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手眼通天 作者:暗形 (全書完)

 
V123210 2018-2-28 14:31: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3 285305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4:17
第589章 焚琴煮鶴

    荒川西部的地勢,遠高於荒族居住的東部盆地,那裡雪山連綿,鳥獸罕至。尤其是極西之地,峰巒巍峨高峻,終年縈繞在雲霧深處,不見崢嶸。

    群峰合抱的某處山谷裡,蟄伏著一座小城,終年沐浴在清涼而陰沉的濕氣間,不得明媚日光,宛如坐落在雲邊。

    早在二十年前,小城還只是個山村,不過三五十戶人家,規模極小。但後來,一大批外來者侵入,強行霸佔這方水土,在這裡大興土木,修築堡壘,很快擴建為城池。

    於是,白雲村就變成白雲城。

    白雲城藏在深山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的確是避難的理想場所。不過,此地不僅缺乏良田,連可供捕獵的鳥獸都稀少,難以維持生計,這成了亟待解決的難題。

    那群入侵者約有五千人,俱是精銳,護送南宋皇族逃遁至此。他們幾乎都是大修行者,如此強悍的戰力,絕非任何荒族部落能匹敵。於是,他們衝下山大肆掠奪,征服各部,被尊為荒川霸主。

    如此一來,得到荒族九部的供奉,這批南宋餘孽不勞而獲,每年攫取大量物資,生活便不再成問題。

    他們厲兵秣馬,韜光養晦,只等有朝一日,中原局勢有變,就捲土重來,伺機打起旗號,光復南宋。此話按下不提。

    且說白雲城西方,有一座陡峭孤峰,四面都是懸崖,高不可攀。才到半山腰,雲霧便極濃郁,將整個上半部遮掩住,蒙上神秘的面紗。

    如此險峻之地,竟有人在峰頂平地上,結廬而居。每日吞雲吐霧,目空一切,不見俗塵,頗有仙人風采。

    雖如此作派,人終究是人,既有生老病死,便難逃七情六慾,仍然斷絕不了煙火氣息,只不過在外界看來,就像那飄渺雲霧,捉摸不透罷了。

    茅廬前有塊平地,地上灑滿稻穀,吸引不少白鶴飛來,落在這裡低頭啄食。它們通身雪白,亭亭而立,姿態輕盈而優雅。

    旁邊有棵古松,松下有草蓆,草蓆上端坐著一名老者。此人霜發銀眉,面容清癯,披一件麻衣,裝扮雖簡樸隨意,卻流露著一種天然的尊貴氣度。

    老者叫雲胤,早在二十多年前,曾是南宋皇朝的巍巍帝王,後來被迫入川避難,仍難掩王者氣概,稱霸八百里荒川,又變成人人敬畏的雲帝。

    只是,這帝王越來越寒酸了。

    雲胤的修行之路,跟庸王高瞻的情形很相似。早年他被朝政國事所累,身心俱疲,修為一直停滯在七境不前。

    直到後來,皇朝傾覆,鴻圖霸業破滅,他只好隱居此地,終日跟白鶴相伴。成為閒雲野鶴後,他的性情漸趨寡淡,心無旁騖地修行,很快便突破桎梏,躋身八境強者之列。

    論資歷的話,其實他算老一輩的大宗師,在八境上浸淫多年,功力爐火純青,只是隱於白雲間,不為中原世俗所知而已。

    如今他年逾古稀,未到九境,便難逃生老病死,眼看壽數將近,日子已經不多了。

    尤其是最近,他從長安歸來後,越來越感到疲憊,顯然是有所觸動,渴望得到武帝那般威勢,心境也變得浮躁無常,壓抑多年的戾氣開始上湧。

    此時,他正靜坐在那裡,注視著群鶴啄食。不知想到些什麼,他莫名惱怒,伸手隔空一抓,深厚內力竟將一隻白鶴吸過去,纖細脖頸被他攥在手裡。

    鶴群看到這一幕,紛紛振翅而飛,倉皇逃走。保命要緊,哪還顧得上優雅姿態。

    咔、咔,雲胤稍微發力,雪白的脖頸被捏斷,那隻白鶴還沒來得及掙扎,優雅身軀便癱軟下去,跟快被拔毛烹製的白鵝無異。

    雲胤銀眉微蹙,掌間光華流轉,以內力將白鶴精血吸乾後,隨手拋向身後,墜在一名撫琴的年輕人面前。

    「拿進去煮了。」

    年輕人眉心點痣,生得俊逸,眼裡透著靈性。聽到這聲吩咐後,他停止彈奏,將手按住琴弦,沒有立即起身,為雲胤生火煮鶴。

    「老師,最近半個月,您天天進補靈鶴,會不會過猶不及?」

    他直言不諱,望著雲胤的背影,眉宇間浮出一抹憂慮。作為雲胤唯一的弟子,他深知老師煩惱,正因如此,他才出言勸諫,擔心老師走火入魔。

    他相信,老師明白他的苦心。

    然而,雲胤並不領情,豁然轉身,冷冷瞥他一眼,「小白,你在質疑我?」

    他又伸出那隻乾枯的老手。

    他抓的並非白袍青年,而是那張焦尾琴。

    只聽一陣嗡鳴聲響起,七弦俱被診斷,琴身桐木頓時冒煙,升騰出火焰。

    焚琴、煮鶴。

    雲胤心魔已現,情緒被戾氣侵染。

    小白大驚,深悔剛才失言,連忙匍匐在地,向老師請罪。

    雲胤深感聒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看來,你已經不適合這裡,快點下山去吧!」

    小白一點都沒變。

    到底是誰不適合這裡?

    小白惶恐叩首,捨不得離開,哀求道:「老師,您的教誨之恩,我無以為報。就讓我留下來,繼續服侍您吧!」

    他情真意切,沒有半點造作之象。

    這會兒功夫,雲胤的心緒漸漸平靜,不由嘆息一聲,「孩子,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我已經沒有什麼教你的了。你還年輕,大好時光,不該躲在深山裡虛度。」

    小白仍長跪不起。

    雲胤有些欣慰,走過去扶起他,溫聲道:「去找你義父吧!神農大典快要開始了,中州城會有場大熱鬧,你正好趁機歷練歷練。」

    他其實是害怕,怕自己下次克制不住戾氣,一時衝動殺死小白,這樣做他會心疼,也對不起白九玄。

    畢竟,白九玄為南宋鞠躬盡瘁,操勞一生,膝下沒有子女,小白就是唯一的傳承。如果真殺了他,即使白九玄不寒心,雲胤也會感到內疚。

    小白起身,明白雲胤的話意,問道:「老師,咱們真的要聯合南晉嗎?這是在驅虎逐狼啊……」

    本性難移,他還是這麼耿直。

    雲胤轉過身,望向遠處的茫茫雲海,說道:「王道不偏安,不聯合南晉,難道還要一輩子龜縮在這裡?」

    他深知,自己的壽限不多了,與其黯然消逝,默默無聞,還不如做最後的一搏,說不定能搏出些許希望。

    小白釋然,知道老師心意已決,便不再勸諫。

    「您派我下山,是想讓我殺死那個任真?如果我沒猜錯,咱們的信使通知南晉後,陳玄霸的人肯定不想看著他死掉。」

    雲胤負手而立,眼裡噙著寒光,幽幽地道:「在他沒接手之前,八百里荒川,就還是我的地盤……」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4:17
第590章 無題

    (神農大典開始前,寫了不少分鏡頭,今晚這是最後一個。沒辦法,多方勢力都有自己的動作和算盤,我不能不交待出來。)

    「師兄說得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朝廷。」

    長安的御書房裡,小皇帝高攀坐在書案後,看著面前奏摺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不高興的心情都寫在臉上。

    前方坐著四位輔政大臣,鄔道思、楊靖、范東流和唐逆。

    從吹水居傳來消息,任真終於決定,請朝廷派兵入川,茲事體大,君臣五人迅速聚在一起,籌劃用兵事宜。

    議事之前,范東流先遞上奏摺,詳細羅列了最近抓捕的奸細名單。

    長安大戰結束後,任真就特意交代,必須保留莫問天的京兆府尹職位,同時,讓范東流牽頭,成立鋤奸秘密小組,配合莫問天行動,剷除南晉安插在朝野的奸細。

    作為昔日鷹首,莫問天對滲透進北唐的間諜分佈再清楚不過,在他指點下,朝廷雷厲風行,趕在密探撤退之前,將他們連根拔除。

    這份名單上多達百餘人,甚至有一些,還是高居廟堂的要員,若非莫鷹首指認,恐怕沒人敢相信,他們也會暗通南晉。

    北唐腐朽入骨,看到如此嚴峻的現實,小皇帝能高興才怪。

    此時,范東流聞言,凜然答道:「莫大人對臣說,這還只是他以前接觸過的南晉奸細,他毫不懷疑,肯定還有漏網之魚,藏得極深。」

    京城人口眾多,光是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員,就有近千人,以繡衣坊的高明手段,若想滲透進來,再容易不過。

    一旁的楊靖凝眉說道:「敵明我暗,若想把他們一網打盡,永絕內患,這是不可能的。眼前形勢嚴峻,咱們不能把主要精力用在防內鬼上,要完全保密,並不現實。」

    范東流點頭,「我昨晚去過吹水居,侯爺的意思也是這樣。他說,兵馬一動,動靜太大,南晉肯定會知道,咱們也掩蓋不住,索性別在意這些。」

    小皇帝眼眸微亮,問道:「師兄還有什麼交代?」

    范東流說道:「他說,最近他不在朝中,不清楚中原的具體情況,不能武斷決策,讓咱們商量著辦。至於修行者方面,他已經讓海棠夫人寫信求援了。」

    無論戰爭規模大小,修行者始終是影響戰局的勝負手之一。考慮到荒川的惡劣環境,派兵宜精不宜多,修行者的重要性更為突出。

    小皇帝鬆了口氣,詢問道:「鄔先生,關於清神丹的煉製,戶部進展如何?」

    鄔道思腿腳不便,坐在輪椅上,稟道:「自牧夫人配好藥方後,臣便組織京城所有煉藥師,晝夜趕工,截至昨日,共煉製出十萬枚清神丹。」

    這清神丹,也是任真離開京城前,拜託丹絕牧雲配置的丹藥,能幫助士兵克服荒川內的瘴氣,防止中毒病倒。

    煉製此丹的藥材並不昂貴,但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財力,因而,小皇帝特意下旨,讓鄔道思督辦此事,提前為發兵荒川做準備。

    鄔道思補充道:「按時間算的話,十萬枚清神丹,能讓五萬精兵支撐兩天,如果是十萬兵力,那就只能維持一天。」

    小皇帝點頭,看向四位大臣,「我想聽聽諸位的意見,該如何籌劃兵力?」

    涉及到調兵,新任兵部尚書唐逆最有發言權,率先說道:「依臣所見,既然咱們清楚,南晉很可能已收到情報,那麼,就不排除他們會趁虛而入,再次渡江北伐。」

    范東流贊成他的看法,「沒錯,咱們駐守在沿江防線的兵力,都原地不動,不能因小失大。也就是說,應該從西南方的屯田軍就近抽取兵馬。」

    兩朝國戰後,南晉遭受重創,短時間內,無力再挑起全面國戰,因此,在鄔道思竭力主張下,北唐重啟戰前的屯田方略,墾荒種糧,積蓄朝廷財力。

    楊靖說道:「西南軍剛好有五萬人,戰鬥力尚可,派他們入川,從路程來看,的確速度最快。不過我擔心,只靠這五萬人還不夠,畢竟荒川是必爭之地,晉軍也可能會潛入,跟咱們交鋒。」

    不愧是任真挑中的輔臣,他們敏銳地預判到南晉的行動。

    便在此時,范東流忽然輕笑。

    楊靖看在眼裡,不悅地道:「咱們在商量正事呢,你笑什麼?」

    范東流笑意不改,「我忽然意識到,其實侯爺早有主張,只不過說得隱晦,我先前沒能領會他的用意。」

    在座諸人一喜,不約而同地問道:「侯爺是怎麼說的?」

    范東流答道:「侯爺說,楊兄作戰風格剽悍,擅長正面強攻,而唐將軍不拘一格,靈活變通,更喜歡兵行詭道,如果兩位親自出馬,必會馬到成功!」

    聽到這話,楊靖和唐逆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愉悅之情。能得任真稱讚和器重,怎麼能不開心。

    小皇帝的慧根遠勝過這幾位大臣,當然早聽懂了,輕拍小手,開心地道:「那就這麼定了!」

    ……

    ……

    正月三十。

    南北兩朝同時出兵。

    北唐派精兵五萬,由楊靖統領,從雲南道進發,準備從軒轅部的地盤借道,行軍路線跟任真入川時幾乎一致。

    南晉同樣派兵五萬,由大將蕭景睿掛帥,國舅曹春風為副,試圖從荒川最東端的空骨部潛入。

    是日,天朗氣清,溫度漸暖,雙方行軍都很順利。

    然而次日,當晉軍前鋒即將踏進荒川時,突然發生變故。

    一處狹隘山道上,有名細皮嫩肉的小和尚攔在中間,不肯讓路,指明要見曹東風。先頭軍起初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曹東風是誰,旋即才醒悟,他指的應該是國舅曹春風。

    果然,小和尚還是更喜歡東風。

    先鋒官沒把他放在眼裡,派軍士們上前擒拿他,卻被他一拳一個,當場全都打死,手段狠辣利落。

    眾軍大驚,這才意識到,是位大宗師降臨,慌忙去請曹春風。

    曹春風心頭叫苦,最怕玄悲糾纏,但今日率軍出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只能硬著頭皮相見。

    原來,長安大戰後,玄悲一直潛伏在金陵城外,監視著南晉的動靜,同時等候任真歸來。他見曹春風出城,便尾隨對方來到這裡。

    於是,曹春風慘遭毒打。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5:04
第591章 可憐的荒族

    二十八宿裡,其中七宿分佈在東方夜空,構成一道龍形星象,人們稱之為蒼龍七宿。冬季黃昏後,七宿隱沒在地平線下,看不見它們。至春分時節,角宿始從東方初露,宛如蒼龍抬頭。

    這就是「二月二、龍抬頭」的起源。【科普】

    進入農曆二月,仲春已至,此時陽氣上升,萬物復甦,中原的百姓們即將春耕播種,便敬神祈雨,讓蒼天保佑豐收。

    對荒族部落的居民來說,潛居整個冬季後,食物儲備差不多耗光,而驚蟄將至,蟲獸開始出洞走動,大規模捕獵的季節也即將到來。

    因此,他們聚集在中州城,舉行神農大典祭天,宣召新年狩獵大幕的拉開。

    中州城位於荒川中部,當年曾是蒼穹部的駐址,匯聚各部落的人才,對他們傳授祭祀、占卜、醫病等學問,堪稱是培養祭祀的搖籃。

    那場慘案後,蒼穹部覆滅,領地被附近各部落瓜分,中州城也隨之沒落,平時人煙稀少,每年只有在大典前夕,才會恢復久違的熱鬧。

    前一天晌午,戰歌部眾人抵達此地。

    天氣轉暖,部眾們脫掉厚重獸皮,換上寬大粗糙的麻衣,任真也入鄉隨俗,用一根黑繩系在額前束髮,背負著那柄橫刀,英姿颯爽,銳氣逼人。

    由於腿傷未癒,這次牧老頭沒能親臨,明面上安排牧野帶隊,當然,牧野很清楚,這次大典非同凡響,不止是戰歌部,恐怕整個局勢都會落進任真的掌控之中。

    進城以後,任真跟眾人分別,去找軒轅部。

    軒轅大風等人早就來了,見到任真後,首先便鄭重道謝。

    原來,任真的預判沒錯,在離開龍澤城後,軒轅部果然遭到姜戎等人伏擊,不過,由於任真出面,說服影月部跟他們同行,他們才全身而退。

    這次,軒轅部精銳盡出,大祭司軒轅坤也親自來了。

    跟他們寒暄完後,眾人散去,任真跟軒轅大風單獨相處,問道:「大風叔,北唐的兵馬來了沒?」

    他只能憑藉神念,跟海棠保持聯繫,但她已懷胎五月,腹部隆起,不適合再隨軍出征,更不敢進荒川呼吸毒氣,因此,任真無法掌握唐軍的動向。

    唐軍從北方入川,只有兩條路,要麼取道軒轅部,要麼經過影月部,好在這兩條通道,任真都已打通,能悄然潛入荒川腹地,殺進中州城。

    軒轅大風低聲道:「按照你在龍澤城的囑咐,我沒敢告訴別人,只派我兒子當嚮導帶路。昨天半夜,唐軍已達到我們領地的最南端,距此地不過百里。」

    神農大典至少持續三四個時辰,只要大典一開始,各部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唐軍精銳輕兵急進,很快就能殺過來。

    任真點頭,如釋重負。來中州城的路上,他聽海棠說過唐軍的部署,很契合自己的心意。既然唐軍就位,那麼,荒川大勢已定。

    他思路很清晰,旋即問道:「那個依珊呢?你帶過來沒?」

    軒轅大風哈哈一笑,「你不知道,從昨晚到現在,公子燼來過不下十趟,急著想接走那女娃,都被我打發走了。我就說,你還沒到,我絕不放人!」

    任真莞爾,「看來,咱們捏住燼的軟肋了。」

    軒轅大風點頭,提醒道:「越是如此,越得慎重。那小子很不好惹,咱們拿女娃要挾他,他肯定懷恨在心,明天在比試中報復咱們。」

    任真並不在意這些,惦記的只有元丹。只要能弄到手,什麼狗屁天才,什麼百分百勝率,在他眼裡不過是跳樑小丑,陪他唱完這齣戲而已。

    一個時辰後,燼果然又來了。

    任真毫不墨跡,清點好元丹的數量後,便完璧歸趙,讓燼帶走依珊。在離開之前,燼留下一句幽冷的話,「你會後悔的。」

    任真付之一笑,不想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憑他的深沉心機,自然不難猜出,這些元丹肯定被燼做了手腳,裡面藏著不少毒蠱,用來暗算他。

    如此一來,燼就不用擔心,任真會在依珊體內做手腳,繼續勒索他。大不了,雙方可以拿解藥換解藥。

    當然,這種卑鄙伎倆,任真不屑為之。他有信心殺死燼,並且,他根本就無視元丹裡的毒蠱。

    上次回戰歌部後,牧老頭成功煉製成靈丹,讓他服下。後續試驗證明,他果然已擁有震懾毒蠱的能力,將血液滴進蠱箱後,所有蠱蟲都瘋狂逃竄,生怕沾染上它。

    燼的暗算,算得了什麼?

    任真完成交易後,又取走軒轅部的元丹,全部裝進一個大葫蘆裡。然後,他跟軒轅大風分別,去跟赤蛇部眾人匯合。

    這次參加神農大典,他代表的是赤蛇部。按原先的計畫,他本想坑赤蛇部一道,報復那次赤羽對他的攔截。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赤羽輕易答應結盟,共同對付南晉勢力,儼然成為盟友。這樣更好,比試過程中能省掉不少麻煩。

    至於最終的比試結果,任真其實不太在意。在他看來,大典比試只是個誘餌,用來吸引所有人罷了。反正,他的終極目標,都是挑戰高高在上的白雲城。

    殺死雲胤,以後還進什麼貢?

    ……

    ……

    第二日清晨。

    九大部落在城外集合。

    舉行大典的位置,並不是在城中,而是城西某座幽深的峽谷裡。那裡地形複雜,凶險密佈,考驗各部落參試者的團隊配合,每年都有人在谷裡喪生。

    集合完畢後,大家一同來到峽谷口。

    谷口上方,搭建著一座高台,擺放著不少木椅,供各部落的大人物落座,居高臨下,能將谷裡的戰況一覽無遺。

    作為祭典主持人,白九玄早已到來,端坐在高台中央的交椅上,俯瞰著下方各部眾。

    任真站在人群裡,眯眼凝望向白九玄身後,暗忖,「聽牧野說,前些年大典上,白九玄幾乎不帶隨從,這次卻帶來大批強者,看來,白雲城也有準備……」

    這場大熱鬧背後,雖然潛伏著三方勢力,但這已不是秘密,他們都清楚對方的存在,只是按兵不動,在等對方先出招。

    白雲城方面知道,任真潛進荒族,意欲引唐軍入川,所以,雲胤派人通知南晉,借晉軍之力驅逐唐軍;

    南晉方面知道,大隊唐軍潛進軒轅部地盤裡,他們的眼線也不是擺設,準確地打探到,楊靖手裡共有五萬人,跟他們勢均力敵;

    至於任真,他現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雲胤跟武帝達成了什麼協議,讓其情願放南晉滲透進來,究竟是想幹什麼?

    對於今日的局勢,如果說還有人蒙在鼓裡,那就是可憐的荒族人了。他們的目光盯在大典比試上,還在為貢品份量而勾心鬥角,斤斤計較。

    殊不知,整個荒族的命運將徹底改變。

    高台上,白九玄悠悠啟齒,話音輕淡,卻清晰傳到下方眾人的耳朵裡。

    「還是按老規矩來。各部落的主事者,都上來就座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5:04
第592章 皆是魚肉

    在雲胤入主荒川之前,最重要的儀式就是祭天。但現在,神農大典喪失原先的意義,祭天這項反倒只是走走過場,成了可有可無的形式。

    一名祭司手舞足蹈,站在高台上,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各項禮儀,各部落的主事者則坐到這裡,同時進行大典的第二部分——進貢。

    過程也很簡單,按照去年大典的結果,各部落輪流繳納貢品,把清單呈送給白九玄過目。貢品都放在城裡,沒有搬出來,白九玄只是粗略看看。

    「很好,看來去年大家收穫頗豐,都湊足了貢品份子,沒有出現短缺的情況。陛下知道後,肯定會很欣慰。」

    說著,他側過身,朝後方一招手,有名白袍青年走過來,跟眾人相見。

    「這是我的義子,姜小白,諸位應該都有耳聞,我就不多介紹了。」

    正是陪雲胤在峰頂養鶴的那年輕人。

    眾人見狀,紛紛起身朝他見禮。他沒有逐個應答,只是把目光落在姜戎身上,笑容親切,叫了一聲叔父。

    他的身份很複雜,既是雲胤的獨傳弟子,又是白九玄的義子,但最真實的淵源,則是姜戎的親侄兒。

    很多年前,白九玄去霜狼部議事時,無意中發現年幼的小白,一眼便看出他根骨精絕,驚為天人,越看越覺順眼。於是,年邁無子的白九玄破例收他為義子,將他帶回白雲城。

    從那以後,小白便平步青雲,身份有霄壤之別。正因為這層關係,白九玄對霜狼部照拂有加,親密關係遠勝過其他部落。

    今日,小白奉師命下山,專為對付任真而來。

    姜戎尚不知情,眼見侄兒如今長大,玉樹臨風,猶為欣慰,溫和地道:「一別多年,賢侄英武過人,神采飛揚,若是讓部落的長輩們看見,必定會很高興!」

    小白點頭,眉宇間流露著強大的自信,「我這次下山,就是想替咱們部落出戰,贏下青年組的比試,叔父,給我騰出個名額吧!」

    姜戎喜出望外,拊掌一笑,「這太好了!」

    按照規則,只要年齡在三十歲以下,均可代表部落參試,小白今年二十五歲,完全符合規則。而他的修為,跟姜戎相齊,也是七境上品,這天賦,瞎眼可見。

    眾人聞言,心頭俱是一凜,意識到不妙。

    姜小白親自出戰,修為足以碾壓所有人,甚至比任真還高,若想戰勝他,幾乎不可能。更何況,他是雲帝的高徒,誰敢真的打敗他?

    如此一來,比試還沒開始,青年組的頭名就已經內定了。魚知樂等人原本還野心勃勃,想獨佔鰲頭,現在只好放棄,轉而爭搶第二名。

    牧野代表戰歌部來到這裡,他強烈預感到,姜小白下山,加入霜狼部,將會對自己形成空前巨大的威脅。

    這時,白九玄乾咳一聲,說道:「閒話少敘,咱們繼續說正事。根據陛下的意旨,明年白雲城的開支將大幅增加,這就意味著,今年大典的份額,也會增多。」

    眾人默默聽著,各自臉色都很陰沉,明明怒火燃燒,又不敢當面發作出來,只能憋在心裡。

    實際上,最近這幾年,白雲城一直都獅子大開口,從沒縮減過。他們肩頭的壓力越來越大,苦不堪言,去年能順利完成任務,純粹是因為捕獵收成極佳。

    至於今年,很難再達到去年的理想效果,份額卻又增多了,這叫他們如何過活。

    見他們表情難堪,白九玄解釋道:「陛下也有苦衷。諸位都知道,北唐虎視眈眈,上次就進犯咱們荒川,多虧陛下親自出手,把他們殺退。」

    軒轅大風不動聲色,腹誹道,只允許你們勾結南晉,就不准別人求援反抗?真有本事的話,這次再殺殺看!

    「未雨綢繆,為了防止北唐再入侵,白雲城必須先籌集糧食,隨時準備傾巢而出,跟唐軍決戰。所以說,為了保衛荒川,增收物資是必要的!」

    他沒有說實話。

    白雲城大幅增收貢品,其實是想薅最後一把羊毛,為新的謀劃奠定基礎。

    眾人緘默不言,等候白九玄具體安排。

    他們有股很不安的預感,今年的數額將會非常恐怖。但除了逆來順受,他們還能怎樣?

    場間氣氛變得壓抑。

    白九玄不想解釋太多,徑直說道:「由於份量增多,再沿用以前的分成規則,只會變得更麻煩。不如這樣,還是分成兩組比試,各部落把名次加起來,根據總名次來定份額。」

    新規則更容易理解。

    比如,戰歌部在青年組取得第二名,在強者組位於第七名,那麼,兩組相加得九,如果其他部落的總數都大於九,那麼,戰歌部就是最後的第一名,只需進貢一成份子即可。

    也就是說,從一到八,貢品總共有三十六份。

    當然,這次的一份,要遠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多得多。換言之,每個名次之間的待遇差距,也將非常懸殊。毫無疑問,對成績最差的那個部落來說,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那將是滅頂之災。

    白雲城這麼做,是想讓荒族各部的爭鬥更激烈,還是想把一些部落逼上絕路?

    真相不得而知。

    但在座眾人都意識到,今日這場大典,絕對不能輸,就算是拼上性命,也得取得好名次。若不然,一旦背上那天大的進貢份額,整個部落就徹底完了。

    即使是姜戎,跟白九玄私交不錯,事先也並不知情,心裡的壓力陡增。不過,他的處境最樂觀,誰讓雲帝的愛徒是他侄子呢?

    白九玄站起身,說道:「好了,規矩已經說清,那就別再耽誤時間了。你們安排人手,快點開始比試吧!」

    他心裡冷笑,這招借刀殺人簡單有效,各部落的廝殺變得更激烈,只會兩敗俱傷,這是荒族內部的損失。他們被逐個擊破,到最後,兔死狗烹,沒人能成為勝者。

    什麼狗屁祭典,在佈局者眼裡,這只是一場加劇荒族滅亡的遊戲而已。

    下方峽谷口,八大部落的青年代表走出來,每組各有三人,正在接受最後的身份和資質核驗。

    這會兒功夫,牧野走近任真,將規則的變動告訴他。

    任真聞言,眯眼仰望谷頂,眼眸裡透射出精湛的寒光。

    「你們真把荒族當成了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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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戰局撲朔迷離

    牧野提醒道:「霜狼部多了個很可怕的強援,他叫姜小白,是雲帝的獨傳弟子,修為高達七境上品,這下咱們有大麻煩了……」

    說這話的功夫,谷頂高台上,一襲白衣飄然而落,走向霜狼部人群。他氣質出塵,顯得極為刺眼,立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任真看在眼裡,淡淡地道:「這就是你說的小白吧?在明面上,除了他之外,青年組只有我一名七境。白雲城的意圖很明顯,專門派他來對付我。」

    牧野憂心忡忡,「按照你的預測,霜狼和龍喉會圍剿咱們,又有姜小白加入,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沒等任真說話,這時,伏天念款款走過來,也意識到事態的不尋常,「規則一變動,大家都得下狠手殺人。我們影月部,願意聽你的安排。」

    任真點頭,說道:「事已至此,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這樣,進入峽谷後,你們兩家靠攏在一起,再聯合軒轅部,構成品字型佈局,這樣的防禦力將會最強。」

    牧野和伏天念都是天命武者,讓他倆聯手,應該能自保無虞。

    兩人聞言,異口同聲地問道:「那你呢?」

    任真沒有解釋,「我自有安排。」

    其實他想說,咱們組團防禦,對方肯定也會圍攻過來,我得躲在一旁,伺機而動,不能輕易捲進戰局。

    牧野微微思忖,低聲道:「評判比試成績的,不是團隊決戰的勝負,而是獲得的水晶數量。咱們這樣靠在一起,搜索到的水晶有限,而且內部也存在競爭……」

    在比試開始前,峽谷裡已經被藏進36塊水晶,由八組青年尋找搶奪,越往裡走,水晶分佈的密度就越大。在短短一個時辰裡,搶到水晶最多的人就是第一。

    正如牧野所說,如果大家都聚在一起,固然能自保無虞,卻耽誤了比試最重要的任務,無法大範圍搜索水晶。那樣的話,就算全身而退,成績也會慘不忍睹。

    牧野去年參加過一次大典,已經熟悉各部落的策略。在通常情況下,根據自家參賽者的實力,部落無外乎有兩種選擇。

    如果參賽三人都比較強,有信心能自保,就會讓他們單獨行動,分別從上中下三條路線尋找寶石,最後會合在一起時,寶石的數量將會很多。

    相反,如果參賽三人偏弱,無力單打獨鬥,那麼,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們可以抱成團,一起尋找寶石,這樣雖然搜索區域減小,卻能保證,不容易被對手搶走成果。

    今年的情況最特殊,四家勾結南晉的部落都虎視眈眈,別說個人單獨行動,恐怕連單個部落行動,都已不安全。

    任真提出的策略,明顯偏向於後者,由三家部落抱團行動,利弊將會更明顯。而且,三家內部之間的利益分配,還存在很大的衝突。

    任真清楚牧野的擔憂,鼓勵道:「放心吧,今年的戰況,注定會跟以前不同。不到最後一刻,很難決出勝負,前期的爭奪都沒有意義。」

    這時候,谷頂傳來號令,所有參試者進入峽谷。

    峽谷裡森林茂密,灌木叢生,光線比較幽暗,不知潛伏著多少凶險。若有人想藏起來,不去尋找水晶,而是躲在暗處殺人,那麼,這裡能提供絕佳的隱蔽條件。

    峽谷最深處,忽然竄射出一道煙花,在高空炸裂。

    那裡就是比試結束的集合點,當一個時辰快用完時,各部落都會趕到那裡,等著時間耗盡,防止再被人在林間暗殺。

    不僅如此,任真還聽牧野說過,終點有唯一一塊王者水晶,體積最大,誰若得到它,在清點戰果時,它就相當於五塊普通水晶,這份誘惑太大,各部落無法抗拒,因而,對它的競爭最激烈。

    眼前,煙花信號發射出來,比試便開始了。

    牧野和伏天念對視一眼,同時朝正中間的深林走去,軒轅部三人收到指令,也不含糊,跟在他們後面。

    任真帶著兩名赤蛇部的青年,仍站在那裡看熱鬧,沒有急著進山林搜索。

    他最先關注的,是有魚部三人。

    那天夜裡,他曾在龍澤畔遇到魚知樂,知曉對方請動丹青道的人相助,也已目睹吳酬的相貌,所以並不意外。

    吳酬是吳道梓的次子,六境圓滿,看他們離開時的樣子,顯然吳酬不是核心戰力,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名黑袍人,渾身被包裹住,無法辨識真容。

    「我記得吳酬吹噓過,他自己打不過我,想讓他師兄出手,看來,那黑袍男子就是所謂的齊先生了。我看不穿他的修為,此人實力不在姜小白之下。」

    他目送那三人走進峽谷東方,心裡已經有戒備。

    「以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雖然都勾結南晉,他們之間並不團結。至少,這個有魚部野心勃勃,跟龍喉霜狼不是一路人,誰知道他們會弄出什麼動靜?」

    任真扭過頭,瞥向另一側。

    空骨部的人也迅速行動,核心戰力當然是燼。令任真感到意外的是,他昨天見到燼時,對方還是六境圓滿,然而,才過了一夜,燼竟然破境成功,晉入七境。

    不早不晚,這契機未免太巧了。

    入林之前,燼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轉身跟他對視,雖沒有說半字,那副陰鷙冷酷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已經說明一切。

    畢竟,依珊是被任真買走的,鬼知道這些日子兩人有沒有做過不可名狀的事情,燼仇視他,想找機會殺死他,這再正常不過。

    任真不僅沒生氣,反而朝燼點頭打招呼,笑容友善。

    他心裡冷笑,「小夥子,你師父都死在我手裡,就憑你那點道行,還真想跟我叫板?」

    便在這時候,身後忽然飄來一道話音,親切溫和。

    「焚天兄,你似乎不著急動手啊。」

    任真回過頭,只見姜小白負手前行,如沐春風,清澈的眼眸湛湛有神。

    礙於跟霜狼部的關係,任真沒有答話。

    姜小白走到他身旁,並肩而立,望著前方幽深的峽谷,低聲說道:「無論如何運籌,今天你都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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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對峙

    姜小白語氣平靜,眉眼也很乾淨。一直生活在孤峰上的他,遠離塵世,沒有被慾望和戾氣沾染,心思單純而堅定。

    他來到這裡,純粹是為了執行師命,殺死一個目標而已,本身跟任真並沒有仇怨,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絲毫倨傲或者凶戾之類的情緒。

    他自認為看清任真的算盤,說出這句話,只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任真看著他的側臉,覺得有些意思,忍不住說道:「在荒川裡,像你這樣心性平和的人太少。所以,我想請教個問題,你勤奮修行,是為了什麼?」

    或許是看著順眼的緣故,他隱隱感到,小白跟雲胤雖是師徒,卻非同一類人。

    小白微怔,沒想到任真會跟他探討這個。他沉思片刻,答道:「說不上為什麼。我只是覺得,修行比較有趣,可以像登山一樣,不斷挑戰自己。」

    任真默然。難怪雲胤和白九玄都看中此人。

    淡泊名利,道心通明,這才是真正強大的修行者啊。

    小白側過身,反問道:「你呢?」

    任真沒有回答,轉而說道:「那你又何必趟這渾水?你自己也是荒族人,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為了利益而喪命,你也覺得很有趣?」

    唐軍到位,大局已定,他無妨跟小白說得露骨一些。他有點惋惜,如此明淨的人跟雲胤同流合污,死在這種場合,太不值了。

    小白沉默一會,答道:「生我者、養我者、教我者,都對我有恩,我不想思考太多,按他們說的做就行。並且,我很想見識,你將如何逆境而戰,這會很有趣。」

    這邏輯簡單粗暴,小白果然人如其名。

    任真啞然一笑,既然這樣,就沒必要手下留情了。

    小白對他說了聲請,沒理會兩名搭檔,負手走向深林。

    龍昆一直站在旁邊,將兩人的對話聽得真切,卻不解其中深意,以為兩人在故弄玄虛。他瞥了任真一眼,沒說什麼,跟在小白身後,進入峽谷西方。

    至此,除了任真,其他團隊都正式投入比試。

    跟任真搭檔的兩名副手,修為都是六境上品,他們在赤蛇部裡屬於最頂尖天才,但在任真面前,明顯不夠看。

    兩人也有自知之明,站在身後,請示道:「焚天兄,咱們去哪裡找水晶?」

    昨天夜裡,族長鄭重交代過,只要任真沒消極懈怠,他倆必須遵從任真的指揮。畢竟,哄好這位七境天才,赤蛇部就能有豐碩的收穫。

    任真抬起頭,看向上方谷頂,知道白九玄等人居高臨下,只要配合神念,很容易洞察整個戰局。

    「你倆結伴同行,互相照應,我想單獨行動。」

    兩人點頭應是,迅速離開。在他們看來,任真自恃道行,不想被他們拖後腿,才選擇單打獨鬥,這也在情理之中。

    誰讓人家是七境強者呢?

    任真手提橫刀,背著一個包裹,最後踏進山林。

    若非被人在上方監視著,其實他挺想找個地方,偷懶半個時辰,先讓各大部落廝殺一陣再說。

    「四家部落通晉,得將他們各個擊破。龍喉和霜狼結伴出擊,又有姜小白這個人物,不太好對付。有魚部那位黑袍人,也不是軟柿子。」

    他嘴角微挑,這麼數的話,就先找空骨部的茬吧。

    於是,他朝燼消失的方向追去。

    然而,沒過多久,左前方樹林裡傳來激烈打鬥聲,顯然,為了搶奪水晶,已久有部落大打出手。

    任真臨時改變方向,屏息凝神,悄然鑽進枝葉繁茂的樹冠裡,在無數枝幹間靈活跳躍,潛進那個位置。

    峽谷裡共有四名七境,分別是他、小白、燼和黑袍人。只要他精心隱匿氣息,就不會被人察覺到形跡,對另外三人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身姿敏捷,閃進偏遠的一根樹幹後,偷偷瞄向前方空地,便看見兩大撥人正在激戰。

    其中一方是龍昆,此時正揮舞鋼刀,陷入苦戰。他每刀斬出,都會捲起狂暴罡氣,伴隨著陣陣龍吟,令附近空間的氣流震盪,有股想把一切崩裂的氣勢。

    任真看到這一幕,暗嘆道:「這特麼就是鎮魂刀吧?果然好厲害!難怪當初,影月部的人會產生誤會,龍昆這刀法的威力,差點就趕上我了!」

    他的刀法剛猛霸道,跟鎮魂刀一樣強勢,因而被誤認為是龍喉部的人。今日見到正宗的鎮魂刀,他怎能不心動,想把這套刀法弄到手。

    「龍昆對刀意的領悟還不夠,如果換成我,修行同樣的招數,絕對能爆發出更強的殺傷力!唉,這小子暴殄天物,可惜了好刀法啊……」

    跟龍昆交戰的那人,任真也認識,正是丹青道的吳酬。那天夜裡,他曾偷聽吳酬誇口,說自己能完勝龍昆,今日一見,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兩人都是六境圓滿,勢均力敵,在別人看來,這場對決精彩紛呈,但對任真來說,卻只是菜雞互啄罷了。

    「這倆人打起來,倒是不奇怪。那晚我放棄兕犀屍首,它最後落到有魚部手裡,而非被龍喉部帶走,龍昆肯定不甘心,今日狹路相逢,他剛好能找回場子。」

    他心裡揣測著,視線移向另一側。

    在那棵古樹下,同樣有兩個人,他們只是僵持,互相盯住對手,並沒有大打出手。

    姜小白表情凝重而專注,緊盯著那名黑袍男子,隨時準備拔出手中利劍,跟對方酣戰一場。

    但他遲遲沒有亮劍,因為他很清楚,對方不僅實力強勁,跟自己並駕齊驅,其真實身份更為複雜,牽涉到白雲城和南晉的關係,必須慎重對待。

    兩名七境強者,這麼快就對峙上了。

    那人以斗笠遮面,看不清真實面容,嗓音低沉沙啞,「我知道你,是雲帝的愛徒,白城主的義子,所以,我賣給他們這個面子,不會為難你。」

    言外之意是,看在長輩的情面上,我今天就饒了你。

    姜小白不溫不火地道:「我也知道你,是丹青絕的首徒,應該稱呼你為齊先生,對吧?」

    那人冷哼一聲,算是承認。

    姜小白不卑不亢,「有魚部請你們助陣,我老師洞若觀火,卻沒阻攔,同樣也是看在南晉面子上。不過,你得明白,在他老人家眼裡,武帝才有這個面子,至於你們丹青道……」

    點到即止,他沒繼續說下去。

    雲胤雖偏安一隅,畢竟是大宗師,只有同樣的大宗師,才有資格跟他平起平坐。除此之外,南晉其他人都是狐假虎威,入不了雲胤的法眼,更別想進荒川裝腔作勢。

    小小丹青道,更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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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偷水晶

    這是明顯的警告,警告丹青道的人,別不知分寸,在荒川裡肆意妄為。

    齊先生戴著斗笠,遮掩住面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從他的回答中,姜小白沒有聽出惱怒情緒,而是帶著一股隱晦難明的意味。

    「你對形勢瞭解多少?對你那位老師,你又瞭解多少?」

    姜小白一怔,沒聽懂他的話意,蹙眉說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該來這裡,跟我們兩個部落為敵。」

    在他看來,既然白雲城和南晉達成合作,那麼,他們就該共同對付任真等人才對,而不是雙方先打起來。

    齊先生啞然一笑,話音有些嘲諷,「可笑,你連真相都不知道,還想對我指手畫腳?我原以為,你是雲帝的心腹,現在看來,你只是殺人工具罷了……」

    姜小白眉頭皺得愈深,緊盯著他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任真藏在遠處樹冠裡,凝神偷聽他們的對話,同樣感到困惑。在龍澤畔,他已經看出,這幾個部落雖勾結南晉,但關係不睦,此刻齊先生又說出這話,到底意味著什麼?

    齊先生側首,看向正在激戰的龍昆和吳酬,淡漠地道:「既然雲帝瞞著你,我就沒必要洩密。你只需清楚,少在我面前擺臭架子,今天有魚部贏定了!」

    姜小白聞言,陷入沉思。

    任真也在疾速思索著,「無論南晉,還是白雲城,都知道唐軍入川,但他們胸有成竹,自信能擊敗我們,所以,他們仍認真對待神農大典。」

    每個人都是從自己的立場看問題。

    對任真來說,只要他的謀劃成功,殲滅白雲城,令荒族重獲自由,這次大典就毫無意義。但對另外兩方而言,當然也默認自己獲勝,他們不像任真那樣,會看重大典的比試結果。

    看來,誰是第一,會很重要。

    「聽姓齊的意思,他們力挺有魚部,想幫有魚部稱霸荒川。至於姜小白,卻是被雲胤派來的,援助霜狼部,難道這兩方之間還有一場博弈?」

    任真隱隱意識到,姜小白到來,可能不止是為了殺自己,似乎還藏著雲胤打壓有魚部的意圖。

    這潭水越來越渾了。

    這時候,只聽姜小白答覆道:「峽谷裡共有36塊水晶,此處就有4塊,數量不小,我們肯定不能撒手。就算丹青道再強,也只有三個人,我想試試,你能不能擋得住。」

    說罷,他橫劍胸前,左手輕輕一掃,劍鞘徑直激射出去。

    不知有意無意,它恰好飛向任真藏身的方位,深深插進旁邊樹幹裡。任真被嚇一跳,還以為自己的行蹤暴露了。

    見姜小白拔劍,齊先生冷冷一笑,衣袖揚起時,手裡多出一支判官筆,約有半米之長。

    普通樣式的判官筆,屬於暗器類,筆頭用鑌鐵打造,更像是一根峨眉刺。而齊先生這支筆,卻是貨真價實的毛筆,前端有頎長羊毫,柔軟烏黑,彷彿隨時會滴出墨汁。

    丹青道自然精通書畫,門下強者無不有丹青妙筆,他們的修行之道,也往往在筆墨上做文章。齊先生既是吳道梓的首徒,毋庸置疑,這支筆桿會是奪命利器,非常可怕。

    齊先生寒聲道:「你以為,人多就有優勢嗎?區區井底之蛙,豈知外面的天地有多浩大?真想找死,那我就讓見識中原道統的底蘊!」

    中原人蔑視荒人,再正常不過。丹青道有備而來,雖說不入大陸最鼎盛的流派之列,但在這小小荒川裡,確實有底氣炫耀一家之底蘊。

    見雙方開始動武,任真躲在暗處幸災樂禍,「他倆先打一架,這樣再好不過,要是當場隕落一個,那就最好了,省得我挨個找他們的麻煩!」

    一開始他還擔心,對方直接撕破臉皮,挑起四對四的部落大決戰。但現在看來,他們各懷鬼胎,其中另有隱情,怕是暫時沒法聯合起來,去找戰歌部那群人的麻煩。

    很快,姜小白和齊先生動手,纏鬥在一起。再除去龍昆和吳酬,有魚部只剩最後一人,迎戰龍喉和霜狼部的四人,人數差距太懸殊。

    那是名大漢,不像多數畫家弱不禁風,而是身材魁梧,宛如門神一般,威風凜凜。他手裡捏著方硯台,像拿板磚一樣,守在某個角落裡。

    看情形,水晶就藏在他身後的黑暗裡。

    面對四人的圍困,那大漢巋然不懼,頗有萬夫莫開的氣概,蔑視著敵人,笑道:「就憑這些雜魚,也想染指老子的囊中物?師兄說得沒錯,真是一群井底之蛙!」

    任真冷眼旁觀著,暗罵道:「又一個六境圓滿,**,這年頭真是天才爛大街嗎!看他渾身的氣息,似乎修煉的是防禦法門,憑那四個人,恐怕還真攻不破……」

    雖然這麼吐槽,其實他也能理解。

    畢竟,青年組的年齡限制是三十歲以下,如果能在將近而立之年,觸摸到第七境的邊緣,當然算天資絕豔,但也遠沒到舉世無雙、震古爍今的地步。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天才肯定也是有的。至於他自己,今年才十八歲,這有可比性麼?

    趁這會功夫,他沒有閒著,取下背後的包裹,拿出一件新衣裳換上。同時,他又解開束頭髮的黑繩,像當初剛進荒川時那樣,用亂發掩面。

    「我原本還糾結,那小子停留在六境圓滿,而我是七境下品,會有不小破綻。這下好了,他昨夜突破晉陞,別人就難以辨別真偽!」

    他嘿嘿一笑,此時還不知道,為了踏入七境,燼昨夜付出怎樣痛心的代價。當然,他待會兒就知道了。

    整理妥當後,他將橫刀和包裹藏在這裡,繼續朝前方摸近。三大部落的人都陷入苦戰,不敢有絲毫分神,更無法窺探到一名七境強者的靠近。

    「趁火打劫這種事,雖然不怎麼地道,但只要能偷到水晶,把禍事引到燼頭上,也就無所謂了。反正最後背鍋的又不是我。」

    他眨了眨眼,從袖裡取出三個小瓶,擰開木塞後,朝那群人附近的地面擲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5:05
第596章 誰在林中偷放東風破

    任真深知,只靠換身衣裳和披散頭髮,遠不足以掩人耳目。況且,各部落的強者在谷頂注視著戰局,如果被他們識破,可能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所以,進入中州城後,他跟赤蛇部碰頭,私下悄悄詢問長老赤羽,有沒有哪種毒蠱,能製造出類似煙霧的效果,一旦釋放出來,能遮擋敵人的視線,便於他渾水摸魚。

    如今他為赤蛇部效力,赤羽自然不會有所保留,當場便送給他幾個小瓶,也就是此時他擲出的這玩意。

    瓶裡裝的這種毒蠱,叫東風破。它非常怕水,平時需密封保存,只要跟空氣裡的水汽接觸,它就會自行燃燒,冒出大量乳白濃煙。

    東風破是比較常見的蠱蟲,毒性雖微弱,但具有很強的麻醉功效,如果白煙被吸進肺部,道行不高的人會當場暈厥。正因如此,空骨赤蛇兩部的養蠱師們常拿它捕獵猛獸。

    而眼前,這是任真最理想的煙霧彈。

    他相信,把三瓶東風破投放出去,未必能迷倒所有人,卻能起到很好的干擾作用。只要他速度夠快,在煙霧裡快進快出,那些人驚慌失措,沒法攔得住他。

    更關鍵的是,龍喉霜狼兩部久居荒川,應該能辨認得出,這是養蠱師慣用的手段,自然而然地,會懷疑到空骨赤蛇兩部身上。再配合他的七境修為,他們想不懷疑燼都難。

    只要挑撥成功,他不信,這些人能嚥得下惡氣。就算不找空骨部的麻煩,他們彼此喪失信任,也不會再聯合到一起,出現四對四的局面。

    咕嚕咕嚕……

    在三大部落激戰的功夫,小瓶滾到附近草地上,無數細小蠱蟲從瓶裡飄出,悄然瀰漫向四周。森林裡常年濕潤,水汽充足,僅僅過了數息,它們便自燃起來。

    蓬蓬的響聲過後,白煙宛如憑空出現一般,將這些人籠罩其中。他們的視野朦朧不清,到處茫茫一片,彷彿走進霧境。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眾人悚然一驚,停止打鬥。

    姜小白反應極快,率先猜出真相,厲聲示警道:「都摀住口鼻!有人在暗中施蠱,別把煙氣吸進體內!」

    丹青道三人聞言,深信不疑,連忙屏住呼吸,警惕地環顧著白霧四周,如臨大敵。

    齊先生提著毛筆,以神念朝周圍傳音,冷戾地道:「是誰在裝神弄鬼?膽敢暗算我們,哼,你……」

    話音未落,只聽嗖地一聲,一點黑影從白霧外激射進來,直刺向齊先生背後。

    齊先生冷笑一聲,當然察覺到它的存在,迅速轉過身,揮筆朝那黑影戳去,一滴墨汁精準地擊中它,發出清脆聲響。

    齊先生正暗自得意,就憑這點暗器功夫,休想偷襲到他,然而他沒想到,飛來那物並非暗器,仍然是一瓶東風破。瓷瓶被擊碎後,裡面的毒蠱竄出,撲向齊先生。

    轟!

    一團熾烈火焰在半空裡狂舞,釋放出大量煙霧,令附近空氣裡的毒氣濃郁到極致。

    齊先生瞳孔驟縮,迅速飄移後撤,想擺脫迎面撲來的白煙,這時候,前方忽然狂風大作,一道身影衝了進來,掀起猛烈氣浪,煽動著白煙繼續前撲。

    時間緊迫,任真不想跟任何人糾纏,徑直衝向守在水晶旁的那名大漢,身形鬼魅閃爍,極其凌厲。

    姜小白站在遠處,很快感知到任真的闖入,一邊捂著口鼻衝向那裡,一邊焦急地提醒道:「小心!有人混進來偷水晶!」

    渾水摸魚這種行為最可恥,別人辛辛苦苦爭搶半天,他卻不勞而獲,怎能不讓人記恨。姜小白高聲示警,哪怕便宜了有魚部,也不想讓任真的計謀得逞。

    然而,他低估了任真的手段。

    任真疾速閃爍,來到那名大漢面前。他毫不廢話,故技重施,直接掏出兩個小瓶,砸向大漢。

    大漢大驚,快速祭起硯台,想趕在小瓶飛近之前,將它遠遠砸碎。

    趁著短暫的一瞬,任真身軀扭動,步伐急遽變幻,如同無骨柳絮,在大漢眼前稍閃即逝,離奇地穿過對方的封鎖,飄落到他身後。

    正是曹春風的得意絕學,狂骨分身訣。

    他從長樂真人手裡得到功法後,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拚命修煉它。他深知,若要打敗曹春風,必須得在身手方面勝過他,至少不能吃虧。

    以狂骨訣對狂骨訣,是最有效的辦法。任真堅信,憑自己的根骨和悟性,再輔以風神步,在速度上超越曹春風,這是遲早的事。至於眼前這些人,跟他相比,肯定望塵莫及。

    那名大漢只覺眼前一花,還在那裡發呆,沒有弄清狀況,身後的任真已眼疾手快,從黑洞裡掏出兩塊水晶,揣進懷裡。

    這時候,齊先生揮掌驅散白煙,一邊朝這邊疾馳,一邊怒吼道:「典慶,快拖住他!」

    那個叫典慶的大漢猛醒,連忙收回硯台,砸向任真後背。

    任真沒有回頭,來不及再取剩餘兩塊水晶,如離弦之箭般前衝,在避開典慶攻擊的同時,衝向前方的密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典慶的身手和修為,根本不可能留得住他。任真輕易擺脫,即將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下一刻,一道身影倏然閃出,攔住他的去路。

    龍昆手持鋼刀,凶神惡煞地盯著任真,「敢同時激怒這麼多人,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頂得住!」

    他的修為雖弱於任真,卻並不膽怯退避,因為他清楚,自己只要拖住任真,片刻過後,所有人都會圍過來,合力擊殺無恥偷襲的任真。

    他對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以為即便是七境強者,也沒法無視鎮魂刀的威力,不得不停步招架。兩三回合過後,後方的齊先生就能趕到,前後夾擊。

    眼見任真跑來,他雙手握刀,匯聚全身真力,大吼一聲,朝逼近的任真砍去。只見罡氣噴薄,瞬間籠罩四周,彷彿形成一片領域,將其內的事物都定格封印住。

    「這是……刀域!」

    任真腳步如風,絲毫未減緩,感受著這一刀綻放出的氣勢,不由神色微凝,「這小子總算像點樣了。不過看起來,這是他剛才臨場領悟的吧?」

    正前方,那記鎮魂刀呼嘯斬來,刀氣匹練森白如雪,又如白龍騰空,霸道向前碾壓著,罩住任真周圍的空間,令他無處可躲,只能硬扛這一刀。

    龍昆眼神陰惻,幽冷地吐出一句,「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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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密道

    刀光如水銀瀉地,離任真只差分毫。

    任真腰部一折,忽然扭曲成奇怪的姿勢,如同被折斷一般,也不知如何發力,竟生生彈射到旁邊,避開這記刀鋒。

    龍昆驟驚,一眼認出這鬼魅身法的淵源,脫口而出。

    「狂骨分身訣!」

    他眯起眼睛,試圖透過任真的長發,確認是不是燼本人,但任真的速度太快了,毫不停滯,只能看到一團黑影,根本難以捕捉面容。

    他身軀再度扭曲,趕在龍昆斬出第二刀前,強行擺脫糾纏,掠進右側樹林裡。

    龍昆提刀去追,又哪能追得上,沒踏出幾步,便見任真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陰影裡。

    數息過後,姜小白和齊先生都趕過來,看著怔在原地的龍昆,憤怒地道:「怎麼能讓他跑了!」

    龍昆回過神來,轉身看向他們,表情苦澀,「不是我不想阻攔,他的身法實在太快,又有七境修為……」

    姜小白聞言,若有所思,「除了我和齊先生,峽谷裡還剩兩名七境,就是怒焚天和燼,你跟剛才那人正面交鋒,應該能看清他的面容。」

    龍昆有些懊惱,收起鋼刀,答道:「若非碰上狂骨訣,我也不至於攔不住他!」

    「狂骨訣?」姜小白臉色微變,自然知道它的淵源,難以置信地道:「燼什麼時候也學會了!」

    一聽到狂骨訣的名字,他跟龍昆一樣,潛意識裡也默認,剛才趁亂偷走水晶的人就是燼。畢竟,狂骨訣是空骨部的秘法,辨識性太高,剛才任真又放出了毒蠱。

    齊先生冷哼一聲,對他倆的反應不屑一顧,話音刺耳,「什麼狗屁狂骨訣!你們不知天高地厚,連跟我搶水晶的膽量都有,怎麼在關鍵時候又慫了?」

    身為中原人,他心裡瞧不起荒族,不知狂骨訣的厲害。

    龍昆眉頭皺起,被人搶走水晶,他心裡本就煩躁,此時被齊先生嘲諷,更是火上澆油。

    「你懂個屁!丹青道很了不起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吃裡扒外的叛徒,在北唐混不下去,才逃到南晉搖尾乞憐罷了!」

    齊先生大怒,試圖擊殺龍昆,卻被姜小白擋住。

    姜小白明顯也很生氣,反擊道:「就算換成你,你也攔不住那人。看不起狂骨訣?你們的國舅曹春風,正是憑這部功法橫行天下!」

    齊先生怔住,僵在那裡,一時啞口無言。

    他雖不知狂骨訣的威力,卻深知曹春風的威名,這時才意識到,剛才那人的身法有多恐怖,原來竟跟曹國舅出自同門!

    他自知,如果姜小白所言屬實,那麼,他確實也擋不住任真的去路。狂骨訣,看來這荒族有點東西啊。

    姜小白見狀,漠然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下倒好,水晶被空骨部搶走,咱們沒必要再鬥了!時間有限,恕不奉陪!」

    說罷,他看龍昆一眼,示意撤退。

    龍昆點頭,轉身走出數步,忽然停下,頭也不回地道:「姓齊的,你要是不服,真以為就憑你那點本事,能比我強,那可以去找燼試試,勝過只會耍嘴皮子!」

    眼看快到手的水晶被搶走,他心有不甘,故意想激怒齊先生,讓對方去找燼算賬,無論誰勝誰負,對龍喉部來說都是好事。

    齊先生臉色鐵青,只是被斗笠遮住,不被外人看到。他攥著手筆,看向身後的吳酬和典慶,命令道:「跟我去找空骨部的人,我就不信,一群癩蛤蟆,真能威脅到咱們!」

    他們的確道行強勁,憑藉三人之力,硬是扛下了龍喉霜狼兩部的圍攻。進一步說,如果他們去找空骨部算賬,以三對三,應該穩操勝券,至少不會吃虧。

    吳酬同意,默默跟在師兄身後。

    再說另一邊,任真搶走水晶後,並沒急著逃出這片深林,而是又躲起來,暗中觀察那群人的動向。直到兩撥強者都離開,他返回方才藏身之地,換下臨時穿的衣服。

    這個包裹對他很重要,因為裡面裝著他苦心籌來的元丹。

    那夜在鬼谷,怒瀾曾告訴過他,百目天王就藏在附近的一處深淵裡。那深淵地形封閉,不為人知,若想安全抵擋,唯一入口就在峽谷的祭壇之下。

    所以,他直接把元丹帶來,等稍後神農大典結束,他就可以趁機溜進通道,去見那頭百目天王,閉關修煉。

    其中比較有意思的地方是,當初在長安城,小皇帝也曾說過那個囚禁百目天王的深淵,然而,他所說的進入方式,卻跟怒瀾不同,並非通過祭壇下的通道。

    他說那時候,老爺抱著他去了一個叫白雲城的地方,偷偷爬上城西的某座險峰,然後直接跳下山後的懸崖。也就是說,那座深淵其實是在孤峰後方。

    任真聽到這話後,一度很震驚。鬧了半天,那頭神秘的百目天王,原來就藏在雲胤居住的地方,不知道雲胤知不知道此事。

    長安大戰中,雲胤驚嘆於心眼神通的強大,到時曾問任天行,這門功法是從哪裡學的,任天行似笑非笑,回答了一句,就是在白雲城學的。(第487章)

    誰能想到,他並沒有說謊。

    從孤峰進入深淵,這是最正大光明的路徑,從地下密道潛進深淵,這是早年蒼穹部瞞過其他部落視線的路徑。前者容易驚動雲胤,任真當然選擇後者。

    取出包裹和橫刀後,他穿梭在密林裡,朝前方潛行。

    「剛才我放那陣煙,不知道能不能遮擋白九玄的視線。不過,被識破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大典結束,圖窮匕首見,他都會被我殺死。」

    他心裡想著,眼前的目標很簡單,把比試的局勢攪亂,吸引住谷頂那些人的注意力。

    事實上,他的意圖也實現了。

    幾位族長坐在一起,俯瞰著峽谷下方,當看到那處密林飄起白煙時,都迅速聯想到,肯定是有人放出東風破,想渾水摸魚。

    空骨部的人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燼干的,但赤羽很清楚,這正是任真跟他索要東風破的用途。

    沒過多久,峽谷裡異變陡生。

    一道簫聲嗚咽飄出,淒清婉轉,如泣如訴,又如一場瀟瀟秋雨,潛藏著莫名的寒意,徐徐侵蝕到峽谷各處。

    林間漸漸起霧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5:05
第598章 可怕的燼

    林霧起於東南方,而簫聲,也是從那裡飄出的。

    谷頂的眾人看在眼裡,臉上都浮出複雜的情緒。八百里荒川大地上,沒有什麼新鮮事,他們都是元老人物,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是何故。

    魚知樂眯著眼,目光閃爍不定,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那小傢伙晉入六境後,好幾年沒擺出這副架勢了。今年這麼早就出手,看來,他是志在必得啊……」

    有魚部把勝負押在丹青道三人身上,純粹比拚修為的話,應該說優勢很大。然而,簫聲和林霧一出,魚知樂暗暗替那三人捏把汗。

    伏天辰坐在旁邊,蹙眉說道:「巫蠱、巫蠱,咱們荒族祖先的秘術漸漸失傳,好在還有兩個部落修煉蠱術。至於最考驗天賦的巫術,也就只有他能領悟神韻。」

    巫蠱之術,其實是兩種秘術的合稱。養蠱蟲噬咬敵人,這是蠱術,巫術則不同,它是修煉某種神秘力量,對人、事物和環境等進行控制影響的法術。

    巫術的力量異常強大,但各類巫咒知識玄奧晦澀,別說是精通巫術,荒族天才們連涉獵入門都難做到,因而,這些年幾乎無人學巫,這門古法神通只能記載在典籍裡。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真正能掌握巫術力量的,並非在座這些族長元老,而是谷裡那名青年天才。

    那人利用簫聲,傳播巫術秘語,進而施出一場濃郁大霧,將整個峽谷籠罩在內,茫茫一片,不僅包圍了所有參試者,也屏蔽了谷頂眾人的神念感知。

    不得不說,這霧巫之術,可比毒蠱東風破厲害多了。

    空骨部的族長燭九陰站起身,負手掃視著眼前的白霧,毫不掩飾得意之情。

    「犬子能百戰百勝,憑的絕不是運氣。既然他參試,你們的人就得有對抗大巫的心理準備。」

    原來施展巫術的是燼。

    年紀輕輕,就能睥睨荒族群雄,令無數人畏懼,燼能如此強大,是有其道理的。這道理,就是古老的巫術。

    軒轅大風坐在角落,攥著拳頭,心情也很沉重。

    他現在已經知道,任真並非荒人,而是中原強者,所以他更擔心,擔心任真大意輕敵,低估了荒族巫術的威力。

    他深吸一口氣,幽幽說道:「燼每次動用巫術,都會大開殺戒,這次連霧巫都釋放出來,遮蔽咱們的視線,恐怕是不想被看到他的血腥手段吧?」

    如魚知樂所說,燼擺出這副架勢,儼然是要趕盡殺絕,把所有對手暗殺在霧裡,胃口未免太大了。

    燭九陰聞言,眼裡鋒芒畢露,倨傲地道:「這不能怪犬子心狠手辣。要怪就怪昨天,有人徹底激怒了他,那就得付出代價!」

    ……

    ……

    峽谷東南角。

    牧野和伏天念抵背而立,警惕地環顧著四周霧氣,臉色都很難堪,滲出不少汗珠。

    依照任真的叮囑,軒轅、戰歌和影月三部,擺成品字陣型,緩緩向前推進。這陣型的防禦力極強,一路上,他們都平安無事。

    就在剛才,他們好不容易找到水晶,正準備商量如何分配,便聽到簫聲響起,緊接著,疾風裹挾著濃霧,朝他們撲來,湮沒其中。

    很快,牧野聽到霧裡陸續傳出慘叫聲,此起彼伏,顯然是隊友們被殺害。他急忙催動真力,驅散走周圍霧氣,卻只找到伏天念,至於其他夥伴,連屍首都沒發現。

    看似強大的陣型,瞬間被化解無影。

    這兩人都是部落核心,他們見識不凡,猜到是燼在暗中作祟。燼不僅精通巫術,而且輕功身手敏捷,很擅長刺殺之術,他躲在霧裡殺人,神出鬼沒,敵人極難招架。

    還好牧野和伏天念都是天命武者,實力強勁,燼自知不易殺死他們,遲遲沒有動手,一直藏在霧裡,等候出手良機。

    牧野攥著大刀,掃視前方白霧,低聲鼓勵伏天念,「別害怕,其實我也是七境,只不過稍微隱藏了氣息而已。只要咱們別鬆懈,燼不敢跟咱們硬拚!」

    【賊尷尬,我在寫這段時,忘記牧野已在龍澤破境成功,也是七境了。其實有五個七境,燼、任真、齊先生、姜小白和牧野。】

    伏天念嗯了一聲,眉宇間充滿憂慮。

    她開始擔心任真的處境。

    在龍澤城裡,任真買走燼心愛的女人,燼肯定懷恨在心,想辦法報復任真,現在正是最佳時機。霧氣籠罩峽谷,一旦燼伺機刺殺他,恐怕他凶多吉少。

    「咱們有九個人,都被燼偷襲成功。他身旁只有兩個人,能逃過這一劫麼?」

    她忍不住說出來,想從牧野口中聽到肯定的答覆,能讓她安心一些,然而,牧野嘆息一聲,苦惱地道:「我也在擔心他……」

    他倆當然知道,任真非常強大,但問題是,燼實在太可怕了。此人不止身手敏捷,而且精通巫蠱,如今又順利破境,無論怎麼看,都絕不遜於任真。

    百分百勝率,真不是靠財力刷出來的。

    伏天念咬著嘴唇,沉默一會兒,說道:「燼遲遲沒動靜,應該已經放棄咱們,轉而去殺他了。咱們不能停在原地,必須四處走動,這樣才有可能碰到他。」

    她的判斷很正確,此時,燼確實已離開這裡,到處尋找任真的蹤影。

    他並沒急著搜索水晶,因為在他看來,只要把所有人困住,乃至都殺死,到最後,哪怕手裡只有幾塊水晶,他也是獲勝者。

    他最想殺死的人,就是任真。

    這些霧氣對別人有用,但對施巫者本人無效,他疾馳在峽谷各處,很快,在一棵古樹下發現任真。

    任真背靠大樹,正盤膝而坐,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而是閉目養神,很沉得住氣。

    他清楚,時間還很充足,沒必要急於搜尋水晶,那樣太浪費精力,還不如最後搶現成的,掠奪別人的成果更輕鬆。

    而且,林霧一起,他就敏銳地意識到,一場暗殺已經悄然開始。既然有人能布下煙霧,遮掩眾人視線,他肯定也會像先前的自己那樣,躲在暗處盯著目標。

    這時候,如果他再四處晃悠,無異於送死。

    他心裡有些苦惱,暗道:「唉,我的天眼要是沒瞎,那該多好,剛好能派得上用場。這彫蟲小技,哪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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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