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手眼通天 作者:暗形 (全書完)

 
V123210 2018-2-28 14:31: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3 285312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0
第619章 心眼即本能

    獸類不像人類一樣,可以汲取真元修行,以真元裹挾在攻擊表面,增大其威力。但它們力量極大,遠超人類,且肉身防禦極強橫,足以彌補真元方面的缺陷。

    因此,在跟靈獸的搏鬥過程中,人類武修往往落在下風。此時,百目天王和姜小白的碰撞,情形更是如此。天王尊為百獸霸主,它的速度和肉身強度都堪稱完美。

    那數十道跗節,也就是腳尖部位,比普通鐵劍還要鋒利,輕鬆刺進姜小白的元氣罩中,迅速朝內部擠壓。

    姜小白承受到巨大壓力,咬牙抵抗著,臉色越發慘白,彷彿隨時都可能吐血倒地,令防線徹底崩潰。

    數息過後,它們已刺進元氣罩深處,離姜小白的身體只差分毫,眼看快要刺中他,他正準備撤走防禦,繼續倒退,這時候,那道劍氣跟天王的肉身碰撞在一起。

    砰地一聲,天王沒能抵擋住強大真力的衝擊,被震飛到懸崖上,險些傷及姜小白的攻勢也隨之撤走。

    姜小白畢竟是七境上品,真力屬於人類佼佼者,而百目天王是只蜘蛛,雖然殺傷力恐怖,但體態輕盈,多骨而少肉,明顯屬於敏捷型,在力量方面有所不及。

    天王趴在懸崖壁上,重新穩住身形,緊緊盯著姜小白,口器裡發出嘶嘶的輕響,顯然因被擊退而憤怒。

    任真坐在遠處,打量著它的那些長腿,發現它們完好無損,沒有絲毫被斬傷的痕跡,不禁心生感慨。

    「跟獸類交戰,最棘手的就是它們肉身強度,這頭天王果然也硬如鋼鐵。姜小白那一劍頗為不凡,居然沒能劃出劍痕,傷到它也太難了……」

    上次在龍澤畔,他幫牧野獵殺兕犀時,就曾苦惱於無法攻破對方肉身。兕犀皮糙肉厚,刺不透它的毛皮,也就罷了,好歹它動作笨重遲緩,有明顯的軟肋,能被他打擊利用。

    但這百目天王,移動敏捷,非常難纏不說,偏偏又像兕犀那樣,擁有一身鋼筋鐵骨,無懈可擊,看起來沒有任何弱點,這讓人怎麼玩?

    姜小白喘著粗氣,想法跟任真如出一轍,心裡叫苦不迭。為了擊退天王,他剛才全力斬出那一劍,不敢有所保留,卻也只是震退天王,沒能傷到它,這樣打下去,他遲早會力竭而亡。

    在天王注視下,他緩緩靠近任真,試圖把它的敵意轉移到任真身上,同時開口說道:「唇亡齒寒,我要是被吃掉,下一個喪命的就是你,你也別想活著離開!」

    他頭腦很清醒,情知單打獨鬥不是對手,唯有跟任真聯合,才有希望嚇退、甚至殺死百目天王,幫他保住性命,否則,兩人會被各個擊破,變成它嘴裡的美餐。

    可惜,他的心思太單純了。

    任真仍坐在那裡,無動於衷,淡淡說道:「讓你失望了。我來到這裡,目的就是找這只蜘蛛,又怎麼可能會被它殺死?剛才你不是試過了嗎?只要我想躲,誰都刺不到我!」

    這話聽起來狂妄,卻也是事實。他已掌握星辰陣的精髓,現在儼然是整個陣道的主宰,可以在山谷裡隨意移動,提前避開敵人的攻擊。

    道理很簡單,星辰陣能囚禁天王,就說明它破不了陣。

    當然,任真絕非無敵,一旦敵人的速度太快,快到讓他反應不過來,來不及逃走,照樣會被殺死。譬如說,剛才天王的百足齊出,換作是他,恐怕也抵擋不住。

    只是他能提前逃跑罷了。

    姜小白臉色劇變,回想起剛才的情形,明白他沒有說謊,焦急地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任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站起身說道:「不想怎樣。你繼續跟它打一會兒,讓我看清楚,它那些眼睛究竟有何威力。」

    話音剛落,他身形一閃,從原地消失。

    「一個人待在山谷裡,也挺無趣的,所以,只要你肯聽話,我暫時不想殺死你。替我把它的實力打探清楚,危急時刻,我會出手救你。」

    任真再次說話時,已出現在山谷另一側,跟姜小白遙遙相對。

    姜小白聞言,沮喪之情溢於言表,打算繼續勸說任真,這時候,百目天王已按捺不住,快速在懸崖上攀爬著,俯衝撲向姜小白。

    吃一塹長一智,姜小白這次有所警醒,不待它撲落過來,率先向上躥升,整個人化作一道清風,衝天而起。

    他很聰明,跟任真交涉的這會兒功夫,腦海裡迅速反思剛才的交戰,總結出一點:不能跟天王在地面交戰。

    跟天王相比,他最大的優勢在於一雙翅膀,能在相對開闊的上空飛翔,速度不受壓制。而在狹隘的山谷地面,天王龐大的身軀能覆蓋很大空間,對他的壓制太明顯。

    唯有把戰場移到半空,揚長避短,他才能挽回一些劣勢。

    看見他振翅盤旋,任真覺得有趣,猜出他的用意,天王卻覺得惱怒,把有人飛在它頭頂當作一種挑釁。它知道任真神出鬼沒,很不好惹,便繼續攻擊姜小白。

    它憑藉百餘條強大的腿肢,在陡峭的懸崖上靈活奔跑著,迅速攀升到跟姜小白相近的高度,然後猛然倒掛身軀,將肥大的腹底暴露在外面。

    看到這一幕,任真陡然警覺,高聲提醒道:「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天王腹部微微顫動,從表面凸起的部位裡噴出大量黏液,濃稠而乳白,激射向空中的姜小白。

    姜小白哪敢大意,注意力一直放在天王身上,當任真示警的時候,他也意識到,這只蜘蛛要吐絲結網了。他雙翼猛震,如流光竄射向上,避開那團黏液,沒被射中。

    呲、呲……

    天王的腹部不停抽搐著,源源不斷的黏液濺出,根本不給姜小白喘息的機會,逼得他疲於閃躲,並不比在地面時輕鬆。

    不僅如此,每團黏液被射到對面的懸崖上後,都會在空間里拉出一條纖細而晶瑩的蛛絲,用肉眼難以察覺,卻是真實存在的。它們越來越多,想把高空變成禁飛區。

    這無疑給姜小白增加了飛行的難度,他害怕被蛛絲黏住,無法擺脫攻擊,不停用劍斬擊虛空,斬斷那些蛛絲,重新落回地面。

    為了讓任真及早加入戰局,他不得不分享收穫,大聲說道:「你猜得沒錯,那些眼睛有古怪,只要它發出的金光照在我身上,我就會有感應,移動不自覺得變慢,但不太明顯!」

    任真聞言,眼眸微亮,問道:「你是說,那些眼睛的光芒會延緩你的速度?」

    他聽明白了,看來這就是天眼最初始的功效。自己的天眼能禁錮物體,是因為經過血統傳承,加上不斷探索所致,從本質上說,正是延緩速度的極致版。

    讓目標的速度徹底為零,這不就是禁錮麼。

    「天王自身的移動速度太快,又有百足攻擊,已經讓人難以招架了。這下倒好,它還能讓對方的速度減緩,若沒有絕對的速度壓制,或者提前預判攻擊,怕是打不贏它了……」

    任真暗暗思忖著,終於意識到,為何父親能在這裡練成心眼。

    任天行並非主觀臆造,憑空創出這門神通,而是被這只變態的大蜘蛛給硬逼出來的。

    也就是說,心眼其實是一種本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0
第620章 戲弄天王

    本能,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潛在能力。

    當某個物體朝人們的身體快速砸來時,無論是否看清它的模樣,大家都會下意識地想先躲開。

    當伸手去觸摸燒得通紅的銅爐時,雖然尚未觸及表面,相信大家心裡都會下意識地準備盡快收手。

    無需通過大腦分析思考,只憑藉身體的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應變,當快到極致時,甚至對方剛做出細微移動,產生氣息變化,人能瞬間預判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這就是心眼。

    本能人人皆有,但絕大多數人都想像不到,可以把它開發到極致,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讓本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隨機應變。這時候,控制身體的已不是意識,而是心眼。

    若想做到這點,何其艱難。

    修成心眼,需要經歷千錘百煉,不斷提升本能的靈敏程度,適應各種情形的變化,從而讓身體自如地進入這種狀態,遊刃有餘。

    畢竟,當遇到危險情形時,常人的身體會處於緊繃甚至麻木的狀態,往往喪失本能反應。一旦這樣,即使你想躲避,由於高度緊張,身體也會僵硬遲緩,速度變慢。

    修煉心眼的重要步驟,就是克服這些緊張表現,先幫武修保持淡定心態,波瀾不驚。唯有如此,才能全神貫注,捕捉對方的氣息變化,作出預判,而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把自己逼進絕境,承受絕對速度的考驗,應該就是修煉心眼的理想場所。面對百道利爪瘋狂斬擊,若想從容應對,如入無人之境,那麼,就只能提前預判,激發出最極致的本能。」

    任真盯著密集而頎長的蛛腿,腦補出當年父親修煉心眼的畫面。一個人閉著眼睛,憑藉心眼,在上百條蛛腿的斬殺下遊走,這種狀態何其玄妙。

    《天龍八部》的主題曲叫《難念的經》,其中有句歌詞,「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應該正契合「心眼斗天王」的情景。

    他想著這些,此時,姜小白被天王逼進角落,徹底急眼了,大吼道:「你再不出手,我就死了!」

    姜小白雖然酷愛戰鬥,但遠沒到喪心病狂的境界,敢拿性命去博弈。面對天王的攻擊,他只感受到死亡威脅,卻不知道,愈磨礪愈鋒芒,這其實是天大的機緣。

    聽到他的求救,任真緩過神來,邁步向前。

    一念所起,山谷地面產生細微顫動,在星辰大陣的加持下,他身形從原地消失,緊接著,憑空出現在百目天王上方。

    準確地說,是落在了天王的腦袋上。

    這只大蜘蛛看似無懈可擊,又有上百條長腿,能360度全方位攻擊,卻並非沒有盲區。作為節肢動物,無論它如何揮爪,都不可能摸到自己的後背。

    因此,腦袋和腹部就是它的弱點。

    而此時,任真正踩著它的腦袋,用力跺腳,發出砰砰聲響。

    天王擁有百條蛛腿,能輕易阻擋四面八方的敵人,就算姜小白之流能看出它的軟肋,仍然無濟於事,沒法突破蛛腿防護網,成功侵入到它背上。

    但任真能輕鬆做到,因為整座山谷都在星辰陣內,也就盡在他掌控之中,他可以隨意變幻位置,在天王無所察覺的情況下,落到它背上。

    看到這一幕,姜小白長舒一口惡氣,慶幸自己沒被任真拋棄。他佩服任真的眼光,能迅速找出天王的軟肋,同時更驚訝於任真神出鬼沒的能力。

    「你用劍刺它的腦袋!」

    他不知道,任真還等著拿天王練功呢,根本沒有傷害它的打算。

    這下天王怒了。

    任真在它頭頂蹦跶,踩它的腦袋,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它如何能忍!

    它放棄對姜小白的攻擊,蹭的一下竄起,在懸崖絕壁上狂奔著,身軀劇烈搖晃起伏,試圖把任真從頭頂甩下去。

    一時間,整個懸崖隨之劇烈晃動。崖面的石塊開始鬆動,散碎成無數塊礫,簌簌掉進谷底,彷彿快要崩塌一般。

    任真躬身蹲在天王頭頂,將六合劍一分為二,插在它的腦殼上,雖然沒能刺進分毫,但也起到了固定姿勢的效果,防止被它的顛簸甩飛。

    從遠處看去,他儼然把百目天王當成坐騎,握著的那兩片劍,就像是駕駛它的方向盤。這一人一蛛,在豎立的峭壁上飛馳著,飛天遁地,騰雲駕霧,厲害極了!

    但這種程度的折騰,並沒有什麼卵用。

    百目天王跑了一會兒,見任真像牛皮糖一樣,始終緊釘在自己的腦殼上,並沒被甩掉,只能放棄狂奔。

    節肢動物雖不具備高等靈智,這只天王卻狡猾得很,很快想出新主意。它爬回低空,往高空的懸崖射出一團蛛絲,然後倒掛金鉤,將自己懸在半空,用背部撞向崖壁。

    它的想法挺不錯,如此一來,任真要麼被摔在崖壁上,要麼選擇匆匆逃離,無論是哪種結果,它都能達成目的,成功擺脫他的糾纏。

    在它看來,自己肉身堅硬,這種程度的撞擊,斷然不至於產生損傷,而任真卻傷不起,只能乖乖就範。

    但它想不到,頭頂這人比自己還狡猾,只在短短一瞬間,就看破它的用意。當它用蛛絲黏結在懸崖上,剛把身軀遊蕩在半空中,任真出手了。

    他瞅準時機,施展全部功力,馭使著一片六合劍,精準地斬在那條蛛絲上。

    啪!

    一劍兩斷。

    天王身軀騰空,還沒撞上懸崖,瞬間像斷了線的風箏,呼嘯著飛速跌向谷底!

    天王大驚,百條長腿在空中亂舞著,由於是倒掛騰空,背朝懸崖,根本沒法抓到事物。無奈之下,它腹部陸續彈射出幾條蛛絲,試圖勾住懸崖,防止摔落。

    任真眼疾手快,又怎會讓它得逞。只見六合劍在空中飛舞著,疾速斬出數劍,沒等蛛絲掛到懸崖上,就先將其斬斷,斷絕了天王的念想。

    轟!

    天王仰面朝天,重重摔在谷底。

    任真則瞬間移動,脫離它的腦袋,懸浮在半空中,欣賞著它的狼狽姿態。

    如果只是這樣戲耍它,或者殺死它,他相信憑藉星辰大陣的威力,應該不難做到。但關鍵在於利用它修煉心眼,所以,有必要先激怒它,讓它對自己產生敵意。

    「小高攀說,當時我父親抱著他,走進一個漆黑山洞裡,伸手不見五指,讓他不依賴眼睛,只靠心意去感知天王的攻擊。看來,要想練成心眼,在光明條件下,這還不夠凶險啊……」

    任真抬起頭,仰望著雲霧深處,猜到小傢伙說的山洞,應該就是天王居住的那座崖洞。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0
第621章 被破相

    在漆黑無光的崖洞裡,跟如此強悍的天王搏鬥,其凶險程度無以復加。

    首先,在黑暗裡,任真的視覺將會失效,只能依賴神念感知。相應的,天王長著多達百隻天眼,視物恍如白晝,黑暗環境對它毫無影響。

    其次,崖洞內是天王的巢穴,它對裡面的情形再熟悉不過,佔據主場優勢。而相應的,任真現在非常擔心,或許,星辰陣在裡面無效。

    如果真是這樣,喪失星辰陣保護,那將是背水一戰的絕境,別說是修煉心眼,就算他半途而廢,想從崖洞裡逃出來,恐怕也難如登天。

    任真分析著這些變數,心裡暗忖,「謹慎起見,我還是一步步地來吧!先在外面跟它纏鬥一段時間,適應它的路數和速度後,再進崖洞,正式領悟心眼。」

    欲速則不達,雖然他時間有限,但不得不把步驟拆解開來,一步步地進行修煉。

    這時候,天王從地上爬起,頭部那對眼眸猩紅如血,渾身的氣息也變得暴戾,大有要跟任真拚命的架勢。

    它爬上懸崖後,身軀微躬,蓄勢過後,宛如離弦之箭,疾速撲向半空的任真。

    任真早有防備,身形從剛才的位置消失,然後出現在崖壁上,持劍朝上方跑去。

    他不想被姜小白看出端倪,於是一路疾馳,衝進高空的雲霧深處,百目天王窮追不捨,很快來到它的洞穴外。

    洞穴不遠處的崖壁上,橫生出幾棵古樹,上面結著不少鮮紅色的果子,這正是天王賴以生存的食物,也是當年蒼穹部的人專門種在這裡的。

    任真落在樹梢上,盯著下方怒目而視的天王,伸手摘下一顆果實,掌心微微發力,便將它捏成一團爛泥,甩手丟向天王。

    「我要是你,肯定跟自己拚命!」

    遭到接二連三的戲弄和挑釁,天王已徹底暴怒。它不顧一切,騰空而起,恨不得將任真硬生生撕碎。

    任真要的就是這效果,眼見天王氣洶洶殺來,這次他沒再閃躲,而是深吸一口氣,緊攥著六合劍,達到前所未有的戰鬥狀態。

    明知道不能緊張,必須全身心放鬆,才可能淋漓盡致地發揮,接近心眼的玄妙狀態,但他還是克制不住情緒,心臟砰砰狂跳,額頭滲出不少汗水。

    天王的威懾感實在太強了,光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長腿,就讓人心生恐懼。即使是天下第一的陳玄霸親臨,看到如此怪物,肯定也會動容。

    「不能胡思亂想,保持專注!」

    「要感知每條蛛腿的方位和氣息變化!」

    「要給自己預留出後續動作的空間!」

    雖然明白這些道理,實際做起來太難了。那可不是一條蛛腿,而是上百條,它們同時揮動起來,如群魔亂舞,氣勢誇張到極點。

    嗖、嗖……

    利爪破空抓來,轉瞬便在眼前。

    任真身軀急遽扭動著,影子一花,彷如被折斷,鬼魅地離開原地,這一下,只躲開了前端十幾條蛛腿的攻擊。他剛倒飛出不遠,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又是數十條蛛腿刺來。

    「左上,三!」

    「左下,五!」

    「右上,四!」

    「右中,六!」

    「前上,三!」

    ……

    他不止是純粹的閃躲,這非他戰鬥的意義所在。當那些蛛腿逼近時,他一邊變幻著身形,一邊開始計數,以最快的速度感知蛛腿的方位、數量、氣息……

    現在的他才算入門,連閉眼迎戰的境界都達不到,更別說進入那處洞穴。

    還是那句話,蛛腿實在太多了。

    他同時施展狂骨訣和風神步,速度已達到自己的極限,若有旁人在側圍觀,只能看見一陣狂風在動,卻察覺不出他的蹤影。即便如此,他也只是艱險避開天王的攻擊。

    「果然,只要被天眼掃到,我的速度就會被削減。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

    跟剛才姜小白的情形不同,他壓根就沒打算還擊,不到萬不得已,甚至都不想用劍遮擋。換成其他人,這時候早被蛛腿洞穿,變成一具屍體。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沒辦法,他要修煉極致的心眼,那就必須接受這種自討苦吃的變態方式。

    數息過後。

    嗤嗤聲音響起,任真的衣衫被割破,身體被蛛腿劃傷數處,血花在半空四濺。

    按人類的戰鬥算,這才不到三個回合,他就已遭受重傷,支撐不下去了。

    迫不得已,他只好停止初次修煉,拚力轟出一記剛猛刀氣,像姜小白先前那樣,將百目天王震飛出去,給自己爭取到逃遁的空間,再憑藉星辰陣離開。

    百目天王受到刀氣衝擊,依然沒受傷,不過,這股衝擊和壓迫感讓它很不舒服,彷彿面對的不是渺小人類,而是跟一頭同樣兇猛的野獸爭鬥。

    連任真自己都沒察覺,他現在的刀意裡,漸漸多出一分原始野蠻的氣息。某種程度上說,他變得越來越像荒人了。

    百目天王眨動著腿上的天眼,發現周圍沒有任真的蹤影,便不再搜索,慢悠悠爬回崖洞裡。

    它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今天跟任真折騰半天,也感到有些疲累。它知道,來日方長,連自己都離不開這裡,那兩個人類也沒法逃走,遲早是自己的腹中餐。

    山谷裡。

    砰地一聲,任真落在地上,渾身是血。

    姜小白站在不遠處,看清任真的狀況後,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任真衣衫襤褸,被劃出無數道口子,鮮血四溢,傷勢比他還嚴重。其中,劃傷最深的一處,恰恰是在最醒目的部位。

    那道傷痕,從他的額頭左上角穿過眉心、鼻樑,一直延伸到右下角的唇邊,可以說是斜刺整張面容,血肉模糊,看起來異常猙獰。

    百目天王的攻擊,竟然將他毀容了。

    大好男兒,靠文韜武略征服天下,雖說不必靠顏值吃飯,迷倒萬千女子,然而,任真以前生得那麼美,被天王這一擊破相,反差還是非常之大。

    任真劫後餘生,深吸一口氣,對面部傷勢並不在意,甚至慶幸。幸虧自己後撤得及時,否則,很可能會被破開頭顱,一命嗚呼。相比之下,多道傷疤又算什麼。

    「唉,那畜生的爪子實在太多,初次跟它正面交鋒,竟然就吃了這麼大的虧,不得不狼狽逃走。看來,日後有的是苦頭吃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1
第622章 小白道友

    【經書友「夫子比天高」指正,任真進入荒川後,用的是自己的真實面容,而當初牧野參加大朝試時,認識的是蔡酒詩,所以兩人在荒川相遇後,牧野不可能認出他來。

    對於確實存在的BUG,我一向坦承,從不狡辯。如果改動的話,是加一段任真介紹身份的對話,鑑於得聯繫編輯解鎖,比較麻煩,我就不再修改了,特此說明。請知悉。】

    在姜小白驚愕的注視下,任真緩緩走向一隅,說道:「你見我遍體鱗傷,或許會以為,正是偷襲我的良機,對吧?如果真這麼想,要讓你失望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狀態,他故意結合星辰陣,身形連續變幻閃爍著,好讓姜小白看清,自己仍然能神出鬼沒,從而打消後者趁機刺殺的念頭。

    姜小白一怔,望著他的身影,表情複雜,「我猜到了,谷裡設有一座陣道,囚禁那隻大蜘蛛,而你能駕馭大陣。既然這樣,你明明能輕鬆避開它的攻擊,又怎麼會受重傷?」

    他剛才親眼目睹,任真瞬移到天王頭頂,隨意馳騁,並不像自己那樣狼狽窘迫,所以才感到疑惑。

    任真席地而坐,從長袖裡取出一個葫蘆,倒出療傷丹藥服下後,又喝了幾口泉水,開始運功療傷。

    「那隻大蜘蛛,名字叫百目天王。我也是血肉之軀,又不像它一樣刀槍不入,一時失手受傷,這不是很正常麼?」

    姜小白站在遠處,凝視任真一會兒,看不透他的虛實,便選擇繼續觀望,「你能掌控陣道,又清楚蜘蛛的淵源,這並不奇怪。看來,一切都是你計畫好的。」

    任真沉默不語。

    姜小白掃視著冷清的山谷,神色黯淡,「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要來到這種地方?此地山窮水盡,鳥獸難至,有什麼誘惑值得你走這一趟?」

    他猜不透任真的動機。

    任真當然不會說出真相,答道:「沒有什麼誘惑。我來這裡,純粹是因為這裡清靜,遠離外界的紛擾喧囂,能安心地閉關修行。在短時間內,我不會離開這裡。」

    姜小白淒苦一笑,知道他言不由衷,「囚禁著一隻如此恐怖的大蜘蛛,你居然還說這裡清靜?別以為我傻,哪有人會挑中凶險之地閉關?」

    任真運行真力,在療傷靈丹配合下,渾身傷口已止血,開始慢慢地恢復。跟天王同居,受傷在所難免,因此,他離開長安前,就備足了各種靈丹。

    「與其操這些閒心,你還不如想想,該怎樣說服我,讓你儘可能地多活一段時間。大陣之內,我就是絕對的主宰,殺死你易如反掌。」

    姜小白臉色微變,被這話恫嚇到,但又很快恢復平靜。

    「即使你不殺我,這裡寸草不生,我找不到任何食物,遲早也會餓死,被那隻蜘蛛吞進腹裡。橫豎難逃一死,我又何必卑躬屈膝,在你面前苟活呢……」

    他眯起眼眸,盯著任真身邊的包袱,瞳孔深處閃過一抹精湛的寒芒。他意識到,既然任真來此閉關,肯定攜帶著不少物資,如果把它們搶來,自己或許能多活一陣。

    恰在這時,任真忽然睜眼,坐在那裡盯著他,目光平靜。

    大概是由於在剛才惡戰中被激發的緣故,他此刻的感知力異常靈敏,姜小白只是流露出細微的殺氣,便被他立即捕捉到,做好交戰的準備。

    「困獸猶鬥,這是世間的常情,你想殊死一搏,從我手裡搶走物資,這點我能理解。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一旦嘗試失敗,真正激怒我,你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他其實挺欣賞姜小白,不想殺死此人。

    姜小白攥著劍,手心全是汗水,「我別無選擇。」

    任真說道:「先不說你能否贏我,即使能搶到物資,失去我這個幫手後,你打不過天王,還是會被它吃掉。因此,無論勝負如何,你都成不了贏家。」

    姜小白皺眉,情知他說的是實話。

    只有讓任真催動星辰大陣,才能壓制住百目天王。

    任真眨了眨眼,說道:「不如咱們約法三章吧。「

    姜小白一怔。

    「每隔五日,咱倆交戰一次,只要你能從我手下支撐十個回合,還不受傷,我就送給你一枚元丹,讓你補充能量。當然,你若能殺死我,那就更省事了。」

    服下一枚地元丹,武修能整整三天不用進食。五日一戰的話,姜小白只要能贏,即可保證三天精力充沛,再餓兩天,也照樣能活下去。

    姜小白眼神微惘,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任真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拿大陣碾壓你,那樣勝之不武。只要我被逼動用陣道之力,就算我輸,我願加倍賠償給你。我只想堂堂正正地打贏你!」

    如果只跟百目天王搏鬥,任真的道行縱然有長進,也沒法清晰感知到,衡量一段時間的修行成果。所以,他想出這個辦法,繼續拿姜小白當小白鼠,測試自己的水準。

    今日進谷前,兩人算是打成平手。如果修行數月後,他還是沒法戰勝姜小白,那就說明,目前的修行並沒有太大意義,還得繼續修煉下去。

    換句話說,一旦心眼練成,就是殺死姜小白之日,也是出關之時。

    姜小白聽懂了,不僅沒感到惱怒,反而有些興奮。

    「好啊,我這個人沒有別的興趣,就喜歡修行!你肯跟我賭鬥,這再好不過。咱們同時閉關,比拚修行速度,誰要是被對方甩開,到時就算被殺死,也死得瞑目!」

    任真跑去跟天王搏鬥,算是磨煉修行,對於谷底的姜小白來說,又何嘗不是一段閉關機緣。優勝劣汰,雙方堵的就是自身天賦,誰如果落後了,也心服口服,承認技不如人。

    大道同行,這才是真正的道友。

    任真淡淡一笑,料到他會爽快答應。哪個絕世天才,不是對自己抱有絕對的信心?

    「我肯提出這筆買賣,給你一個活命的出路,有點吃虧。所以,作為成交的前提,你得把那塊劍訣木牌還給我。」

    他沒有忘記,今日在山谷外,自己把孤獨九劍交給了姜小白。以後閉關的日子裡,若是讓姜小白練成劍聖絕學,連自己的招式都掌握,再加上雲胤的絕學,那還打個屁啊。

    姜小白毫不猶豫,將木牌丟還給他。

    任真收起來後,從包袱裡拿出兩顆地元丹,沒有立即送給姜小白,「還有一筆買賣。你幫我在懸崖上挖個山洞,作為酬勞,我送你兩顆地元丹,幹不幹?」

    兩個男人住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子一久,感覺挺不自在。反正捏著姜小白的命門,這是現成的勞動力,不使喚白不使喚。

    姜小白臉色微僵,嘴角抽搐片刻,用力地道:「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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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老瞎子,小瞎子

    達成賭鬥約定後,姜小白心有不甘,當即邀請任真決鬥。他以為,任真之所以提出約定,是因為重傷虛弱,害怕遭到襲擊,不得不轉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實戰證明,這種判斷是錯誤的。任真仍然有充沛的精力進行纏鬥,十回合過後,雙方勢均力敵,他全身而退,沒被姜小白傷到分毫。

    姜小白心性純良,是個爽快人,便不再糾纏,飛昇到另一面懸崖上,替任真開鑿居住的山洞。

    以下,是兩人同修期間的記錄。

    二月初二,兩人同進山谷。

    二月初三,收到海棠傳遞的消息,南北兩朝在驪江爆發水戰,雙方損失均慘重,北唐相對佔優;

    二月初五,任真傷癒,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初七,姜小白鑿洞成功,任真喜遷新居;

    二月初十,任真傷癒,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十一,收到海棠的消息,由於水土不服,唐軍不得不撤出荒川,駐紮在外部邊緣。同時,荒族八部結成聯盟,抵禦白雲城的反撲;

    二月十三,兩人決鬥,任真挑戰失敗;

    二月十七,任真傷癒,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十八,兩人決鬥,任真挑戰失敗;

    二月二十四,任真晉陞為七境中品;

    ……

    三月二十八,兩人決鬥,任真在第十回合刺傷姜小白,未提供元丹。姜小白飢餓數天後,為保持樂趣,任真願意增加難度,將賭鬥規則改為五回合之內;

    ……

    四月初九,任真再戰天王,從百道斬擊下全身而退,毫髮無傷。狂喜之下,遂增加磨煉難度,改為閉眼挑戰天王,作死成功,瞬間重傷;

    ……

    五月十三,兩人決鬥,任真在第五回合刺傷姜小白,將賭鬥規則改為三回合之內;

    ……

    五月二十八,兩人決鬥,任真在第三回合刺傷姜小白,再次改動規則,仍保持三回合,但變為閉眼挑戰姜小白;

    ……

    六月十八,兩人決鬥,任真閉眼挑戰成功,為了讓賭鬥能繼續進行下去,不得不把狂骨訣傳給姜小白,開展「養狼」計畫;

    ……

    七月初七,任真再戰天王,初次嘗試進崖洞交戰,重傷,險些喪命,不得不療養一個月,暫時停止挑戰天王;

    ……

    八月初一,收到海棠的喜訊,誕下龍鳳胎,任真晉陞為孩子他爹。男孩取名為任晚舟,女孩取名為任嚶嚶;

    八月初三,人逢喜事精神爽,任真晉陞為七境上品;

    八月初九,任真決定再次進洞挑戰天王。

    他迫不及待想出關,回家探望老婆孩子,所以,他破釜沉舟,抱著一去不回的信念,決定就此住到崖洞裡。一日不悟心眼,便一日不出,跟百目天王耗到底!

    邁進崖洞時,他的心情無比凝重。

    「如果我無法練成心眼,連父親的境界都達不到,又如何戰勝更強大的陳玄霸?如果無法練成心眼,又如何砍斷那畜生的腿腳,移植走天眼?」

    這幾個月裡,他始終沒嘗試移植天眼。原因很簡單,百目天王的肢體太堅硬,憑刀劍無法斬斷它的蛛腿,只能先把它的頭腹打傷。

    但這樣一來,天王被挫傷,就無法再陪他修煉心眼,他時間有限,總不能在這裡耗上幾個月,枯等它傷勢痊癒。

    先練心眼,後取天眼,這個順序不能改變。

    任真潛進山洞,悄然行走在深沉的黑暗裡,這半年的無數次戰鬥畫面不斷浮現出來,歷歷在目。

    對於百目天王這個對手,他已經再熟悉不過,只要在山洞外,即使是閉著雙眼,他也能在它潮水般的攻勢下遊走,進退自如。

    但一腳踏進山洞,這就成了兩碼事。因為在山洞外,任真保有底氣,可以憑藉星辰陣逃命,這是強大的信心來源。這種能讓他放開手腳的心理暗示,在洞內並不具備。

    大陣只籠蓋山谷,卻不包括懸崖內部的山洞,一旦任真進來,那就沒有了退路,只能搏命,在如此的情勢下,再像瞎子一樣,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他漸漸深入,感受著前方那道熟悉的氣息,在心中激勵著自己。

    「心眼,心眼,最重要的是心。跨越內心的障礙,開了這層竅,才是真正的心眼。既然抱著必死決心,不願再退縮,不願再淪為別人的棋子,那還怕什麼呢……」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腳下的步伐愈發堅定。

    ……

    ……

    光陰荏苒,又過了一個月。

    在任真眼裡,這一個月,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光。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個月裡,他究竟經歷了什麼。即使是當年來過這裡的任天行,也無法想像他經歷過怎樣的磨練,因為他們的人生不一樣,想要達到的高度也不一樣。

    但是,當離開山洞時,他們的姿態卻是一樣的。

    任真閉著雙眼。

    像個瞎子。

    也可能,他已經瞎了。

    對現在的他而言,這並不重要。

    他飄然落下山谷,走到姜小白面前。

    姜小白以為他早就死了,此時怔怔地看著他,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的眼睛……」

    任真面色平靜,臉上那道頎長的傷疤猶在,透著一股粗獷氣概,跟往日已大不相同。

    他喉結聳動,沙啞地道:「劍法練得如何?」

    進入山洞前,他已經抱有死在裡面的覺悟,將孤獨九劍傳給姜小白。

    他知道,自己只要能走出來,必定空前強大。

    他希望,自己出關後的第一劍,不是斬在一個弱者身上。

    現在,他走出來了,姜小白的人生也將走到終點。

    聽到這句詢問,姜小白灑然一笑,眉宇間流露出異樣的神采,數月前戰敗時的頹廢和痛苦,都蕩然無存。

    「我本來想,你絕對接不住五劍。沒想到,你……這樣的話,恐怕只有三劍了。」

    說罷,他微微搖頭,有些惆悵。

    任真側著腦袋,彷彿是在看一個白痴。

    這副姿態,跟以前的任天行何其神似。

    「出劍吧。」

    「好。」

    姜小白表情莊重,朝任真一拱手,拔劍出鞘。

    狂風大作,劍氣縱橫。

    谷裡已不見他的身影。

    任真站在原地,似有所思。

    一息後。

    姜小白倏然閃現,跌倒在前面地上。

    他瞳孔抽搐,難以置信地盯著任真,宛如看見魔鬼。

    雪白脖頸間,多出一道纖細的血線。

    「怎麼……」

    話音未絕,身首異處。

    他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任真蹲下身,沒理會他的屍體,而是以手按地。

    「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啊。」

    山谷震盪。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1
第624章 起風了

    兩個時辰前,百目天王已經被殺死。

    任真修煉成心眼後,為了便於移植器官,他先將天王打暈。根據姜小白提供的經驗,移植過程並不複雜,無非是將蛛腿上的天眼移到掌心,趁幽綠的蛛血尚未凝固,將其煉化。

    但移植的成功率太低。

    天王縱有百餘隻天眼,相當於百餘次機會,供他耐心試驗,無奈,他的運氣實在太差,接連嘗試數十次,無一例外,全部以失敗告終。

    不到半個時辰,天王的半數眼睛被摳除,淪為試驗的犧牲品,它也經不起這番折騰,生機漸漸散去。

    任真心情糟糕,眼看機會越來越少,不得不放棄移植天眼,轉而進行別的探索。

    最終,他拿天王的所有腿腳試驗完後,才離開山洞。

    既然天王已死,那麼,為囚禁它而設的星辰大陣,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星辰變是當年蒼穹部最重要的智慧結晶,其運行法則繁複玄奧,基礎原理卻很簡單,就是汲取夜空上星辰的力量,為陣道注入源源不絕的動力。

    日月經天,星辰永恆。這座大陣設在谷中,每天都匯聚星辰之力,經過長達二十年的積累,儲存了極其精沛的真元能量,被封印在陣道內。

    早年,百目天王有心逃脫,曾數次嘗試衝破枷鎖,深深領教到星辰陣的威力,後來便不再自討苦吃。因此這些年,陣道的能量並未流失。

    這是一筆多麼珍貴的財富!

    鬼谷那座星辰陣,同樣積蓄著恐怖的真力,令入侵者無法生還。可惜任真闖進去後,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汲取的星辰真力都用以療傷,幫他迅速痊癒。

    這次就不同了。他可以拿所有星辰之力來修行,爭取在出關前再上一層樓!

    他蹲下身,以手按地,將陣道啟動開來。

    山谷地面上,點點白光陸續從各角落冒出,雖然是在白天,其綻放的光芒依然晶瑩明亮,讓人感覺有些刺眼。光點加速流轉著,刻畫出道道軌跡,宛如一片星海。

    這副畫面,跟闖進鬼谷那夜如出一轍。(第529章)

    群星運行,真元流竄,整座山谷沉浸在浩瀚狀況的意象裡。

    任真盤膝而坐,閉目運功,按照蒼穹部秘法,散發出一股古老神秘的氣機,牽引著谷裡的星辰真力,以自己為中心運轉,漸漸朝中心靠攏。

    然後,它們緩緩注入他體內。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二月初來這裡時,我還是七境下品,經過閉關修行,已到七境上品,現在再吞下整座星辰陣,嘿嘿,說不定能跨過那道檻……」

    他浸潤在群星光華裡,宛若主宰一般,心底難免激動。

    眾所周知,武道修行有兩大難關,是世俗眾生難以踰越的門檻,將無數人的修途桎梏在原地,再難前進半步,只能抱憾終生。

    其一是第五境。五境知天命,唯有跨過這道門檻,煉化出本命物,才算是真正的大修行者,進入後五境的修行;

    其二是第八境。跟知命一樣,這道難關的艱難之處也在於,考驗武修的氣運,也就是所謂的命。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若無莫強求。

    一個人能否知命、能否成為八境大宗師,這跟他是否勤奮刻苦,是否擁有大量資源無關,純粹依靠人的先天命數和機緣。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突破上限。

    如果說,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那麼,三分其一,在於知命,剩下的二分天意,就決定能否邁入八境。

    因此,千百年來,世上能七境圓滿的巔峰強者,每一代都有不少,但真正能晉入八境的,卻是寥寥數人,鳳毛麟角,被尊為大宗師。

    即便當今天下,武運昌盛,天才輩出,是罕見的修行盛世,但屈指數來,八境強者也只剩十二位,都陷在各自的氣運漩渦裡,飄搖不定。

    任真想成為第十三人,有那麼容易嗎?

    答案是否定的。

    暢想歸暢想,任真心裡有數,並不敢奢望,真能當場邁進八境,成為大宗師。

    「這是修行界最難跨過的一道檻,只靠吸取真元力量,根本不可能觸摸到邊緣。氣運這種東西,虛無縹緲,難以憑心意強求,我的破境機緣,會在哪裡……」

    俗話說,盡人事,聽天命。他此刻正在做的,就是盡人事,努力將七境提升至圓滿,進入等待破境的行列。

    「早年去靈台山燒香,記得方寸活佛說過,整個大陸就像一個魚缸,能裝多少水是固定的。一旦灌入新水,魚缸就會波動,水就會溢出來,換言之,氣數就會紊亂。」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觀點頗有道理。

    在海棠南下金陵前,當世大宗師共有十位,風雲榜排名相對穩定。從劍聖重修、活佛重傷開始,魚缸裡的水開始動盪,掀起波瀾壯闊的時代洪潮。

    其後湧現出的新人,諸如曹春風、玄悲等,皆是應運而生,屬於氣運交錯匯聚結下的果,而非無緣無故出世。

    話說回來,任真若能掙脫桎梏,晉陞到八境,那麼,是因為有人隕落由他補位,還是說,他的補位將別人擠下神壇?

    他很好奇這個問題,但也清楚,這絕非靠人力預測到。

    他閉關半年,當然不可能知道,在這期間,新一輪的氣運交替,已經悄然開始了。

    感受著體內氣息的攀升和圓融,他微微一笑,決定不再糾結這些,還是活在當下,步步為營,把眼前的事先處理掉。

    他在心裡暗問一句,「寶寶睡了沒?」

    「喂完奶,剛睡著。有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快出關了!」

    海棠哦一聲,感知著本命的氣機變化,懶懶地道:「是該出關了。若不入世,永遠別想進八境。」

    作為過來人,也是唯一一位兩次進入八境的女聖人,她在這方面擁有最權威的發言權。

    任真明白她的意思,凜然道:「你立即傳信,命唐軍進攻白雲城,我跟他們裡應外合,徹底端掉這個巢穴!」

    說罷,他抬起頭,眼皮微動,「看」著上方的雲霧。

    懸崖另一面,就是雲胤閉關的居所。星辰大陣消散,撤掉障眼法,相信他應該能看透這裡了。

    「你要去殺雲胤?」

    「嗯。」

    「別胡鬧!我如果沒感知錯,你應該沒弄回天眼。」

    「嗯。」

    「那你……等等,這是什麼?!」

    任真淡淡一笑,「放心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1
第625章 遠在天邊,近在後山

    峰頂的南側,有塊平地。

    平地上有座茅廬,雲胤坐在松下,攥著一把稻穀,信手投喂給面前那群靈鶴。

    白九玄侍立在側,匯報著白雲城最近的情勢,表情凝重,眉宇間透著積鬱之氣。

    身為雲胤的第一心腹,他原本住在龍澤城,替雲胤監視荒川各部落的動靜。然而半年前,唐軍大舉入川,在任真串聯下,整個荒族抱成一團,奮起反抗,擺脫了雲胤的統治。

    白九玄只能退回白雲城一隅,當縮頭烏龜。別說再下山欺凌荒族,如今他提心吊膽,整天忙著巡邏城防,嚴陣以待,生怕唐軍全力攻城。

    今日他來找雲胤,主要是匯報城裡的儲糧情況。

    這些年,他們沒少壓榨荒族,囤積大量乾糧臘肉,再加上雲胤野心勃勃,志在中原,事先做過不少籌劃,因此,白雲城的儲備還算充足,原本足夠堅持到年底。

    但坐吃山空,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他們失去荒族的供奉,又將五萬晉軍賺進城裡,多出五萬張嘴吃飯,糧食壓力爆棚,漸漸有些吃不消了。

    對雲胤來說,無論是鎮壓荒族,還是出兵中原,都必須盡快作出決斷。但目前,唐軍仍在荒川邊緣虎視眈眈,並未撤走,他沒膽量鋌而走險。

    聽完白九玄的匯報,他沉默半晌,搓著手裡的稻穀,蹙眉說道:「你的擔憂我明白,但現在還不是出兵的時候。戰機未至,憑咱們這點人馬,別想在中原站穩腳跟。」

    白九玄憂心忡忡,「咱們沒本錢再耗下去了。就算沒法進擊中原,也該挑個日子下山,從荒族手裡搶些糧食,補充那五萬人的供給。」

    「你以為我不想?」雲胤眯起眼眸,寒光精湛,「所有部落抱成一團,全部北遷,再想擊潰他們,沒那麼容易。這就是個陷阱,只要咱們一動,唐軍肯定入川,截斷後路!」

    楊靖不愧是任真挑選的輔臣,臨陣指揮很有一套。

    唐軍入川後,軍中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楊靖當機立斷,毅然退出荒川。但他沒有丟下荒族不顧,任其遭受雲胤的報復,想出這條對策。

    他知道,白雲城堅不可破,但有一個致命的軟肋,就是糧食。所以,他說服各部落以大局為重,暫時放棄領地,退到軒轅影月兩部的地盤上。

    如此一來,即使雲胤想派兵搶食物,也失去攻擊對象。如果他敢長途奔襲,來到北部襲擊荒族,那麼,附近的唐軍就能迅速出動,讓他們有去無回。

    這招堅壁清野,讓白雲城陷入了生存危機。

    現在白雲城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五萬晉軍,開始後悔當初的抉擇,隨時都可能出現嘩變。

    白九玄愁眉不展,懊惱地道:「無論如何,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採取行動。」

    雲胤何嘗不知這點,一把拋出所有稻穀,從草蓆上站起來,說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派人去跟南晉談判。」

    荒川跟晉、唐呈三足鼎立之勢,以荒川最弱。既然北唐咄咄逼人,雲胤唯一的選擇,就是跟南晉聯合,共同出兵攻唐。

    「談判?」白九玄一怔,「但咱們剛吃掉五萬晉軍,陳玄霸肯定還在氣頭上,他怎麼會再出手援助?」

    雲胤負手而立,眺望著山間的雲海,感慨道:「其實,在唐軍入川前,我就料到會有如此局面。當時我留了一招後手,誰曾想,小白會失手……」

    他派姜小白下山,意在擒住任真,逼陳玄霸就範,再次派軍助他擊退唐軍。只要他捏著任真的性命,這五萬兵馬的賬,陳玄霸就不敢再追究。

    但是,他失算一招,低估了任真的實力。任真逃走,他還能哪什麼要挾陳玄霸?

    白九玄沉默片刻,說道:「那天我親眼目睹,小白和任真一起消失在那座山谷,不知去向。無論他們去了哪裡,我想,以小白的實力,應該能制服那小畜生……」

    雲胤冷哼一聲,「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他真能贏,何至於拖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白九玄低頭答道:「我派人去中原打探過,任真既未回到北唐,也沒出現在南晉。很有可能,他仍然藏在荒川某處,只是咱們想不到而已。」

    他確實想不到,自己苦苦搜尋的任真,遠在天邊,近在後山。

    雲胤說道:「那就繼續去找。只要能找到他,咱們就有底氣跟南晉談判,眼前的危機就能化解。」

    白九玄諾諾稱是。

    雲胤轉身吩咐道:「要秘密地找,別走漏風聲。咱們不知道他的下落,南晉肯定也不知道,只會以為是被咱們抓走了。所以,談判可……」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眉尖微顫,蒼老面容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古怪的情緒。

    白九玄看在眼裡,問道:「陛下,怎麼了?」

    雲胤沒有答話,嘴角肌肉抽搐著,眼眸裡透出冷冽的鋒芒,「不用找了。」

    白九玄愕然,不明所以。

    「為什麼?」

    雲胤向後踱步,摩挲著微白的指節,話音陰冷。

    「自從搬到這裡,我只當後面是懸崖,下面是座小山谷,不值得我親自去察看。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燈下黑。」

    由於那座星辰陣的存在,後山山谷裡的動靜都被完美掩蓋,沒有傳遞到外界。若非親身走進去,即使是雲胤這樣的強者,憑神念也無法識破障眼法。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不起眼的普通山谷。

    他一直住在雲裡霧裡,厭惡塵世煙火,卻不曾想過,低到塵埃處,也別有一番洞天。

    直到此時,任真解開星辰大陣,讓這座山谷的假象破滅,暴露出真實情景,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他心意一動,清晰地感知到,任真正坐在後山懸崖下,靜靜地感知著他。

    原來你在這裡。

    白九玄似懂非懂,以他的感知力,還沒法察覺到任真的存在,但他也聽懂了一點,後山大有玄機。

    他邁步向前,準備去後山,卻被雲胤阻止。

    「不用去了。」

    白九玄愣住。

    片刻後。

    一道身影從後山衝天而起,落在平地上。

    白九玄定睛一看,表情異常精彩,失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任真微微側首,沒理會白九玄,而是面朝後方的雲胤,彷彿是在看他。

    「去年的賬,今天算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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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平沙落雁

    去年重陽,長安大戰,雲胤曾出山助陣,幫武帝擒拿任天行。那時雲胤還沒現身,任真就已重傷昏迷,因此,雲胤認得任真,任真卻是首次見到雲胤。

    圍剿任天行之仇,今日也該清算了。

    雲胤的心思不在這方面,認真打量著他,問道:「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後山?」

    他確實沒想到,任真就藏在他眼皮底下,他卻無所察覺。

    任真沉默不答。

    雲胤皺眉,眸光愈發寒冷,「後山的玄機,連我都沒識破,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直到剛才,他才感知到星辰陣的消散。它能屏蔽他的強大神念,絕非朝夕可成,更不可能出自七境任真的手筆。只有一種可能,任真早就知道谷裡的玄機。

    事實上,星辰陣乃蒼穹部所設,早在雲胤來荒川前,就已然存在,用以囚禁百目天王。而後來,蒼穹部覆滅,雲胤率眾入川,誤打誤撞地挑選此峰為住所,跟百目天王成為鄰居。

    若非任真主動解除陣道,恐怕他這輩子都看不透,後山還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任真聞言,依然不語,沒有解釋的打算。

    白九玄驚愕之餘,心裡也有諸多困惑,忍不住問道:「姜小白呢?我記得,他是跟你一起離開的……」

    任真冷笑一聲,「他就在谷裡,你下去找他吧。」

    白九玄身軀驟僵,雖然神識偏弱,感知不到谷中的情形,但注視著他的表情,已隱約猜測出,自己的義子被殺死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離開神農大典時,貌似還是七境下品吧?怎麼這麼快就圓滿了!」

    白九玄同為準八境強者,察覺到任真此刻的修為,不禁悚然一驚,以為是自己感知出錯了。難怪任真能殺死姜小白,原來他的實力暴漲到如此地步!

    雲胤目光掃視著任真上下,感慨道:「不愧是任天行的兒子,連我的獨傳弟子都能打敗。要是縱虎歸山,讓你活著離開,後果不堪設想啊……」

    尊為大宗師的他,眼光極高,也曾在中原見過無數天才,卻都不屑一顧。這些年來,也就只有姜小白的資質,能令他欣賞滿意,肯收其為弟子。

    沒想到,任真的天賦竟如此妖孽,短短半年間,就完成了對姜小白的超越,更是將其殺死在谷底,這樣的修行速度亙古絕今,連雲胤本人都感到忌憚。

    如他所說,如果放任真離開,或許用不了多久,世間就又多出一位大宗師,能跟他平起平坐,直接威脅到他。

    這不再屬於天才範疇,而是貨真價實的巔峰戰力。

    後生可畏,他有點怕了。

    聽到陛下給出這麼高的評價,白九玄難以置信。

    「七境修行,絕非鬧著玩的,即使是世間最驚豔的天才,也不可能突飛猛進,隨意突破。這半年裡,你究竟經歷了什麼?」

    作為過來人,他深知七境修行的艱難,多少人畢其一生,都沒能達到七境圓滿,因此他特別想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如何做到的。

    雲胤盯著任真,同樣感到好奇。

    任真聞言,回想起那些跟百目天王殊死糾纏的情景,表情變得複雜。諸般情緒漸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種透著強大自信的淡然。

    「你沒資格知道。」

    白九玄神色劇變。

    雲胤踱行數步,瞥視著任真,「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承認,你的天賦妖孽,但運氣不佳,今日落在我手裡,你的修行之路就到頭了。」

    此時的孤峰上,雖然只有他們三人,但對任真而言,已是極大的危機。

    雲胤是八境大宗師,實力自不用說,連相對更弱的白九玄,也是七境圓滿,跟任真不分伯仲。這兩人聯手,其壓迫力可想而知,任真恐怕插翅難逃。

    如果他被擒住,被廢掉一身修為,就算擁有再妖孽的天賦,還有何意義?

    任真沒有答話,表情波瀾不驚。他手腕一揚,六合劍延展放大,落在掌心間。

    在雲胤看來,他登上峰頂,似乎是蹤跡暴露後的無奈之舉,陷入危機之中,但對他而言,即使雲胤沒有察覺,他也會主動前來一戰,又何懼之有?

    白九玄見狀,大步走到任真背後,斷絕退路。

    「你臉上被劃出傷疤,雙眼被刺瞎,應該是拜小白所賜吧?任天行淪為瞎子,現在你又變成小瞎子,哈哈,果然不愧是一對父子!」

    他眼眸微眯,渾身殺意綻放。

    「我倒要看看,一個瞎子,能在我手裡支撐幾回合!」

    說罷,他手持木杖,襲向任真後背。

    作為屬下,他自然不能讓雲胤主動出手,丟棄大宗師的顏面,跟他合力欺負一個小瞎子。試探任真虛實的任務,只能由他來做,他也有信心能勝任。

    白九玄雙手握杖,握在上方的左手抬起,只聽噌的一聲,木杖竟然從中間整齊斷開,上端隨左手前移,嶄露出一段雪亮而鋒利的刀刃,甩殺出去。

    這條木杖,原來是一把杖刀。

    杖刀非常細長,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寒光閃爍,宛若白虹,更是極其凌厲。呼吸之間,它便掠到任真腰部,刀鋒銳不可當,彷彿要將他和整個空間一刀兩斷。

    任真仍站在那裡,遲遲未動,彷彿未曾察覺。刀鋒呼嘯向前,眼看就要得手,這時候,他忽然開口,吐出兩道字音。

    「太慢。」

    說這話時,他面朝著前方的雲胤,臉上浮出玩味笑容。

    毫無預兆地,他腰肢古怪地顫動,下半身猛然前踢,騰空而起,與此同時,他的上半身卻往後躺倒,像是要倚在後方的白九玄身上一般。

    這動作著實詭異,整個人橫在半空,呈「一」字狀,並非常規的閃躲動作。更關鍵的是,他的速度太快,無需任何過渡,身軀就跟地面保持平行。

    顛覆肉體極限,這就是狂骨訣的變態之處。

    而白九玄那柄杖刀,仍在疾速前斬,覆水難收,難以再立即撤回,他也沒意識到應該撤回。

    刀鋒所掠過的平面,跟任真的身軀非常貼近,但終究還是沒有交集,從衣衫下方呼嘯而過。

    這副情勢,只在一念之間。

    任真仰面朝天的同時,左手遽然一揮,六合劍朝後方斬去。由於身軀後傾的緣故,他跟白九玄的距離被拉近半個身位,白九玄的刀到了,那麼,他的劍也該到了。

    直到這時候,白九玄一刀斬空,才意識到危機。

    任真這個動作,並非一味的躲避,而是寓攻於守,兇猛至極,就相當於把轉身、閃避、回擊三個動作融為一體,在同一瞬間完成。

    在完成閃避的同時,回擊也將完成。

    電光火石間,白九玄已來不及多想,身軀同樣往後仰倒,試圖像任真那樣,讓劍鋒從他上方掠過。可惜,同樣的動作,他做不出來,更沒有那麼快的速度。

    他頭部剛傾出分毫,六合劍便迎面刺來。

    嗤……

    本應是劈開頭顱的一劍,倏然劃過眼部。

    血花四濺。

    「啊!」

    白九玄痛嚎著,倒飛出去。

    他剛才還在嘲笑任真,這下倒好,自己也成了瞎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2
第627章 就是追不上

    這招平沙落雁,最能體現狂骨訣的核心精髓,那就是干淨利落,不準有任何贅余的動作。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快到極致,以最完美的方式殺傷敵人。

    之所以能達成這樣的效果,是因為狂骨訣不拘一格,挑戰人體極限,為了追求理想效果,連任何匪夷所思的動作都想像得出,所以在常人眼裡,它看起來詭異而誇張。

    白九玄並非不夠強大,作為準八境強者,他縱橫江湖多年,可謂身經百戰。換作絕大多數人,都難以將其一擊重創,事實上,他也沒有懈怠大意。

    即便如此,他仍無法預想到,任真不躲不避,甚至都沒轉身,而是以如此方式,連攻帶守,在同一瞬間內,回贈如此鬼魅的一劍。

    不止鬼魅,關鍵還是太快了。

    這半年時間裡,任真閉關跟百目天王纏鬥,提升幅度最大的並非境界,而是身手步伐。能閉眼在上百道斬擊下遊走,這速度豈是鬧著玩的?

    哪怕重來一次,以白九玄固有的身法,在一刀斬出之際,也未必能撤身躲過去。

    他摔到後方地面上,拄著杖刀半跪起來,被劃破的眼部鮮血直流,道道血痕滑落面頰,血腥而猙獰。

    在劇痛和憤怒的雙重作用下,他渾身不停顫抖,感知到任真所站的位置,歇斯底里地怒罵著,嗓音似惡鬼淒厲。

    「你這小**,竟敢卑鄙暗算,刺傷我的眼睛!」

    跟敵人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有卑鄙暗算之說,他只是技不如人,萬般痛苦之下,通過辱罵來發洩恨意罷了。他眼睛已瞎,除了罵人,還能怎麼著?

    任真聞言,淡漠一笑,沒有回應,繼續面朝向雲胤。

    這招平沙落雁,如浮光掠影,極詭異又凌厲,只要不被提前預判到,即便是八境的雲胤,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間,衝過去替白九玄抵擋這一劍。

    在絕對的速度面前,大宗師同樣無能為力。

    更何況,雲胤剛才也心生得意,以為憑他們的聯手,足以將任真輕鬆制服,絕想像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正是任真的目標:在最短時間內重傷白九玄,免得此人礙事。現在,他的目標達到了,白九玄被刺瞎眼,已經沒法再構成威脅。

    雲胤驚怒不已,當著自己的面,任真將他的心腹一劍刺瞎,豈非令他的大宗師威嚴掃地。

    他臉色冷峻,眼神鋒利如刀,迸發出震懾人心的威壓,施加在任真身上。

    「狂骨分身訣……這就是你來荒川學的本事?」

    場間空氣凝固,氣氛壓抑到極點。

    任真不置可否,按劍答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不否認,你的修為能穩穩勝過我,擁有內力優勢,但我若想逃走,你也留不住。」

    雲胤處於八境上品,是浸淫已久的老牌大宗師,跟任真隔著一道難以踰越的門檻。任真跟他正面硬拚的話,即使不在招式上落敗,也會在內力方面吃虧。

    他最大的優勢在於速度,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可以跑,沒必要非得在今天跟雲胤死磕。

    聽到他的自信話語,雲胤冷笑一聲,「你剛才一劍確實挺快,但用在我身上,還差得遠呢!」

    說罷,他飄然而起,渾身散發出玄妙氣息,化作一道疾風,掠向任真。倏忽之間,他降臨到任真頭頂上空,揮起木杖砸落下來。

    別看那條木杖纖細,似乎很容易折斷,不堪一擊,但在雲胤的真力裹挾下,卻宛如雷神巨錘,劃過空中時,渾厚內力使得空氣擠壓變形,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任真感受到它的威力,情知不宜硬扛,身形急遽倒退,試圖躲過這一擊,雲胤見狀,迅速調轉木杖攻擊的方向,挾著恐怖威壓步步緊逼。

    不得不承認,剛才的話並非誇口,他身軀確實很矯健,輕功凌厲逼人,在追逐任真的過程中,不僅沒被甩在後頭,反而漸漸拉近距離。

    任真在風中疾馳,感知著雲胤身上流淌的那股氣息,神情微凜。

    「不愧是姜小白的師尊,他那種以清風裹身的輕功,就是你教的吧?」

    他跟姜小白交戰國無數次,能清晰地看出,對方的身手之所以跟自己媲美,一雙鶴翼固然功不可沒,但最大的秘密還在於某種清風步法。

    果然,這是出自雲胤的絕學。

    同樣的步伐,被這位大宗師施展出來,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不是姜小白所能比擬的。雲胤銀發飛舞,處於飄飄欲仙的狀態中,彷彿真的變成一陣清風,跟虛空融為一體,不受任何阻力。

    雲胤揮杖追來,眯眼說道:「白九玄說過,在神農大典上,你跟小白難分伯仲,身手還沒法超越他。怎麼才過半年,你的速度就提升到這種地步!」

    他自然比姜小白更快,但任真經過死亡磨煉,也已今非昔比了。在如今世上,即使還有人能追得上任真,也肯定不會是眼前的雲胤。

    「想知道答案?來追我啊……」

    任真雙腳踏空,腿部噴薄出滾滾真力,在風神步的加持下,速度陡然加快,將正在縮小的距離再次拉開。

    他真不相信,雲胤能追得上自己。

    雲胤臉色驟沉,意識到任真也沒吹牛,他的速度確實比自己快,再這麼追逐下去,自己肯定會被甩在身後。這樣不是辦法,必須得出手攔住他。

    一念及此,他拋出手中木杖,隔空砸向任真。

    以神念馭器,有利也有弊,利處是能擺脫空間限制,幫他進一步追近任真,爭取拖住任真奔跑的步伐,弊端也很明顯,隔空駕馭,木杖上的真力減少,殺傷力自然也會打折扣。

    聽到木杖破空而來的風聲,任真並未放緩腳步,也沒有揮劍迎擊的打算,心道,既然這樣,那就試試我閉關的成果吧!

    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神念感知卻空前強大,心眼已開,哪會忌憚對方的隔空打擊。

    當木杖從左上方砸來的那一刻,他身軀倏然閃開,提前奔向右側,速度沒受任何影響。

    雲胤見狀,初時不以為意,駕起撲空的木杖,剛剛調整方向,準備繼續砸過去,還沒激射向前,任真就已預見到下一擊的方向,提前改變奔跑位置。

    木杖不斷調整著,任真也在空中靈活遊走,像是一隻狡猾的泥鰍,任人如何費力抓捕,也捕捉不到他的蹤影。

    漸漸地,雲胤察覺出端倪,神色微變,「你該不會也修煉心眼了吧?」

    他這時候才想起,去年在長安大戰中,任天行面對三大宗師的圍攻,也曾靈活閃躲,遊刃有餘,能提前預判出攻擊的方向,令三人無可奈何。

    那副情景,跟今日有些神似。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1 07:02
第628章 雲胤死於此地

    老瞎子,小瞎子,難道修煉心眼的代價是肉眼先瞎?

    雲胤以為猜到問題關鍵。

    任真聽海棠說過長安大戰的情形,因此對雲胤的疑問並不意外,似笑非笑地道:「我就是在你眼皮底下學的,你氣不氣?」

    雲胤愕然,眼瞅著任真已衝出孤峰,便停下腳步,盯著他問道:「你是說……在後山學的心眼?」

    他懷疑任真沒開玩笑,因為他忽然又記起,那日在長安,任天行也曾似笑非笑,說心眼是在白雲城學到的,正好前後印證。這未免太巧了。

    任真停在遠處,收斂笑意,「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雲帝陛下何時變得這麼聽話?你還是死心吧,休想從我嘴裡套話,我是不會告訴你真相的。」

    他神態淡定,看不出異樣情緒。

    雲胤卻有些警覺,試探道:「欲蓋彌彰!你越這麼說,就越說明你後悔說漏嘴了,心眼就是跟後山有關係。」

    說這話時,他心裡五味俱陳。

    這就好比,一個人整天夢著發財,卻不知道自家牆角埋著黃金,等到房屋賤賣後,結果被新主人挖掘出來,成全了別人的美夢。換成任何人,都會懊惱痛苦。

    任真眼瞼微顫,一抹驚慌情緒從臉上稍閃即逝。

    雲胤緊盯著他的面容,敏銳捕捉到這抹細微的情緒變化,嘴角不由微挑。

    任真嘆息一聲,感慨道:「我原本以為,修行半年後,應該能打贏你。但看你的功力,顯然還是沒有勝算。罷了,既然如此,就告辭了!」

    說罷,他朝雲胤拱手,飄然衝向遠方。

    雲胤停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雲端,情知以自己的速度留不住他,便不再折騰。

    雲胤回到峰頂,看見正在療傷的白九玄的慘狀,感到心煩,皺眉道:「別在這裡停留,立即下山吧!那小子詭計多端,很可能會潛進白雲城作亂!」

    任真速度太快,連他都留不住,憑白雲城那群下屬,更是望塵莫及。任真有膽量、也有本事去闖白雲城,一旦去了,勢必會惹出不少亂子。

    白九玄明白他的擔憂,迅速動身回城。

    雲胤坐回草蓆上,靜默片刻,看著地面那攤血跡,眼眸裡掠過一抹戾意,喃喃地道:「短短半年……後山裡究竟藏著什麼,能幫他變得這麼強?」

    剛才任真展現出的蛻變,令他感到震撼的同時,又罕見地生出嫉妒之情。他嫉妒的是,為何天大機緣總會落到任家父子頭上,難道這也是靠血緣傳承的麼?

    任真臨走前那番話,讓他怦然心動。

    看來,任真冒險來此地閉關,是有原因的,並非機緣巧合,後山谷底,必定大有玄機。

    「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微微攥拳,下定決心後,起身飄向後山,跳下那面懸崖。

    很快,他落在半空橫生的那株果樹上,眯眼注視著崖壁上無數的打鬥痕跡,眸光精湛幽冷。

    「沒錯,到處都是那小子留下的氣息,至於另外一種,似乎是某頭猛獸的?」

    他的視線移向洞口,「秘密應該就在裡面。」

    他手持木杖,緩緩飄進山洞,姿態如臨大敵。

    百目天王的氣息非同小可,他不敢大意,警惕地感知著前方。不過,也正因如此,他心裡有些激動,激動於即將找到機緣,解開心眼的神秘面紗。

    他手擎一截樹枝,是從果樹上摺下的,被他用真力點燃,竄出騰騰火焰,照亮了黑漆漆的山洞。

    伴隨著砰砰的心跳,他走了片刻,來到山洞最深處。

    洞裡空蕩蕩的,除了一些干草外,再沒有別的物品,更沒有什麼猛獸,有些怪異。

    他舉起火把,藉著跳動的火光,敏銳地看見前方石頭上,平攤著一張獸皮。

    他深吸一口氣,仍是克制不住激動心情,上前拿過獸皮。

    火光映照下,只見獸皮上寫著六個字。

    「雲胤死於此地。」

    雲胤神色劇變,失聲驚呼,「不好!中計了!」

    看到這六個字,他才終於明白,這根本就是任真的圈套。

    任真之所以大搖大擺地離開,衝到山頂跟他較量一番,並非年輕氣盛,而是為了炫耀修行成果,引起他的好奇心,讓他意識到,山谷裡暗藏玄機,從而走進山洞查探。

    一旦這張獸皮被移位,肯定會啟動任真設置的機關。

    他瞬間想通所有關節,拚命衝向洞外,可惜為時已晚。他剛邁出數步,周圍各處角落裡,迅速亮起點點白光,在黑暗裡閃爍,宛如夜空中的群星。

    正是星辰陣。

    那夜在鬼谷,任真已繼承星辰陣的奧義,只要手裡握有星石,就能佈置出此陣。所以,殺死百目天王后,他就利用攜帶的少量星石,給雲胤布下致命機關。

    由於星石有限,這只是座簡易的星辰陣,威力遠遠不及谷底那座大陣,本身不足以殺死雲胤這樣的大宗師,但能成功困住他片刻。

    對任真來說,這就足夠了。

    他給雲胤準備的,不止是星辰陣,還有一些帶來的火藥。

    在星辰陣啟動的同時,洞口處忽然發生爆炸,上方的石塊坍塌下來,將整個洞口堵死。緊接著,洞內的火藥陸續爆炸,雖然沒能傷到雲胤,倒是能把裡面僅有的氧氣燒光。

    甕中捉鱉,雲胤被困在整座山脈的中心。

    他神情慌亂,試圖憑藉全部真力,強行打通來時的道路,然而,星辰陣化作無數道流光,從四面八方朝他殺來。一時間,山洞裡變得更加擁擠。

    不僅如此,任真還給他備了份厚禮。他沒有浪費百目天王的屍體,把它的百餘條蛛腿逐一砍下來,暗伏在星辰陣裡,當群星閃耀時,它們就變成利箭,也隨之激射向雲胤。

    蛛腿鋒利而堅硬,遠比利箭更可怕,雲胤揮舞木杖,拚命招架時,便領教到它們的厲害,一時心慌意亂,被刺中腿部,身軀坍塌下去。

    淪為眾矢之的的他,就此湮沒在潮水般的攻勢裡,永遠沉睡在這座棲居多年的孤峰內。

    雲胤死於此地。

    毫無疑問,這是八境大宗師最窩囊的死法,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如果被世俗知曉,必會成為千古笑柄。

    不知何時,任真悄然出現在谷底。

    他怕雲胤衝出山洞,能死裡逃生,特地趕回來斬草除根,此時仰起頭,「看」向已經被封死的洞口,嘲弄一笑。

    「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走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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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