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12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0

第一百一十章 為帥為師

  地上,兩具屍體,就那麼隨意的擺在那,如果有熟悉江家軍的人來此,恐怕立即能看到那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就是于江家軍中被稱之為二將軍、三將軍的江忠濬、江忠濟兄弟二人。

  這就是江忠濬和江忠濟!

  看著地上的屍體,朱宜鋒的唇角略微一揚,這一仗打贏了!非但贏了而且贏得漂亮,這地上的五六百多具屍體和上千名的俘虜,便是明證。

  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兩具屍體。

  但,這並不是這一仗最大的收穫,真正的收穫是什麼?

  是敬畏!

  如果說在此之前,諸如丁老六等人,對自己不過只是迫於無奈的服從的話,那麼現在,經此之戰後,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又多出了一分敬畏之意。

  而這種敬畏緣自於什麼?

  是因為這場勝利,或許他們根本談不上什麼身經百戰,但曾經和官軍打過仗的他們卻非常清楚,幾千官軍可以追著上萬太平軍打,而現在,一萬新兵非但擊敗了近三千精銳的“江家楚勇”,甚至還幾乎將其全殲,並令其領軍大將遺屍荒野。

  這樣的戰果如何不讓他們敬畏,即便是王孚、沈明他們屢戰屢勝連下數城,但那也不過只是借著太平軍的“威名”罷了。

  在旁人的恭喜與敬畏之中,朱宜鋒並沒有任何飄然,實際上,他非常清楚,這一仗贏得可以說極為僥倖,如果不是因為江忠濬輕敵,加之十門炮的連續攻擊,自己又豈會贏得這麼乾脆俐落?

  至於後來楚勇的崩潰,與其說是被刺刀式的紅纓槍陣擊潰,倒不如說是他們是被霰彈轟至崩潰,32磅炮在近距離發射的數萬枚霰彈,橫掃了整個戰場,數百人同時倒地的場面足以震撼所有人,足以令楚勇心生畏懼,至於正面以及兩翼壓上去的“槍林”,則是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在這場戰鬥中,又暴露出了多少問題?

  “大帥,為何不用那李沛成詐下武昌城?”

  就在這時,突然的話聲打斷了朱宜鋒的思緒,看著說話的丁老六,他倒是想罵著這東西一句,可瞧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於是朱宜鋒便解釋道。

  “詐城?我看你們都是戲聽多了,他李沛成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漢口團練總辦,用他去詐武昌?可能嗎?那江忠源又怎麼可能讓他李沛成領兵進武昌?”

  智商是硬傷啊!

  解釋之余,朱宜鋒對參謀部的需求變得更加迫切了,但誰又適合呆在參謀部作為自己的軍事參謀?

  李子淵?顯然不行,他頂多也就是當個親民官兒,將來讓他先領一府之地,磨煉上幾年,沒准也可堪大用,林治平……又一次,朱宜鋒將視線投向林治平,這個被自己“綁架”來的下屬。

  也許,可以先把這個參謀部的草台架子先搭起來!

  參謀部,軍官……瞧著這一群出身各有不同的傢伙,人才匱乏的現實,讓朱宜鋒越發的頭痛起來,如何解決人才問題?

  “雖說趁勢奪城確實有他的道理,可是別忘了,現在咱們連治理一個黃州府八縣一州的人手尚有不足,更何況是治理一省之地……”

  當然,這只是一個藉口,但對於朱宜鋒來說,這卻最恰當不過的藉口。話音落下的時候,朱宜鋒將視線轉向林治平說道。

  “裕達,你是黃州本地人,這黃州文治興盛數百年,想來如裕達一般郁不得志者甚多,這內舉不避親,現在正是我等創業之時,裕達你看,還是多推薦些人才……”

  朱宜鋒的一番話,立即讓眾人將視線均投在了林治平的身上,縱是如崔定山一般的粗人,也知道這是何等好事,而李子淵看著林治平時,那眼光更是火辣辣的,那目光中的嫉妒之意更是難以掩飾,許是旁人不知道,但他卻非常清楚,這舉官出自林治平之身意味著什麼,若是將來大帥能奪得天下的話……這個念頭不過稍微一動,李子淵便連忙雙手成鞠恭說道。

  “大帥,在下來看,這內舉不避親之說,雖能解當前一時之急,可歸根結底,這用人還是當行以科舉,雖不能單憑文章,可若是僅憑親誼點選,恐有違大帥初衷……”

  這李子淵剛一反對,原本就感覺自己被架到火架上的林治平那裡會反對,他甚至帶著三分感激之心的立即接腔贊同道。

  “長吏所言極是,這選官旨在用賢用能,焉能憑一人之好惡用之,還請大帥三思!”

  “得了!”

  瞧著自己的這兩幕僚這副得了,朱宜鋒隨手一擺笑說道。

  “這選官用人,到底怎麼個選法,我不知道,我看你們也不清楚,至於這科舉嘛……”

  話聲微微一頓,朱宜鋒指著身後的黃州城說道。

  “千里做官只為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些年所謂科舉正途選出來的官兒,也就是這般棄城而逃的模樣,有幾人記得其職?好了,我看……”

  沉默片刻,朱宜鋒隨口拍了個板。

  “這內舉確實有失妥當,我看這樣,回頭就在府裡成立個辦公室……嗯……”

  差點把後世言語帶來的朱宜鋒話到嘴邊,又連忙改口說道。

  “先在府裡成立一個總務處,然後再設立一些相關的科室,那些考試合格的可以在那先培訓,再按成績分派各地工作,嗯,我看就這麼辦了,不過這個考試不能單憑什麼八股文章,至於怎麼個考法嘛,你們看看先拿出來個章程。”

  這般一言定下文官的考核任用之後,朱宜鋒又瞧著那些出身各有不同的各營營官說道。

  “這一仗弟兄們打的漂亮,辛苦諸位弟兄了!”

  抱拳謝著諸人的同時,朱宜鋒的神情又是一冷。

  “可弟兄們也要看到,雖說這一仗咱們贏得漂亮,可卻還有那麼幾分僥倖,若是沒這幾分僥倖恐怕,咱們早就輸了……”

  接著朱宜鋒自然是先將左右兩翼推進不及時,炮兵未能在第一時間擊毀敵軍火炮等一系列的問題都指了出來,說是指出問題,倒不如說是敲打,在眾人紛紛點頭應時,朱宜鋒又進一步說道。

  “可以說,這一仗雖是有三分僥倖,可歸根結底卻是全憑弟兄們用命,明宗多謝諸位弟兄!”

  說著朱宜鋒便深鞠一禮,然後接著說道。

  “不過,既然暴露出這麼多問題,我看,這接下來,咱們非但要繼續練兵,把這兵練成精銳,更要練將,有道是這強軍必先強將,練兵必先練官。我尋思著,先於府中建個隨營學堂,各營的營官、隊長以至於排長,皆要進堂學習,學習兵法戰術,我親自教大傢伙……”

  被敲打一番後,眾人對大人話那裡敢有絲毫反對,更何況還是大人親自教授,在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時,李子淵與林治平,無是驚訝的看了眼大帥,而後兩人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一些別樣的意思來。

  或許旁人不清楚,但是他們兩人卻非常清楚,這隨營學堂看似沒什麼大不了的地方,可大帥這番親自教授這些武弁,卻又於這些出身各有不同的武弁之間,除去過去的上下之別外,又多出了一分情誼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黃州義軍”自此之後,怕是真成鐵打的“朱家軍”了。

  “……除了各營隊長、排長之外,我看這軍中兵士,也可以報考隨營學堂……”

  就在朱宜鋒說道著隨營學堂的招生時,那邊卻有城內的傳令兵匆匆的跑了過來,是從城內的黃巡撫送的來信,接過信,朱宜鋒一看,臉色頓時為之一變,連忙說道。

  “裕達,這裡先交給你負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0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抵達

  整整半個月,“太平洋號”一直在長江上航行著,速度時快、時慢,甚至有時候會在江邊的蘆葦蕩裡一躲就是兩三天,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長毛據了江甯,江甯一帶的江面上,盡是長毛的大小不一的各種船隻,大有屏江之勢,以至於“太平洋號”不得不一直躲在江中,等待著機會,就這樣一直躲七八天之後,隨著江寧城破,數十萬太平軍像似潮水一般湧入了江寧城,這江面上自然也就無人問及了,由此“太平洋號”方才以最大馬力借著風勢于江霧的掩護下迅速穿過江寧,雖是如此,在江上仍然遭到數次炮襲。

  強行闖過江寧之後,接下來的航行便是一帆風順了——官軍在長江上並沒有水師,縱是先前有那麼些查輯私鹽的水營,也為長毛沿江掃蕩而空,非但是官軍的水營,縱是這江岸的漁村也大都被長毛裹脅一空,以至於從江甯至武昌的江路上居然呈現出“千里無舟船”的模樣。

  不過,這倒也不儘然。

  從強行駛過江寧之後,“太平洋號”便晝夜不停的沿江破浪行進,若非是載煤有限,恐怕會一路使用蒸氣機。對於船上的人們來說,沿江市鎮盡焚於戰火的一幕,並沒有引起他們過多的同情。

  對於他們幾乎每一個人來說,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到黃州。

  于船上的船員們來說,他們所思所想的非常簡單——200兩!只要商船順利到達黃州,船上的所有水手都可以得到200兩賞錢。

  當然,對於船上的習之墨而言,他的想法很簡單,只是為了不辜負那位穿著西式男裝的少奶奶對自己的信任,為了能夠掩人耳目她甚至把滿頭秀髮剪成洋式的短髮。

  “富財,剛才船長說快到黃州!”

  又一次,習之墨看著身邊的朱富財,心下尋思著這人應該是朱家的忠僕,平素幾乎不見他言語,可在過去的半個月中,他卻發現這人總是會守在少奶奶的艙門外。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在鎮江,當自己提到恐怕很難通過江甯時,他的目中流露出來的殺意。

  那一閃既逝的殺意,雖只是一瞬間,但卻在習之墨的心底留下揮之不散的影子,以至於直到現在,他仍然會想起那個眼神,當然還有那後背冒出的冷汗帶來的徹骨之涼。

  “我去告訴少爺!”

  沉默寡言的朱富財點頭應了聲,便離開了,因為上次隨少爺來過一次武昌,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快到黃州了。至於所謂的“少爺”,實際上就是女扮男裝的少奶奶,在船上,他一直稱呼她為“少爺”。

  對於居於艙內的徐靈芸來說,在過去的半個月中,她沒有一天能夠睡踏實,她幾乎從未曾出過艙,她的腦海中所想的,只是能夠儘快到達黃州,與夫君重新團聚。

  這天近午時分,正在艙內和衣而眠的徐靈芸,依如過去一般,手中握著一柄美國造的轉輪手槍,這是劉逸軒給她的,也是她在這船上最後的依靠。

  “咚咚!”

  艙外的敲門聲驚醒了的和衣而睡的徐靈芸,接著她聽到了朱富財的聲音。

  “少爺,快到黃州了!”

  到黃州了!

  徐靈芸幾乎是猛的一下跑到艙門口,打開了艙門。

  “到黃州了?”

  突然就在這時,前方江面突現幾條單桅船,在晴日之下,那單桅船顯然已經注意到了江中的洋船,鼓著帆朝著“太平洋號”駛了過來。船上的眾人頓時大為緊張,而水手們更是紛紛跑到了炮位處,開始往炮膛裡裝著火藥,朱旺更是跑進艙,一邊跑一邊急聲喊道:

  “少爺,不好,前面碰上了長毛!”

  大驚失色的習之墨立即大聲說道:

  “不可能!沒聽說還有長毛留在這!少爺,您先留在艙裡,富財你保護好少爺,我先過去看看!”

  走出艙室,習之墨快步走上船頭,和船長一起朝前方張望。前方的單桅船越來越近,而那單桅船的桅頂上掛著一面“仁義之師”的旗號,那船上站著穿著藍色衣裳手拿弓箭之類武器的兵丁。

  “這些是什麼人?”

  就在眾人不及應對的時候,同樣跟著跑到船頭的朱旺卻在那領頭的單桅船上看到了一個老熟人。

  “王大龍……是,是王大龍……他,他是跟著少爺的人!”

  朱旺的話聲顯得有些激動,雖說對王大龍並不熟悉,但他還是認出那個人來。

  “這是……”

  置身船頭的王大龍瞧著越來越近的洋船,那熟悉的洋船,讓他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沒錯,沒錯,肯定是大帥讓等著的那艘船,肯定是了。

  就在王大龍整個人顯得有些激動的時候,只聽船頭上想起一個喊聲。

  “王大龍,是你嗎?”

  聽著有人在喊自己,王大連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那船頭處站著的人。

  “你是?朱旺!”

  船,終於靠港了!

  在“太平洋號”商船靠上黃州碼頭的時候,瞧著碼頭處的十幾艘單桅船,習之墨的心裡依然帶著無數的疑問,但這些疑問卻都止步於那從未曾有過的驚訝之中。

  東家現在不再是東家了!

  不對,應該說,東家現在不再是生意人了,他,他是亂匪,如長毛一船的逆匪,單憑著不到兩百兵馬,他便奪了黃州城,現在黃州府8縣1州更為完全為其所占,甚至就連同這“黃州義軍”都有兩萬人之多。

  甚至就在一個時辰前,東家領著“黃州義軍”剛剛擊敗了從武昌來的數千官軍,總之一個又一個消息傳到習之墨的耳邊,只震得的他不知做何反應。

  對於習之墨來說,他只是一個商人,一個純粹的生意人,第一次同朱宜鋒做生意,不過只是普通買辦的本能反應——10%的抽傭,那可是幾萬兩銀子。至於後來放棄怡和,則是看到其對劉逸軒的重用,當然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從劉逸軒那裡,他知道了對方欲圖謀的大事,自然也意欲參與其中。

  那可是數以千百萬的機會,是任何一個買辦都不願意錯過的機會。當然更為重要的卻是他看到了“直接出口”的可能,既然外國人可以幹的事情,他們為什麼不可以?對歐洲的瞭解,使得習之墨非常清楚,歐洲各國的對外貿易無不是由本國商人負責,現在的這種通過洋行充當中間商的生意模式,本就是不正常的。

  所以習之墨才不願錯過機會,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一直為此忙碌著,甚至已經同法國人談好機器繅絲廠所需要的設備,再過幾個月,法國人就會把那些設備運到上海,至於江邊的倉庫,在習之墨看來,也將會變成繅絲廠。

  總之,對於將來,習之墨有著太多的計畫與打算,正像東家當初的計畫一樣,先收購土絲,利用國內廉價的勞動力,再加工為廠絲,然後再往法國直接出口……總之,這是一個怎麼看都不會虧本的生意,甚至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東家的小舅子在法國留學,通過他可以在法國直接設立辦事處,從而直接掌握出口,一旦上海與里昂之間生意線連通的話,不出五年時間,習之墨相信豐匯就會成為遠東數一數二的生絲出口“洋行”,這一切都不是怡和能夠給他的。

  所以,他選擇了豐匯,選擇了朱宜鋒,但出乎意料的卻是——朱宜鋒不做買賣了!他,他造反了!

  就在習之墨整個人處於極度的震驚中的時候,卻只聽到旁邊響起一聲朱富財的話語。

  “習先生,少奶奶請您一同進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0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該如何

  黃州府衙後宅。

  此時的氣氛顯得有些古怪,幾乎是剛一回到府中,趙子玉就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怪怪的,丫環、僕傭,無不是緊張兮兮的看著後院的堂屋。

  “翠蘋,這是怎麼回事?”

  作為後宅的管家,感覺到氣氛的怪異,趙子玉連忙出言詢問著剛從堂廳走出來的丫環。

  在黃州,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趙子玉,更不知道他是怎麼成為了大帥府的管家,實際上這總有那麼點“慣性使然”。

  當初在島上的時候,趙子玉就貼身侍候著大帥,進了府,他自然而然的成為後宅的管家,儘管沒有明確,可在府中誰都知道,他是管家。

  對於府中的丫環們來說,她們一直都很喜歡親近這個歲數不大的管家,原因到也簡單,趙管家的相貌雖說黑了些,可那相貌縱是換成女人,也是極為標緻的相貌,若是那滿面的暗瘡退去的話,定是一個極為標緻的俏少年。正因如此他自然深得丫環們的喜愛,這邊他不過是剛一問,那邊剛送上茶水過去翠蘋便急忙答道。

  “趙管家,這,少奶奶,不,不是,是夫人,夫人來了!”

  “夫人?誰?夫人不是一直……”

  話剛到嘴邊,趙子玉才意識到,那隨著大帥從江對岸的武昌縣過來的張妤婕,並不是夫人,她不過只是大帥于武昌納的妾。

  夫人……難道這才是正牌夫人?

  “管家,您隨著大帥那麼久,還不知道,大帥家裡早就有了夫人,先前的夫人,至多就是二夫人……”

  幾乎下意識的,趙子玉想到了家中曾經的舊事,想到當時大大頭痛模樣,他的唇角便是輕輕一揚,眉宇間更是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哼哼,你也有今天……”

  雖說即便是到現在,那死亡的陰影依然不時會讓趙子玉於噩夢中驚醒,可這會他反倒希望看到大帥頭痛著應付兩位夫人的模樣。

  “壞了!”

  突然,就在他那點壞心剛起時,卻又想到了張捷妤,心下“咯噔”一聲,立即暗叫著不好。人連忙朝著堂廳走去,在他走去的時候,便聽著堂廳裡傳來了一聲嬌柔軟語。

  “妹妹,快快起來,瞧你,我還沒有謝過你這些天來為姐姐照顧宜鋒的情份,你這一進門,又是下跪,又是敬茶的,知道的,知道這是偏房奉的茶水,若是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是姐姐我在欺負你哪……”

  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徐靈芸親自走向前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張婕妤。在知道了少爺竟然“金屋藏嬌”之後,儘管心底是一陣刺痛,但她還是選擇了接受,畢竟他是男人,納妾實屬正常,儘管並沒有告訴她這個正房太太。

  原本的,在來的路上,她還尋思著應該怎麼展出大房的威風來,就像在徐家時一樣,可是那個念頭,卻隨著張婕妤進門的跪拜和那端著的茶水消失於無形了,看著她的這般模樣,徐靈芸想到了的是娘,娘當年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就是這樣進的徐家的門?

  想到在徐家謹小慎微的娘親,她那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頓時也就軟了下來,對這跪于面前的張婕妤那裡還有絲毫的怨氣,縱是有那麼一點,也是對夫君的些許不滿。而在拉起跪在地上的女人時,徐靈芸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那臉蛋極是標緻不說,那身段更是極為豐腴,冬日裡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太合身、有點緊,更把豐碩聳立的胸前輪廓給凸顯出來,還有那腰臀之間的大小差異更加明顯,雖是隔著一層棉衣但依然可以感覺到那衣下的渾圓挺翹……這身看似很普通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實在是極是惑人,雖然一點都不露,卻又無處不透著誘人之處。

  難怪宜鋒會納她為妾。

  “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小女子的錯……”

  不等張婕妤把話說完,徐靈芸便拉著她的手笑說道。

  “那有什麼錯啊,要我說,要是錯,那也是宜鋒的錯,妹妹這麼漂亮的人兒,豈能就這麼便宜了他,不行,我回頭得好好的說說他,居然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納了妹妹……”

  “靈芸!”

  就在這時,一聲激動的喊聲從門外傳了過來,下一瞬間張婕妤便看到一道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然後一把抱住了夫人。

  “啊!宜峰……”

  被抱住的徐靈芸不禁發出一聲尖叫,而那熟悉的味道更是讓她瞬間安下心來,長久以來所有的擔憂都在這一瞬間,消失於無形了。

  “靈芸,你怎麼這麼傻,你就這麼來了,萬一路上要是碰著什麼事,那該怎麼辦……”

  即便是自己冒再多的風險,朱宜鋒也未曾擔心過,但現在,看著將一頭烏髮剪斷的徐靈芸,他的心底除了感動之外,更多的卻是擔心,為她在這一路上可能遭遇的風險而擔心。

  “宜鋒,我,有……”

  這時,立于一旁的張婕妤卻是已經識趣的退出了堂廳,在她退出去的時候,正看到匆匆趕來的趙管家。

  “婕妤姐,你沒事吧……”

  趙子玉關切的詢問道,作為管家的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我沒事,子玉。”

  搖搖頭,聽著堂廳裡傳出的親呢的輕喃聲,張婕妤只覺得臉膛一紅,連忙吩咐道。

  “讓其它人不要去打擾了老爺和夫人,我,我先回去……”

  說著話,張婕妤便朝著的自己的屋宅走去,而趙子玉則亦步亦趨的跟著,待到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趙子玉才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婕妤姐,大太太,真的,沒有欺負你?”

  怎麼可能會這麼好相處?

  趙子玉的問題,讓張婕妤搖搖頭。

  “真的?不對啊,按道理說,婕妤姐,今後你一定要小心了,這正房太太可從來就一個讓人輕予的角色……”

  不待趙子玉把話說完,張婕妤那俏顏便是一展,沖著趙子玉撇了個白眼道。

  “你這小妮子,這些東西到底是和誰學的!我看幸好你是扮成了男人,若是進了這宅子裡,不定得惹出了多少是非來!”

  “婕妤姐!誰,誰願意進這宅子啊。”

  被張婕妤這麼一說,看似面黑的趙子玉那臉色暫態便是一紅,原本有些沙啞的話聲卻盡是女子的嬌脆,甚至就連那動作間也帶著小女子的嬌柔。

  趙子玉是女人!

  在這宅子裡,也就是張婕妤第一個發現這個問題,也正因如此,她才會和剃著頭的趙紫玉成為朋友,自然也知道,當初她為何剃頭,是害怕為自己為太平軍掠走,原本的她只是化妝成男孩藏于陝西會館之中,待太平軍逃潰後,可未曾想,最後卻陰差陽錯的被朱宜鋒“綁了票”,甚至還成了他的管家。

  “好了,妹妹,姐姐不開你玩笑了……”

  瞧著趙子玉那黑黑的臉蛋,張婕妤可是非常清楚,這不過只是塗了層藥汁罷了,趙家世代行商,自然懂得一些偏門法子。若是把這藥汁洗掉,就這般標緻的模樣,也定是一個秀美的麗人兒,只可惜,即便是在她的面前,紫玉也沒有洗去臉上的藥汁。

  “可妹妹,你都在他身邊呆了這麼長時間,即便是全是身子回到了陝西的家裡,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張婕妤的問題讓趙紫玉整個人微微一愣,她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卻又把嘴唇一撇。

  “哼,怎麼辦?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到時候還能怎麼辦?繼續做生意唄,我爹他還能不要我不成……”

  “要是這樣,紫玉,那為什麼,你還不走?他可沒用繩子捆著你!”

  拉過趙紫玉的手,張婕妤看著眼前自己這進宅第一天,便一眼瞧出來的“西貝貨”,她倒是好奇,那趙家老爺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讓一個女娃娃出那麼遠的門。

  “我,我……”

  吱嘸著,一時間趙紫玉卻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是啊,為什麼自己不走,一定是因為……嗯是因為自己害怕那個人。

  “紫玉,你想想,既然我能一眼看出你是個女子,這大太太來了,若是她看穿了你,你到時候怎麼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0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遊說

  傍晚時分的院子裡降下了一層薄霧,只讓這空氣更加濕潤一些。

  臥房裡的徐靈芸在床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此時她似乎沒有身處異地的不適應,儘管這房屋是陌生的,但是這裡卻有她最親近熟識的人。想到自己的夫君,她的腦海裡頓時又浮現出昨夜那讓人臉紅的纏綿場面。

  “真是的,居然就那麼讓他蒙混過了關……”

  原本的昨天徐靈芸還想耍一下性子,可誰曾想,被他緊緊抱住之後,呼吸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的氣味,所想的只是被他那樣緊緊的抱著,那裡還會再有其它的想法,至於什麼耍個脾氣之類的想法,更是消失於無形了。

  想到張婕妤那副我見猶憐的嬌美模樣,尤其是那豐腴的身材,特意掀開被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徐靈芸禁不住還是有那麼一些緊張,可那緊張只是片刻功夫。隨後她又長出了一口氣,暗自對自己說道。

  “終歸只個妾,我,我才是朱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終於,那明媒正娶的身份,讓徐靈芸一下便找回了方才一番比較後失去自信。

  不過對於後宅的女兒心,朱宜鋒倒是沒有去想那麼多,雖說先前還曾因為私下納妾而有那麼一點“緊張”,可是隨之也就釋然了,畢竟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于男人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于鄉間老農來說,他們多收個三五鬥尚有納妾之心。更何況是自己?

  不過,此時朱宜鋒到是沒有去考慮這些事情,而只是打量著面前的習之墨,對方的選擇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待回到上海之後,我就會把租界的宅子還給東家!”

  習之墨的神色顯得極為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朱宜鋒現在執掌一府之地,而對其心存敬畏。

  “宅子便不用還了,之林,若是當初無你相助,朱某又焉有今日,以後這樣的客氣話就不用說了,以前你是我豐匯洋行之雇員,我是豐匯之東,那麼今後,你就是朱某之幕僚,之親隨!”

  這番親近的言語,在聽在習之墨的耳中,他非但沒有任何感動,反倒是搖頭說道。

  “大帥所言詫異,習某當初投奔的是豐匯洋行,洋行之東家為朱宜鋒,而非身為這‘義軍’大帥的朱明宗!”

  “之林老弟所言詫異……”

  被習之墨的拒絕嚇了一跳的李子淵,連忙從中為其打起圓場來,可未曾想到的是不等他說完,習之墨便起身說道。

  “李兄,人各有志,習某不過只是生意人,至於這什麼天下大勢之類,習某並不關心,也不想關心,只想著做好生意,如此而已!”

  說著話,習之墨又將自己的視線轉向朱宜鋒。

  “朱大帥,當初習某以為能夠和東家一共開創一番事業,現在看來,倒是習某想多了!”

  “想多了?”

  笑著反問之余,朱宜鋒搖頭說道。

  “之林,如何想多了?我看你是想少了!”

  說話時,朱宜鋒將手中的茶杯的放在桌上,看著神色淡然的習之墨,他倒是能猜出對方的想法,于這些買辦來說,他們或許有著投機之心,可是他們卻沒有造反的膽量。這也是其拒絕自己的原因所在。

  “別的不說,就單說這絲吧,咱們先前意於租界辦繅絲廠,生產價格質優的廠絲,而非質差價廉的土絲,可其它不說,這先購土絲,再繅為廠絲,其間成本高昂,雖有一定利潤,卻遠無法同收購蠶繭直接繅製成絲相比……”

  “絲農斷不會售以蠶繭,何謂絲農,植桑養蠶,繅蠶成絲,這才是絲農!縱是我等有意購蠶,可若是絲農無意出售,工廠亦將陷無蠶可用之境!”

  聽其提及生意,習之墨立即本能的反駁道。

  “沒錯,絲農斷不會售蠶,可繭農會!”

  “繭農?”

  習之墨詫異的朝朱宜鋒看了一眼,若是說他最佩服對方的是什麼?就是其總有這樣,那樣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似乎都大為可行。

  “只養蠶售繭的繭農?”

  不動聲色看了一眼似乎神情詫異的習之墨,朱宜鋒繼續說道:

  “沒錯,正是只養蠶售繭的繭農,之林,這土絲勢必將為市場所淘汰,將來于百姓而言,其只需養蠶售繭既可,至於這繅絲嘛,還是當由工廠去辦,只有如此,才能保證品質,畢竟工業化生產是大勢所趨!”

  “大勢所趨?朱大帥,這鄉間小農又焉知道什麼是大勢?其又豈會心甘情願養蠶售繭。”

  習之墨現在說起來話總是有點刺耳,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這件事的結果與他的想像截然不同,他沒曾想到,自己差一點上了“造反”的賊船,或者說已經上了這條可能毀去其身家性命的賊船。

  朱宜鋒不吭聲,微微側首看向李子淵。

  被大帥這麼一看,雖說還不知道大帥的打算,可總歸已經當了這麼長時間“官”的李子淵倒也知道這個時候該講什麼,於是便開口說道:

  “這還不簡單,只需官府一聲令下,自此之後,這黃州府以及湖北地界上,禁購土絲或對土絲運銷課以重稅既可,之林,你看,這做生意,若是得了官府相助,那可是無往而不利。”

  睜大眼睛,瞧著李子淵,朱宜鋒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所提的禁購或者課稅,無不是後世最為常的市場行政干預手段,雖說看似粗暴,但卻極為有限,可以從根本上解決絲廠的原料問題。

  而習之墨聽著他那有些霸道的話語,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這湖北之地的百姓生死,都是朱大帥您的手上,這是繭是絲自然也是隨你處置了。”

  “於變革之中,政府以政策加以引導,又有何不可?之林,你去過歐洲,歐洲各國於機器工廠之扶持,又豈能未見,而今天朱某若是得以湖北之地,自當以稅收等手段引導本地工商實業。”

  這會朱宜鋒倒是乾脆地說了起來,原本的,他對於將來如何治理湖北還沒有太過清楚的認識,而現在,因為說服習之墨,他反倒動起了于湖北推行新政的念頭來。於是又尋思了一下,想著歷史上,尤其是晚清以至民國時期,國內推行新政的方式。當然更重要的建國初期發展工業的模式。

  當然,朱宜鋒還想到了曾看過的網路小說中的一個個主角,像那個姓司馬的傢伙的在數十年後於虎狼群伺中建立起的共和國,自然還有那個姓唐的于清末時建立起來橫邁太平洋的中華帝國,那些穿越前輩們取得的豐功偉績,心底似乎已成腹在胸的他便接著說道。

  “再則,觀若大之中國,除去朱某,誰還會如朱某一般重視工商,誰又會如朱某一般,想到購機器、辦工廠、興實業以為強國!若朱某得之一地,推行此政,興新學、建工廠,中國何愁不強!”

  就在朱宜鋒這般得意之時,那習之墨卻是慢吞吞地說道:

  “大帥之雄心自然是他人難以企及之事,若論放眼看世界者,大帥遠超過他人,可是大帥是否想過,現在太平軍佔據江甯,堵塞江航,習某聽聞大人曾與漢口炮轟太平軍,不知若是太平軍切斷江航,屆時大帥如何興工廠、辦實業……”

  習之墨的話讓朱宜鋒的額上微微一黑,看著習之墨的眼神複雜起來……儘管面上似有些不快,可朱宜鋒卻知道他說的是實施,太平軍……

  若是太平軍切斷的江航,到時候,怎麼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0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決之道

  怎麼辦?

  習之墨的問題,讓李子淵微微一愣,那端著茶杯的手就這般懸於半空,瞧著朱宜鋒時,那心底頓時掀起一陣五重浪來。

  原本的,對於踏上這條賊船,李子淵可以說是無奈而為之,可是眼瞧著大帥用一群新募之兵摧枯拉朽似的橫掃了黃州,幾乎全殲了堪稱精銳的“江家楚勇”。已經讓他心悅誠服的甘心在這條船上走下去。

  而此時“太平洋號”的到達,更是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這意味著上海那邊的洋槍洋炮很快便都能運來,到時候,大帥再練出幾萬操習西操,用洋槍洋炮的洋槍隊,到時候這天下,又有誰人能阻擋大帥?

  沒准,這還真是一個機會,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從龍之臣,他的心底便是一陣激蕩,甚至想到了自己飛皇騰達的那一天。

  但是現在,習之墨的一句話,卻把他所有的夢想都打的粉碎,先前的那不是夢想,根本就是幻想——那太平軍可是號稱“洪揚賊逆”,現在大帥可是把那姓楊的往死裡得罪了,這,如何是好?

  要是當真如其所言,這洪楊賊逆斷了江航,到時候怎麼辦?這洋槍洋炮運不進來,大帥又憑什麼練洋槍隊?

  沉默!

  就在眾人沉默之餘,一直默不作聲的林治平的嘴唇微微一揚,儘管他還不清楚大帥與洪揚這番過往的原因,但是他卻非常清楚,如果這時不去挽回人心,恐怕這人心,只會因為習之墨的這番話而喪近。

  “哈哈……”

  先是一陣大笑,只聽林治平冷哼道。

  “笑話,這可是我聽過的最大的笑話!”

  這一通大笑,加之一聲嘲諷,倒是讓眾人的心神一收,無不是詫異的看著林治平,只見他輕蔑的看了一眼習之墨。

  “習老弟只知道這江航可為切斷,卻不知,若是大帥願往,又焉不能以洋船一路轟擊,奪以江航?”

  因為見識了洋炮的威力,使得的林治平對洋炮可謂是深信不疑。

  “到時候,倒不是他洪揚斷以江航,阻我航路,而是這千里長江,必將任由我義軍通航!他洪楊欲過長江,亦需先得大帥許可!”

  他的這一番話,倒是讓朱宜鋒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忽視了什麼。對,忽視了艦隊,或許太平軍有用數千舟船武裝起來的水師,但是自己卻可以擁有一隻真正的艦隊!用西式軍艦的艦隊!

  有了這支艦隊,這若大的長江還不任由自己馳騁,他太平軍又憑什麼能切斷自己的航路?更何況……

  “之林。”

  再次冷靜下來的朱宜鋒看著因為林治平的這番話,被嗆的面帶窘色的習之墨說道。

  “你只聽說當初我炮打了楊秀清,可卻不知我為何這般做!”

  瞧著似有不解的李子淵等人,這時朱宜鋒倒是給自己炮打漢口找了一個理由,儘管當初他的理由很簡單——為了趁亂逃跑,為了發洩心底的怒火,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理由,當然,現在他更願意用高瞻遠矚去解釋著自己當初的用意。

  “當初我是和誰做生意?說好聽了是太平軍,說難聽了,就是一群土匪,強盜,眼光短視到極點,全無絲毫遠見的匪徒!”

  太平軍沒有遠見早已經為歷史所證明,從其起義之初,便排斥異已——即有未受洗者,亦有非粵省之人,甚至就連林鳳祥、羅大綱這樣的奠定太平天國基礎的悍將亦受到排斥,而其攻克南京之後,他們所思所想不再是推翻滿清,而是如何沉迷于江南的繁華之中,如何享受這人間的富貴。可以說,正是太平軍的短視毀掉了他們奪取天下的希望。

  當然,對於中國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同這樣的人打交道,時時刻刻都得加以防備,就像那姓楊的,前腳剛答應買下咱們的東西,後腳就想謀財害命,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只是一群搶慣了的強盜,他們習慣於搶,而不是做生意,就像其所過之地一般,所為的‘打先鋒’不正是搶嗎?還有這黃州城內的店鋪更是為其強搶一空,同強盜打交道,怎麼打?”

  一聲反問後,朱宜鋒倒是神情輕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所以,只能用對付強盜的辦法同他們打交道,他狠,我們必須比他們更狠,當初,若是我只是逃出漢口,那于洪揚眼中,我與其它任其魚肉的普通商人有何區別?但是,咱們往漢口打去的炮彈,炸毀的軍火,卻在告訴他們,老子不怕你,老子不是你的板上之肉,絕不會任爾欺淩!就是要給那群強盜樹一個規矩,告訴他們,和老子打交道,就是要規矩點,要不然,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

  藉口……這都是藉口!

  但是現在這些藉口卻成了朱宜鋒的“高瞻遠矚”,成了他開炮的理由。

  “大帥,你,你還要同他們做生意?”

  偏偏李子淵聰明一時,這會卻突然犯起了糊塗來。

  “做,當然要做!”

  對李子淵的這番問,朱宜鋒倒也不惱,反倒是肯定地說道。

  “這生意肯定要做下去,咱們湖北有煤、有鐵,將來咱們要在這裡建兵工廠,到時候,除了供應自己之外,還要往外出售,到時候,當然要和他們繼續做生意,畢竟,咱們要在湖北辦事業,就需要大把的銀子,這銀子從那來?就在這些人身上!他們是強盜不假,可正因為他們是強盜,手裡才會有大把的銀子!”

  銀子!

  這才是最重要的,無論是練兵也好、開工廠也罷,都離不開銀子,或許將來奪了湖北可得湖北的稅收,但僅憑湖北一地的稅收,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在這裡大興土木,操練新軍、興辦工業。現在反過稍一思索,朱宜鋒倒是覺得,沒有比太平軍更合適的生意物件了,這些人從廣西搶到江蘇,這一路上搶得的金銀又豈下千萬兩,與其讓他們揮霍一空,倒還不如用軍火把這些銀子換過來,變成工廠裡的機器,軍隊的槍炮。

  “他洪揚可以以掠養戰,我等又為何不能以匪養軍!”

  當朱宜鋒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得意之餘,先前被嗆的面帶窘意的習之墨,又在嘴邊輕聲嘀咕道。

  “說歸說,做歸做,你差點沒把人家的家給炸了,這生意又豈是你想做便做的!沒准,你派的人還沒到,那邊就給人家砍了,還談什麼生意!”

  “嗯……”

  眉頭微微一挑,朱宜鋒瞧著習之墨倒是好奇起來,這傢伙啊,這性格……

  “生意當然要談,當然也要做。有什麼不能做的,上次在漢口,不過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咱不是他的板上之肉,讓他知道,咱們不是讓他魚肉的主,至於現在嘛……當然要先修復關係,等關係修復好了,自然也就可以重新做生意了,要知道,現在咱們可不單只是生意人,咱們還有自己的拳頭!”

  這才是最重要的,過去作為一個生意人,楊秀清自然對自己沒有任何顧忌,但是現在不同,準確的來說,將來自己的身份卻會發生變化。

  “等到咱們奪了湖北這一省地的時候,倒不是他楊秀清願不願意和咱們做生意了,而是咱們願不願意和他打交道,再則……”

  沉吟片刻,朱宜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看著眾人說道。

  “只要給楊秀清一個臺階,他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臺階?

  眉頭微動,李子淵、林治平、習之墨無不是驚訝的看著大帥。

  “大帥的意思是?”

  “哼哼……”

  冷冷一笑,朱宜鋒看著習之墨問道。

  “之林,現在船上有多少槍炮?我想,去那武昌府借個腦袋一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1

第一百一十五章 謀略

  滿地的白雪,于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在那雪地中,幾隻鳥兒似乎是正在覓食,突然,像是被什麼驚到了似的,天上的鳥兒撲啦啦的扇著翅膀掠過天際,就在鳥兒飛起的瞬間,空氣中先是傳來一陣破空聲,下一瞬間,地上的積雪和著一團團泥汙猛的一下被炸開了,一片從雪地下方炸飛的泥土在那一片白色中帶出了片片黑汙。

  那飛濺的積雪並沒有因此而消停下來,反倒是又接連數片積雪,就像是于水上打出的水漂一般,從望遠鏡中看著數百米外被飛濺的積雪,朱宜峰滿意的點點頭,相比于其它這些炮手的訓練到還算是出色。

  確實如此,畢竟對於那些船上的水手來說,能不能操作火炮,直接關係到他們的性命——在大海上,總會遭遇各種各樣的海盜,但無論是什麼樣的海盜,殺人越貨那可是他們的本行,為了自身的性命,船長們總像是逼著船上的水手們進行炮術操練。

  這是這個時代水手們必須掌握的,而現在,船上的水手們則像船長們調教他們一樣,去調教著“黃州義軍”的炮手。儘管“太平洋號”抵達的了黃州,但是並沒有給黃州帶來更多的火炮——除了船上的八門火炮外,它只攜帶了原本用於買路的4門9磅炮。

  不過雖是如此,朱宜鋒依然用32磅炮將船上的12磅炮都換了下來,相比於32磅卡龍炮,或許12磅炮的威力較小,但是其重量相對較輕,非但如此,甚至就連同繳獲自江家楚勇的四門至多等於四磅的土炮,也被留下了,被裝上了西式的炮架。

  “5度角!”

  炮長聲音一落,炮口的炮手便將炮尺塞進炮管,蹲在炮架旁的炮手立即擰動炮尾下方的螺栓,通過降低螺栓的高度調整高度。

  隨著炮尾的降低,炮口塞著的木制的炮尺上吊著線鉛墜微微移動著,在其移動到5度角時,又有人大喊道。

  “射角五度!”

  “方位正前方!”

  在一聲聲口令中,那些炮手們的神情顯得很是嚴肅,他們的動作顯得極為生硬,而在一旁幾名水手則提著竹棍,儘管他們的言語不通,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所需要只是通過死記硬背的方式,教會這些炮手如何操作火炮。

  正如七名炮手所處的位置及其各自任務,都是需要炮手們牢記,甚至為了制操練好這些炮手,洋教官還特意在他們的衣服上縫上編號,當然寫的並不是阿拉伯數字。

  “大家注意,炮手下令‘裝填’時,一號手持通條站到炮口前,六號和七號將裝好引信的炮彈交給五號,五號再交給二號,二號將炮彈塞入炮口,一號用通條把炮彈捅到炮膛底部,在清理和裝填時三號必須始終用大拇指堵住火門,注意,三號手,你們要注意什麼?”

  “大拇指上帶著皮套,防止空氣進入炮膛,點燃殘留火藥。”

  在三號手的回答中,朱宜峰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炮手在3號的協助下調整火炮的仰角和方向。”

  軍事訓練就是通過不斷的重複,讓他們將動作變成本能,而在過去的十天之中,這些操作著炮手們已經重複訓練數千次的動作,儘管他們現在的動作顯得生硬,但是他們卻已經將其記在腦子裡,最終,在教官的木棍和不斷的重複中,這一切都會變成他們的本能。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炮手都有炮——畢竟,現一整個黃州義軍,一共只有二十二門口徑、大小各有不同的火炮,但是為了訓練炮手,按照朱宜鋒的訓示,卻“製造”了六十門大炮,準確的來說,是木制的炮架,炮架是12磅炮的炮架,但是那炮筒卻不過只是一根木制的木筒,但卻足以讓他們進行模擬訓練。

  這與那邊的步兵用木槍訓練的也是相同的道理,現在雖說“太平洋號”的運來了近四千支步槍——這些武器與火炮一樣,原本是準備在必要時用來賄賂太平軍的,可現在卻全都成了黃州義軍的武器,也就是這些武器。讓朱宜鋒能夠從容的把兩萬人的義軍編成了六個團。

  當然這六個三千人的步兵團,並不是每個個人都有火槍,但是其卻有一個完全使用火槍的營,至於另外兩個營,則每個營都保證有一個步兵連使用火槍,而每個營皆設有一個四門制的炮兵連,當然火炮現在還停留在紙面上,甚至現在的第六團,一共只有兩門火炮。

  不過這種冷熱兵器的混編,卻是朱宜鋒這一段時間練兵取得的成果——這同樣也意味著對黃州義軍從編制上徹底擺脫了舊式軍隊的營隊制,從編制上向近代化軍隊看齊。當然,他的軍官依然不甚合格,許多所謂的軍官,不過只是在所謂的“隨營學堂”裡進行了幾天的簡單培訓——學習如何掌握佇列,使用洋槍。

  “等回頭,無論如何都要從國外拉幾名真正的教官過來!”

  想到那些水手並不能幫助自己訓練軍官,朱宜鋒暗自嘀咕一聲,不過有了那些洋水手的幫助,倒也比自己這麼瞎摸索著要強吧!至少在他們的幫助下,現在的義軍的佇列倒也越來越像那麼回事了。

  正當太陽慢慢朝著地平線落去的時候,在那夕陽染紅了天際時,在那已經開始消融的雪地上,隨著一隊兵士隨著口令的節奏,並排走動著,在過去的日日夜夜中,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訓練。

  兩萬名士兵組成的幾十個方隊隨著口令聲邁動雙腿,排著或是整齊劃一或是淩亂的佇列,在雪原上行進著,每一個方隊中間都有一名兩名旗手,有時候他們會隨著命令的變化,調整行動方向,或是從橫隊變為縱隊,有時亦會變成對抗騎兵的方隊。

  想到另一個位面中的淮軍,正是憑著這樣的訓練,將太平軍、撚軍打的落花流水。雖說他們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瞧著似乎和現在的黃州義軍還是有那麼點相像,畢竟兩者都沒有合格的新式軍官,而兩者靠的都是一群“外國冒險家”進行洋操練習。

  “還好,現在一切只是剛剛開始,等將來從國外聘請了來了軍官,到時候再辦上一所軍校……”

  到時候,這若大的中國又有誰能阻擋得了自己的這支“黃州義軍”。

  “不過這黃州義軍聽著實在是太過小氣了,等打下了武昌,差不多就是時候把旗子亮起來了……”

  心裡想著,朱宜峰的視線不由的朝著武昌的方向看去。

  只要打下武昌……

  “大帥,從武昌傳來的消息說,湖廣總督張亮基率領兩千湘勇,已經抵達武昌!”

  恰在這時,林治平帶來的消息,讓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挑。

  “張亮基到任了?兩千湘勇?這武昌守軍豈不是有過萬之多?”

  初時,朱宜鋒並不重視情報搜集工作,但是經歷了楚勇逼城之後,他便立即著手建起了情報網,當然現在這個情報網還很原始,不過只是派了幾個人去武昌、漢口以及漢陽等地收集清軍的情報,自從江家兄弟率領的楚勇潰敗之後,江忠源便在武昌徵發百姓修城,甚至還強行拉丁,弄得整個武昌可謂是怨聲載道。

  “可不是,大帥,若是再拖下去的話,恐怕夜長夢多!”

  聽著林治平的建議,朱宜鋒瞧了眼,那些前後訓練不過只有一個來月的士兵,暗自思索片刻,然後說道。

  “嗯,差不多了,江忠源的腦袋,讓他多頂這麼些天,已經算是對得起他了!那邊,咱們可不能讓姓楊的等急了!”

  “可,大帥,這武昌城內可有萬余守軍,若是要攻城的話,恐怕需要好好的謀略一番……”

  雖說是林治平先提出的攻城,可他卻也知道,這孫子兵法中的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現如今那武昌可是有一萬清軍。

  “謀略。”

  話聲一頓,朱宜鋒笑說道。

  “這自然要好好的謀略一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1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省城內

  冬去春來,雖說去年臘月的幾場大雪甚至暴雪讓人生出身處塞北的錯覺,但江南總歸是江南,幾場春風之後,這厚厚的積雪在江南暖風的吹撫下,便迅速開始消融,若是在平歲,瞧著那厚厚的積雪消融的模樣,定會有人說,今年又是一個好年景。可現如今兵荒馬亂的,卻沒有人會這般說話,畢竟兵荒馬亂之時,莫說是糊口,縱是保住性命已經實屬不易了。

  甯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此時,對於武昌城內的百姓來說,他們對於這亂世的痛苦體會可謂是最為深刻,幾個月前,先是官府一把火燒掉了外城,然後又是發逆攻城,原道著這城被奪了,這事也就消停了,可誰曾想,那先前好話盡說的發逆卻裹脅著全城百姓,男女分營而制,焚城後為其裹脅著順江而下,雖說陸續的有人逃回來,可卻不知多少人妻離子散。

  對於這些虎口餘生,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人們來說,承受著妻離子散之苦的他們,本以為逃回了武昌一切便結束了,可誰曾想逃回武昌後,那安生日記還過上幾天,便又一次被官府征了丁募了勇,縱是不願,那楚勇的刀口一揚,誰又敢以言拒。

  “我這命是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扛著六尺長的紅櫻槍,立于城頭的丁大勇默默的尋思著,就在十幾天前,這號衣再一次套在了他的身上,可天知道,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想當這個什麼“勇”,雖說胸前寫著“勇”字,可他心裡卻沒有絲毫的勇氣。

  對他來說,經歷了幾番生死劫之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安穩的過上一輩子,原本的,好不容易逃到武昌的他,甚至還在那盡焚的城裡頭,收拾出了幾間房子,雖說房屋大都塌了,可他卻仍然用破牆爛木的搭出了一間草屋,原本,在他看來,那位於街口的破屋,若是無人相問的話,不出幾年,他便能搭出幾間小屋來,那地方自然也就成了他家,等將來甚至可以在那做點買賣,開個飯館什麼的總能糊口。

  可誰曾想,那夢還沒開始做,人就被楚勇用刀押上了城,先是和其它人一般,用竹籠木樁修著被太平軍炸垮的城牆,待到城牆修好後,一件單薄的號衣加一杆歪棍尖著鐵頭製成的纓槍又塞了過來。

  又一次,丁大勇成了武昌勇練的一員。

  “狗……日、的,早晚有一天,老子還得逃了……”

  丁大勇在心裡這般尋思著,對於當逃兵,他現在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對於他來說,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好生過完下輩子,至於打仗這事……那斷頭糧還是不吃為好。

  “也就是多吃上幾碗飽飯……”

  心裡這般嘀咕著,他瞧著城頭上那些個在風中瑟縮著身體,腰身像是熟蝦般蜷著的官軍,腦海中倒是又一次浮現出那些仰首挺胸的“黃州義軍”來,別的不說,便是沖著他們身上的勁頭,那些只會瞎嚷嚷的楚勇輸的便不冤。

  “若是那些人打了過來……”

  不想還好,不過只是略微一想,丁大勇頓時便覺得的這天似乎更冷了。

  “該,該不會吧,這,這城裡這麼多兵……”

  “……其短期內必定不敢攻城!”

  湖廣總督府大簽押堂內,面對總督大人的詢問,江忠源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

  “既是如此,岷樵,為何又需點兵攻以黃州,畢竟我攻賊守,利在賊而不在我!”

  身為湖廣總督的張亮基,這時倒沒有因江忠源急欲點兵進攻黃州而輕視他。畢竟自從于湖南結識江忠源後,於他看來,這人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有勇有謀的悍將,他張亮基能不能于武昌坐穩這湖廣總督之位,能依告的也只有他江忠源。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上摺子保江忠源,以免其因黃州失陷而為言官所彈,可對江忠源的倚重,並不等於對於其言聽計從,就像其欲盡出武昌之兵進剿黃州賊逆一般。

  “大人!”

  見總督大人並不贊同自己的看法,江忠源連忙起身說道。

  “從黃州以及武昌縣等地傳來的消息來看,所謂之‘黃州義軍’雖早先曾以粵匪之名張目,可實則絕非粵匪之屬,其與粵匪流竄為籌糧餉強搶百姓不同,其每占一地,必先封衙內薄冊,委任衙內府官,其行事與粵匪之短視全然不同,大人,以忠源看來,若不能從速將其剿滅,其必定為大人治理湖北之大禍,方之之計,唯有趁其立足未穩之時,斷然以重兵相剿,縱是不能將其全殲,亦需將其逼出黃州,逼往他地……”

  想到二弟、三弟盡折于那黃州朱逆之後,生怕有人做文章的江忠源又連忙補充道。

  “大人,忠源今日所言全是為了朝廷,絕非是為私人恩怨若有絲毫私心,忠源甘願受大人責罰!……”

  話時,江忠源已經跪了下去,一邊叩頭表示著自己之言盡是發自肺腑。可實際上,對於他來說,他之所以要立即出兵黃州,即是為了朝廷,更是為了自己,為了奪回老二、老三的屍首,一報殺弟之仇。

  “岷樵。”

  見江忠源如此,張亮基連忙起身相扶。

  “你我之間,何需如此,我又焉不知岷樵之心所為全是為了朝廷,若是不知岷樵,老夫又豈會甘願以頂戴保以岷樵!”

  “大人如此厚待忠源,忠源必以死報效,以還大人之恩情!”

  在忠心時江忠源倒是沒有提“朝廷”,而只是提及張亮基的恩情,似乎在他的言語中,這張亮基於他江忠源的恩情甚於朝廷,而這也是張亮基所樂意聽到的。

  “岷樵,你我之間,何需如此,若是再提什麼恩情,老夫可就不樂意了!”

  嘴上這般說著,張亮基的面上卻帶著笑,對於他來說,這江忠源與他楚勇以及其個人悍勇,無不是他治理湖廣所需倚重的,挾恩……嗯,那是必定圖報,官場上從來都是如此。

  “大人之厚愛,忠源焉能不知!”

  江忠源倒是沒的繼續言道此事,有時候一些事情並不是需要重複,只需偶爾強調一下既可,就如同現在一般。

  “岷樵,那以你之見,如若老夫同意你出兵黃州,那你需要率多少人馬前往?”

  見大人已經為自己說服,江忠源連忙說道。

  “八千!有八千兵馬足矣!”

  八千……沉吟片刻,張亮基知道,這江忠源提的八千人馬之中,並沒有他從湖南帶來的湘勇,也就是說,他帶去的除去其本部楚勇之中,也就是武昌新募之勇。

  “八千……岷樵,若是如此,這武昌可就只剩下三千人馬了,到時候武昌怎麼守?”

  儘管明知道雖說目下湖北混亂不堪,但張亮基卻非常清楚,除黃州賊逆之外,其它大都只是亂兵、亂匪全不為懼,可有些話總是要說的。

  “回大人,忠源前些時日已經重修武昌城牆,雖只是以木樁竹籠固定,卻也勉強可擋逆匪進襲,再則這湖北賊逆聞大人之名既已喪膽,想來便是借他們幾個膽,也斷不敢攻以省城,即便是那黃州朱逆,也不過只是趁大人未來湖北之時,方才趁亂奪城……”

  這一番馬屁拍的張亮基倒是極為受用,他輕輕的摟著鬍鬚,而後才對江忠源說道。

  “岷樵,你辦事,老夫自然放心,不過,那黃州雖為賊逆盤據,可城內之民,畢竟是我大清國的子民,奪下黃州之後,你物必約束部屬,畢竟,那黃州終歸是一府之地,你可明白……”

  “忠源明白!”

  大人的提醒,江忠源焉能不知,這是在提醒他不要動輒屠城,以免授人口實,但若不屠城又焉能平喪弟之恨?

  “多謝大人提醒……”

  不待江忠源把話說完,突然一通炮聲卻是雷鳴般在從遠而近的傳了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1

第一百一十七章 騎兵

  時進二月,曠野的平原官道上,卻是不見什麼人煙,這兵荒馬亂之時,百姓們無不是小心翼翼的,非是迫不得已,便絕不出城,再則二月裡,這莊戶人家的菜園裡亦沒有什麼時令鮮菜,自然也無需拿到市集換些鹽錢,縱是家裡的母雞下的蛋,這會也被悄悄的藏了起來,以防萬一遭了兵劫。

  百姓的小心,倒是讓這官道越發的冷清,可今日一陣馬蹄聲卻打破了官道的靜寂。這是幾百騎組成的馬隊,馬隊前行時的速度雖說不快,可那千蹄踏地時的動靜,卻也極為驚人,動若驚雷一般。

  縱是官道附近的村落聽著那蹄聲,無不是心頭一慌,連忙閉門閉窗的祈禱著滿天的神佛,以求個平安,可他們也就是聞著馬蹄聲,待到那雷鳴般的馬蹄聲消失時,人們方才惶然而略帶些疑惑的朝著官道上看去。

  又一次繞過一個市集之後,騎在馬上的安國梁,想著武昌城的繁華來,作為鄉下人的他,從未進過省城,甚至就是那黃州,也只是他到過的第一個府城,府城都是那般繁華,更何況是省城?

  而為了避開官軍的耳目,他們這支騎兵隊繞過一個個村鎮,雖說難免有可能暴露,但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兵臨武昌城下!

  想到即將到達省城,安國梁頓時精神抖擻。胯下的戰馬宛若神龍一般地在官道上飛馳著,實際上,這所謂的戰馬,于懂馬的人眼中,不過只是低劣鄉間用於拉貨的駑馬,雖是如此,在這江南湊出這麼一支三百多人馬的騎兵營,實屬不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興許是江南規模最大的騎兵隊……當然,這自然不包括荊州滿城的騎兵。

  一眾騎兵沿著被車輪碾壓的早不成形的夯土官道,朝著武昌一路奔襲,騎兵隊的速度並不快,但是對於昨夜離開武昌縣的騎兵隊來說,不過百三十余裡路,卻也只剩下不過二十餘裡,在距離武昌府城尚還有不足三十裡的時候,作為騎兵營營長的趙鳳國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跳下馬來,解下馬鞍,讓軍馬作最後的休整。

  雖說趙鳳國並不是騎兵出身,可作為河南人的他卻是當過土匪做過馬賊,對馬性極為瞭解不說,更清楚如何用馬,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以“外人”的身份,成為大帥直屬騎兵營的營長。

  不過,之所以用會用他,倒還有另一個原因——于王孚的軍中,他只是一個馬夫,沒錯,僅僅只是一個少了兩根手指頭的,沒有多大用處的馬夫。可也就是這個瞧著不起眼的馬夫,有著其它人難以企及的馬術。

  “弟兄們按按馬腿,給馬活活血,別忘記再喂上幾口豆子……”

  對於自幼就給頭目牽馬,長大後更是成了馬賊的趙鳳國來說,他深知,越是要用馬,越是要在之前把馬伺候好,不把馬伺候好,到時候馬就會“伺候”你,那一“伺候”沒准也就把命丟了。

  在趙鳳國從喂著馬豆子的時候,那邊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名騎兵一前一後的騎馬賓士過來,那是先前派出的斥候,馬背上的騎兵幾乎是沖到營長面前,方才猛的一勒戰馬,在馬身停下的瞬間,他便利索的跳下馬來。

  “營長,瞧著武昌了,那地方現在城門大開了,守城的兵馬,一部分在城外,一部分在城內……”

  跳下馬的王老六,一邊說,一邊拿幾塊破磚碎頭擺在地上,雖說只是在隨營學校培訓了十天,可卻也知道如何擺設“沙盤”,雖說那沙盤是簡易的,但卻也能比劃個差不多。

  一塊磚代表的著武昌城,而那的幾塊碎石則代表著清軍的兵營,至於那大開的城門,則用幾塊泥巴臨時充當了一下,蹲在那沙盤邊,就是趙鳳國盤算著的時候,卻聽著王老六在那說道。

  “營長,我瞧著那地方城門大開的模樣,要不然,咱們直接攻進去得了!”

  直接攻進去?

  王老六的建議讓趙鳳國驚訝的抬起頭來,不待他說話,一連長鄧明紹眉頭猛的一挑,用看傻子的眼光打了一眼王老六。

  “我說老六,你小子沒瘋吧,咱們可就三百多號人,那城裡城外,可是有一萬多人馬……”

  嘴上的話這麼說,可他卻知道這王老六可不是個笨人,要不然也不會成為搜索排的排長,成為這全營突前的前哨。

  “到時候一哄而上,咬也把你給咬死了……”

  “哎,鄧大連長,瞧你說的,咋個叫瘋……”

  從腰間取過煙袋,王老六裹了一袋煙吸了起來。

  “咱們是只有三百多人不假,可別忘了,那不一樣啊,這……嗯,大帥在學堂上不是說過嘛,一夫拼命,萬夫難敵,別的不說,就憑這……”

  猛的朝著腰間的轉輪手槍拍了拍。

  “一萬多又怎麼了?也不過就是多打上幾輪槍的事!”

  轉輪手槍!

  這是騎兵營最大的憑仗,如果說“太平洋號”到達為黃州義軍帶來了數千支長槍,讓義軍一舉半火器化,那對騎兵來說,其隨船帶來的兩百余支轉輪手槍——那是為了以防萬一,特意超量攜帶的武器,若是通過江甯時需要拼命的話,幾十名水手可以不停的用轉輪手槍射擊逼近的太平軍——這是劉逸軒的建議,畢竟在漢口時,他曾見過太平軍的“水師”,不過就是一群乘舢板船夫罷了,對付蜂擁而上的舢板,可以連續射擊的手槍,甚至比火炮更有用。

  雖說最終所有的準備都沒用上,但這些轉輪手槍卻是成了朱宜鋒的殺手鐧——兩百六十支轉輪手槍全都被集中在一起,被交給了騎兵使用,在過去的半個月裡,這些騎手一面學習著如何在馬背上使用馬刀,而另一方面,則是不斷的學習著使用轉輪手槍。

  儘管騎兵連近有四百人馬,可卻只有合格的騎手——在奔跑中能準確擊五個靶子的騎兵,才能成為火槍騎手。

  “那一萬多人,至多也就是十輪槍的事,就那群傢伙,別說十輪槍,能撐得住一輪槍,我王字倒過來寫……”

  “王字倒過來寫,也還是個王字!你識字嘛!”

  “就你識字,寫個鄧字都能少一堅的傢伙,還有臉說識字……”

  反諷一聲,王老六眼巴巴瞧著營長。

  “營長,這可是奪城的首功!要是咱們拿下了武昌城,到時候,咱們騎兵營可就在義軍裡頭橫著走了……”

  王老六的話讓趙鳳國也跟著抽起了煙袋來,這果子太甜,也太誘人了,瞧著那磚石構成的“武昌”,就像脫光了的大閨女似的,正向他飄著媚眼。

  “營長,其實吧,這攻城確實有那麼點冒險,若是不成,咱弟兄們可就全都陷進去了……”

  二連長宋君木的眼眯成了條細縫,盯著地上的“沙盤”,用手撥了下一旁的石子。

  “老六,這是清軍的城外大營?”

  “沒錯!”

  王老六連忙點點頭。

  “擱城東,裡頭差不多駐了六千人左右,離城也就是裡把地的功夫,要是出事,撤到城裡也就是幾袋煙的功夫……”

  “裡把地啊……”

  他用馬刀的撥著石子,慢慢的抬起頭來,瞧著營長說道。

  “依我說,咱們要不就把這個大營給攪了,到時候兵分兩路,一路攻營,一路等待機會,有機會,咱們就隨潰兵一同攻進去,攆著他們去攻城,要是不成,這六千人攪散個三四千,那也是大功一件!”

  相比于鄧明紹的保守,王老六的激進,宋君木的建議的反倒是更穩妥一些。

  “嗯,趁他們沒反應過來,狠狠的咬上一口,要是有機會,就玩大點,木頭,你小子行啊,這腦袋殼裡裝的都主意!”

  讚賞之余趙鳳國立即命令了下去。

  “命令弟兄們再休整半個鐘頭,今個咱爺們要鬧鬧這武昌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1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奪城

  “啊……”

  許是昨天沒睡好的關係,在大營外頭站的趙遠揉著眼睛,打著阿欠,懷裡抱著根歪杆的紅纓槍,臉上全是一副困容。

  “我說,遠子,昨個晚上你輸多少?咋人一點精氣都沒有?”

  “別提了,半吊錢都沒打住……”

  擱在大營外,雖說是在守著營門,可趙遠卻沒有任何守營的自覺,實際上,對於好不容易才逃出粵匪虎口的他來說,這被官府拉了丁,本身也就是一個應付著的差事,在他看來這粵匪既然順江去了江寧,那這湖北地界上,還會有誰那麼不開眼來打被燒搶一空的武昌府。

  這地方要糧沒糧、要錢沒錢,甚至就連人都沒有,落在誰身上,那都是包袱,讀過幾年書的趙遠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的,也就只是純把這份差事當成了應付,其實這大營裡的小六千號人馬里,又有多少人不是在應付了事,就是中軍的那一營楚勇,成日裡不也是喝酒賭錢,虧得這武昌城空了,要不這些個丘八不定又會禍害寡婦姑娘的。

  丘八……心底方才冒出這個詞兒,趙遠才意識到,自己可不也是穿著號衣的丘八嘛。

  “狗……日的,不能再賭了,回頭得存幾個月的軍餉,送出去,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個丁勇的身份給除了……哎,實在是有辱私文啊!”

  嘴上念叨著有辱私文,可趙遠顯然忽視了自己二十八歲還未考過童生試的現實,可對於這兵,他卻依然有種心理上的優越感。

  就這麼半靠著木制的柵欄,半眯著眼睛打著瞌睡的趙遠,一邊尋思著將來如何去了這丁勇的募,一邊又尋思著回家後如何苦讀以考取功名,隱隱的,在那夢中,他似乎夢到了中了狀元,胯馬遊街的一幕來。

  那萬馬奔騰……不對,那,那有那麼多狀元,萬馬奔騰,不應該是萬民歡……咦,這是馬蹄聲?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趙遠便瞧見前方的街上,在那盡是焚城後的斷垣殘壁間,一陣馬隊正朝著大營的方向奔來。

  這是打那來的?

  莫不成是從荊州過來的馬隊?

  心下疑惑的功夫,那馬隊已經由遠而近沖了過來,還不等他看清馬背上人,在馬近時,他便看到馬背上的右手一揚。

  “叭!”

  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這有些沉悶的槍聲,似乎並不怎麼起眼,那原本還同趙遠扯著的劉小三,胸前頓時湧出一團血來。

  “哎喲,我的個娘……”

  趙遠幾乎是本能的丟掉紅纓槍,朝著附近的斷垣殘壁跑去,那裡還顧得急其它。

  “我的娘來……”

  大營內,原本在冬日的暖陽下被曬的渾身發懶的兵勇,聽著震耳欲聾的馬蹄傳來時,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邊便看到一陣棗紅色、黑色、青栗色的影子從營門外沖了進來,那些沖進大營內的馬隊,一通連踩帶踏,全不顧營內兵勇的死活。

  縱是有一些勇丁在營官、哨官的吆喝下,好不容易操起紅櫻槍,那邊的馬隊卻又是一通亂打,槍聲和著馬蹄聲在大營中迴響著,那些試圖用紅纓槍或者大刀格擋的兵勇,更是在第一時間被亂槍打倒在地。

  “叭……”

  甩手一槍打翻一個清軍的同時,意識到手槍已經打空的鄧明紹立即從馬鞍邊抽出騎刀來,這騎刀並不是尋常的腰刀或者柳葉刀,而是黃州的鐵匠按照大帥提供的刀樣,打制出來的西洋式樣的馬刀,又細又長的馬刀在馬背上輪起來,比腰刀更舒服。

  “殺……”

  嗓子裡喊著殺,身體壓著馬脖前向探著身,眼睛盯著前方清軍的鄧明紹手起刀落,借著戰馬的衝擊,輕輕一帶,便砍翻了一個人,這就是騎兵用刀的不同之處,完全不需要發力,手臂的作用就是緊緊的握著馬刀,以防其脫落,至於砍殺——全都交給了速度,交給了戰馬。

  在劈砍中,手臂與馬刀連成了一體,在跳過地上的屍體的瞬間,他又砍掉了一人的腦袋,就像是在訓練場上用刀砍下草人一樣,實際上,比砍草人更簡單。

  實際上,在這一群騎兵沖進大營後,就像是下山的猛虎似的,一下便沖進了羊群之中,莫說是尋常的兵勇,便是一些官佐,也是在聽著馬蹄聲、槍聲的瞬間,慌不擇路的轉身而逃,逃生,這幾乎是人的本能。

  正時午時,在這門外的上演了驚人的一幕——數千驚恐萬狀的勇丁被百多騎騎兵驅趕著,往武昌城內奔逃著,人馬奔逃中,地上的焚塵再一次被揚起,黑色的焚塵籠罩了人們的視線,以至於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馬沖了過來。

  “逃啊……粵賊殺過來了……”

  幾乎是一種本能,被焚城、被裹脅的恐懼在這些幾天前還是普通百姓的兵勇身上盡顯無疑,此時他們那裡還有勇氣抵抗,所思所想的只有一個念頭,逃……往城裡逃,逃進了城裡頭。

  “粵、粵匪打來了……”

  在數以千計的丁勇往著城門處逃去的時候,城牆上的丁大勇這會已經嚇的渾身顫抖起來,粵匪打了來了……就在不知是誰打起號炮的功夫,眼尖心活的丁大勇已經把紅纓槍一丟,人便麻利的朝著城下跑了過去。

  有人帶了頭,自然會有人跟著幹,那城牆上的本身就是被強募來的丁勇,那裡會去死守,瞧著有人帶頭逃了,無不是紛紛丟下手中的纓槍腰刀,往城下逃去,他們大都是武昌本地人,心知只要下了城,往那些斷垣殘壁間一藏,任他粵匪也好、官軍也罷,都與他們無關了,只要能活命就成。

  城頭上的號炮響了兩聲便停了下來,瞧見城上有任何動靜,那城下的幾千丁勇拼命往城裡逃著,趙鳳國那裡還不知道機會來了,率領著兩個連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的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抽出馬刀。

  “弟兄們,跟老子沖……”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便用刀背猛的抽打馬身,策馬往沖去,後面的騎兵無不是喝吼著抽打馬身,隨著營長往城內沖去。雖不過幾百騎,可一時間,卻又造成萬馬奔騰的衝擊感。

  雖說這武昌內外盡數被焚,可那路卻依是青石路,馬蹄鐵踩踏著青石板發出的“噠噠”聲極是驚人,千蹄踩踏之下,居然生出萬馬奔騰方才有的震耳欲聾之感,那轟隆的馬蹄聲甚至似雷鳴一般,蓋過了城牆上的號炮聲,似雷鳴般的往城內沖去……

  “殺!殺!殺!”

  數百騎兵的吼叫聲,在那塵土飛揚中只顯得甚至是駭人,但是其吼聲遠不比千蹄奔跑時產生的轟鳴更讓人震悍,此時,整個武昌府似乎都隨著馬蹄而震動起來。

  似一道旋風奔跑的騎兵隊,在道路上卷起一陣旋風——將路邊建築的焚塵卷起,在一片塵土飛揚中,區區數百騎兵卻造出了千軍萬馬的錯覺,瞧在人們的眼中,更是加劇的人們心中的恐懼,於那些好不容易逃出虎口的兵勇看來,更是慶倖著自己逃的急時。

  對於躲入路邊斷垣殘壁中的許大勇來說,他隱約的隔著塵煙只看到那些騎兵在進攻時多舉著大小紅色黑色黃色的旗幟衝鋒。和著飛揚的塵土看去時居然有如烏雲蔽日一般,待到漸近的時候,他只看到馬背上一個個藍影兒在那裡吆喝著,在塵土飛揚中,槍聲更是不時的響起,若是前方有人不開槍擋了道兒,一通炸雷似的槍響之後,那頓時就會倒下一片人來。

  “我的個娘來……”

  嘴唇嚇的顫抖著,丁大勇那裡還敢再看下去,他只是匆忙的脫掉身上號衣,尋了個角落藏起來,只聽著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瞧著那馬隊如洶湧江浪似的沖進這武昌城,他就知道,這武昌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1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投名狀

  馬蹄聲!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傳來的時候,江忠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那被騎兵追砍的勇丁,瞧著他們甚至連揮刀的勇氣都沒有,他甚至懷疑這,還是不是他帶出的楚勇。

  這還是那支悍不過楚勇的“江家軍”嗎?

  沒錯!

  逃在最前方的正是楚勇,雖說同樣穿著“勇”字號衣,可楚勇胸前的“勇字”卻是楷書,而武昌勇丁胸前的“勇”字卻是隸書所寫。瞧在外人眼裡似乎沒什麼區別,可對於江忠源來說,他卻一眼看分辨出那些人是他的子弟兵。

  而那領頭的分明就是他的族侄,那個在與粵匪打仗時,身中三箭不曾退卻的本家族侄這會卻也逃了。

  “江子良。”

  手中提著腰刀沖出總督衙門的江忠源沖上前去,猛的一腳將其踢倒在地。

  “叔,快逃吧,再不逃,就來不急了……”

  被踢倒的江子良看清楚來的人後,放聲哭喊著。

  “叔,逃吧,快逃吧……”

  “焉能容你亂我軍心!膽小如此,留你何用……”

  不待族侄把話說完,江忠源手起刀落一刀將族侄的腦袋砍掉,隨後他對著親兵嚷吼道。

  “攔住他們,令其反擊,誰敢不從,就地正法!只要守住武昌,賞銀五十兩!”

  若是在平時,那親兵隊的大刀砍去時,再加了重銀相賞,定會讓那些潰兵調過頭去,朝著反方向的賊逆殺去,但今天這刀與銀子卻是沒了用處,非但沒有用,反而激起了勇丁的反彈。

  “他麼的,那些湖南佬就是想逼咱們送死……”

  在出自湖南的楚勇擋住其它人的去路時,立即傳出不滿的嚷嚷聲,那嚷聲頓時挑起了眾人對楚勇的不滿,平素積壓的怒氣這會變成了刀槍相向的撕殺,那大街上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後面趕來的騎兵用馬刀砍殺著近處的敵人,並不斷的用轉輪槍射殺著遠處敵軍。至於擠成一團的楚勇漢勇,同樣互相撕殺起來。

  而與此同時,另一隻馬隊卻從另一個方向沖了過來,堵住了清軍的逃路,一馬當先的宋君木,揮著馬刀沖在最前方,他的嗓子裡迸發出刺破天的吼聲,在他的身後又是一陣震天的怒吼聲。“殺……”

  揮著馬刀沖了過來的騎兵,全不顧面前的逃兵,他們只是策馬前沖著,並不斷的揚起馬刀劈砍著阻擋他們前進的逃兵,那些好不容易眼前就要逃出“虎口”的楚勇、團丁,看著這沖來的騎兵,就準備逃往路邊的街巷時,馬背上的騎兵,卻是從腰間取過轉輪手槍,朝著他們接連扣著扳機。

  遠了用槍打、近了用刀砍,正是這種遠打近殺,讓那些楚勇團丁喪了膽,以至於全沒有勇氣抵擋這些虎狼般的騎兵,如虎入羊群的騎兵沖過總督衙門前的大街後,立即不顧一切的劈砍起來,因為逃兵太多的關係,以至於到最後,宋君木居然感覺自己的手臂累的幾乎抬起來。

  在馬蹄聲和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傳來的時候,江忠源終於看清楚了沖來的騎兵,那些騎在劣馬上的騎兵穿著打扮絕不是粵匪,他們的手中拿的是細長的窄刀劈砍,而且那短銃似乎還能連打,從其沖過過不過是幾息的功夫,那街上的潰兵就像是白菜似的被其砍翻在地,到處都是慘叫聲和求饒聲。

  完了……

  江忠源幾乎是失魂落魄的瞧著眼前的這一幕,就在盞茶的功夫前,他還曾試圖領兵進剿黃州之匪,而現在,全都完了。

  武昌完了!

  江家也完了!

  深知官場險惡的江忠源明白,這武昌一丟,莫說是他江忠源,就是身為湖廣總督的張亮基恐怕也難逃其責。

  “大人,總督大人逃了!”

  就在這時,親兵的話聲讓江忠源紛亂的心神恢復過來。

  總督大人逃了!

  雖說那話聲不大,但卻傳到了許多人耳中,這一聲總督大人逃了,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終於壓垮所有人最後一絲勇氣,那些原本還試圖抵抗的人們,這會也加入了潰敗的一行列。

  瞧著眼前的這一幕,心知已經無力回天的江忠源整個人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在瞧見那越來越近的敵騎,他沖著北方突然放聲大吼一聲。

  “皇上,此戰非是臣無能,愧對皇上啊……”

  說罷,江忠源便將手中的腰刀往脖間一橫,手拉臂拖間,血從脖頸噴湧而出……

  兩個方向的夾擊,讓那微弱的幾乎不值一提的抵抗在騎兵們的攻擊以及潰兵的衝擊下,頓時瓦解了,揮著大刀指揮丁勇作為的官佐的腦袋已經被砍飛了。

  “繳槍不殺!”

  “繳槍不殺……”

  在騎兵的喝吼下,那些潰軍扔下手中的刀槍,跪在地上,驚恐的看著這些騎在馬上的粵匪。

  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這些粵匪說的不是廣東話,而是湖北話。

  也許是殺人殺紅了眼,這會馬背上的那些渾身帶著血污的騎兵們臉上仍然帶著濃濃的殺意,就在其中一些人尚未來得急跪下時,一個騎兵二話沒說,就直接在策馬前向踏了兩步,那手中的軍刀揚起落下的瞬間,一個丁勇“啊”了一聲,便捂著喉嚨倒了下去,大股的血自那人的脖頸間向外噴湧著。

  這一幕只駭人所有人無不是渾身一顫,還未跪下的人無不是急匆匆的跪下去,甚至就連同那些跪下的人,這會也是跪伏著,生怕那刀會落在自己的身上。而又有幾人揮著馬刀,作勢就要大開殺戒了。

  不過在動手之前,他們看著官長,似乎是在等待著殺敵的命令。提著滴血的馬刀,宋君木冷眼瞧著地上跪伏著的勇丁,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像是殺小雞似的把這些人全都殺了,即便是他,這會心裡也只剩下那股嗜殺之氣。

  “江忠源死了……”

  就在這裡,突然的一聲喊聲,從遠方傳了過來。

  江忠源死了!

  這一聲喊,倒是讓原本沉浸於嗜殺中的宋君木頓時回過神來,想到先前的癔症,更是讓他的心底一顫,瞧著身邊的一個個雙眼通紅的弟兄們,他連忙大吼一聲。

  “張亮基在那?”

  是的,張亮基在那?

  既然江忠源死了,那湖廣總督在那?

  張亮基逃了!

  可他並沒有逃遠,實際上在幾十名親兵的護送下,張亮基甚至都未急逃出城,就被一群武昌本地的勇丁給擒住了,然後被五花大綁的綁到了趙鳳國的面前。

  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對於那些潰兵來說,穿著一身官服的張亮基就是張森等人眼中的富貴,至少,拿了這個大官之後,那些粵匪斷不會再為難他們,再不濟,即便是將來再次被裹脅進了營,也能混個卒長之類的頭目,也省得像現在這般,任人欺淩。

  對於一眾“反正”的勇丁,趙鳳國自然要好言安慰一番,而這時,對於趙鳳國來說,他擔心的問題倒不是先前能不能奪下城,反倒是變成了另一個問題——就憑他們不到四百號騎兵,如何彈壓這城內的數千清軍,先前是打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可若是這些清軍回過神來,發現他們人這麼少,臨時再反水的話……

  “大人可是擔心這些湘勇反水?”

  身上還穿著勇字號衣的張森瞧著眼前這位大人變幻的臉色,瞧著這街上的一二百騎,他立即意識對方在擔心什麼,於是輕聲說道。

  “若是大人擔心,不妨……”

  右手往下一壓,張森冷言說道。

  “讓弟兄們一人一刀殺了這些湘勇!既算是我等的投名狀,又能威懾城內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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