不是把我也給宰了?」

    「嘿!」潘豐咧嘴一笑。「我還怕你一激動把我的腿也打折了呢!」

    唐奕一翻白眼,和著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

    ——————

    「我看,你暫時還是別回中原了,在涯州看看情況再說。」

    這事兒確實有點麻煩,畢竟潘豐不是唐奕。唐奕可以玩了命的瘋,打斷那一家子的腿都沒事兒,因為他是唐子浩。

    可是,他身邊的人卻是不能出一點差錯。一但被人抓住把柄,必是一場亡命攻伐,因為大宋絕不會允許出現第二個唐子浩。

    而且,一但出事,唐奕還是救無可救。只要一施救,那就是結黨,這頂大帽子誰也頂不起。

    當年的慶歷新政是怎麼倒的?不就是一個朋黨之說嗎?

    「不是,我說......」唐奕苦聲道。「你這人殺的有點冒失。」

    「我的老兄弟啊!」潘豐的聲調兒更苦。「你也為我想想啊!」

    「就算你不疑我有它,陛下那裡我怎麼交待?將來在咱們觀瀾內部讓老哥哥我又如何自處?」

    也是,聽潘豐說完,唐奕也一想也對。

    這事潘豐要是不做的絕一點兒,那就是黃泥掉進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別說官家了,就算是唐奕自己心裡也得犯嘀咕。當然了,他也不會相信潘豐有變,但是以後說話做事卻是不得不防一手了。

    「他娘的!」

    潘豐越想越氣,擼著袖子就往前衝。

    「這個小王八蛋,坑煞我也!!」

    「看某家這就宰了他,永絕後患。」

    「行了行了。」唐奕急忙拉住他。

    忍不住嫌棄地揶揄一句:「真有心下手,也不押到這兒來了。」

    「且不說你家老二的事。」唐奕話鋒一轉。「帶來了嗎?」

    潘豐怔了一下,「什麼帶來了嗎?」

    「哦哦哦。」隨之反應過來。「帶了帶了!瞧我這記性,險些給忘了。」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陛下親筆,還是商量下一步觀瀾商合的事兒。」

    唐奕沒接,把信打到一邊,「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什麼?」

    「兵!」唐奕瞪著眼睛。「兵呢?你不會是白跑了一趟吧!?」

    「哦哦哦......」潘豐被家裡老二的事攪得腦子都有點不太靈光了。

    「帶了,帶了!」

    一指身後海上一艘明顯小一圈的海船,「都在那兒呢,這怎麼能忘?」

    唐奕一皺眉,「怎麼才一船?」

    噗!!

    潘豐差點兒沒嗆著,「知足吧你,曾公亮的家底兒都快讓你搬光了。」

    「你也不能可著一隻羊身上拔毛吧?都快拔禿了。」

    唐奕初來的時候,曾公亮給了兩營水軍;王咸英南下運糧,曾公亮又給了兩營;這回潘豐回來,又去找曾公亮那兒「借」兵壓送。

    曾公亮都要瘋了,整個雷州水軍一共就整五千人的一軍,這都讓你們搗騰走一半兒了,還來借!?

    關鍵是,借完了你倒是想著還啊?整個就是肉饅頭打狗,有去無回。完了連個謝都沒有,就沒見過這樣兒的。

    所以這次,潘豐軟磨硬泡,就拉來一營。

    「差不多得了啊!」潘豐提醒唐奕道。「加上這一營,你手裡已經是整整一廂的水軍了。再多,京裡又該不消停了,少不得又來一個癲王擁兵自重的大帽子。」

    「姥姥!」唐奕瞪著眼。「老子堂堂朱涯軍團練使,手底下就一廂的兵還多?」

    「不是,你要那麼多兵幹嘛呀!?」潘豐就想不明白了。「涯州方圓百里的都老勢力讓你掃了個乾淨,還養那麼多兵?沒必要!」

    「沒必要?」

    唐奕暗暗冷笑,老子要蕩平整個海南,要把周邊海匪都打回姥姥家去,一廂水軍夠嗎?

    唐奕算過,要是想把海南的幾十萬黎峒全部收編,「甜棗」當然有用,可是手裡的大棒也必須得粗。最少最少,他手裡要有兩萬人以上的武裝才有底氣。

    更別說將來海南與中原的航路如果形成常態,那周圍那些跟蒼蠅一般的海盜是必須要清理掉的。這又需要一批人手。

    可惜,這些事兒暫時和潘豐說不著。吩咐人去叫曹覺來接收那一船南瓜,便帶著潘豐回自家小院細談。

    可是,沒想到僕役沒找著曹覺。唐奕回到住處,但見這廝正等在自己院兒裡。

    蕭巧哥與福康她們還沒回來,曹覺正在院裡看著唐奕用石頭壘起來的大澡池發呆。

    看唐奕引著潘豐進來,先和潘豐打了招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澡池子上。

    其實什麼澡池子?那分明就是個後世的游泳池。別說洗澡了,裡面能放一條小船。

    「你不厚道啊!」曹老二撇著嘴。「早怎麼沒告訴我還能這麼幹?」

    他的院子裡就擺了個大木澡盆,和唐奕這個根本就是爺爺和孫子的差別。

    唐奕一撇嘴,「你光棍兒一條,弄那麼大有什麼用?」

    曹覺的家小都在京城呢,黎峒的小娘他又勾搭不上。現在海濱別墅是有了,可惜就他自己一個人住,連個使喚丫頭都沒有。

    曹覺一聽,面子上有點掛不住,怎肯放過唐奕?

    「你家小倒是都在這兒,怎麼著?」用下下巴一指那大池子。「用過嗎?」

    「呃......」唐奕一窘,還真沒用過。

    「你們說什麼呢?」潘豐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這大水池子是干什麼用的?」

    「嘿嘿!」曹覺大樂。「來,我告訴你。」

    說著,附到潘豐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潘豐本來全臉疑惑,聽著聽著眼睛都直了。

    「炎達呢?給我也弄一個!」

    唐奕一陣無語,男人啊,都逃不過那點事兒。

    訕笑道:「炎達現在沒工夫給你弄這些,你先住曹國舅那套吧,過幾天他就要回中原了。」

    「我來了,他怎麼就走了?」

    唐奕道:「正因為你來了,他才能抽出身子走啊。」

    唐奕現在徹底當起了甩手掌櫃,整個涯州新城的建設就都壓到曹國舅一個人身上了。

    此時已經臨近十月,還有兩個月就到年關,曹國舅卻是不得不回京了。

    「行吧。」潘豐佯裝為難的一點頭。「某家受點累,接了他的班。」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唐奕心情大好,直接進了廚房。「都別走了,晚上我親自掌廚,咱們兄弟好好喝上一場!」

    「那感情好。可是有日子沒嘗過大郎的手藝了。」

    「對了,老二。」唐奕從廚房裡出來,取了乾柴,準備直接就在院中生火。

    「又來了一船水軍,你盯著點。」

    曹覺一聽,登時不干了。

    「你夠了啊,再別把那種榆木疙瘩往我那兒塞!」

    唐奕訕笑,「條件有限,你就將就著用吧!」

    雷州水軍當然沒閻王營的兵訓著順手,閻王營那可是從幾十萬禁軍裡挑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不是凡人。曹覺這是被慣壞了,突然接手這樣一群渣子兵,自然瞧不上眼。

    「你是沒看見啊,一個個除了草包,就是笨蛋,老子和他們都生不起那個氣。」

    唐奕不信,「就沒幾個像樣的?」

    曹覺略一沉吟,「有倒是有,那個巫啟航不錯,是塊好料!」

    唐奕一瞅眉,「他?脾氣臭了點吧?」

    曹覺道:「臭歸臭,但是,絕對是個人物。」

    「那施雄呢?」

    「他!?」曹覺扁著嘴,滿眼不屑。「那特麼就是塊爛泥,還滑的很,老子恨不得抽死他!」

    唐奕聞之,一邊擺弄著幹柴,一邊笑,「你要不待見,乾脆踢出來算了,正好我有用。」

    曹覺默然良久,「還是留著吧,其實他挺像一個人......」

    「誰啊?」

    「你不認識,說了你也不知道。」

    說到這裡,似是某些東西觸動了曹覺心中的柔軟,喃喃道:「有些人,沒人認識,也沒人知道他們做過些什麼。」

    唐奕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曹覺,「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吧?」

    「沒他,就沒我,也沒現在的閻王營!」

    唐奕點了點頭,「那他是英雄,應該被銘記!」

    ......

    ——————

    夜幕四合,星月映波瀾。

    白色的沙灘上燃起篝火,四周用木籤串著整隻的錦雞、成串的海蝦,還有螃蟹。

    映著火光,唐奕、吳育、孫郎中、曹國舅、潘豐、曹覺、秀才、黑子等人圍火而坐,抱壇痛飲。

    蕭巧哥、福康,還有君欣卓,則也是斜坐在細沙上,手裡端著剛從樹上摘下的椰子,用麥管小口小口允著清甜的椰汁。

    潘豐見巧哥和福康三女都來湊熱鬧,獨不見黑子家那口子,不由發問:「怎不見弟妹?」

    「老哥我還特意給你們兩口子帶了禮物,還想借此討一首曲子聽聽呢!」

    黑子聞聲,憨然一笑,「嘿,夜裡風冷,卻是不敢讓她出來吹風。」

    潘豐一怔,「怎地,弟妹病了?」

    「病倒沒有......」下面的話黑子沒好意思說,卻是吳育大笑接過話頭。

    「國為好生多事,人家黑漢的內子當在安胎,可不是不能吹風?」

    「啊?」

    潘豐大樂,「那倒是要恭喜老弟,又要當爹了!!」

    董惜琴這已經是第二胎了,當然要用「又」。

    黑子家的老大還太小,沒有帶到海南,留在京裡交由桃園夫人代養。

    沒想到到了海南,這黑漢還能又添一喜。

    轉向唐奕,「你看看人家,再瞅瞅你?」

    「某家這個乾爹卻是何時能落到實處!?」

    唐奕恨不能上去給潘豐一腳,五十歲的人了,一點正經的都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偷偷撇了一眼蕭巧哥三人,正好三女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唐奕目光一躲,做賊似的低下了頭。

    他也想啊,可是前期裝逼裝大了,現在騎虎難下。

    特麼也是,非要三個一塊娶,現在可好,發配到涯州來了,一個都娶不成,當初裝這個十三幹嘛!?

    真以為唐奕真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啊?

    他都快憋神經了,可是自己裝出去的十三,含著淚也得裝下去啊。

    正是尷尬之計,萬幸的是有人幫他解了圍,正趕上范純禮領著炎達老漢來了。

    唐奕急忙藉著由頭起身相迎,「炎達族老,可是就缺你了!來來來,快坐快坐!」

    三女立時無語地橫了唐奕一眼,這傢伙,好狡猾!

    其實,依蕭巧哥和君欣卓來看,還不如就讓唐奕正娶福康,她們做妾也比現在來得乾脆,那起碼也算是一個名份。

    當初被唐奕三妻並娶感動得稀里嘩啦,可是現在倒好,打斷了幾十條腿躲到涯州來了,等官家賜婚卻是搖搖無期了。

    ......

    且說炎達老漢這邊,由癲王親自相應,自是受寵若驚。

    「殿下可是使不得。」

    看著火堆旁圍坐的人,不是皇親,就是貴胄;不是帝女,就是國舅。他這個粗人、鄉巴佬,哪敢上前?」

    「坐就不坐了,工地上還有一大攤子事兒,老漢得去盯著點,不然那幫混小子不好好幹活!」

    唐奕立時強拉著炎達坐下,「族長就別客氣了,沒有外人,何必拘謹?」

    「不行啊,老漢得看著,不然那幫......」

    炎達不勝言詞,既不敢坐,也說不出別的。

    唐奕訕笑,「黎家兒郎都是好漢子,哪還用您看著?」

    說起來,還真不用炎達看著,黎人的實在勁讓唐奕都有點不好意思。

    開了傭資,也管著工人們的一日三餐,在黎人眼裡這是大恩情。知道癲王急著建城,嶺曲部的漢子們自發的日夜趕工報答癲王。別看現在已經入夜,可是新城工地那邊卻是燈火通明,干的正是熱乎。

    「來,拿著。」唐奕不容炎達推辭,硬是把一罈子醉仙塞到老漢手裡。

    「喝酒聊天最是快活,這些人以後都是熟臉,低頭不見抬頭見,族老總不能天天躲著吧?」

    炎達老臉一紅,「沒躲著,就是,就是咱黎峒面惡,怕嚇著各位貴人。」

    老漢指的是刺面。

    黎人有在臉上刺青的習俗,所以,從炎達到族裡的青壯年個個是大花臉,乍看之下,確實凶惡。

    這話倒是引來了曹覺的注意,一指自己額前的大金印子,「老哥哥看看我,咱也是大花臉!」

    「哈哈哈!」

    眾人大笑,氣氛頓時融洽不少。

    炎達老漢抱著酒罈子也終於釋然,小口抿著香甜的果酒,心道:漢人的酒就是好啊,這麼好喝的美酒老漢八輩子也沒嘗過。

    唐奕見他喜歡,正好借此有話要說。

    「老哥哥喜歡這酒嗎?」

    炎達急急點頭,「好酒啊!」

    「喜歡就好,那等新城建妥,老哥哥也就別回山裡了,我教你們釀這種酒。」

    「將來賣到中原去,可算是為全族老少謀一個前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9
第774章 升米恩,斗米仇

    要問海南所產之最為何?

    除了海珠,當然就是四時果鮮,不勝枚舉。

    把果酒廠弄到這裡來,絕對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且,唐奕更是想借此機會讓黎峒各部走出深山,為之所用。

    「老哥就別回山裡了,我教你釀這種酒,也好謀一個前程。」

    炎達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釀酒?能吃飽飯嗎?」

    「哈哈哈哈!」

    眾人聞聲,放聲狂笑。

    曹國舅言道:「炎達老哥,我要是你,立時給癲王行個大禮,哪還有心問什麼吃不吃得飽?」

    「啊?」炎達還是沒明白。

    曹國舅繼續道:「看到那些做苦力的都老們了嗎?」

    「啊,看到了。」

    「老哥要是得了這門生意,他們加在一塊兒都沒有你們嶺曲部有錢,哪還有吃不飽吃之理!?」

    「我地老天爺!」炎達差點沒咬著舌頭。

    二話不說,直接就要給唐奕跪下,行跪拜大禮。

    得虧唐奕眼尖,有過在碼頭那次,卻是早有準備,急急將之扶住。

    「老哥哥快快請起,在咱們中原,連皇帝都不肖跪,您老這是折煞我也。」

    炎達不肯起來,「活命的大恩,哪能不拜?殿下就是天神降世,仙人下凡,來拯救咱們黎峒苦人的啊!」

    老頭兒勁兒還挺大,唐奕扶之不住,只得瞪向曹國舅,「卻要你多嘴,還不來幫忙?」

    曹佾一扁嘴,好心當成驢肝肺,老子幫你捧臭腳,最後倒落了個埋怨。

    與唐奕一起把炎達攙扶起來,老漢倒也實誠:

    「殿下的恩情老漢領了,可是......」

    「怎麼?」唐奕一疑。「你不願意?」

    「不是不是。」炎達急忙擺手。「自然是願意的,可是......」

    炎達面色一苦,「可是,你看這酒,在中原也是很值錢的吧?」

    「釀造更是少不得投入,咱們......」

    「沒錢......」

    開酒坊啊,在老漢眼裡那得好多好多錢。他們嶺曲問窮的叮噹響,哪來的錢釀酒?

    唐奕聞言,忍不住笑了。

    「老哥安心,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出錢。」

    「我出錢,你們出力,咱們合夥兒。」

    「啊?」炎達大喜。「當真?」

    還有這好事兒,不出錢光出力就行?

    唐奕輕笑,「自然當真!且等老哥把新城建妥,咱們的酒坊即可開動。到時,本王別的不敢保證,黎族兄弟的日子越過越好,卻是沒問題的。」

    炎達一聽,蓋完新城就開酒坊,登時來了精神。

    「那還等著什麼?老漢這就是回去盯著,越快越好!」

    說完,放下酒罈子就往工地跑,攔都攔不住,恨不得今天夜裡就把涯城新城蓋完。

    唐奕看著炎達老漢的背影,無語攤手,「還說和他多聊聊增進一下感情呢。」

    吳育大笑,「你許了那麼大一張餅與他,這老漢哪裡還有心思和你喝酒聊天?」

    唐奕心說,確實是這個理兒。

    往地上一坐,「那就不去管他,咱們喝!」

    眾人舉壇共飲,一大口醉仙下肚,痛快無比。

    潘豐抹著嘴角的酒漬道:「無怪乎炎達欣喜若狂,你這回許的好處可是不小。」

    醉仙的釀法,別說是嶺外了,就是在中原,這麼多年,多少酒商做夢都想得到。

    唐奕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許給了這個老漢,換了誰也淡定不下來。

    「是不是給多了?」范純禮覺得給多了。

    「你要弄酒坊,花錢雇他們做工就是,大不了多開傭資便是。」

    「你看現在,兩個大錢一天的傭資就把黎人樂成那樣兒,有必要許那麼大的好處嗎?」

    說句實在的,唐奕就算酒坊也是兩個大錢一天的傭資,黎人照樣給他幹活。

    「就算你大發善心,傭資與中原相若也就算了,何必直接就是合股?」

    唐奕聞言一笑,他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有的時候,事兒不是這麼幹的。

    看向曹佾,「你與他說說,讓這小子也長長見識!」

    曹國舅眼睛一立,「你自己說!好事兒怎麼想不著某家?」

    唐奕哈哈一樂,只得自己與范純禮解釋開來。

    「生意,不是這麼做的。況且,咱們的目的也不是生意。」

    「什麼意思?」

    唐奕道:「說到底,咱們都是外來戶,想在涯州站穩腳跟,甚至是入主此地,那就不能算這些蠅頭小利。」

    唐奕掰著手指頭給范純禮算了起來。

    「我當然可是只開傭資,獨佔其利。更為甚者,在修建涯州城之前,依著炎達老漢的本意,甚至可以不開傭資,只要管飯就行。」

    「可是。」

    話鋒一轉,「可是,黎人不可能永遠這般矇昧,也不可能永遠滿足於管飯就行的待遇。」

    「將來,等他們看懂了,明白事理了,回過味兒來了,大錢都讓咱們掙了,他們連零頭的零頭都沒落著,那縱使今日有千般好,到時也成了萬股仇!」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范純禮一邊思索,一邊點頭。唐奕說的很明白,他自然也聽得懂。

    「可是......」

    「到時再把傭資漲上去不就得了?」

    唐奕輕笑搖頭,「臨時抱佛腳和雪中送炭,哪一個更得人心?」

    抬頭看向夜色籠罩的亞龍灣,環指四周,「咱們是引路人。」

    「將來,涯州新城拔地而起,海外諸國的海商在此補給停靠,加上黎峒極其廉價的勞動力,中原商賈必然聞風而動,大舉進駐。」

    「可是不管誰來,也不管誰為黎峒百姓做了什麼,那也只能算是臨時抱佛腳。」

    「可咱們今日這一點利讓出去,就是雪中送炭。到什麼時候,黎人只要記得誰的恩情最大。」

    「咱們在海南的地位,就誰也撼動不了!」

    范純禮聽得腦袋都大了。

    「我就說吧,我果然不是做官的料,更不是經商的命。你瞅瞅,你們這些彎彎繞,我可一點都學不會。」

    「哈......」潘豐大笑。

    「這有什麼繞的,這一招大郎用的可是熟著呢!」

    范純禮一挑眉頭,「怎麼講?」

    「你想啊!?」潘豐鄙夷地斜了一眼唐奕。「當初他在鄧州去找張全福,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當年,他也大可讓張老漢代銷,讓出一部分利就行,何必直接給股份?」

    范純禮一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那一成份子,不但給馬大哥忽悠來一個俏媳婦,還把張家徹底綁在了唐奕的船上。

    猛然一驚,看向潘豐和曹國舅。

    「那這麼說,你們......」

    二人一臉無奈地一攤手,「不然,你以為呢?」

    這兩人當然也是讓唐奕這麼綁上船的,五十萬入股觀瀾,虧嗎?當然不虧。

    可是,唐奕除了觀瀾的股,等於又白送了自己生意的一成分子。

    也就是這份慷慨,讓曹潘兩家徹底上了唐奕的賊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9
第775章 唐奕也會害怕

    唐奕講了一堆的大道理,最後,潘豐仍有疑慮。

    「大郎!」

    潘豐喝著酒,藉著跳動的篝火映出一張滿是疑惑的臉。

    「縱是如此,某家還是覺得,你給多了......」

    似是怕唐奕理解有誤,潘豐又繼續道:「某說的不是炎達,而是我自己。」

    唐奕眉頭一皺,「你?」

    「對,我!」潘豐嚴肅點頭。

    「當年,我以全部身家賭觀瀾的一分股,而你不但給了我那一分股,而且,還把嚴何坊的一成份子送給了我。」

    「以你我那時的交情......」

    「啊呸!」潘豐自己都嫌牙磣,狠淬一口。

    「你我那時就談不上交情!你大可不必又送了嚴河坊的一成份子給我。」

    那一成份子,潘豐當年自然是不知意味著什麼的,只當是唐奕給官家面子送給他點好處,借此來消除芥蒂。

    可是,唐奕自己當然不會不知道,那一成有多少的。

    太多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潘豐當年開的那個價兒,觀瀾一分股是夠了。可是,要是換作是唐奕自己的生意,就算三個潘豐搭進去,也不夠那一成股。

    唐奕這等於是賣了芝麻,另外又送了個西瓜,心腸好的有點過分了。

    這是潘豐一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的,也是一直到今天依舊不懂的。

    要知道,那時的唐奕已經有范仲淹這個老師,又得了曹家之助,還有官家為其開道,他大可不必把他潘豐放在眼裡,更可以不這麼仗義。

    何必破財?錢多燒的不成?

    ......

    ————————

    既然聊到這兒了這事,潘國為自然要藉著酒勁兒問個清楚了。

    「為什麼?」

    「這可不是什麼升米恩斗米仇,什麼雪中送炭之說解釋得了的吧?」

    「......」

    唐奕一陣默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醉仙。

    「我要說,我是害怕了,你信嗎?」

    「不信!」潘豐把腦袋搖的生風。

    「唐瘋子還有害怕的時候,這可是新鮮的緊。」

    他要是真會害怕,就不敢當著開封百姓、滿朝官員的面,把他潘豐罵的狗血淋頭了。

    「我就是害怕了!」

    唐奕誠然出聲,面容不摻一絲狡黠,抬頭看向潘豐。

    「而且,一直在害怕。」

    眾人見他的樣子不像是說假,皆是驚訝。

    唐奕也會害怕?這可是大宋頭等新鮮事兒。一個個集中了精神望著唐奕,只等他的下文。

    此時,唐奕也不賣關子,訕笑一聲,悠然開口:「都覺得不可思議吧?」

    「嗯嗯嗯!」

    連蕭巧哥都使勁地點著頭,唐哥哥也會有怕的時候?當初把她帶出大遼,面對耶律涅魯古的圍追堵截,千里殺陣,可沒見他怕過。

    「我真的害怕!」

    唐奕又重複了一遍,依舊誠懇。

    自嘲地一笑:「這句害怕,我在心裡憋了十幾年,本以為會永遠爛在肚子裡,沒想到,今天倒是勾出來了。」

    吳育聞之,默默地看著唐奕。

    唐奕說他害怕了,吳育也很意外,但是心中又隱隱不覺意外。

    「你在害怕什麼?」

    「很多。」唐奕嘆道。

    「孤身一人行走在這個陌生的人世間,朝堂之爭、商賈之詐、權力之威,哪樁哪件都是從前的我所無所企及的。」

    看向吳育,「您老可知,初出大世的奕只有十四歲,心中縱有千般變化、萬般本領,卻也還是一個生於微末的市井頑童罷了。」

    ......

    眾人神情一暗,都以為唐奕說的是他的身世。

    天下皆知,唐子浩少年喪母,繼而喪父。家道中落之後,奮發圖強,才闖下了今日的成就。

    可是,沒有人知道,唐奕指的不是這個,是指比這驚世駭俗萬倍不止的另一個真相。

    說著說著,唐奕笑意更濃。

    「那時的我,就好像一個懷抱重寶的幼童,行於鬧市,覬覦之心不勝凡幾!」

    「我不知道下一刻面對的是善意的笑容,還是凶惡的屠刀。」

    「所以,從決定拜入范師門下那一天開始,或者說,從我決定要登雲駕霧,闖出一片天地開始......」

    「就無時無刻不活在恐懼之中。」

    「所以,從最開始,我就需要朋友,需要靠山。」

    說著,看向范純禮,「你,當年雖跳脫、荒誕,可我看到了你的真誠,所以,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又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們雖是強盜,但心中有義,我知道施以恩情必有回報。」

    再看向眾人,「和張家、曹家、潘家!」

    「從最開始我就沒在乎過錢。我在乎的是,身邊有人與我同風共雨,走過這一程!」

    「......」

    「......」

    「......」

    眾人默然,這樣的心裡話,還是頭一次聽唐奕說。

    曹國舅木然接話,「所以,陛下收權觀瀾......你......」

    「沒錯!」唐奕坦然承認。「在我心中,他是如父如師的長輩,是可以扶著我前行的最大倚仗。」

    「可惜......」自嘲地苦笑。「他終究還是帝王。」

    當一個可以依靠的大山忽而變成唐奕另類人生的潛在威脅,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

    ——————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又許是實在憋的太久,唐奕需要傾訴,他說了很多,而且句句肺腑,沒有半點虛言。

    他確實很害怕,確實很孤獨。

    一個千年之後的靈魂行走於千年之前這個陌生的人世,這整整一千的差距在帶給唐奕無盡機遇的同時,也把無盡的恐懼強加於身。

    他知道的太多,懂得的太多,以至,他所要背負的東西也太多太多。

    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大宋,他是獨一無二的,同時,他也是格格不入的。

    一步踏前,就是榮華富貴、千古風流。

    一步踏錯,卻也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何以求安?

    唯抱團取暖,給自己一些慰藉罷了。

    ......

    福康似是感受到了唐奕身上的那股寂寥,「那你何必......」

    「何必衝鋒在前,何必把自己置身危難?」

    他完全可以不瘋,他甚至完全可以躲在鄧州做他的小財主。

    「......」

    唐奕一笑,茫然長嘆:「老天爺把我送到這世上走一遭,要是不做點什麼,問心有愧啊!」

    ......

    「問心有愧」,字字千斤,砸在眾人心頭。

    這就是唐子浩,縱使惆悵訴怨,依然是那般坦蕩軒昂,依然不肯低頭。

    ......

    可是,他們還是不知道,這不是裝出來的,這是唐奕的心裡話。

    他解釋不了,為什麼會有這場穿越千年的造化?更不明白,凡人兆億,為什麼又偏偏是他?可是,他相信,上天如此安排,卻是一定有他的理由。

    既然前世從生到死,今生從死到生,經過了生死劫,看盡了兩世人間。

    既然大宋千萬黎民,他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上蒼既然讓我來,那就做點什麼吧!」

    「縱有懼怕,也能無悔於心。」

    福康聞之,更是心疼。

    「有愧就有愧,不要為難自己。」

    唐奕欣慰大樂,「傻丫頭,要是我安於鄧州的一家小食店,又哪來今日你、君姐姐,還有巧哥,咱們四人月下共飲,聽我大倒苦水的這一遭美事?」

    福康不依,「那以後不要了,不要讓我們擔心。」

    唐奕這次卻是不答了,哪裡還停得下來?

    「喝酒喝酒!」潘豐似是猜到了唐奕所想,為他解圍。

    「好風好景、好酒好肉,你這鳥廝,盡說些煞風景的胡話。」

    說著,張羅眾人又是好一通豪飲。

    飲罷,潘豐又道:「有一點,大郎說錯了。」

    「某家這個朋友,可不是你用一成份子買來了的,而是唐子浩的一顆仁義之心換來的。」

    看向曹佾,「你說,是也不是?」

    曹國舅一撇嘴,「你這粗人倒也說了句好話。說到底,還是唐子浩的人值得一交。否則,一成份子就想我堂堂國舅與之賣命,想也別想!」

    眾人哈哈一笑,這一篇就算翻過。

    不過,唐奕的一翻肺腑之言卻是印在了每個人的心裡。

    大宋瘋王他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更有不堪承受之重。

    ......

    ————————

    夜色漸濃,眾人酒足飯飽,盡興而歸。

    回到院中,福康吊在最後,待巧哥與君欣卓先進了竹樓,這才轉身迎向唐奕。

    藉著月色,唐奕看著福康白皙俊俏的小臉兒上隱有憂慮,「怎地了?還想著剛剛的事情?」

    福康抿嘴,與唐奕對視,眼中柔情彷彿要化出水來。

    「你若累了,那就停下來,父皇是不會怪你的。」

    唐奕心道,果然是還惦記著剛剛的那事。

    只是有些話不知與福康怎麼說,他要是停下來,就算趙禎沒什麼,又怎麼過得了自己這一關。輕輕攬過福康的細肩,「大可安心,我有分寸。」

    「可是,剛剛你不還說害怕?我不想你害怕。」

    唐奕輕笑,「害怕,也要做啊!」

    之前,他可以說十年奮進只為燕雲,可是後面還有一句話,是他和趙禎都不敢明說的。

    收復燕雲,只為強宋啊!

    如今大幕拉開,誰又能做這個逃兵?

    長嘆一聲,「你的父皇也在害怕,可是他也不得不做。」

    福康聞聲,眉頭清觸。說實話,她只是一個小女人,不懂男人的大道理。

    「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做?」

    唐奕不答,反問道:「你不想看到大宋越來越強、百姓生活越來越好嗎?這就是必須做的理由。」

    「不想,我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心安於世。」

    「......」

    唐奕把福康摟的更緊,無言對月,靜立良久。

    這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只想他好,餘者,皆是浮雲。

    ......

    ————————

    潘豐剛到涯州沒幾天,曹佾卻是要踏上歸途了。

    已進十月,再不回去,就趕不上年關了。

    他與潘豐不同,身為國舅,皇后之弟。不單單是觀瀾的一份子,唐奕的好夥伴,同時也是曹後在朝中最大的倚仗,卻是不能與唐奕在涯州就這麼耗下去。

    臨行之前,唐奕又備了許多海南特產讓曹國舅稍回去。當然,還是給官家的那份最為豐厚。

    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

    這位皇帝太過委屈自己,唐奕若是不幫他想著,趙禎就又要節省了。

    臨行送別,曹國舅問唐奕:「可有什麼話要我帶回去?」

    唐奕略一思索,艱難搖頭,「讓陛下保重身體,其它的......就沒了。」

    曹國舅無語暗嘆,這又何必?

    自從唐奕到了涯州,幾乎每月趙禎都有書信送來,可是唐奕從來都不回信。最多就是一句:保重身體的客套話,卻是半句多餘的話也欠奉。

    「你這又何苦?陛下不是說了,觀瀾還是你的觀瀾。且每月都有財報賬目送到涯州,足見陛下之心,沒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唐奕苦笑,「你這和事佬,越來越會順嘴胡謅了。」

    心中暗道,咱們這位官家沒有什麼蓋世武功,亦不是治世明君,唯有一點千古第一,那就是處事待人滴水不漏,絕對讓你挑不出毛病。

    否則,也不能落得個仁宗的廟號了。

    說是不取而代之不假,也確實每月送來觀瀾財賬與唐奕過目,甚至每次都問計唐奕。

    可是,讓李秉臣坐陣觀瀾是真,把王、楊、張幾大股東架空也是真。

    其中意味,曹國舅會看不出來?睜眼說瞎話。

    ......

    被唐奕說是順嘴胡謅,曹國舅自然有些面熱,訕笑道:「他畢竟是陛下,你何必......」

    唐奕眼睛一立,「那你還想我怎地!?」

    把老子架空了,我還得年年好禮相送,生怕他委屈了自己,唐奕自覺已經夠意了吧?

    「得得得,東西你也別往宮裡送了,只當沒我這個人,省著個個說我的不是!」

    犯起倔來的唐子浩可是誰也攔不住,一擺衣袖,「走吧,回去當你的老好人!」

    「別別別!」曹國舅急急拉住他。「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

    「我這一去,可是沒時候能回來了,你好歹與我個安心啊!」

    這話倒是不假,涯州與開封相隔萬里,哪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曹佾這趟回去,卻是很難再回來了。

    唐奕訕訕地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軟了下來。

    「告訴陛下,防著點兒魏國公。」

    想了想,又道:

    「至於觀瀾,別動官也別動兵,剩下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說完,甩開曹佾的糾纏,大步而走,卻是沒有半點留戀。

    曹國舅不怒反樂,唐奕能說出這話,已經是很大進步,回去也好交差了。最後看了一眼正是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亞龍灣,心道:「再回來卻不知是幾年之後,那時的亞龍灣,當是大不相同了吧?」

    轉身上船,離港而去。對於下一次再來卻也有著小小的期待,不知唐奕所說的新城,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他哪知道,下一趟,哪是幾年之後?

    三個月都沒到,這位國舅爺成專門跑腿兒的了,回到開封三天都沒呆上,就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涯州,苦了曹國舅年都是在船上過的。

    至於原因......

    曹國舅沒想到,但是想罵娘。

    趙禎也沒想到,但是想罵唐奕。

    特麼唐奕也沒想到,但是,想罵自己......

    ————————

    那是後事,且先不說。

    曹國舅走了沒幾天,涯州又來人了。

    要是換了別人,唐奕都懶得搭理,老子不來,你們也不這麼勤快。嶺外極南之地現在倒成了好地方,誰都來溜一圈兒。

    可是,偏偏這位的到來,既是大喜事兒,也是驚喜之事,唐奕管辜胖子要的精於農事的佃戶到了。

    準確地說,是整整五百戶、兩千餘人到了。

    辜凱這次還是很厚道的,確實是把唐奕的事當正事來辦了。辜家就算再家大業大,選出五百戶精農那也是下了血本兒了。

    可把唐奕樂壞了。

    嶺曲黎部不懂農耕,王咸英帶來的工匠裡也沒有長於農事的人物。亞龍灣這段時間一共開墾出近千畝田地,卻是一直荒著,只等辜胖子的人到。

    一下來了五百戶,唐奕高興的不得了,親自到碼頭迎接。

    可是,好幾艘大船一靠岸,還沒等唐奕迎上去,一個肥得離譜的胖子就從跳板上蹦了下來。「他娘的曾公亮,老子與他沒完!」

    唐奕愣住了:

    第一,他沒想到,是辜胖子親自來了涯州;

    第二,這貨一下船就罵曾公亮做甚?

    「你怎麼來了?」

    辜胖子沒急著答,先是四下掃看,暗暗咋舌,特麼這孫子來了也就半年吧?怎麼就折騰出這麼大陣仗?只見亞龍灣內,到處是在建的房舍樓台,到處都在忙碌。

    要不是干活的黎人一個個都是刺青滿面,有異漢人,辜胖子都以為這是中原哪個新興大城呢!

    「你是真不消停啊,涯州這麼遠都攔不住你折騰!」

    「別扯沒用的,你來做甚?」唐奕不與做答,依舊逼問。

    之前,這胖子跟著他在海州轉了一圈都是極不情願,這回怎麼自己送上門來了?

    辜胖子一撇嘴,戲謔道:「我來瞅瞅你過的怎麼樣。要是讓都老壓的連飯都吃不飽,胖爺還能接濟接濟你這傢伙。」

    唐奕聞之,欣然一笑,辜胖子還是夠意思的。

    接濟什麼的,那都是玩笑,能千里迢迢跑來一見,就說明這人值得一交。

    順著他戲謔的語氣一點不落下風:

    「這回就不怕把你辜家都搭進來了?」

    辜胖子一立眼睛,「少提辜家!我來,辜家可沒來。」

    「那這五百戶佃農,下了血本兒了吧?」

    「那是當然!」辜胖子立時來了精神。「我跟你說,這回你得給我補償!再這麼下去,有多少家底都讓你搬空了。」

    在開封就坑了他幾十萬,加上這五百戶佃農,等來年開春,辜家的地至少得荒上一半兒無人耕種。「行!」唐奕滿口答應。「回頭補償你個大頭兒。」

    「什麼大頭兒?」

    唐奕一笑,「這個不急,先說說,曾公亮怎麼你了?下船就罵?」

    「別提那鳥廝!」辜凱立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娘的,老子去他那借點人護送南下。」

    「這傢伙跟胖爺要搶他閨女似的,死活不給。害得老子這一路讓海匪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他娘的!」辜胖子想想就來氣。「要不是跑的快,胖爺這身貴肉就喂了魚蝦了。」

    「哈!!」

    原來是這麼個事兒,唐奕大笑。

    「曾公亮給你一個兵算你本事!」

    那貨已經讓唐奕拔禿了,哪還敢給辜胖子人?

    「不提那鳥廝。」辜凱懶得再提曾公亮,心裡唸著別的事兒。

    「你先跟我說說,什麼好處?」

    辜家日子確實不好過,要是能從唐奕這裡撈回來一點兒,還不至於把全家都搭進去,自然最好不過。

    唐奕聞言,似笑非笑。

    「毛紡織你想要嗎?」

    「毛紡織!?」

    辜凱心裡咯噔一下子。

    毛紡織啊!現在不論是大宋,還是大遼,毛布橫行,極為流行。

    可是,毛紡織只在燕雲一地鋪展,辜凱知道,那邊兒的名門望族只毛紡一項都賺飛了。中原北方的富族想要這筆大財都想瘋了,挖空著心思,就想把毛紡南引。

    可是,朝廷明令毛紡不出燕雲,加之那邊各族的保密工作做的極好,誰也拿不到毛紡工藝。

    唐奕能給他弄來毛紡織的生意?

    「你,你有辦法得其工藝?」

    「呵。」唐奕乾笑一聲。「什麼叫我有辦法,那本來就是我的生意!!」

    「噗!!」

    辜胖子直接就噴了。

    「真的假了!?胖爺很單純,你別騙我。」

    「我騙你做甚?」唐奕無語。「你真當燕雲的那些大戶有本事把羊毛變成布?」

    「那是老子教他們的手藝。不然,他們怎麼可能一邊兒倒的反了耶律重元,一心歸宋?」

    「靠!!」

    辜胖子大罵出聲:「你是真損啊!」

    原來朝廷能順利拿下燕雲,還有這麼一層事兒在裡面。

    「少廢話!」唐奕笑罵。「說吧,想不想要?」

    「......」

    辜凱沉默了,王八蛋不想要,現在毛布就是閃閃發亮的銅錢。不,比銅錢還值錢!

    可是,換用現在的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啊!

    辜胖子太明白這個道理了,天上掉餡餅那是做夢,很可能掉下來的是磨盤。

    他也太瞭解唐奕了,這孫子不定又憋著什麼壞,不然早怎麼不給我?

    「你有什麼條件?」

    辜胖子自認猜出唐奕必有所圖,可惜,唐奕的回答大出所料。

    「沒有條件,只當補償。」

    「真的假的?胖爺單純,你別騙我!」

    唐奕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不要我給別人!」

    「要,要!!」

    既然真是白給,那憑什麼不要!?

    辜胖子不放心,「真沒條件哈?」

    「真沒條件!」唐奕篤定點頭。你只要敢要,這特麼就是個事兒,還要什麼條件?

    心中暗道:「胖子啊,這可是你自己要要的,可不是我坑你啊!」

    「這回辜家,想不上老子的船都難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9
第776章 你的?你的

    唐奕從懷裡拿出一個小本兒。

    「洗毛技工只需我一封書信,就可從幽州給你調回來。」

    又揚了揚小本兒,「選毛、脫脂、紡織的工藝都在這冊中記著呢。」

    「你若想要,一句話,就是你的了!」

    咕嚕......

    咕嚕!!

    辜胖子狠嚥了兩下口水,心裡除了貪念,也有一絲感嘆。只道世事真是奇妙,天下人垂涎苦久、夢寐以求的東西,原來不在北方,而在大宋之南,而且得來如此容易。

    緩緩地伸出手去,只要接過這個小本本兒......

    這哪是什麼小本本兒?這就是無盡的財富啊!

    可是,不行。

    辜胖子把手又縮了回來,事到臨頭緩三分,這是祖宗的訓誡。

    一臉狐疑地看著唐奕,「你特麼不會坑我吧?」

    唐奕訕訕一笑,「我坑你做甚?」

    「不對!」

    「不坑我,怎麼連小本兒都準備好了?」

    不是衝著我來,你準備小本做甚?

    「靠!」辜胖子越想越不對。「這特麼不就是個暗坑,等著胖爺往裡跳呢嗎?」

    唐奕一陣無語,這胖子機警的很,還真不好忽悠。

    立時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說的好像真的一樣,老子差點就信了!」

    「我能掐會算,特麼知道你來涯州啊?有種你別接。」眼睛一立。「本兒上有毒,一碰就死!」

    「嘿嘿...」辜胖子侷促地干笑。「這話讓你說的。」

    「也對哈。」

    好吧,真相只有一個,這個本還真就是給辜胖子預備的。

    只不過,唐奕以為護送佃農南下,辜家怎麼也得出一個可靠的管事,準備讓他帶回去給辜凱的。

    到時候,東西已經在辜家手裡了,唐奕一點不用廢話,重利之下,就不信辜胖子不著道兒。

    沒想到的是,這貨自己來了,反倒不好忽悠了。

    「你要不要?」唐奕也懶得廢話了。

    這本子要是扔到北方去,說能逼人造反都不過分,他還真不信辜凱有那麼大定力。

    「要!!」

    辜凱最後還是一咬牙,滿臉的便秘,好像吃了多大的虧一樣接過了小本兒。

    「真不是坑?」

    「真不是!」

    「也沒什麼條件?」

    「不要拉倒!」唐奕急了,做勢就要把本子奪回來。

    「別別別!」辜胖子肥軀一擰,擋住唐奕,直接就把本子揣到了懷裡。

    最後,還不放心地拿大手捂著,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賤相兒。

    「胖爺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其實吧,真像還有一個——

    這胖子在演。

    辜胖子多精明一個肥猴兒,他心裡明鏡兒似的,這本子裡一定有故事。這天下就沒白來的便宜,唐奕這孫子不定憋著什麼壞呢。

    只不過,以他對唐奕的瞭解,就算憋什麼壞,也不會是針對他的,最多是又讓他當一回槍使。

    再說了,一沒過分的條件;二沒字據,這就是一門生意,還不至於把辜家怎麼著。

    「嘿嘿...」辜胖子還是護著胸口不放手。

    「該說不說的,這事辦的不賴,夠意思!」

    毛布現在在大宋和大遼都賣瘋子,這東西雖然沒有絲綢那樣順滑服帖,也不光鮮亮麗,但勝在厚實筆挺。

    幽州出產的上等毛料,據說是用羊羔的絨毛所織,柔軟棉滑,和絲綢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現在,大宋普通毛料兩貫一匹,上等貨色有市無價。

    這裡面有多大的利潤,辜胖子不知道。不過,現在燕雲也屬宋土,只觀那些幽州、涿州的布商南下中原,一個個財大氣粗不可一世的樣兒,就知道絕對沒少賺。

    「嘿嘿!」既然毛紡已經在手上了,辜凱也是心下好奇。

    「你給兄弟交個底,這玩意兒有多大的利?」

    唐奕冷笑一聲,「大到你無法想像!」

    「真的假的!?」

    「真的!」唐奕篤定。

    「不過......」話鋒一轉。「有句話,咱們得說在前頭!」

    「咦!」辜凱不干了。「不是說沒條件的嗎!?」

    東西已經在手上了,這胖子是下定決心,什麼條件也不答應唐奕了。

    「拿走拿走,老子不要了!」

    嘴上說不要,本子卻還在懷裡,捂著胸裡的大肥手也是一點沒挪開。

    「別急著鼓噪,且聽我說完。」唐奕一臉正色,全不似玩笑。

    「東西給你沒問題,老子也不指望你這胖子能給我出什麼力。」

    「但是,你要是摀不住,給我洩露了出去....」

    「辜斂之!」唐奕面色冷的嚇人。

    「你應該知道我唐奕是什麼人,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那不能,那不能。」辜胖子把肥臉甩的都變形兒了。

    「兄弟放心,咱就是把命扔了,也不敢把你的寶貝讓人得了去。」

    這不廢話嗎?這可是大錢,誰會不捂嚴實,拿去與人分享?

    「那就好。」唐奕面容一緩,立時換了個笑臉兒。「你我兄弟說多了就傷感情了,走吧,帶你看看這亞龍灣的風光。」

    「......」

    辜胖子恨不得罵娘,這孫子連蒙帶唬,沒一個屁是準成的。辜家這回佔了便宜不假,可是唐子浩肯定有別的念想是他想不到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辜胖子還覺得自己吃虧了呢!

    心中吐槽,又不肯吃了這個啞巴虧,胖子眼珠子一轉,想從別的地方找吧回來。

    一邊和唐奕參觀亞龍灣,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開口:

    「最近京中可有信息送來?」

    唐奕不疑有異,誠然答道:「每月都有訊息。」

    「哦。」辜凱點著頭,反倒略有失望。「那都是誰來的信兒?官家?還是范公?」

    「都有。」

    「魏國公攤上事兒了,這事你知道嗎?」

    「哦?」唐奕來了興致,玩味道。「攤上什麼事兒?」

    這事算起來,是潘豐南歸之後才出來了,唐奕還真不清楚。

    「你真不知道?」辜凱眯著眼睛。「我可不信,你那句『弄死他』是無心之舉。」

    唐奕不答,邁步前走,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是瘋子,又是癲王,發瘋說胡話不是很正常嗎?」

    「你果然早有預謀!」辜凱指著唐奕,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似的。

    一提魏國公,一說那句話,這貨連想都沒想就答,不是早有算計還能是什麼?

    「你真是太壞了!」辜凱指著唐奕由衷感嘆。

    「魏國公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都快在京裡呆不下去了。」

    唐奕怔了一下,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依官愛的性子,多半會給他留些餘地吧?」

    「還真不是。」辜胖子道。「這回陛下辦事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怎麼?」唐奕停了下來,這倒值得聽一聽。

    「監察院、大理寺並三司共審。」

    「嗯。」唐奕點了點頭。「三司使是韓稚圭,大理寺也沒有觀瀾系的高職,監察院那邊卻有唐介和包拯,不會放任他們徇私,這事還真讓人猜不透。」

    「錯了!」辜凱道。「要是真這樣兒那還好猜一點,唐大炮和包黑子可不是善茬兒,就算不打懵魏國公,多半也是鬧的極大,不好收場。」

    「可是。」辜凱笑道。「你肯定想不到,陛下是怎麼安排的。」

    「王介甫?」唐奕脫口而出。也就王安石一個變數了吧?那傢伙入京不是支度判官嗎?

    「.....」

    辜凱立時呆愣當場,嘴角還掛著一條口水。

    半天才叫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得了信兒,對不對?」

    他還真不信唐奕神到這個地步,可以洞悉萬里。

    撇著大嘴,極為吃味,「還當能嚇你一嚇呢?」

    「我知道個屁!」唐奕大罵。

    他是真不知道。現在范師知道唐奕的重心在涯州,意在為大宋找到另一條出路。所以,朝廷裡的事兒不管與他有關無關,一概不提,不去觸動唐奕那條敏感的神精。

    而趙禎的來信也只說觀瀾內部的事情,也在刻意避開朝政。

    眉頭一皺,辜胖子的做態已經印證了他的猜想。

    分析道:「韓稚圭確實壓不住王介甫。」

    「這麼說,陛下下定決心要辦了魏國公?」

    有三司和監察院站在陛下這邊,大理寺獨木難支,不敢枉法。

    「不應該啊?」唐奕喃喃自語,又覺得不對勁兒。

    連他都知道,現在還不是查辦魏國公的時候,趙禎不比他想的多?

    ......

    「看來,你真不知道。」辜凱長嘆一聲。

    「你猜到了王介甫,卻沒猜到另一個人。」

    「誰?」

    「賈昌衡!」

    「賈子明的親弟,而非唐子方和包希文主導監察院!」

    「......」

    唐奕呆立良久,終有一嘆:

    「陛下果然老謀深算!」

    ......

    ————————

    說著,再不想提這些與他沒有關係的瑣事。趙禎不提朝政,不就是不想他參與嗎?

    邁步前走,只當沒這麼回事兒。

    「哎,你等等胖爺!我還沒說完呢。」

    唐奕偏頭,卻是不停。

    「你還有什麼八卦?要是還是朝堂瑣事就算了,我不想聽!」

    「這個,還真不是朝裡的事情。」

    魏國公那都是開味菜,下面才是正經想說的,這貨反倒不上心了。

    左右看看,假裝若無其事。

    「涯州這個地方好住嗎?」

    「好住。」

    「嗯。」辜凱點著頭。「看你們一個個滿面紅光的樣子,就知道過的是極為滋潤啊!」

    「還行。」

    「就一點不想京師繁華、故友親朋.....「故意拖了一下。」知己紅顏什麼的?」

    「不想!」

    唐奕越來越不耐煩,調都變了,鐵青著臉瞪著辜凱。

    「你到底要說什麼?」

    「呃....」辜凱心道,這個效果也不好啊?

    「你那三個天仙似的未娶之妻相處可還和睦?」

    唐奕怒了,「再多廢話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

    辜凱嚇了一跳,但還不肯放棄,「最後一句。」

    「說!」

    「香奴姑娘沒給你飛鴻....傳個情?「

    」信上沒......說點什麼別的事?」

    「嗯!?」唐奕猛的一震。

    「冷香奴!?」

    「別的事?」

    一把抓住辜胖子的衣領,「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聽辜胖子那繞了半天,貌似這才是重點。

    「辜胖子,你知道,有的事不能拿來說笑。」

    辜凱啊,心中一萬頭草ni馬奔騰而過,這個有了異性沒人性的東西!

    「你你你,你放開!發什麼瘋?香奴姑娘好著呢!」

    掙開唐奕的大手,揉著發緊的脖頸,「也不想想,胖爺是不知進退的主兒嗎?」

    唐奕聞之,這才面容一鬆。

    自去年出京,那個女人確實沒給他來過隻字片語。他與京中住來,也沒直接與她有過書信。

    也許,江邊一別,於唐奕,於那個女人,都是一個心結吧?

    心中想起那抹火紅,還有那無謂的倔強。

    喃喃,「她怎麼了?」

    「沒怎麼,好著呢!」辜凱整理著衣衫。「吃的好,睡的好。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凝香閣的花樓牌匾也摘了。」

    「要不是你們觀瀾派去的護院、侍衛、使喚婆子每日進進出出,京中都快忘了有這麼個琴色雙絕的香奴娘子了。」

    唐奕聽罷,更鬆口氣,忍不住傻笑。

    「牌子都摘了?」

    「還護院侍衛、使喚婆子?老師也是多餘,何需這麼大的陣仗?」

    在與范師的書信當中,他確實提過,讓觀瀾多多照撫那個紅妖精。可是沒想到......這照顧的有點過了吧?

    「嗯?」想著想著,唐奕眉頭一擰。

    「不對!」

    又瞪著牛眼朝辜凱使勁,「好端端的,你提她做甚!?」

    「定是有變。」

    說著話,面容更冷,「是不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又特麼去她那裡找事兒了?」

    「行了。」這回可是沒嚇住辜胖子。鄙夷地斜了唐奕一眼,「你觀瀾家大勢大,哪個沒長腦子去觸這個霉頭。」

    「放心,好著呢!」

    說著,似是想到什麼,表情更是精彩,言辭不無埋怨,「你瞅你那樣兒,惦記著,又擰巴著。」

    「香奴娘子也是一樣的脾氣,都不知道你們擰的是個什麼勁兒,累不累?」

    確定真的沒事兒,唐奕也總算放下心來。

    「那是一種情趣,你懂個屁!」

    「呵...」辜凱乾笑一聲。「那你就慢慢情趣去吧!」

    斜眼一琢磨,抽冷子蹦出一句,「這會兒曹國舅大概也快回到開封了吧?」

    唐奕訕笑,「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不過,你提他做甚?」

    辜胖子笑意更濃,不接唐奕的話,更不說為什麼提曹國舅。

    只道:「那他也差不多快起程了。」

    「幹嘛?他剛回去,官家又派了差事?」

    曹佾出京一年多了,剛回去就又出去?趙禎在給他的信裡可是沒提這事兒。

    「可不是嘛!」辜凱兩手一背,那叫一個高深。邁著四方步兒走在了前面,只留一個能遮半邊天的背影給唐奕。

    「算起來,年前年後也就到涯州嘍!」

    「噗!?」

    這下還真驚著了唐奕,卻是萬萬沒想到。

    「他還來?來幹嘛?」

    辜凱答之:

    「不可說,不可言!」

    ........

    長嘆一聲,自得其樂,「簡直就是.....」

    「妙不可言啊!」

    這胖子打定主意,要吊著唐奕的胃口,任是唐奕怎麼威逼利誘也不肯吐露半句了。

    ....

    ——————————

    辜胖子挺喜歡涯州,現在的北方正值隆冬,哪似涯州這般溫暖和煦?(當然,除了刮颱風)

    所以,胖子也不打算急著回去,且先在住下,準備領略一下海南的年關怎麼過。

    再說了,要是那齣好戲他不親眼看一看,可是要抱憾終生的。

    ......

    一進臘月,中原又來了幾船貨物,這次倒不是什麼物料、建材之類的東西,全是活豬活羊、活雞活鴨,還有雪白的麵粉。

    炎達老漢一邊卸船,一邊生疑,海南不適合放牧這是常識,癲王殿一下子弄了一千多頭肥羊,好幾百頭豬來做甚?

    一問,老漢驚了,這是專門給大夥兒過年用的。

    老漢立時滿口拒絕,大手搖的根蒲扇一樣,「這可使不得,太金貴了!」

    這個時代的海南島不缺野味,也不缺肉食,可是豬羊這種馴養家畜卻是稀少的很。

    所以,別看平時飯桌上鹿禽山珍、蝦蟹海味並不少見,可是對於中原最平常的豬羊,在這裡卻成了稀罕物兒。

    唐奕這是不遠千里,勞師動眾,特意給黎峒兄弟運來過年的。

    此等盛情,炎達哪受得起?

    「殿下大恩,老漢心裡有數兒得很,怎麼還能讓殿下費這麼大勁,操這麼多心?」

    「殿下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

    唐奕差點沒笑出聲兒,這老漢也是有趣,我留著自己吃?

    特麼五百頭豬、一千隻羊,還有雞鴨若干、白面五萬斤,我自己吃,能吃到解放後去。

    大笑著開導炎達,「沒什麼使不得,這大半年辛苦諸位日夜趕工。」

    「從臘月二十開始放休,出正月再開工。」

    「咱們殺雞宰羊,老哥也過一過我們漢人的大年!」

    「這....」

    「這是命令!」唐奕佯裝溫怒。「就這麼定了,老哥這就去與工人們報信兒,也讓大夥兒先高興高興。」

    炎達拗之不過,只得從命,下去傳話了。

    老漢心道:「癲王也是心大,一休就是一個半月,何時才能完工?」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唐奕的慷慨、善良,通過事,炎達更是明感五內,對癲王的崇敬更盛幾分。

    ......

    「嘖嘖嘖....」

    炎達一走,辜胖子砸吧著嘴靠到唐奕身邊,「十萬貫啊,你是真他娘的有錢!」

    「十萬貫,就這麼撒出去過個年?」

    唐奕鄙夷地橫了他一眼,「十萬貫很多嗎?還不夠你看一眼『文武至尊』的呢?」

    「去!」辜凱立時怒了。「討厭呢,哪壺不開提哪壺!」

    特麼花費巨萬卻是只看沒喝,全特麼撒了,那是辜胖子永遠的痛。

    「至少老子過癮了!」心有不服,嗆著唐奕喊叫。「你這算怎麼回事兒?」

    唐奕聞言,看傻子一樣看著辜凱,「怎麼回事兒?」

    「知道這個城建起來,光傭資我省下多少錢嗎?」

    「多少?」

    「不下百萬!」唐奕吐出一個數,沒把辜凱嚇著。

    都不想正眼看辜凱,「我還在乎這十萬貫?」

    說完,唐奕還不解氣,又補了一句:「你說你是不是傻?就這點眼界還辜家家主,還千年世家呢?」

    「我呸!」

    「靠!」辜凱被頂的一句話沒有。

    知道這貨是因為在曹國舅為什麼又南下涯州的事兒上拿頂,氣不順,可自己也不干示弱,兩手一背,掉頭就走。

    「算著日子,曹國舅可是快到嘍。」

    「某些人啊,好日子可是到頭兒嘍!」

    「.....」

    「你回來!」唐奕追了過去。「把話說清楚,到底有什麼事兒?你們都瞞著老子。」

    這事兒懸了一個多月了,趙禎信中隻字不提,甚至連每每信末,那句體己的話都沒有了。

    老師來信也是不說,唐奕現在就是百爪撓心,癢癢的無法無法的。

    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辜胖子這麼篤定可以拿住他唐瘋子,唐奕還真猜不出來。

    .....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關,大年三十,雷州曾公亮派來快艦傳信。

    唐奕還以為曾公亮挺會來事兒的,過年還來送點吉祥話,雖不當吃喝,卻是讓人心悅。

    可是哪成想,確實是來送信的,而且是兩封信。但是,一封都不是曾公亮寫的。而且,要是讓曾公亮知道唐奕想的美事兒,非得罵他個狗血淋頭不可。

    老子都讓你掏空了,還想我給你吉祥話?

    做夢!

    那兩封信,一封是趙禎的信,一封則是曹國舅已離雷州,明天即達的消息。

    趙禎的信沒什麼特別,福康念,唐奕聽。還是觀瀾的常賬常務,還是那套一成不變的說辭。唯一的差別,許是算準了會在年關前信到涯州。

    最末,久違的話語終是出現了。

    趙禎的信每月都來,可是最末的那句貼心話卻好久沒來了,就像兩個人真的疏遠了一般。

    當福康唸完賬目頓住,卻沒有放下信箋。

    不知為何,唐奕竟神情一鬆,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了一揚,靜待下文。

    ......

    半晌,福康還是沒出聲。

    「怎麼不念?」

    福康猶豫,不過終還是柔聲念了下去,一段溫情暖心的文字就這麼在室中悠然迴蕩,直擊人心。

    信上寫道:

    「又逢年關,萬民沸騰,舉朝歡慶。茲憶往昔,唯今之盛冠絕三秋。」

    「然,朕所思者,不語膝前。守歲賀新,噓問寒暖,唯缺三兒....」

    「縱,朝野上下山呼,萬邦貢歲錦賀!亦不足盈。」

    「嘆兮,哀已....」

    福康唸到此處,眼中閃著的晶瑩垂然落下。

    此時,一幅畫面彷彿就在眼前,一位老人高居聖位,接受百官朝拜、萬邦來賀,看著治下的錦繡江山,百姓安樂,卻無法填滿老人心中的空虛,因為最思念的人不在身邊,遠隔萬,頹然起身,留給下天一個孤獨、無言的背影。

    .....

    唐奕亦是默然。

    三兒,趙禎信上還是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

    「還有嗎?」

    「有...」

    「念!」

    福康抹了一把紅紅的眼睛,把信塞到唐奕手裡。

    「你自己看吧!」

    說完,逃似的跑開了。

    唐奕捧著信,目光下放,落在信上。

    先入目的,是觀瀾常賬,字跡工整,筆鋒有力,又不失儒雅之風。

    讓唐奕驚訝的是,這些瑣碎賬目,竟然都是趙禎親筆。

    原來他每次都是親抄賬目,其中心思足令唐奕一時動容。

    木然地往後翻,終於看到福康沒唸的那一段。

    「子浩吾兒,志向高遠,朕所不及。遠天涯銘志,朕,愧也...」

    吾兒...

    唐奕心中一陣刺痛,再往後看。

    「景休乃至,子浩自處之,毋須尊禮,香奴姬暫處京師,朕自善之,預留預遷,悉聽子浩。」

    「然,帝女良善,不知爭儀,望子浩善之,匆負其德...」

    ......

    我,噗噗噗......

    唐奕連著三口老血飆出來。

    神他媽轉折!怎麼好好的煽著情就轉到曹國舅南下上來了,還提到了冷香奴?

    還福康良善,不知道爭寵,讓老子善待?

    你們到底鬧哪樣啊?辜胖子就算了,老師信裡不提,趙禎信裡留尾巴.....

    特麼斷章狗是要挨刀的,懂不懂?

    這特麼也太懸疑了。

    不過萬幸,也不用等太久了,只要明天曹國舅一到,也就什麼都清楚了。

    (好想在這裡結束這一章...)

    ......

    ————————————

    大年夜過的稀鬆平常。

    炎達他們還好,殺豬殺羊,白面下餃兒,真過了一回漢人的春節。

    可是,唐奕不行,滿腦子都是那個迷案。勾得大夥兒也跟著過不好年,也想著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就辜胖子一個人知情,還差點沒憋出內傷。

    幾乎是數著星星,盼著時辰的等天亮,等曹國舅的到來,等唐奕看到那一幕時有驚有喜,有恐有懼,有尷有尬,有故事的「神奇」表情。

    大年初一的太陽剛露一個邊兒,一宿沒睡的唐奕就紅著眼睛奔了碼頭。

    他娘的,折磨死老子算了,倒要看看是什麼牛鬼蛇神值得你們這樣裝神弄鬼?

    大夥兒守歲一夜也都沒睡,賤純禮就差瓜子、板凳都搬到碼頭去看戲了。吳老頭兒和孫老頭兒兩老頑童湊到一塊,一邊等船,一邊猜到底是什麼事兒。

    潘豐也湊了過去。

    好吧,現在他也自覺歸類到老頭兒的行列。

    這三老頭兒也是夠可以的,他猜的這個事兒,另一個猜是那個事兒,最後三人決定關撲一局,看誰最有先見之明。

    福康、蕭巧哥和君欣卓也不能錯過,趙禎的信裡提到了冷香奴,那這事多半和那女人有關,三女怎能不來?

    而曹覺和秀才.....

    提著刀就來了。

    唐奕立著眼睛,「你們拿刀干屁?」

    曹老二嘿嘿一笑,「萬一是什麼對你不利之事,我們兄弟立馬上船殺回開封,誰特麼出嘴宰誰!」

    「嘿嘿...這不是省事兒了嘛,省著回去再拿。」

    「滾!」

    「你看....」秀才揶揄。「不識好人心呢?」

    好吧,其實他們是剛剛出完早操,怕來晚了趕不上趟兒,直接就衝過來的。

    .....

    造孽啊,唐奕瞅著碼頭上一堆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大爺」,心只道怎麼交了這麼一群損友。

    不過,事到臨頭,唐奕也不知道是釋然了,還是給自己提氣。

    「他娘的!」大罵一句。

    「老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十年就是瘋過來的,我還真不信了,誰能把我怎麼樣!?」

    眾人聞聲,略一沉吟,「還真是。」

    賤純禮附和:「想難住這廝,有點難。」

    曹覺一聽,立時失望,「那不就沒意思了?」

    「放心!」辜胖子大聲說話,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不嚇半死,我辜字倒著寫!」

    「靠!」

    唐奕心裡剛剛提起來的一口氣,又洩了。

    ....

    ————————

    終於。

    終於啊!

    一艘海船從海灣一角轉過來,一看就是中原來的。

    辜胖子下意識搶前一步,脫口而出:「來了!!!快看!!來了!!」

    眾人一震,急急望了過去。

    而唐奕也是急不可待地看過去,卻是眉頭一皺。

    什麼情況啊?

    轉過來的那只是頭艦,隨著時間推移,後面還跟著一串兒,足足五艘海州船廠出品的大海船,氣勢洶洶就朝海灣過來了。

    這還不算完,二十五艘!

    還有整整二十五艘大宋水軍的制式福船,把五艘大船圍的嚴嚴實實。

    其中五艘掛的是雷州水軍的大旗,餘下二十艘則是御前侍衛、殿前司才能掛出來的紅底黑繡、明黃四圍的大宋龍旗。

    「靠!」曹老二忍不住罵出了聲兒。

    「陛陛陛,陛下自至!!!」

    碰!

    秀才直接給曹覺一個脖溜子。

    「什麼特麼陛下親至,想什麼呢?」

    怎麼可能?大宋皇帝是說出來就出來的?況且還是涯州這種地方。

    打醒曹覺,秀才轉過頭去,再看海上來船。

    「不過,這陣仗也特麼夠大的了...」指著掛雷州水軍旗的五艘海船。

    「連曾公亮都下了血本兒,把全部家底都搬出來了。」

    可不是嗎?

    曾公亮手裡就倖存了一廂水軍,也就是兩千五百人,正好五船。

    吳育則道:「這是殿前司足足兩個軍,兩萬人!」

    「再加上雷州水軍護送....」

    老相公也有點迷糊,就是太子南下也不至於這麼大儀仗,何況大宋還沒立太子呢?

    他哪裡知道,那根本不是儀仗,是實打實的護送。

    因為,如果中間那條船要是出點什麼問題,官家不好說,但是唐奕,那就得真瘋了。

    ....

    (又想斷章...)

    ————————

    煎熬,無比的煎熬。

    什麼如坐針氈,如踏赤碳,那都不足以形容唐奕的心裡的鬧騰。

    他現在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熏著燎著,恨不得屁股底下的熔漿直接噴出來,一了百了了。

    ....

    終於,大船靠岸,落錨停韁。

    好不容易熬到跳板放下,唐奕已經能看到曹國舅站在甲板上看著他了。

    急不可待地衝到船邊上,就等曹國舅下來給他個了斷。

    可是,唐奕又愣住了。

    無語問蒼天,這是鬧哪樣啊,還有完沒完?

    只見船上下來的不是曹國舅,而是一群使女、老媽子....

    特麼你們有沒有點規矩?讓正主先下來啊!

    而且這人還不少,貌似曹國舅這次是把家都搬過來了。丫鬟婆子、使女侍從,加一塊沒有兩百,也得有一百九十九,呼呼啦啦那叫一個隆重。

    終於,下人都走完了,自動在船下拱衛兩旁,極為正式,曹佾也終於出現在跳板的另一頭。

    唐奕實在等不了了,特麼還以為真來了什麼大人物,最後不還是你這鳥廝故弄玄虛?

    三步並作兩步直接沖上跳板,把曹佾堵到了船上。

    「你他娘的得絕症了是怎地?帶這麼多人伺候!?」

    「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曹佾不答,把懷中的一個「棉包包」遞到唐奕懷裡。

    唐奕這才注意到,曹佾手裡還抱著東西。

    無所謂地接過,入手還挺軟。

    掀開一角,漫不經心地瞅了一眼......

    靠!!!是個嬰孩!?

    抬眼愣愣地看著曹國舅,「你的啊?」

    曹佾淡然一笑,「你的!」

    「!!!」

    唐奕一哆嗦,差點把孩子扔地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9
第777章 一次十環

    「你的?」

    「你的!」

    唐奕一哆嗦,差點沒把孩子扔海裡。

    「去,別鬧!」

    臉上的表情,豈可用驚悚便可形容?

    心中也是吶喊止:老子練的可是童子功啊,還是處男好不好?哪蹦出來的孩子?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曹國舅聞言,嘴角上揚,「你當本國舅連年都過不安穩,萬里迢迢就是來給你送個玩笑!?」

    「呃......」

    唐奕登時呆立當場,縱有不信,也是無言以對。

    真是我的種?不能啊?真當看一眼就懷孕啊?

    特麼腦子都不會轉個兒了。

    孩子啊,還是活的!

    特麼還是我的!?

    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把這輩上起過的邪念,加上輩子射在牆上的都算進去,也想不出來他媽老子什麼時候開過葷!?

    是不是「九世處男」那咱不知道,可是至少這兩世,唐奕敢肯定,我是清白的......

    面容一垮,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衰樣兒,「真不是我的。」

    曹佾觀之,登時臉上表情比唐奕還精彩,有幾分怨氣、幾分幸災樂禍、幾分想笑,還有幾分無語,這爹讓你當的,也是沒誰了。

    「還真是你的!」

    「真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身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猛的傳來,嚇的唐奕差點又沒把孩子扔海裡。

    「喲,好俊俏的娃娃呀!」

    縱使蕭巧哥的嗓音婉轉動聽,現在落在唐奕耳朵裡,也好似九幽轟鳴。

    僵著身子回望,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的娘親喲,蕭巧哥、君欣卓,加上福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

    壞了,唐奕腦子嗡的一聲,更是不好用了。

    看著三個女人面無表情,卻又好像什麼表情都有的面容,唐奕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呵呵,心中的如意郎君,有情有義的唐子浩,突然冒出一個娃......

    人設要崩!

    下意識脫口而出:「和我沒關係!」

    「噗!」

    曹佾直接就噴了,和你沒關係?你的孩子和你沒關係?

    而三女之中,屬蕭巧哥性子最辣,

    唐奕一說和他沒關係,蕭巧哥依舊盯著他懷裡的孩子,也不直說。

    「還別說,眉眼與唐公子卻有幾分相像呢。」

    「......」

    都唐公子了?

    唐奕一時無助,被蕭巧哥帶溝裡去了,下意識低頭,這才第一次細看那小模小樣的奶娃娃。

    此時,小傢伙正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唐奕,小鼻樑高挺,小嘴唇兒薄薄的。見唐奕也看他,一咧嘴,笑了。

    ......

    唐奕一陣恍惚,小孩他見多了,可是這個卻尤為不同,一時間,心都化了。

    下意識喃喃出聲:「還真挺像我......」

    說完才發現,說錯了。

    立時一個機靈,「不不不不,不是,哪哪哪哪,哪像啊!?」

    蕭巧哥抿嘴一笑,不與唐奕說話,轉向曹佾。

    「敢問國舅爺,孩子的生母卻是哪家的娘子呀?」

    「對對對對,這誰生的?」

    唐奕腦袋不好使,蕭巧哥一問,他才想起來,特麼孩他娘是誰還不知道呢。

    「哼....」曹國舅半哼半笑。

    「孩子的娘親可是來頭不小呢。」

    「誰!?」唐奕眼睛一瞪,聲色厲斂。

    「倒要聽聽,是哪家的惡婦竟敢誣陷於我!」

    曹國舅更樂,「誣陷?也對。」

    「堂堂大宋嗣王爵,復燕首功之臣的唐子浩,卻和一個不入流的歌伎名妓生了個庶出長子,這還真是天大的誣陷啊!」

    「嗯...」唐奕點了點頭。

    「啊!?!?」

    「冷冷冷冷,冷香奴!?」也是怪了,第一反應就是那個紅妖精,幾乎是脫口而出。

    緊接著發現,又說錯話了,又加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這回連一碼頭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癲王就是癲王,這話也說的出口?你欠下的風流債,你還不知道?

    曹國舅也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唐奕,知道這個孩子會對他震動不小,可是沒想到這麼大。也不知道是腦子真不好用了,還是在三個女人面前裝傻。

    「孩子的生辰是七月二十九,你自己算算日子吧。」

    「七月二十九....」

    「往前數十個月....」

    「正好是嘉佑二年離京前後....」

    「靠!!」

    唐奕登時一臉驚恐,怪叫道:「不可能!那日老子就在她那過了一夜,還特麼喝的不醒人事,怎麼可能無端端就有了!?」

    「.....」

    「.....」

    他一激動是一點沒含蓄,全碼頭的人聽的那叫一字不落,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就一夜....

    不醒人事...

    有了....

    無不感嘆:行啊!准啊!一次就有了?牛啊!吃藥了吧?特麼吃藥也沒這效果吧?

    .....

    「行了行了!」卻是蕭巧哥打斷了唐奕。

    上前接過唐奕手裡的孩子抱在懷裡晃了晃,小傢伙還真有點唐奕的影子。天不怕地不怕,誰抱都不哭鬧,朝著蕭巧哥又是一個大大的笑臉兒。

    蕭巧哥立時揚起嘴角,對著小傢伙哄道:「真是個好寶寶,我們不聽你阿爹在這裡耍寶好不好?」

    「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小傢伙就像真的聽懂一般,咯咯大笑兩聲,當是回應。

    蕭巧哥更是高興,也不與唐奕說話,回身對君欣卓和福康道:「咱們走吧...」

    說著,就像對待自己親生骨肉一般愛護,小心地抱之下船,徑直離開碼頭。

    ......

    ——————

    唐奕看著蕭巧哥三人的背影,心裡哇涼哇涼的。

    而曹國舅顯然也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主兒,「這回可是熱鬧嘍!」

    「滾!」唐奕大罵一聲,就差沒把自己扔海裡,來個一了百了。

    蕭巧哥極盡賢惠,對孩子寵愛有加。可是,唐奕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裡面的故事深了去了,滿滿的都是套路。

    ....

    這個時代不是後世,「喜當爹」、「後媽難當」,什麼破事兒都有。

    這個時代,新娶之婦進門兒就當娘,甚至是十幾、二十幾歲大小伙子的娘,也是十分常見的事情。

    唐宋仕人流行晚婚,但不代表禁慾,家裡丫鬟、侍妾難免擦槍走火,弄出個庶出的長子來。

    別看有的士大夫二三十歲、四十大幾才婚娶,可是,說不準家裡的娃已經會打醬油了。

    更有甚者,老子和兒子同場科舉,同時高中,又同時被榜下捉婿的事情也不是沒出來過。

    所以啊,像唐奕這樣兒,庶出長子見正妻的事兒並不少見。

    而且,正娶之妻不能有任何怨言,要以理待之,視若己出,那才是女德中的「慈愛」所述,生嫉就是失德了。

    《左傳》有云:女德無極,婦怨無終。這是記錄在儒家正統的教科書裡的。

    蕭巧哥三人此翻作態無可厚非,況且三女都不是善嫉之輩,對那孩子定是真心以待。

    但是,《左傳》教導妻子慈愛善待庶子,卻特麼沒說不能給丈夫穿小鞋。

    關起門來,帷帳一拉,誰知道得有多少苦頭等著唐奕?

    更何況,這三個還沒娶成呢,孩子就送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蕭巧哥她們就算再良善,心裡肯定也不舒服。最後,那點怨氣還不都撒在唐奕身上?

    越想越發冷汗,越想越是....

    忍不住抱怨出聲兒:「紅妖精啊,坑煞我也!」

    曹國舅大樂,「行啦,人家給你生了孩子,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唐奕聞之,雖有不憤,可是一想到那抹火紅,想到開城城外、貢院門前、江岸之側的靡靡之音,又是頹然地暗了下來。

    「她...可還好?」

    「還好。」曹國舅答道:「有陛下和范公照拂,你不用操心。」

    說著,曹佾又道:「陛下的意思,想在京中為你設府,好讓她住進去靜養。再不濟,也可住到觀瀾去。」

    「可是....」

    「可是她不肯?抱著她那個凝香閣不放?」

    「嗯...」

    唐奕一陣無語,咬牙罵道:「這個倔女人,逞什麼能?」

    曹佾接不下去,冷香奴是倔,放在別人,知有身孕,又是歌伎的身份,不是做掉,就是得賴上唐奕這棵大樹,謀一個終身。

    可是,要不是唐奕送信讓照顧一下她,馬家大哥親自去了一趟,看見她挺著個大肚子,竟沒人知道她懷了唐奕的骨肉。

    那這小唐奕出生,就得在青樓花館裡面養著,那熱鬧可就大了。

    悠然出聲:「陛下暗自徹查,你出京前後半年,只有你帶人進出過凝香閣。並且,只有你在那裡過了一次夜。」

    「那女人除了你,再沒接觸過別的男人,確是你的骨血無疑。」

    「可是....」下面的話曹國舅憋了一道兒了,終於能問正主兒了。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什麼怎麼辦到的?」

    「一次...還是大醉...就有了?」

    「滾!!!」

    唐奕還納悶兒呢,老子槍法有那麼準嗎?第一次開槍,還是喝多了,就特麼是十環?

    憤憤下船,追著蕭巧哥等人過去,後面還一堆爛事,不知道怎麼解決呢....

    可是,碼頭上那一幫子人能這麼輕易放過他?

    別說唐奕嚇傻了,大夥兒也都看懵了,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啊,是這麼個「大事兒」!

    吳育與孫郎中,還有潘豐見唐奕下來,不由玩味大笑。

    吳老頭道:「小瘋子就是小瘋子,這喜酒老夫不知道有沒有命享用,卻是可以先喝一杯新生酒。「

    唐奕白了他一眼,恨恨道:「為老不尊,妄為人長!」

    吳育哪肯示弱,同樣眼睛一橫,「為少不檢,妄為人夫!」

    「......」

    唐奕立馬就慫了,躲著老頭兒就逃。

    這老頭,逮著揭短了呢?

    再往前走,就見賤純禮、曹覺幾人剛剛從愣神兒裡反應過來,立時豎起一個大拇指,「還真他娘的精彩!」

    「啊呸!」唐奕狠淬一口,不與理會,老子當爹看把你們樂的?

    .....

    「嘖嘖嘖...」辜胖子這賤人砸吧著嘴的聲音傳來。

    顯然還嫌唐奕窘的不夠,半真半假戲謔道:「用的什麼方子,如實招來!」

    「你等著!!」

    最可恨的就是這胖子,特麼早點說,老子哪至於這麼被動?

    可惜,現在不是和辜胖子算賬的是時候,家裡還有三隻老虎等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呢。

    早晚是一刀,早肯定比晚好,硬著頭皮也得回去。

    悻悻然地悶頭兒往回走,琢磨著這個事兒怎麼解釋。

    走了一會兒,覺得不對。一回頭,後面跟了一大串兒。

    「你們跟來做甚!?」

    「我看孩子...」秀才答得理直氣壯。

    「我看大侄女。」賤純禮、曹覺還是理直氣壯。

    「我看我乾兒子!」潘豐、曹佾更是理直氣壯。

    「老夫看我幹孫女!怎麼,你能攔我?」吳育更更理真氣壯。

    而孫郎中一捋鬍須,覺得大夥兒的理由都是渣渣。

    「尚不足月的嬰兒,奔波萬里,恐不服水土,老夫要去號號脈!」

    好吧,大夥兒連高興,帶看唐奕吃癟,都忘了問孩子是男是女了。喜歡男孩的只當是男孩,喜歡女孩的自認是女孩。

    「......」

    唐奕一翻白眼,這特麼分明就是來看熱鬧的。

    ......

    ————————

    鬱悶地回到家裡,發現上百號丫鬟婆子把院子都佔滿了。

    「出去出去出去!!」唐奕不耐煩的開始轟人。

    「都湊過來算幹嘛地!?」

    「放休三日,各尋住處,少在本王眼前晃蕩。」

    「可是...」

    一個婦人剛一開口,唐奕瞪時眼睛一立,「可是個屁?」

    「再可是,把你們都扔海裡去。」

    「誰敢近我小院半步,老子弄死他。」

    唐奕現在煩著呢,瞅誰都不順眼。

    「滾滾滾,都滾!」

    一眾使女嚇的不輕,哪還敢還嘴?低眉掃眼地魚貫而出。

    但是,眾人走了還沒一會兒,唐奕就傻眼了。

    他是不知怎麼面對三女,在院子裡直轉圈。曹覺,吳育等人說是來看孩子的,卻不進去,在院子裡抱著膀子看著唐奕直轉圈。

    沒過一會兒,蕭巧哥從屋裡小跑而出,張嘴就喊:

    「奶媽呢?奶媽快進來!」

    「奶......」

    「奶媽......」

    唐奕傻眼了,奶媽、婆子什麼的,剛剛都讓他攆走了。

    「我...」

    「你什麼你?」蕭巧哥一點笑臉都欠奉。「找奶媽來,孩子一直哭鬧,定是餓了。」

    「啊?剛才不還笑得好好的嗎?」

    「少廢話,快找乳娘過來。」

    「奶媽都讓我攆走了....」

    「你!」蕭巧哥聞聲更氣。「那還不快去叫回來。」

    「可....」

    唐奕心道,怎麼叫啊?剛剛炮都放出去了,這是讓我坐回去?

    「要不,你喂喂就得了,奶娘也挺累的,別麻煩了。」

    蕭巧哥差點被他氣哭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兒。

    「我,我怎麼喂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7:59
第778章 誰說無解

    蕭巧哥差點被他氣哭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兒,「我,我怎麼喂啊?」

    跺著腳,指著唐奕,「哪有你這般當爹的?」

    「呃......」

    唐奕大窘滿頭黑線,好像還真喂不了....只道養個孩子還真是費勁。

    無法,轉頭對曹覺和秀才道:「去,叫乳娘!」

    「不去....」曹老二、陳志揚異口同聲,抱著個膀子腦袋直搖。

    「誰攆走的誰去。」

    開玩笑,我們就是來看熱鬧的。

    唐奕一陣無語,大脖筋直疼,求助的眼神看向賤純禮。

    這貨乾脆往地上一坐,「站累了,我得歇歇。」

    「你們大爺!」唐奕大吼出聲。

    又掃了一圈,沒辦法了,剩下的更大牌,支使不動了,只得硬著頭皮自己追了出去。

    追上一問,這下可好,乳娘是誰?正是剛剛「可是」的那個婦人。

    心中暗罵,也是日了狗了,怎麼倒霉事兒都讓老子趕上了?

    低眉臊眼,好言好語,又把那婦人請回。

    還行,乳娘畢竟是下人,不好和一個王爺斤斤計較,縱有不憤,也只得從命,和唐奕又折了回來。

    看著唐奕綠著臉回來,大夥兒這個高興啊,今天是過足了眼癮。

    這麼多年也沒見唐奕如此難堪,一下子就把從他身上受的氣都找補回來了,那叫一個過癮。

    而唐奕還行,沒氣糊塗,正愁怎麼進去呢,趁著乳娘入室的機會,也跟了進去。

    看著他的背影,大夥兒立時討論開來。

    「能不能打起來?」

    「應該不能,只要君大嫂不出手,公主和巧哥小嫂子不至於。」

    「那多沒意思,還當有好戲看呢。」

    「那也未必!」吳老頭兒竟也加入到年輕人的討論之中。

    高深地一撇老嘴,「三妻並娶,齊人之福,是那麼好享的?」

    孫郎中接道:「嘖嘖嘖,本來只需解釋一次,現在卻是要三次。一次不過,全都不過,大郎哦......」

    「這就是找罪受!」

    潘豐最是八卦:「這都是小事兒,更難辦的還在後頭。」

    「嗯?」大夥兒立時被其吸引。

    潘國為道:「你們就想吧,就算今天這關大郎有驚無險,可是以後呢?」

    說到這晨,潘國為玩味一笑,「某家只問一件,洞房花燭之夜,大郎是要先進誰的門?」

    「......」

    「......」

    眾人當場石化。

    原來最賤的是這為老不尊的潘國為,琢磨人家洞房那點事兒,你也好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啊!

    三妻並娶?

    什麼叫三妻並娶?就是三妻平等,不分大小先後。

    但是,生活中哪來的平等?光洞房這一關都過不去。

    洞房得有先有後吧?先進誰的門,先起誰的蓋頭,先上誰的床,自然而然就分出了大小尊卑、榮寵先後。

    「這麼說來....」吳老頭輕輕一笑。「老夫倒是真的很期待大郎的喜酒了。倒要看看,他這絕世的腦袋兒怎麼解決這個難題。」

    哐當!!

    正賊溜溜準備進門兒的唐奕聽到身後的議論,一個趔趄差點沒磕門檻上,你們特麼敢再損點嗎?

    ......

    ——————

    眾人正嗨的不行,哪管唐奕的窘態?

    「對了...」

    說到這裡,吳育想起一個正事兒,「男孩,女孩?」

    一下船,大夥兒光顧著吃驚了,倒是把正事兒忘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

    「對啊!」

    站在門口的唐奕也回過味兒來,特麼三魂七魄都嚇丟了,卻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怔怔地衝進屋內,「兒子,還是....」

    話都沒說完,外面曹佾也還沒來得及做答,屋裡就猛的傳來唐奕變了調兒、撕心裂肺、狂喜癲笑一般的嚎叫:

    「帶把兒的!!!」

    「快看!!帶把兒的!!」

    「哈哈哈哈......老子有兒子了!!!」

    得,外面一眾人等想聽不見都難,不用問了,男孩。

    吳老頭更是一捋鬍須:「還行,是個小瘋子!」

    辜胖子也是一怔,隨即更是扁嘴吃味,「這貨一定是吃藥了,不然哪有那麼準的!」

    「一下就有了,一下就是男孩,好事兒都讓你趕上了。」

    而屋內,唐奕本來衝進來要問,正見乳娘攤開襁褓,小傢伙胯下只有一丟丟的小肉丁正對著唐奕。

    霎時間,什麼害怕,什麼難堪,什麼尷尬,都扔九霄雲外去了。不但狂叫,甚至是手舞足蹈,滿身上下的零件兒都不知道擺哪兒好了。

    可把蕭巧哥氣的不輕,與那紅妖精勾勾搭搭也就算了,這下連孩子都有了,卻還敢在我等前面顯擺?

    斜眼看著唐奕,「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娃娃,某人心裡都樂開花了吧?」

    「呃....」

    唐奕脖子一縮,立時洩氣地停了下來,受氣包兒一樣往牆角兒一站,大氣都不敢喘了。

    兒子跑不了,可是三位娘子這關卻是還沒過呢。

    抻著脖子,戀戀不捨地遠遠又看了兩眼,口不對心道:「小孩兒嘛,也就那麼回事兒。」

    蕭巧哥一翻白眼,這傢伙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剛剛還我兒子這個那個的。

    正想擠兌唐奕幾句,卻是乳娘出聲把眾人的心思引了過去,「好叫殿下與三位娘娘知道......」

    「臨下船剛剛喂過,不是餓著了。」

    一扯嬰兒的小腳兒,露出襠下,只見裡面濕乎乎一大片。

    「小傢伙這是尿了。」

    「你輕點!」唐奕不干了,立時大怒。

    這「惡婦」扯著他兒子的小嫩腿兒提的老高,「要是扯壞了,老子和你拚命!」

    說著話,人也離開牆角衝了過來,嚇的乳娘臉色煞白,心道,這癲王的脾氣還真是說變就變,孩子不都是這麼帶的嗎?

    而唐奕一把掃開乳娘的手,親自下手,把孩子抱了起來。

    藉著搶孩子的當口,聲若蚊蠅地在乳娘耳盼嘟囔一句,「回頭去領賞錢。」

    乳娘差點沒笑出聲兒,知趣地退到一旁。

    看著咱們的癲王殿下終於把兒子抱在了懷裡,也不管小娃娃襠下還濕濕的一片蹭污了衣袍。

    「兒子!!」

    「哈哈哈......」

    「兒子!」

    「來,給你爹我笑一個!」

    三女看他那個賤相,猛翻白眼,這傢伙分明就是藉著乳娘的話頭兒想上來抱抱兒子。

    蕭巧哥順勢問了一句,「喜歡嗎?」

    唐奕眼睛一立,「我兒子,誰敢不喜歡!?」

    說著,抱著小唐奕一陣嘚瑟,「瞅瞅,多像我!」

    「將來也是個迷倒一片嬌娘子的風流小子!」

    「那你這個當爹的又迷倒了幾個呀?」

    「呃....」

    得意過頭兒了。

    「沒,沒幾個...」

    「沒幾個是幾個呀?」順勢與福康,還有君欣卓往那一坐,頗有幾分威儀。

    「說說吧,與那紅妖精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奕抱著孩子不撒手,更弱幾分,「沒怎麼回事兒....就是那天喝多。」

    「哦....」蕭巧哥有模有樣地點著頭。「酒後亂心,倒還是說得過去的。」

    「對嘛!」唐奕順桿就爬。「喝多了,誰想到就出來這麼檔子事兒?」

    不想,蕭巧哥接了一句,「早就有賊心了吧?」

    「沒有沒有!」這唐奕哪敢承認。「老子看她就來氣,哪還有什麼賊心?」

    蕭巧哥不依,哪肯信他,「借酒壯膽?」

    「沒有沒有...」唐奕繼續強辯。「你是知道我的,膽子這東西咱可是一點都不缺。」

    「所以就把孩子都生了?」

    「......」

    「可惜啊!」蕭巧哥長嘆一聲。「某人海誓山盟、言之鑿鑿,說什麼三妻並娶,誰也不辜負。」

    「只當他真有那般情義,原來,原來是外面還有解悶的紅顏知已,不急著兌現承諾呢。」

    「......」唐奕是百口莫辯。

    而院子裡一眾吃瓜群眾看著廳中三女正襟危坐,唐子浩抱著個孩子低眉順眼地往那兒一站,那場面別提有多精彩,此時就缺一個賣瓜子飲料礦泉水的大媽點綴一下了。

    「嘖嘖...」

    賤純禮歪頭看著裡面,由衷感嘆:「妻綱整肅,家風嚴整啊!」

    曹覺更賤,攬著辜胖子的肩膀大讚:

    「這事辦的不賴,當浮一大白。」

    要不是這賤胖兒足足憋了兩個月,大過年的哪見得著這場面?

    辜凱一撇嘴,頗為得意,「這傢伙不是能嗎?不是瘋嗎?倒看他如何處之。」

    而那邊的孫郎中有點看不下去,他是看著唐奕長大,早就當自己兒子一般看待,真到了唐奕難堪的時候,老頭又見不得這小子受得半點委屈了。

    向吳育建議道:「要不,進去勸勸?」

    吳育搖頭,「清官難斷家務事啊,還是由大郎自己處理吧!」

    .....

    ————————

    外面的議論斷斷續續傳到唐奕耳朵裡,倒是讓他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看看三堂會審一般的三個女人,又低頭瞅了瞅孩子,忍不住喃喃自語:「不對啊,老子這是干嘛呢?」

    「這不是爺的風格啊!」

    看著三個似笑非笑的女人,還有懷裡的親兒子,唐奕這才反應過來,老子可是唐瘋子,御封的癲王,特麼不就是突然冒出個兒子嗎?高興才是,怎麼弄的跟死了兒子一般氣弱。

    「奶奶的!」

    「讓曹國舅抽冷子塞了個孩子過來,一下給打懵了!」

    「倒是不知如何處之了。」

    三女聽著唐奕在那自言自語,怔怔地互看一眼,他不會是癔症了吧?

    不想,唐奕猛的一抬頭,目光犀利,嚇得三女不由氣勢一弱。

    「都給老子站起來!」

    「他娘的,夫家在這兒站著,你們坐得倒是安穩。」

    「幹嘛!?造反啊!?」

    三人下意識彈了起來,起來之後又後悔了,咱們是佔著理的,卻是讓這傢伙嚇住了。

    君欣卓和福康求助似地看向蕭巧哥,三人裡面,也就蕭巧哥有那個本事,能與這瘋子對上幾句了。

    蕭巧哥重任在肩,卻是不上不行,小臉兒一揚,聲色厲斂。

    「你你你,你幹嘛!?」

    「你你你,你在外面風流,還,還有理了?」

    「哼!」唐奕冷哼一聲,把孩子交到乳娘手裡。

    「那怎麼著?老子喝了頓酒,小娃娃自己就蹦出來了,怪我啊!?」

    「噗!」

    三女直接氣樂了,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不怪你怪誰?

    蕭巧哥笑罷,又自知弱了氣勢,扁著小嘴嗆聲:「不怪你,怪那紅妖精,太美、太妖!」

    「某些人見了她,卻是自己說過什麼話都忘了。」

    唐奕眼睛一立,「我說過什麼?你倒說說,我說過什麼?」

    「你說....」

    蕭巧哥登時語塞,這傢伙太不要臉,外面都是人,他說過什麼,讓她又怎麼能當眾說的出口?

    恨恨罵道:「無恥至極!」

    「還什麼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留在...」

    下面實在說不出口,留在洞房花燭之夜。

    「那還不簡單!?」

    唐奕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眼睛一立,心一橫,「老子今天就洞房,給你補上就是!」

    噗!

    噗噗!

    噗噗噗!!!

    ......

    此話一出,外面絕倒一片。

    賤純禮腦袋都不好使了,心道,唐瘋子果然不讓大夥失望,是什麼炮都敢放。

    怔怔看向眾人,面色由慘白到潮紅,表情由呆滯到興奮。

    「越,越越越......」

    「越來越他娘的精彩了!」

    ......

    再說廳中三女,簡直雷的是外焦裡糊,福康恨不得找個地縫就鑽進去。

    「你你你,你說什麼胡話!」

    「什麼什麼胡話!」唐奕瞪著眼睛。「這事兒還就這麼定了。」

    「先洞房,再拜堂!!」

    說著說著,猛淬一口,「拜堂得官家賜婚,特麼洞房我看誰攔得了老子?」

    「涯州地面兒,老子說了算!」

    ......

    屋裡屋外的全都成了木頭疙瘩,動都不會動一下了。

    癲王就是癲王,沒有最瘋只有更瘋。別人不消說,那裡面可還有一個福康公主呢。

    這瘋子想先上車,後補票......

    唯有蕭巧哥一人算是鎮定一點的,怎麼說她也是在大遼長大,還真不怕唐奕這流氓行徑。

    再說了,蕭巧哥別看平時溫婉懂禮,其實骨子裡有股野勁是君欣卓都比不了的。要不然,原本的歷史裡也不能寫出那麼多堪比黃段子的詩詞了。

    眯看著唐奕,「好呀,那你且說說,你要先洞了誰的房!?」

    「......」

    「......」

    「......」

    吳老頭兒不淡定了,番婆子就是番婆子,什麼話都敢說。

    至於別人,哪還有心思想這想那,只等唐奕怎麼答。

    心道,潘國為是不是能掐會算,剛說完這個事兒沒一會兒,就出現了。

    「呵呵」潘豐乾笑兩聲,也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

    「此題無解!大郎這是自討苦吃。」

    ......

    而廳中唐奕,聞蕭巧哥問出此話,不由牽起一邊嘴角,淡然冷笑:

    無解?打從有一下娶三個的想法的那一天開始,這個問題就有解了,老子早就想好了。

    「來!」上前一步攬過三女。

    「咱們抓鬮吧....」

    噗!!!

    撲通通!!!

    院中絕倒一片。

    潘國為眼冒金星兒,仰天長嘆:「子浩非人,不可常理斷之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8:00
第779章 要你多嘴

    抓鬮?

    抓鬮!!

    抓鬮......

    眾人只道這瘋子也是沒誰了,怎麼就想出這麼個損招?

    太......

    太特麼......

    太特麼天才了!

    剛剛還言之鑿鑿說並娶不是什麼好事,難共處的潘國為回過神兒來,怔怔出聲:「好像,好像也沒什麼難的哈?」

    特麼有什麼難事兒抓鬮不就得了?萬事天定,誰也別怨誰。

    怎麼他早先就沒想到這個道理呢?

    別說潘豐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沒想到原來這麼簡單。

    為什麼呢?一來,大夥兒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二來,也沒一個有唐奕這麼無恥。

    當著三個老婆的面,說咱們抓鬮來決定先上誰的床,虧他說的出來。

    ......

    ————————

    不過,等大夥兒回過勁兒來,一個個把脖子抻的老長,注意力更是集中。這場面,八輩子也見不到一回,可要看個真切,起碼得知道誰拔得頭籌,誰又落於人過吧?

    「日!」

    曹老二不禁暴了粗口,「直娘賊,這廝好事佔盡,卻是惱人!」

    得,都不出聲還好,唐奕都快忘了院子裡還站著一幫子看熱鬧的。

    曹老二這一嗓子,倒是把唐奕罵醒了,先不說抓鬮的事兒,一回身,咣當,把廳門給關上了。

    「該幹嘛幹嘛去!我們家的事兒,你們上什麼心?」

    「......」

    「......」

    「......」

    看著緊閉的廳門,眾人欲哭無淚,正是精彩時刻啊!

    精彩沒了,你讓我等怎麼痛快得了?

    「啪!」回過味來的秀才照著曹覺的後腦勺就是一個大巴掌。

    「讓你他娘的多嘴!!」

    曹老二被打的一愣一愣的,哭著臉道:「我哪......」

    啪!!!

    身後又是一下。

    曹覺怒了,特麼沒完了啊!?

    「媽了個巴子,誰......」

    好吧,是自己的親哥哥,曹佾。

    「大哥你也...」

    啪!!

    曹國舅不解氣地又來了一下,「讓你多嘴!」

    曹老二徹底崩潰,看看秀才,又看看大哥,再看看怒目以視的眾人,登時覺得人生瞭然無味。

    裡邊那位溫香軟玉,正愁今晚和誰睡,老子在這兒不光愁今晚誰和我睡,而且還得背鍋。

    眼睛一立,瞪著牛眼,沖廳門大吼:

    「唐奕,老子和你沒完!!」

    罵完,調頭就走,大有生無可戀之勢。

    他走了,別人可是不想走,只盼再聽聽,說不定能聽出來個誰先誰後。

    ......

    等啊,等啊,裡面半天也沒了動靜。

    終於,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無端驚叫出聲兒:

    「我不要......」

    「給福康姐姐吧。」

    秀才立時來了精神,這聲音是蕭巧哥的,難道?

    這時,福康公主糯糯的細語也拔高了幾分,外面聽得真切。

    「為什麼是我?我也不要。」

    ......

    眾人以為聽出了大概,賤純禮一撇嘴:「看看吧,我就說沒那麼簡單!」

    「還抓鬮?」面上表情大有幸災樂禍,願見其哀的味道。

    「再賢惠的娘子,這個時候也得放下身段爭一爭了吧?」

    「誰不想掙一個頭籌,將來也有底氣?」

    秀才深以為意,幸災樂禍道:「且看這廝還如何瘋得下去!」

    這可比洞房花燭之夜去聽牆根兒有意思多了。

    這時.,屋裡又有動靜傳來:

    「君姐姐,還是你....」

    得!

    眾人只道果不其然。

    福康自不用說,那是官家之女貴不可言。

    蕭巧哥又是什麼人?是大宋盟友大遼後族嫡女。

    唯有君欣卓,無依無靠。雖然王德用視其如親孫女,但和那兩位卻是沒法比較的。

    吳育滿意地點了點頭,背起手來,轉身與孫郎中慢悠悠地出了小院兒。

    既然有了結果,那他也就不用像這些年輕人這般跳脫了。

    他能聽到現在,可不是什麼幸災樂禍看熱鬧。

    事有緩急,人有親疏。蕭巧哥那也是老頭兒當閨女一般看待的人,當然希望她好。

    至於蕭巧哥和福康誰佔先,那就不重要了,畢竟那是大宋的公主。吳老頭兒這點還是很明事理的,兩人誰佔先都行。

    ......

    哐當....

    似乎真有了結果,廳門應聲而開。不見三女出來,卻是唐奕春風滿面地跨步而出。

    見院子裡還站了一圈兒人,立時眉頭一皺。

    「怎麼還沒走?缺德不缺德!?」

    眾人心頭一熱,才不管他樂意不樂意。

    「誰先誰後!?」

    「....」

    唐奕一翻白眼,這幫人也是閒出屁了。

    「滾滾滾!」不耐煩的開始轟人。

    「老子洞房與爾等何甘?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秀才不依,「洞房你總得擺酒吧?」

    「洞房擺什麼酒?又不是拜堂!」

    范純禮則道:「那你洞房總得有喜服吧?且說先與哪位嫂子?我這就去準備!」

    唐奕面容一肅,「喜服?也不必!重要的是過程,而非形式。」

    噗!!

    人要是無恥到這個地步,是個人也沒招了。

    賤純禮吃味道:「直說乃淫人是也,何苦強辯?」

    唐奕眼睛一立,「直說乃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何苦強辯?」

    「滾滾!」再次轟人。

    說著,還直接在范純禮屁股上鐙了一腳,強把這貨踹出了院子。

    范純禮不肯走,「大過年的,咱還沒用嫂嫂們拜年呢。」

    「愛哪兒拜哪兒拜去。」攆牲口一般把包括曹佾、潘豐在內的眾人趕出去。

    籬笆牆一關。

    「今兒個誰也別來煩我。」臉上不自覺露出得意之色。「我要陪兒子,沒空搭理爾等!」

    「日!」賤純禮暗罵一聲,嘟囔道。「也不知道哪個猢猻剛剛嚇的面無人色,差點跳海。」

    「你!!」

    見唐奕吃癟,這賤人更是來勁,一邊加快腳步遠高唐奕,一邊又道:「一夜三洞房,也不怕累死你!」

    「賤老三,你回來!」

    ......

    ————————

    這一天,唐奕幾乎抱著孩子沒撒手。結果小傢伙也不含糊,在唐奕身上又拉又尿,那叫一個歡實。唐奕也不嫌棄,一天換了四五回衣衫,卻樂此不疲。

    兩世為人,突然來了個兒子,別管是酒後亂性,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這個上蒼賜下的小生命讓唐奕不知所措的同時,也讓唐奕猛然意識到:

    他當爹了,而且馬上又要為人夫,再不能無所顧忌的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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