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16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4

第一百三十章 阻斷

  人這一輩子,誰都不曾料到自己會走到那一步,總是有太多的偶然會改變人的命運。

  至少,對於陳端來說,當初義軍進城的時候,對那些所謂的義軍滿腹不滿的他從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進義軍大帥的幕府。

  可現在,他卻是這武昌大漢都督府政事部中的一員,其實這倒也不怪,誰那政事部主吏林治平是他的知交好友,當初在黃州的時候,其就曾力邀他入幕,只不屢次三番為他所拒,直到其奪取武昌後,他才受邀入幕。

  這倒也不是說陳端覺得如今事成,而是因為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看到這義軍與粵匪確實有不同之處,論其軍紀嚴明,即是官軍亦也是拍馬難及。加之其亦非如流寇一般,四處劫掠,而是每奪一地,便設官府、徵稅賦,在他看來,這便是奪天下的前兆。

  人總是現實的,幾乎是在大漢都督府開武昌設府,再次收到好友的信後,陳端便別妻攜子到了武昌入了督府。至於這大漢都督府是大帥奇兵奪取武昌後設立,自然的總攬湖北一切大權,下設軍令、軍務、參謀、政事四部,雖說瞧著這設置新奇,可于陳端看來,這四部還是有那麼些“草創”之感,更重要的是其重軍輕民。

  最近幾天,陳端成日所尋思著的,便是如何調整這都督府的設置,從而令其能夠更便捷的統轄一省之地,以便將來作長久打算,即然已經投身其中,他自然甘願為其所驅使。

  “只是不知道大都督什麼時候有時間?”

  又一次,陳端把視線投向大都督辦公的廳堂,那裡曾是湖廣總督的公堂所在,這會那公堂雖是門堂敞開,但在門外丈遠之處,數名衛兵荷槍而立,阻絕了他人的探聽。

  “……荊州的八旗兵,有什麼消息?”

  抬眼看著面前的張森,朱宜鋒有些關切的問道,整個湖北,兵最多的地方就是荊州,荊州滿城內足足有近萬八旗兵,現在安陸既然已經拿了下來,這大半個湖北也就盡落自己之手,這荊州那邊不能還沒有任何動靜。

  “回大都督,荊州那邊除了募勇五千以為守城之外,滿城除去接連閉城,倒也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張森的回答,讓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皺,在督府的體系之中,張森是某種程度上的外人,而這個外人之所以能夠進入朱宜鋒的眼中,全是因為他在武昌的那個建議——令漢勇殺楚勇湘勇。

  那一天,也就是在張森的建議下,近四千楚勇湘勇被斬殺於城外,直到現在,朱宜鋒都記得的進城時看到的四千腦袋瓜子——辮子倒系著掛於城牆上。那種震撼遠非砍幾個腦袋所能相比,即便是到現在,偶爾的他也會想到那令人驚悸的一幕——數千個腦袋瓜子就那麼吊著辮子被吊在城牆上,甚至就連那城牆上,都能看到些許血污。

  一開始的時候,朱宜鋒曾想過一刀砍了張森的腦袋,把他和那四千個腦袋一般都系在城牆上。

  可卻正像林治平所說的一般,若沒有這四千個腦袋,騎兵營又豈能憑著數百人控制武昌,再則,有了這血淋淋的幾千個人頭,將來辦起事來,自然也就順當的多。就是憑著這四千個腦袋,漢陽、漢口兩地主動開了城,甚至就連德安府,亦是如此。倒不是說他們是為義軍的“嗜殺”所嚇,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看到了負隅頑抗的代價。

  至於各地的士紳,也是紛紛主動的配合著,正如當初配合“官府”一般,那幾千個腦袋,讓人們看到了頑抗的下場,要勢不及的情況下,對於他們而言,好好的配合,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或許朱宜鋒可以留張森一條性命,但卻不可能把這個“殺神”放歸軍中,若不然,誰知道將來會給自己若出什麼亂子來,可要把這個心狠手辣之人放在什麼地方?

  最終,朱宜鋒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讓他從事情報工作,也許這種職業更適當像他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還別說,這也算是歪打正著,這個十年寒窗未曾考中秀才,卻又憑著讀書識字的優勢,常年於碼頭上混跡的傢伙,幹起情報來倒也是頗有天賦,不過只是兩個月的功夫,便借著地方上的水陸碼頭,建起了一個連貫湖北的情報網,這倒也讓朱宜鋒刮目相看,當然,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佔據著長江中游的他並沒有切斷航路的打算,如此一來,隨著船運的恢復,居中之下,借助船幫之力,張森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建起了為督府所用的情報網。

  “那北邊滿清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回都督,清廷已經委任湖南的曾國藩徵募十營湘勇,並率其進入嶽州,另自貴州等地調勇練,以阻擋我軍進入湖南……”

  曾國藩!

  聽到這個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去了岳州,朱宜鋒的神情頓時為之一肅,或許對於其它人來說,曾國藩只是一個書生,頂多也就是曾經的禮部侍郎,一省團練的總辦,可對於瞭解歷史的朱宜鋒而言,他卻深知此人的厲害之處。

  這位所謂的“中興之臣”幾乎是力挽狂瀾,挽滿清於危亡,正是其剿滅了太平軍,但是現在,他沒有對上太平軍,反倒是在嶽州與自己扛上了。

  難道這就是歷史的改變?

  心底這般尋思著,朱宜鋒便走到了地圖邊,若是說這間公堂與過去最大的不同是什麼?恐怕就是牆上張貼的幾幅地圖,除去幾張英文的長江流域的地圖之外,還有兩份湖廣的地圖,這是滿清繪製的,雖說不標準,可卻也勉強可用。

  “黃州、武昌、漢陽、德安、安陸……”

  看著地圖上的五府,這五府幾乎佔據了半個湖北,同樣也是湖北最富庶之地,現在都已經盡數為自己所控制,而清廷控制著什麼地方?

  “襄陽府、勳陽府、宜昌府、施南府、荊州府、荊門州……”

  先於那並不標準的地圖上記下各地之後,朱宜鋒又轉向另一份英文地圖,儘管那份地圖最遠處只到宜昌,且只繪計沿江航路,但他依然能從地圖上看出嶽州的擱置,其恰好位於長江畔,切斷了逆江而上進入荊州的道路。

  “嶽州、九江……”

  這兩處分別部署了湖南以及江西團練,兩地互相配合,恰好切斷了自己順江擴張的可能,不過九江那邊不足為懼,畢竟已經完全為太平軍所糜爛。唯一讓人擔心的是嶽州。

  “誰說滿清官府中盡是庸才……”

  盯視著地圖,朱宜鋒暗自思索道。

  “十營兵,也就是五千,進攻不足,防守有餘,也就是說,短期內,不需要考慮湘勇的威脅……”

  “大都督,這湘勇,畢竟是湘勇,曾氏畢竟是湖南團練總辦,若是沒有清廷旨意,其勢必不能領兵出湘,以卑職看來,嶽州湘勇,不足為懼……”

  朱宜鋒皺皺眉頭,而後搖搖頭說道。

  “你不懂,對咱們來說,嶽州的這五千湘勇,就是一著殺招。”

  “這當真是招妙棋啊!”

  張森或許不懂,但是林治平在看到地圖之後,立即連聲讚歎道。

  “大人,你看這地圖!湖北多江川,除了施南府不通航路,其它各府或是沿江,或是沿河,只要舟船充足,我軍據以武昌,向北可以沿漢江,奪以襄陽、勳陽,進逼陝西興安府,向西,或沿長江取荊州、奪宜昌,兵逼四川,若論用兵,當數這一路最為險難,與它地團勇或降或散不同,如若我軍攻城,荊州近萬滿兵勢必死守,而曾國藩往嶽州一駐,便陷我軍於兩難之地!”

  林治平的感歎讓朱宜鋒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可不是,若是我棄江河之利,以安陸出擊奪以荊州,以荊州萬五守軍,勢必需要動員兩萬以上兵力,再考慮到後勤等問題,到時候,咱們的三萬義軍,十之七八都要用於荊州,到時後方自然為之空虛,到時候若是曾國藩像太平軍一般,來個順江而下……”

  到時候,那可不是得不償失那麼簡單了,自己甚至可能會成為喪家之犬,至於這剛奪的五府之地,恐怕也會瞬間變幻城頭大王旗。

  或許曾國藩現在沒有那個能力“偷襲”自己,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要是冒這個險,自己又該怎麼辦?更何況這人是名,樹是影,在曾國藩這個人的面前,朱宜鋒可以絲毫不敢托大。

  “大都督,那現在怎麼辦?”

  大都督的憂慮,讓張森不禁的認真看幾眼地圖,他還真沒想到那麼多,細想想確實有這種可能。

  “怎麼辦……”

  盯著地圖,朱宜鋒緩聲吐出兩字來!

  “練兵!”

  這恐怕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既然他們堵住了自己的擴張之路,那自己正好抓住時間練兵。

  “當務之急就是練兵,既然他們不給咱們機會打,那咱們就先把兵練好!只要練好了咱們的兵,這天下,還不任我取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4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義軍之變

  “只要練好了咱們的兵,這天下,還不任我取之!”

  這句話不過只用了幾天的功夫,便傳遍了整個義軍,對於義軍十一個團的團長們而言,大都督的話讓他們每個心情激蕩之餘,更是鉚足了勁的,加倍操練起士兵來。

  在他們看來,這句話無疑就是大都督的雄心壯志,對於這些身家性命已經完全同義軍捆綁在一起的團營長們來說,如果將來大都督能奪了天下,那麼他們一個個的無疑都將是從龍之臣,到時候榮華富貴又豈會少了他們的。

  可奪天下要怎麼辦?

  就像大都督說的那樣——練兵!把兵練好,才能奪天下!

  每日操練!

  對於1853年的中國行伍來說,是極為新鮮的,畢竟縱是像八旗那樣的“世襲兵”,頂多也就是隔三差點的點卯,至於操練,更不過只是偶爾為之,至於綠營兵,一月之中更是難得操練三四日,甚至只須交上幾百文免操錢,便能繼續做他們的買賣,以養家糊口。

  總之八旗也好,綠營也罷,操練對於他們來說是甚至連浮於表面都不曾浮於,而是幾乎不作操練,打仗全憑著一時的血勇。

  但是對於佔據著半個湖北的大漢義軍來說,這操練卻是每日必不可少的課目,白天有白天的操練,甚至到了晚上,亦會有夜操。兵丁官佐每天睜開眼睛,便需要跑上十幾裡地“活活筋骨”。然後等待他們的便是一天的操練,那操練倒也不是其他,除了體能訓練之外,便是極為枯燥的佇列。

  無論是火槍兵也好,纓槍兵也罷,都是如此。

  總之一天的操練下來,總會讓這些“丘八們”再也沒有絲毫精力惹是生非,一個個的無不是躺下便會蒙頭大睡,那裡還有絲毫精力出營。不過,也正因如此,倒也使得義軍的軍聲一直頗佳,且不過軍律森嚴,便是現在讓他們出營,他們怕也沒有那個精力惹是生非。自然也訪也就贏得了百姓的稱讚。

  但這比平時更多的訓練,一方面耗盡兵丁精力的同時,卻也把一些原本以輕鬆吃餉的兵丁逼得當了逃兵。不過只是幾日的功夫,這不過只有萬人的武昌大營裡,便有近兩百人當了逃兵,在某種程度上,這卻遠超過眾人的意料。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這義軍的有厚餉養著,按道理來說是不應該會有逃兵,可偏偏不僅有逃兵,而且還逃了不少人!

  “算算比例,可是有2%的人當了逃兵,平時尚是如此,若是戰時,還不逃個兩三成!”

  若只是三四十人,或許朱宜鋒會不在意,可現在2%的人當了逃兵,卻讓他不得不認真對待此事,即便是當初在黃州的時候,逃兵也沒有這麼多。

  “大都督,逃的也就是些新兵,老兵大都在營裡頭,再說,這過幾日安陸那邊就會過來幾千新兵,逃個幾百人,又有啥大不了的!”

  包括王孚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逃兵大規模出現的嚴重性,但對這個問題,朱宜鋒卻有清醒的認識。

  “沒什麼大不了的?”

  眉頭猛然緊蹙,朱宜鋒冷聲說道。

  “現在能逃出兩百來,將來在戰場上,就能逃出幾千人,若是現在不把這逃兵的苗頭給刹住,將來在戰場上,他們逃習慣了怎麼辦?”

  這……眾人一聽,無不是面色一緊,可不是嘛,若是打仗的時候,出來幾千逃兵,那仗還用打嗎?到時候大家的腦袋可不就被這些人一逃給逃沒了!

  在眾人面面相覷時,朱宜鋒看著李子淵、林治平、王孚等人問道。

  “好了,現在問題出來,大家覺得該怎麼辦?”

  “大都督,立即通令各地官府,發現逃兵,一率緝拿,緝拿後,一率于營內當眾問斬!”

  這是最尋常的做法,完全沒有任何新意。

  “這個辦法治標不治本!”

  李子淵搖搖頭。

  “現在抓住逃兵又不是說不砍腦袋,可該逃還是逃!”

  “那,那便減少訓練,畢竟……”

  “訓練不能減少,你不把他們的精力耗盡,他們就會把精力用在其它地方!”

  不等崔老六把話說完,朱宜鋒便立即出言打斷他的話,近代化軍隊之所以犯罪極為,除了嚴明的軍紀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其通過訓練耗盡了士兵的體力,從而導致其根本沒有精力出營犯罪。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著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林治平開口說道。

  “會不會和兵有關係,若是咱們招的都是良家子呢?”

  良家子!

  林治平的建議,讓朱宜鋒的眼前一亮,他立即想到了幾十年後,那支新建陸軍徵兵的不同之處,當然更重要的是後世的徵兵辦法。

  “裕達,你這個建議好!對,就是良家子!”

  讚賞的看了林治平一眼,朱宜鋒看著眾人說道:

  “咱們現在的募兵,只問其身體是否健壯,而不問其出身,可以說是車轎、擔役、流氓、乞丐皆相率投營,這種人建設不足,破壞有餘,若非是軍紀約束,恐怕早不知若出了多少亂子……”

  當然,更重要的是武昌城上掛著的幾千人頭的威懾,非但威懾著他們,同樣也威懾著自己人!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他拿著銀子一逃,咱們除了知道他是在那個府應的募,其它的一概無從知曉,這一點必須要改……嗯,我看可以這想……”

  半閉著眼睛,思索著晚清新建陸軍的募兵辦法以及後世徵兵辦法,朱宜鋒緩聲說道。

  “我看以後募兵可以明確規定一個辦法,就是州縣應查明各村莊戶口,責令莊長、首事、地保公舉數人當兵,必須確系土著,均有家屬,系潰勇、遊民不得舉充;嗯,還有,還要儘快把義軍的律令制定出來,嚴禁擾民害民;兵丁若是潛逃,必須嚴密查拿,一個月仍無下落,追究家屬的責任。如此一來,軍中自然可以杜絕潰勇、遊民的進入,若有人生出逃心時,亦會有所顧慮……”

  話聲微微一頓,尋思著後世的一些辦法,朱宜鋒又繼續說道。

  “還有就是這軍餉發放,我看得把這軍餉多少一率公開出來,以後募兵直接選撥人員赴該兵廠原籍發放。先期頒發告示,告知各該家屬持著當兵的執據親自領取軍餉,如此一來,既可令士兵無後顧之憂,又可令其袋中無銀,不至積銀逃脫……”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派員前往地方發放軍餉,並不是一月一發,可以是兩月一發,也可以是三月一發,如此一來亦可以省下一大筆銀子。就像後世拖欠農民工工資一般,只是“拖欠”數月罷了,或者說數月發放一次。

  “大都督的這個辦法好,若是我義軍兵丁皆是本地良家子弟,大都督又何愁不得本地百姓擁戴!”

  “可不是,大帥,若是如此,這隊伍自然也比現在更容易管教!”

  有人開了頭,這邊頓時便是一陣馬屁聲,不過那一陣馬屁倒是沒有讓朱宜鋒飄然,而是看著眾人說道。

  “好了,你們也別拍這些馬屁,今個既然說到了這,咱們就繼續想想,該怎麼完善一下,咱們的軍制,怎麼從根本上避免逃兵!”

  軍制,從黃州時沿著清軍式的營制,再到現在使用團營制,此時,現在唐浩然又一次提及了軍制的問題,在他看來,隨著軍隊的近代化,尤其是以後太平洋號從上海的倉庫中把武器運來之後,伴隨著義軍的火器化,這軍制必須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準確的來說是令其更現代化。

  對於軍制,無論是李子淵也好,林治平也罷,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外行,至於詹姆士頂多也就是告訴唐浩然,這英印軍團的編制,至於為什麼如此編制,也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本著拿來主義,更準確的來說,是為了適應火槍時代的特點,對於英國式的編制直接採用了拿來主義,若是說有什麼變化,恐怕就是增加了班長的職務。

  “希望!”

  到最後看著眾人,朱宜鋒開始說道著軍銜的意義來。

  “這軍銜除了能夠區別出官兵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希望,能夠讓普通的士兵看到晉升的希望,就像一等兵可以晉升成上等兵,上等兵可以晉升為下士,下士晉升中士,這樣的逐級晉升,能夠讓他們看到了希望,這個希望是什麼?當然是於他們的利益息息相關,畢竟每競升一級,這軍餉就會有所提升,而他們怎麼才能獲得晉升?”

  面對大都督的問題,王孚等人連忙說道。

  “自然是和平素訓練有關係,若是平日訓練刻苦,自然可以得到晉升!”

  “還有殺敵,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也能晉升……”

  在眾人言道著軍銜于士兵的好處時,他們同樣也開始憧憬著自身的軍銜來,普通士兵都有希望更何況是他們?

  “確實如此,那大家再想想,除了用軍銜讓兵丁看到希望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5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營新丁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穿著破舊的棉襖,殷億隨著身旁的人們一同唱著這歌,在行軍的路上,他們總會唱著幾首歌,按照長官們的話說,這些都是行軍歌,是告訴弟兄們他們的職責。少時曾開過蒙的他知道,這歌是元末紅巾軍的歌,當年便是洪武皇帝的紅巾軍也是唱著這歌驅逐的蒙元,而現在這義軍唱的也是這歌。

  不對,對於殷億來說,唱這歌的時候,他找不到野史中記載著的血脈脹膨,為什麼來投軍,不過只是為了四兩銀子的軍餉,他本就只是一個從安徽到湖北做生意的小商人,誰曾想遭了兵災,貨被搶了,人也被官軍拉了勇,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身無分文的他淪為了乞丐,眼瞧在快餓死了,那邊奪下安陸府城的義軍卻豎起了招兵旗。

  為了不至餓死異鄉,他在安陸應了募當了兵,虧得他原本身子骨就比普通人結實,一番考校下來,到也強撐下了,十兩銀子的安家銀到手時,他也曾想過當逃兵,可還沒等他付之於行動,便有幾個逃兵被砍了頭,非但逃兵被砍了頭,其所在的伍,上至伍長下至兵卒,全都因此連座——人人挨了五十軍棍,有幾人更是差點被打死。

  也就是從那天起,他便發現,甚至就連睡覺的時候,不定都有人用眼睛盯著彼此,誰也不想被別人給坑害了,有人當了逃兵,全伍連座,可若是殺了逃兵,不僅無過,反而有功,如此一來,互相監視便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打從那之後,他那裡還敢再生出逃意,他可不想讓自己的腦袋變成四兩賞銀,賞給同伍的其它四人。而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尤其是從安陸到武昌的路上,他便知道了什麼是軍令如山,那如山的軍令下,是被砍掉的腦袋。

  這就是武昌城大營……

  瞧著城外用木欄圈出的大營,再看著營中飄著的大旗,殷億的心底不禁升出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只是尋思著,這船恐怕是上了容易下去難,萬一要是把命給丟了……奶奶的,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只要不餓死便成,想到那幾近餓死的經歷,他的眼中目光一狠,人的情緒也跟著便發生了變化,無非就是吃斷頭糧罷了……

  當兵吃糧,吃糧打仗。這是千百年的道理,可這武昌大營,卻顛覆了他們的意識。

  來到武昌大營的第一頓晚餐豐盛得讓這些面帶菜色的新兵,無不是心花怒發面面相覷,面對著擺在他們眼前長餐桌上的精美的各種平時連想也不敢想的食品,絕大多數剛剛從饑餓的死亡線上掙扎出來的新兵們瞠目結舌,興奮得手足無措,也讓他們大開了眼界。而更為重要的是——一人一個大大碗公,自取自食,多少沒有任何限制,能吃多少吃多少,儘管往肚子裝。

  菜肴像極是地主財主家紅白事時的大鍋菜——蘿蔔燉豬肉、白菜燉豆腐、紅燒魚、豆芽菜,大米飯,那豬肉是大塊大塊,指寬的半個巴掌大的肉片,一勺子下去,至少能吃著三四塊,當然因為近著江邊的關係,那紅燒魚塊都是巴掌大的大塊。

  面對這豐盛的菜食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吃的得來伸脖子打嗝,走路也直不起腰來。縱是做過小生意的殷億也覺得這樣的吃食,實在是太過豐盛了,就是富人家過年,也不過如此吧。

  恐怕吃了這一頓之後,接下來就是陣米飯鹹蘿蔔了吧!不過這樣的葷能敞開肚子可勁吃上一頓,那這一輩子那也就知足了!

  就在眾人等待著第二天的陳米、鹹菜的時候,次日中午的飯食依然讓他們再一次陷入狂熱之中——拳頭大的紅燒肉、孩腳似的魚塊,相比於昨天,這一頓雖說依然是敞開肚子讓他們吃,可卻沒有幾個人再像昨天一樣,吃到直不起腰來,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往後,他們每天的伙食都是如此。

  甚至就在那牆上還貼著食譜。

  當天,像殷億這一幫被弟兄們尊稱為師爺的,識幾個字的人便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剛穿上新軍裝的這些人絕大多數目不識丁,他們都急於把自己從糠篼跳進米籮的這種欣喜心情讓家人分享。

  代人寫家信,便成了識字者應接不暇的緊要事情。殷億自然是來者不拒,幾天的功夫,他幫士兵們寫了幾十封家信——這些信都可以通過官府的郵差寄回去,這是他們當兵的時候,官府許下的。通過寫信,殷億輕而易舉地結交了一些朋友,不過最親近的還是一間屋裡弟兄,緊挨著殷億睡在他上鋪的就是劉六兒,一個來自安陸府京山縣,長得虎頭虎腦的棒小夥子。

  剛過了三天,殷億便聞到了一股異味,雖說這住的是木頭木板拼建的營房,可是那些長官們對這兵營裡的內務要求十分嚴格,這樣的異味居然能在營房裡經久不散,不能不讓他感到好奇。經過一番仔細地偵察,這天午休時他終於確定這股味兒源自于他的上鋪。

  “劉六兒,你怎麼搞的?你那上面一股子酸臭味兒,就一點沒聞到?”

  劉六兒讓他這一嚷,嚇壞了,趕緊探出腦袋說道:

  “殷師爺,讓你遭罪了,我……我是天生的一雙汗腳。”

  鄰鋪的孫達成也氣惱地沖劉六兒吼:

  “知道自己天生一雙汗腳,每晚上就得把臭腳丫子洗乾淨啊。要不,你讓我們這些人還怎麼活?他麼的,趕快到外面去衝衝。”

  滿屋的人也都一片聲責駡起來。

  劉六兒猶豫了一陣,還是乖乖地從床頂爬下來,到外面沖腳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這些從安陸府募來的新兵在城外的大營裡列隊操練,可跟孫達成卻發現,劉六兒走了,那股異味兒依然濃烈如故。他忍不住起來,伸出腦袋去搜尋那股味兒的源頭。他的眼睛盯在了劉六兒後腰間的行軍包上,他打開包,一下子便發現了劉六兒的秘密。那包裡頭,居然藏著十來塊早已發黴發臭的大肉餡包子。

  孫達成立即將包裡的包子全抖落到地上,憤怒地大罵:

  “劉六兒,你他娘的天生就是個賊啊,偷這麼多包子藏起來幹啥!”

  劉六兒聽見罵聲趕緊奔了回來,一見眼前的情景,嚇得哭了起來,沖孫達成說道:

  “孫大哥,對不住……”

  孫達成鼓眼喝道。

  “這麼好的伙食,長官們一天三頓讓你敞開肚皮吃,你他麼的還偷!真他、娘、的賤骨頭,賊性難改!”

  殷億趕緊招呼住孫達成:

  “別嚷別嚷,要驚動了英長官,這事就麻煩了。”

  隨後又問劉六兒。

  “六兒,你這是怎麼回事啊?把包子偷回來又不吃,藏在背包裡漚爛……”

  孫達成更是惱聲吼道:

  “就是啊,你這不是故意和我們大夥兒過不去麼!”

  劉六兒結結巴巴地:

  “我……我……”

  殷億連聲說道:

  “快說,六兒,別急,你對大家說實話。”

  孫達成大聲嚇唬他:

  “不說實話,我他麼的馬上就去向長官報告。”

  “孫大哥,千萬別!”

  六兒被逼得沒法,哭喪著臉說。

  “我說,我說,千萬不要去報告,要是長官把我趕出大營,我就再也不想活了。我家在京山鄉下,六兒活了十八個年頭,打小連就連碎米稀飯也沒敞開肚皮喝過一頓。剛到大營時,見這東西又稀罕又金貴,比紅薯饅好吃多了,就偷偷地帶了些回來藏在背裡頭,心想啊,哪一天得著機會回老家,就帶回去給爹娘和兄弟姐妹們也嘗嘗,開開葷。可,可……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放久了,會有股子怪味……”

  “哈哈哈哈!”

  聽他說明原委,殷億忍不住大笑起來。

  “六兒,六兒,你呀,你真他麼是個傻瓜蛋子!”

  他起來拍拍劉六兒的肩膀。

  “還不快拿去江裡扔了,要讓長官發現,你恐怕就再也吃不上這包子了,你他麼的也就是個豬腦子,你這一個月四兩銀子的餉,想讓爹娘、兄弟吃啥吃不起……瞧你那點出息……”

  嘴裡頭罵著,殷億又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你瞧,咱現在一等兵,一個月四兩銀子,若是升了上等兵,一個月就是四兩五錢,若是升成了下士官,那一個月便是四兩八錢,中士五兩二錢,上士官乖乖,那可就是足夠的六兩紋銀啊!一年就是72兩銀子,即便是一個月扣掉一兩銀子的伙食費,那一年還能剩下60兩來……”

  這不說還不當緊,這般一說,就連殷億自己也跟著傻了眼裡,先前他還真沒算過,這仔細的一算,連他自己都跟著連吞了幾口唾沫來。

  “六,六十兩……真,真有那麼多,那、那個啥上士官,咋、咋當……”

  傻傻的睜著眼,劉六瞧著殷秀才。

  “咋當?”

  殷億也跟著傻眼了,是的,這咋樣才能當上這個什麼上士官兒。倒是孫達成在旁邊撇了個白眼給這兩人。

  “還能咋樣,他麼的,不就是拼命的練,拼命的殺敵,得了長官的賞識,還愁不升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5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淡食之憂

  “二十裡長街八碼頭”言道的是漢水口北岸的漢口,而湖北、江西、四川等省及下江商人、徽商來漢進行貿易的商船,均有停泊的碼頭。漢水兩岸所停泊的船隻常在二萬四五千艘上下,一派繁忙景象,時人曾用“十裡帆檣依市立,萬家燈火徹霄明”的詩句將之喻為“不夜港”。

  隨著水上航運規模的擴大,漢水兩岸港區已不能滿足需要,碼頭始向武昌江岸發展,人們在武昌城北武勝門外塘角,開鑿了一條人工小河,名下新河,用以專泊來自下江的鹽船,“河中所泊鹽船常綿延十餘裡”,場景十分壯觀。

  “日有千人拱手,夜有萬盞明燈!”

  說的便是這新河碼頭,不過這碼頭現在卻不見了昨日的繁華,雖說現如今這江航未斷,可沿江的兵火卻也影響了這武昌碼頭的繁華,饒是偶爾有船來,那泊靠著的也是從黃州、漢陽、安陸、德安等地過來的米船,虧得這湖北是魚米之鄉,加之現在武昌城人不過數萬,倒也不至於有米糧之憂。

  不至於無米糧之憂倒是不假,可偏偏這時候卻又出來了新憂,這不天方破曉,那邊在這新河碼頭處,便早早的擠來了一群城內商販,雖說此時武昌城依是滿目瘡痍,可城市卻在迅速的恢復過來,只要城中有人,自然也就有了買賣,這買賣卻不及過去,無非都是此與人生活息息相關的柴米油鹽之類的買賣。

  而這會商販們之所以會聚到新河碼頭,等得便是官府放鹽。從古至今,柴米油鹽醬醋茶,居家必備的之物,而這些東西裡頭唯有食鹽,至今沒有任何物質能取代。古往今來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人之村百人食鹽,百姓人家又無自產食鹽的能力,所以只能靠買。因此只需掌控鹽的生產、營運和銷售權,稍微調整鹽價即可獲得可觀的利潤。

  也正因如此,這掌握著五府之地的大都督府仍然沿襲舊制,把持著鹽售,不過與過去鹽商運鹽再售不同,現如今這湖北的都是鹽販子運來的私鹽,與過往的打壓不同,現在都督府可是雙手歡迎私鹽販子把鹽販運過來。只不過私鹽販需將鹽悉數交售于大都督府,再有大都督府運往各地發售。看似這種官售是為了獲利,可實際上,這是因為鹽貨不足,畢竟那些鹽販需要經過一路風險才能到達武昌,再說如今兵荒馬亂的,並不是每個鹽販都願意擔負這樣的風險。

  待那些商販們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在鹽行開門擁擠著試圖買鹽時,卻瞧著鹽行掛出了一個牌子來。

  “今日無鹽!”

  又沒鹽了!

  這是第幾天了?

  聽著沒鹽的消息,那些商販們無不是開始抱怨起來。

  “嘿,我就說吧,這個什麼義軍是老鼠的尾巴長不了,別的不說,連個鹽都沒有,到時候不等朝廷的大軍打過來,他們自己個也就沒勁了!”

  “可不是,沒了鹽,人就沒有力氣,沒力氣,便提不動刀把……”

  “行了行了,就你們懂,你們又知道個屁啊!”

  “得了,先別說人家了,眼下沒鹽吃的可是老百姓!”

  “可不就是,等到家裡的那點鹽吃完了,這沒了鹽可咋弄……”

  “咋弄,漲價唄!”

  “你漲,漲價總得有鹽去賣吧!要不漲也是空漲……”

  就在商販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在大都督府內,這會同樣也在討論著鹽。

  “自揚州為太平軍佔據後,兩淮鹽路已經完全斷絕!承攬私商表示,非是他們不願意為大都督效命,實在是航路為太平軍、官軍重重斷絕,鹽貨難運……”

  恭立于大都督的面前,陳端看著大都督,現在太平軍據著江寧、揚州恰好切斷了兩淮鹽路。先前一個月多,各地不至於缺鹽,一來是各地存貨頗豐,二來是偶爾還有鹽販販來私鹽。雖說鹽價略漲,可卻不至於無鹽,但現在,隨著太平軍、清軍切斷江航,這鹽路自然也就斷絕了。

  “何止是鹽貨難運,從鎮江到九江,這一路上清軍、太平軍設了重重關卡,清軍還好,他們船少舟少,不過也就是充個模樣,可太平軍卻大斷航路,非但鹽難運,就連咱們的那些船,雖說打著洋旗,可現在也不予放行……”

  已經轉為艦隊提督的沈明,提及此事便是連聲抱怨著,不過也就僅只是抱怨罷了,螞蟻多了咬死象,雖說現在他的“艦隊”有四艘西洋蒸氣帆船,可那畢竟只是商船,並非是能抵擋三十二磅炮甚至六十四磅炮的軍艦,而相比之下,太平軍雖說只有單桅船以及舢板之類的小船,但卻有數千艘之多,所以,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瞧著太平軍切斷航路。

  “若是實在不行,就護航吧!給那些鹽船護航!”

  沈明的建議讓朱宜鋒的眉頭微挑,這倒不是不行,只要能把鹽運進來,派“艦隊”又有可妨?

  鹽,過去朱宜鋒從未想到,在大都督府成立之後,面對的最大的問題不是銀子、糧食,而是最普通的——鹽。

  湖廣自古便不產鹽,所需要的鹽完全依賴淮鹽。在太平軍切斷鹽路後,雖說有那麼些存鹽,加之有鹽販為謀暴利運鹽湖北,但因為淮鹽難運,鹽價更是一日三漲,現在,甚至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鹽販不敢運鹽的另一個原因是,一旦為太平軍所攔,那太平軍非但會奪搶貨,甚至就連人也是拉入營中充丁,如此以來,自然沒有鹽販敢再冒險販鹽了,這樣武昌缺鹽也就理所當然了。

  “大都督,這航路暢通並不能解決問題,畢竟,莫說是咱們這裡缺鹽,就是江寧城裡頭的太平軍,同樣缺鹽,畢竟這兩淮鹽場在滿清的手裡。湖廣自古以來便不產鹽,用鹽皆需仰仗淮鹽,方今淮鹽為清廷掌握,轉運亦為太平軍于江寧居中所斷,湖廣缺鹽,實在是難解之事,縱是以艦隊為鹽商護航,鹽商無鹽可運,又能如何?難不成,咱們要去打下鹽場不行……”

  鹽場……

  林治平的建議聽在李子淵的耳中,只讓他眼前一亮,連忙說道。

  “大都督,這鹽場不是不能打,過了宜昌便是川東,巫山、奉節、雲陽、萬縣和忠縣的鹽泉,自古以來盛產井鹽;巫溪的大寧和雲陽的雲安是川鹽生產重地。若是能奪得此事,非但我湖廣百姓不至淡食之慮,且又可得以鹽稅,以供軍需……”

  打川東!

  李子淵的建議,讓朱宜鋒的臉上現出些苦笑來,倒不是說他不想打川東,而是若真這麼幹的話,那步子邁的可就太大了,就是現在,這五府的根據地還沒經營穩固。

  “子臨兄,這取川東的時機尚不成熟。”

  不待朱宜鋒說話,林治平便於一旁反對道。

  “且不說其它,若是取川東,必須先取荊州,荊州守軍不下萬五千人,其中萬人為勢必死守之旗兵,而今日嶽州又有湘勇、黔勇萬人之多,雖說義軍悍勇且火器犀利,可我軍之兵力畢竟只有不過三萬五人,而今時嶽州、荊州,雖兵力不及我軍,卻是互為犄角,無論我軍下以何處,其若是據城死守,再以偏師襲擾我軍後方,目下,正是我義軍練兵提升戰力之時,實非向外擴充之時……”

  林治平的反駁自然也是有理有據,實際上也是穩妥之言,同樣也是現在大都督府的策略。現在大都督府的策略並不是盲擴張,而是一步步穩紮穩打,先鞏固現有的地盤,而不是像那太平軍一般,看似其勢磅礴,可實際上其現在控制的地盤,甚至還沒有義軍大。

  “可是不想辦法,鹽怎麼辦?且不說,百姓不可一日無鹽,即便是義軍,又豈能一日無鹽,若是無鹽,非但百姓受淡食之苦,人心紛亂,恐怕就是軍隊之中,亦會軍心散亂,再則,兵士無鹽,身體即是無力,到時候……”

  到時候可真就不虞自潰了……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運鹽,若是實在不行,就咱們自己拉個鹽隊出來,專門販鹽得了!”

  “就是,淮鹽販不進來,咱們就去販川鹽,總能想著辦法……”

  “鹽……不是淮鹽,便是川鹽,若是湖北能產鹽的話,又豈會有淡食之憂……”

  陳端的一聲抱怨似的嘀咕,不巧恰好落到朱宜鋒的耳中,他連忙問道。

  “陳書辦,你方才說什麼?”

  “啊?大都督?”

  詫異的看著大都督,陳端試著答道。

  “又豈會有淡食之憂?”

  “再往前!”

  “若是湖北能產鹽的話?”

  湖北產鹽!這聲抱怨卻讓朱宜鋒的眼前一亮,他立即想到了前陣子辦學校時的一個小發明,那埋藏於頭腦深處的地質知識,立即浮現出來。

  “對,沒錯!沒錯……”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朱宜鋒猛的站起身來,來回走動著,嘴裡不停的念叨著。

  “鹽場、鹽場,不對,不對,沒錯,沒錯,肯定沒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5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文山義熟

  冬去春來,三月裡,這江南的春風吹去了去歲的嚴寒與那滿地的冰雪。雖說此時武昌城內,依然是滿目瘡痍,可在那斷垣殘壁間,卻已經聳立起一棟棟建築,雖說這些建築大都尚是在建,可卻也彰顯著這座城市正在擺脫戰爭的創傷。

  武昌城西的一大片空地上,同樣也是一片大興土木之狀,不過那蓋著的房屋卻與舊時的房屋有所不同,在工地上,幾名金髮碧眼的神父,更是指導著施工,這便是正在建造中的“文山義熟”,雖說打的是“義熟”的名義,可實際上,這所義熟卻是中國第一所西式學校。雖說這學校尚未建成,可義熟中的學生卻已經開始上起了課來。

  不過那課堂與教室,卻僅只是用竹杆與草席搭出的草棚,甚至就連學生的書桌,也不過只是磚頭搭出的木板,只有那一張黑板,還算是規整,是用黑漆漆成的木板。這裡的一切都是因陋就簡的,至少在學校建成之前,他們只能在這裡上課,對於這種上課的環境,那些從應牧區主教的召喚,從各地趕來的神父、修女們沒有任何抱怨。非但沒有抱怨,他們反而用畫筆記錄下這裡的一切,以簡陋的環境向耶穌會爭取資金支持。

  而他們的畫筆下,從來所不曾少的,便是那些坐在磚塊上,趴在木板上,用石膏制的粉筆於青石板上書寫著的學生,這些學生無一例外的都是孤兒,不過他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或多或少的都識字,在他們的父母被太平軍強征或殺害之前,他們都曾讀過書,但是在這裡,他們讀的,學得,卻不同於過去所學。

  雖說是禮拜天,可在這文山義熟之中,那些年歲各異的少年,卻大都在學著新學的洋文,對於他們來說,真正最為困難的便是要學的洋文。

  “唉、逼、稀,不對,不對……”

  手握著粉筆,杜心遠的額頭不住的冒著汗,甚至那手中的汗水眼瞧著都在把粉筆給浸透了。

  際遇這東西,總是說不明,也道不明,原本他只是帶著紫妍來這營裡頭治病,可誰曾想卻莫名其妙的進了這學堂,學起了這洋字碼來。

  “少龍哥,你這腦袋當真是笨死了……”

  瞧見少龍哥在那青石板上還是默寫不下26個英文字母,方紫妍已經嘴唇微微一翹,不滿地說道。

  “若是你再考不過去,到時候,讓人發現了,肯定會趕你出義熟,我看到時候怎麼辦……”

  “紫妍,你就別逼我了,實在不行,我就出去當兵得了,富貴險中求……”

  在義熟裡呆了一個月,杜心遠的眼界總算是有了那麼點長進,開始知道用詞了。

  “還富貴險中求,我看你得了吧,就是當兵,那也得識字,難不成,你還就想著當幾年的大頭兵?我聽說那軍中可是有隨營學堂,若是識字的話,立下戰功又得了有長官推薦,便能進去讀書,大都督就是學堂裡的先生,就你這,不學識字,縱是當了兵,頂破天了,也就是一個上等兵……”

  梁裕秋瞧著滿頭是汗的杜心遠,語氣裡盡是調侃之意。對於18歲的他來說,之所以會進這學校,是因為他害怕被義軍拉丁,特意報小了幾歲,可誰曾想就是這幾歲之差,讓他進了義熟,而眼前這位更是誤打誤撞進了熟。

  有點兒相似的經歷,使得他對杜心遠一直頗為照顧,可有些事情,即便是照顧也照顧不來,畢竟,以後還是要考試的,尤其是這洋文,別說是杜心遠,就是他學著也是頭痛。

  “當兵,當兵,你就知道當兵,少龍哥,你一定要好好學,杜大叔肯定希望你將來有出息……”

  方紫妍緊張的看著杜心遠,像是生怕他真的逃出義熟似的,甚至連死去的杜大叔都被她搬了出來,她這般一說,杜心遠的筆頭便是一頓,好一會,他才抬起頭,尷尬的看著紫妍。

  “那,那個,‘福’是咋寫的?”

  “你這腦殼啊……”

  梁裕秋一聽,更是直搖頭,在這一瞬間,他都想扒開這人的腦殼,看看他這腦殼裡倒底裝的是啥。

  “要是你這次再考不過去,劉神父肯定不會輕饒你!”

  梁裕秋口中的劉神父便是他們的英語神父,雖說姓劉,可卻是一個金髮碧眼的洋人,實際上他們學的並非只有英語,數學、地理以及音樂、美術,都需要學習,而且與他們過去學習的截然不同。

  “不會了,我聽說劉神父被大都督請去了,估計沒有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

  “可你別忘了,除了劉神父,還有卡蜜拉修女,到時候,小心她打的掌心……”

  聽的梁裕秋這般一說,方紫妍頓時不樂意了,畢竟在那些神父、修女之中,她最喜歡的便是那位相貌極為漂亮的卡蜜拉修女。

  “卡修女才不會打人手心,那個丁修女才會……”

  方紫妍的辯解,讓梁裕秋心底暗自一笑,心道著,這個人漂亮,就是好,那卡蜜拉修女非得長的好看,性格還好,難怪方紫妍會為她辯解,至於其口中的丁修女,則恰好相反,非但為人嚴厲,而且相貌極為難看,說她是“洋鬼子”,那若是去掉個“洋”,其相貌可不就是“鬼”嘛!

  “好了,好了,不說卡修女他們了,哎,其實吧,我一直覺得,咱們學這些洋文,又有啥用,紫妍,你瞧瞧這,都跟鬼畫符似的……”

  見紫妍妹有些生氣,杜心遠連忙轉移起話題來。

  “我也不知道!”

  搖搖頭,方紫妍又認真地說道。

  “不過我覺得的,即然大都督讓咱們學這洋文,肯定有大都督的用意!”

  提著大都督的時候,方紫妍甚至就連神情都帶著感激之狀,實際上在這千六百多人的文山義熟之中,又有幾人不感激大都督,若是沒有大都督,別說讀書了,恐怕他們早不知道餓死在什麼地方,甚至女子也有可能被人販子拐走,那裡會像現在這般,安靜的於此讀書。

  有一天這裡真的會成為一所大學堂嗎?

  看著眼前的那片正在大興土木的工地,劉玉欣放下手中的書本,眼巴巴的望著那正在成形的房屋,與其它的人連個書本都沒有不同,作為整個文山義熟少有幾名“高年級學生”,她的手裡拿著李神父送給他們的書。

  可是現在,她卻沒有心思去看這書,因為一件事兒。

  “玉欣姐,你說,李神父說的是不是真的?”

  又一次,小山子問著身邊的玉欣姐,過去在小修院,只有十二歲的他從五歲時一直依賴著眼前只比他大一歲半的姐姐,現在依然如此,在整個小修院,玉欣姐一直照顧著大家。

  “嗯?”

  回過神來的劉玉欣看著小山子。

  “就是大都督要送我們出國留洋!”

  留洋,對於小山子和其它人來說,都是一個新鮮的名詞,即便是李神父那裡也從未曾考慮過送他們到洋人的地盤上繼續讀書。

  “嗯,那天李神父說,咱們中有不少人都相當於西洋的中學生水準,可以讓咱們去教其它人的時候,大都督就說,要把咱們送到國外留學……”

  去西洋留學?

  西洋又是什麼模樣?

  對於西洋,劉玉欣並沒有多少瞭解,實際上,她對於西洋的瞭解,完全來自于李神父的介紹,所謂的介紹,也就是通過掛圖有了一定的瞭解,可西洋到底是什麼模樣?到了那裡又能學到什麼,她卻是一概無知。

  “玉欣姐,你去嗎?”

  小山子坐到磚塊上,手扶著下巴,雖說他只有十二歲,可是按李神父的說法,他的數學甚至比許多中學生更好,也許將來他會成為一名數學家,當然,如果去歐洲讀大學的話。

  “嗯!”

  點點頭,劉玉欣的秀眉皺成了一小團兒,去歐洲,小修院裡有一半的人都去,到了歐洲之後,他們就會分散開,去英國、法國、普魯士以及其它國家,至於將來,什麼時候會再次見面,恐怕只有上帝才會知道。

  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走,她想留在這裡,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少選擇,抱著膝蓋看著那邊的工地,一縷髮絲從劉玉欣的額前垂落下來,又一次,她想到了去年冬天第一次見到少爺時的模樣,或許,現在少爺已經忘記自己了吧……

  一定是了,若不然,又怎麼會……怎麼會,可,現在人家已經是大都督了,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小修院裡的小丫頭罷了……人家又怎麼可能記得你,你就別在這裡癡心妄想了。

  心裡這般尋思著,劉玉欣突然又展顏一笑,像是想要把所有的不快都全數拋開似的,摸著小山的頭,他的辮子已經剪掉了,只長著不到寸長的頭髮。

  “其實去西洋也很好啊,你看那些神父,大都督那麼重用他們,不就是因為他們在西洋學會很多東西,小山子,你到了西洋可一定要好好的學……”

  看似是在叮囑著小山的劉玉欣實際上是在勸說著自己,也許到了西洋之後,她可以學會更多的東西,等到那時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7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為財死

  應城地處鄂中丘陵與江漢平原的過度地帶,水陸交通極為方便,雖不過只是百里之邑,可卻也是山川鐘秀、物產富饒之地,自古以來素產石膏。石膏出縣西諸山洞中,光瑩細膩,官府甚至因而設立膏關,以收其稅。

  不過前陣子的兵荒馬亂,卻讓這應城縣西部的石膏洞生意蕭條起來,因懼怕被強拉丁勇,膏工紛紛逃散,進至今天,這山上的十幾家膏洞大都仍處於閉洞停產之中。不過雖是如此,對於這些石膏洞主來說,他們無不是在靜待著形勢,等待著局勢安穩時複產。

  也就是在這百業蕭條之中,穿著一身神父袍的劉全新在張朴這位都督府書吏的陪同下,來到潘家集時,在來到停工的石膏洞之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並不是滿地淩亂的工棚,散落的工具各種,而是那滿地的微微泛藍的石板。

  只是剛一看到那些石板,劉全新這位來自法國的神父便立即說道。

  “這裡肯定有鹽礦!”

  儘管作為一名神父,但是在成為神父之前,劉全新卻是一名採礦工程師,儘管鹽礦並不是他所擅長的,但卻對其有一定的瞭解。

  “這種藍色的岩板是石膏礦的一種附產品。在地下每層石膏和石膏之間有一種灰藍色的、質地較軟的岩板,人們叫它‘藍板’,它富含有鹽質,即便是在石膏礦的下方沒有岩鹽,也可以通過用水浸泡它提取鹽。”

  “劉神父,您的意思是,這裡有鹽?”

  張樸詫異的看著地上挖出的藍板,這裡面居然會有鹽?本就是安陸人的他自然知道這石膏礦早已開採數百年,誰能想到這自古無鹽的湖北,鹽就在這石膏洞裡?

  “肯定有鹽!”

  劉全新重重的點點頭。

  “鑒於石膏礦一般在岩鹽礦的上部,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說,這裡一定有鹽!而且埋層並不深!我們完全可以對石膏礦進行進一步的擴建,直接開採地下的岩鹽,如此一來……”

  突然,劉全新的話聲一頓,他指著遠處的堆積如山的藍板說道。

  “你看,這裡的人已經知道這些藍板可以制鹽,他們特意將藍板堆積於水池中浸泡,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這裡一定有人在制鹽!”

  有人制鹽!

  儘管湖北自古皆不產鹽,可幾百年來潘家集一帶的洞商掘井開採石油,大量的廢碴均棄置於洞外,日積月累之下,漸漸堆積如山,經過雨水長期淋沖,進而產生鹽鹵,過去只偶爾有鄉民用鹽鹵醃菜,而現在隨著鹽路斷絕,鹽價高漲,這潘家集、雷家山、棗樹林、陡河坡等地的百姓紛紛起之效仿,甚至還有一些洞商尋思著用廢峒水浸泡,取水熬鹽,而陳義順正是其中之一。

  “韓老哥、王兄、彭老弟,小弟這已經試過,若是以藍板制鹵,每擔水可熬鹽3-4斤,這洞是廢峒……”

  在陳家的堂屋中,陳義順看著被自己請來的韓誠、陳保泰、王泰、彭生等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潘家集、雷家山、棗樹林、陡河坡等地最大的洞商,不過若是論起用廢峒制鹵熬鹽,他陳家卻是湖北第一人,這一次他之所以會請這些人過來,原因無他——官府要封山。

  “哦,看來這官府封山,想來也是為了制鹵熬鹽了!”

  其實,從官府下令封山封洞的時候,韓誠等人便知道這官府的心思——鹽!

  自從洪揚亂軍據占江寧,淮鹽斷絕之後,這鹽價日漲,已經漲至60文一斤出奇,現如今,官府封山顯然就是為了這膏洞裡的鹽。

  “諸位,可曾知曉,除淮鹽之外,近鄰之四川又有自貢井鹽,其井鹽采鹵於地下,與我應城相仿,若是我等以廢峒制鹽,以方今鹽路斷絕之況,獲利豈止百萬?”

  盯視著眾人,陳義順直接道出了他的想法。

  做鹽商!

  對於經營多年石膏礦的陳義順來說,幾乎是在淮鹽斷絕、鹽價騰漲之時,他便敏銳的看到了機會,看到了讓陳家飛皇騰達的機會。

  對於十幾年前曾經遊歷過四川,見識過自貢鹽商之富的陳義順來說,他自然深知眼下就是一個機會,擺脫膏商的慘澹經營,一躍成為巨富的鹽商,又何愁陳家不興。

  “哼哼,陳老弟,你想的倒是容易,現在官府可以是下令封山、封洞了!”

  彭生直接瞭解地說道。

  “這官府是什麼官府?那膏洞可都是咱們的洞,又豈能讓他們一紙封文給奪了?”

  冷冷一笑,陳義順的面上盡是輕蔑之色,舉人出身的他自然瞧不上那所謂的“義軍”,與他看來,這所謂的“義軍”不過只是賊寇罷了。

  “無非就是賊寇罷了!”

  “賊寇?老弟你還知道那些人是賊?”

  陳保泰不覺乾笑了一聲,瞧著自己的這位本家老弟說道。

  “可不是,現如今,這據著湖北的可不是官府,這是那個什麼義軍,難不成你陳老弟的脖子還能硬過賊寇手中的刀!”

  “就是,這算什麼主意!保不齊,咱們還沒想保洞,這邊人家的刀把子就落了下來,在知道,這脖子可硬不過刀!”

  雖說商人逐利,可這間屋子裡做的卻沒有一個人笨人,他們比誰都清楚,現在據著應城的是什麼人,若是過去的官府,他們還能憑著銀子去打點一下,沒准官府會因為這鹽路斷絕,準確他們制鹵熬鹽,只要有了一個名頭,接下來什麼事便都容易去辦,可問題是,現在據著應據、掌著武昌的是起於草莽的“義軍”。

  那些人可是靠著刀把子奪的天下,萬一惹惱了他們,那一通亂刀砍下來,保不齊大傢伙就會陪上身家性命。

  “哼哼,我說你們的膽子啊,太小了!”

  搖搖頭,陳義順看著眾人冷笑道。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想發財,還怕冒風險,那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再說,誰說要讓咱們出頭露面,到時候讓其它人出頭露面便是了!”

  “老弟,你的意思是?”

  “這些年各地於膏洞中幹活的鄉民又豈止千人,現如今這山被封了,百姓生計無著,如何是好……”

  “好,老弟這個辦法最高明。”

  陳義順的話剛落,韓誠就迫不及待地叫起好來。

  “這事咱們還真不方順出頭,若是讓那些鄉民去做,倒是再好不過了。即便死上幾個人也不要緊,到時候,那些人知道了鄉民們的阻力,咱們再使點銀子,為義軍排憂解難,豈不更好?”

  “可不是這膏洞為鹽洞之母,先有膏而後有鹽,今日不鑿膏,他日必無鹽……先有鄉民為阻,再有我等主動捐輸,到時候,又何愁這熬鹽之權不落你我之手……”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眾人便從陳義順的主意裡看到了機會,看到了重新掌握膏洞的機會,作為商人他們擅長同官府打交道,在他們看來,現在只是那些義軍並不懂“行”,所以才會封洞,只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群情激憤”,其自然就會做出讓步。

  “可……這不明擺著得罪了官府嗎?”

  彭生有些緊張地說道。

  “可不是,莫說是武昌那邊,就是朝廷那邊,知道咱們給賊寇賣命,萬一追究下來,到時候,咱們就是十個腦袋,恐怕都不夠朝廷砍的!”

  彭生這般一說,眾人的臉色又是紛紛一變,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這據著武昌的是的自稱“義軍”實則逆匪的“賊寇”,萬一朝廷大軍打過來,到時候怎麼辦?萬一朝廷追究起來,大傢伙又該怎麼辦?

  “哦,不錯,得罪了朝廷。這個主意不好。”

  陳義順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後,冷笑道。

  “小弟雖說年不及諸位,可是這麼多年,當官的卻也見過不少,這些個當官的,幾乎個個都是黑眼珠子不能見白銀子,只要到時候,咱們使足了銀子,又何愁他們不為咱們說話,再說了,咱們之所以為賊寇當差,那也是迫不得已,咱們可以一邊幹,一面和朝中的大人們聯繫上,有了大人們給咱們撐腰,又何愁將來朝廷追究。”

  “這可能也不行,萬一要是武昌那邊發現了……”

  “就是,那可也是要掉腦袋的!”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對於這些洞商來說,現在最大的難題就在於此,雖說他們想搖身一變成為鹽商,可卻又不得不顧慮到朝廷,縱是想來個暗通曲款,可卻又擔心被武昌那邊砍了腦袋。

  陳義順的建議又一次否決後,他的肚子裡便再也沒有點子了。

  但是他卻又不甘心這樣的機會就此從眼前錯過,於是便說道。

  “諸位,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可不是……”

  韓誠嘴裡念叨著,突然,他猛的一咬牙,看著眾人說道。

  “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雖說有那麼點風險,可若是成了,你我自此之後,又何愁家業不興,至於將來,將來的風險有多少,小弟尚是不知,可小弟卻知道,若是錯過這個機會,那這輩子定會後悔莫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7

第一百三十六章 機會

  “什麼,一斤鹽一百二十文,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你是大都督府的採辦嗎?”

  厲聲的質問與大都督府後宅響起,那聲音雖說沙啞但卻又極為尖利,這後宅的僕子只需聽這聲音便知道說話的是趙管家。

  這位趙管家雖說不過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喉頭未出、腔調未變的“黃口小兒”,可卻是一路隨著大都督起于“草莽”,可以說深得大都督,尤其是二夫人的信任。這後宅之事,除了兩位夫人,也就是數他當家,別看他年齡小,可卻是極精明之人,這後府用度之事,什麼人也別想瞞得了他。

  “回管家,若不是小人是大都督府裡的採辦,恐怕就是連這幾十斤鹽都買不著,現在督府嚴令,百姓每次購鹽不得超過一斤,就是如此,也不一定能買著……”

  鹽價居然這麼高!

  瞧著那一包鹽,家中本就是鹽商的趙紫玉,怎麼也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東西,居然暴漲了至如此天價。聽著僕子這般一說,她又急聲問道。

  “王老四,你是說,現在武昌沒鹽了?”

  “可不是,這碼頭上多少天都見不著鹽船了,要是再這麼下去,不定什麼時候,這集上可就連鹽的影子都見不著了……”

  接下來王老四說什麼,趙紫玉全沒聽進耳中,此時她的腦海所想全是一個念頭。

  機會!

  這是離開武昌的機會!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雖說自從大都督奪了黃州府起,她這日子便過得極為平靜,可天知道,她成日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女兒身為旁人發現,尤其是害怕為“貪財好色”的大都督發現,雖說自幼便習慣了女扮男裝,可她卻非常清楚,自己的裝扮總還有漏洞,就像被二夫人發現一般。

  當初她告訴二夫人自己女扮男裝是為了躲避發匪,可實際上,她卻是自幼便以男裝示人,之所以如此,原因非常簡單,雖說孝義鎮趙家從明代至今傳承數百年,一門九戶皆是當地富戶,可她這一戶,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生意越做越好,到了她父親那一代,卻是已經是三代單傳,到了她這,更是連著兒子都沒有,父親把她當兒子養,令他女扮男裝,為得就是免去各門的“窺視之心”。畢竟,每年那趙家的銀車之中,有一半都是她家裡的。

  雖說對於自己的一身男裝,加之常年用藥水塗抹面上手上,令膚色泛黑,加之每天都小心謹慎地裝扮,一般人不可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分,但長時間之後接觸難免會有馬腳,既然能被二夫人發現,將來便能被其它人發現。

  若是萬一被發現了……

  想到那個“大惡人”滿是殺意的雙眼,趙紫玉的心底沒來由的一緊,心慌意亂的她連忙朝著一旁的鏡子看了眼,膚色的黝黑——這是塗抹的藥水所致,說來也奇怪,她的膚色天生白膩,無論怎麼曬也曬不黑,只能用藥水塗沫,原本在江中島上的時候,她最擔心的就是那藥效過後顯出膚色來,整日邋遢的用鍋灰之類塗於臉面,以至讓臉上長出了痤瘡來,直到到了黃州重新配好藥水,方才恢復了“黝黑本色”。

  雖是如此,她難免會擔心自己會為人所發現,看著鏡中的自己,黝黑的相貌顯得極為清秀,可若是洗去那層藥水,下面卻是一張姿媚嬌豔的臉蛋,萬一若是被人發現了……想到這裡,胸前那纏緊了雙峰時只覺更加窒悶難當。

  “不成,一定要想辦法離開!”

  但,問題是怎麼離開,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若是過去,無論是武昌也好,漢口也罷,都有陝商會館,城中也都有趙家的分號,只消送上一封信,自然可以輕易離開此地,可眼下,武昌、漢口皆是一片赤地,商號裡的掌櫃、夥計早已逃散,就連“他”這個少東家,都困於漢口為賊所虜,更何況其它人。

  直接逃出大都督府?

  自幼經商的趙紫玉又豈不知道,現如今這兵荒馬亂的,孤身一人趕路的風險,沒准人還沒出武昌府便被賊人所害,走,往那走?

  沿著漢江一路逆流而上入丹江,便能抵商洛……對於這條商路,從兩年前,父親病倒起,便開始替父親張絡著各地生意的她,自然熟悉非常,當初她正是順著這條商路來湖北,進四川,然後未曾想在回程的時候,卻遇著兵災。

  可現在,在她看來,這條商路卻是她的一線生機!

  “紫玉,你是想給家裡送信?”

  聽著趙紫玉的話,張婕妤看著她,幾個月來,在這大宅裡互相依靠的兩人早就成了好姐妹,自然也知道,趙紫玉是關中富家出身。

  “姐姐,這是唯一法子了,只要家裡的商隊過來了,我便能隨著商隊一同離開,到時候……”

  到時候只需往船上一躲,順著水路便能輕易返回渭南老家,在老家的深宅之中,又豈需要像現在這般成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你家裡真的會派商隊過來?”

  認真的打量著面前的姐妹,張婕妤反問道。

  “這可是不是尋常的生意!”

  “若是平常肯定不會,可現在,肯定會,畢竟……”

  我是趙家六房唯一的“獨苗”!

  “可,他們怎麼過來?”

  看著面前垂首站著的趙子玉,一直以來朱宜鋒總覺得的這個少年有些怪異,若非是膚色黝黑,就那標緻臉蛋還真有那麼點偽娘的味道,而且是極為標緻的“偽娘”。

  不過,對於男人,那怕長的再標緻,他也沒有任何興致,現在他關心的反倒是對方口中的另一條商路,準確的來說是鹽路。

  “回大都督,渭南孝義趙家,自前朝起便行商關中,經營數百年,于丹江、漢江商路上誰人不知渭南趙家,只要加以打點,縱是官府亦不會為難,況且,這往常湖北鹽路皆以淮鹽為主,偶爾有順江而下之自貢井鹽,所以私鹽皆出長江,如此自然無人想到,可從山西運城購鹽,先走陸路,再沿丹江一路順江而下,其費每斤至多不過十數文,若是細細算起來,不比淮鹽貴上多少……”

  自幼就隨父親一同經商的趙子玉,論及經商自然是門清,一番話更是說的是有理有據。

  趙子玉的解釋讓朱宜鋒不時的點著頭,到最後若有所思的他看著面前的趙子玉又問道。

  “那,你憑什麼以為,只需一封信,便能讓趙家之人冒此風險,販鹽於我?”

  說話的功夫,朱宜鋒的身體微微前傾,雙目盯視著趙子玉。

  “就憑你的一封信?”

  被他這般一逼,那心底的懼意頓時湧了上來。

  “我,我,大,大都督,我,我,那,那趙,趙家六房之主,是小人家中族叔,小人,小人知道,這,這商人自古逐利……”

  說話變得有些結巴的趙子玉連忙又解釋道。

  “先前他們不過來,除商路不暢之外,更重要的是于武昌本地無人接應,自然不敢貿然從事,若是大都督能派人拿小人之信去渭南,往返至多只須一個月,一個月自可見結果!”

  爹肯定是自己!

  我是趙家六房唯一的“獨苗”!

  爹肯定不會讓趙家六房的家業落在外人之手……默默的在心裡這般說著,內心湧起一陣底氣的趙子玉抬起頭迎著大都督的視線說道。

  “到時候,若是此事達成,還請大都督准子玉於漢口設號,專營鹽貨!”

  自古商人重利,深知這一點的趙紫玉又豈不知道,若是自己不表現出“重利”的一面,恐怕眼前這位大都督只會懷疑自己的用心。

  “哼哼……”

  笑點著頭,朱宜錢煞有興致的打量著這趙子玉,當初自己“綁”的肉票居然成了管家,現在抓住個機會,便想跳出府中,想要自己開門做生意,看來當真是個商人啊!

  “這有何難?到時便讓你在漢口做開號便是了,不過……”

  話聲一頓,朱宜鋒伸出一個手指頭來。

  “一個月,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內,運兩萬擔鹽來,若是能運來這些鹽來,到時候,這條鹽路縱是全交給你,又有何妨?”

  把鹽路全交給趙子玉?

  說實話,朱宜鋒還真不在乎。眼下他需要的是鹽,需要用鹽來穩定民心、士氣,需要把鹽價降下來,至於鹽路……等到將來應城的鹽礦投產了,又豈需要不遠千里從山西運鹽過來?

  而這一個月,則是底線,因為現在各地的存鹽,至多只能維持一個半月,甚至也正因如此,朱宜鋒才會給主持礦務局的陳端一個月的時間,令其在一個月內封山制鹽,總之,現在鹽已經成為當前的頭等大事。

  至於趙子玉這裡,只不過是多出來的一個選擇罷了。若是能成功的話,至少在鹽礦投產之前,自己無須再為這種瑣事分神。

  “一個月便一個月,只是……”

  抑下心底的狂喜,趙紫玉連忙應了下來。

  “只是這信怎麼辦?”

  “你只管寫信,信我自然有辦法讓人送出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7

第一百三十七章 礦亂

  封山、封洞!

  對於有著“義軍”之名,實為“賊寇”的義軍來說,這些事情做起來倒也簡單,不過就是一紙封文,若是尋常百姓的莊田,這應城縣衙倒也不至於如此俐落,而現在之所以這般俐落,原因倒也簡單——這洞商之利輕微,壓根就落不到那些剛剛由布衣搖身為官的舉子秀才之眼。

  這天午後,作為新晉成立的礦務局中僅有礦業工程師的劉全神父在與張樸的陪同下,背著測量標杆、記錄板來到一個無人工作的小石膏洞旁,他們想利用這個廢棄已久的石膏洞來作採樣調查,進而確定地下岩鹽的埋深以及位置。

  幾個人剛一上山,便立即開始豎標杆、安設備,一邊作現場記錄。

  金髮碧眼高鼻子的洋人,嘰哩哇啦的洋話以及閃閃發亮的洋玩意兒,剛一出現在這便招來了許多鄉民們的圍觀。這些遠離都市一輩子不出山溝的鄉民面對著這一風景,比看耍猴戲還要來勁、有趣。

  實際上,過去的幾天,那金髮碧眼的洋人,每到一地,總會吸引眾人的注意,不過因為身邊有官府的兵丁陪同,百姓們也只是遠遠的圍觀著。

  而這幾日一直跟著他們的潘繼良過來,他突然發現這是一個很好利用的機會。

  “你們看,就是這幾個傢伙要來霸佔咱們潘家集的膏洞,就是他們把咱們全趕走,若是讓這些人得逞了,兄弟們的飯碗就要敲砸了!”

  “可不是,這縣衙裡頭一紙封山令,就把這山這洞都給封了,讓咱們可咋活啊!”

  “他麼的,他們若是敲砸了老子的飯碗,老子就敲碎他們的狗頭!”

  說話的漢子在嘴裡頭嚷著,這在膏洞裡做工平素瞧起來是夠辛苦的,憑賣苦力度日,雖說辛苦,可這些年靠著膏洞,一家人才能半饑半飽;若沒有膏洞,這日子自然過的更加的緊張了,對於不少百姓來說,能否在膏洞裡做工,簡直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這邊有人煽動著,那邊有人附和著,那些原本好奇著的百姓,心底頓時升湧起一陣陣不滿來。

  “洋人有什麼資格在我們中國的山嶺上動土。哼,瞎了他們的狗眼!他們想把老子趕走,老子先要趕走他們!”

  說話的這個顯然也是全仗煤窯來養家糊口的人。

  “你們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嗎?”

  潘繼良又在一旁胡亂編造。

  “這個洋人我在漢口見過,他們都是省城裡的那個什麼上帝教請來的,專幹些挖小孩心肝眼珠事,這上帝教能成事,全憑著這些洋人做妖法,現在他們要在咱們這裡開礦,沒准到時候也要挖小孩心肝做礦引……”

  無論潘繼良說的真也好假也罷,對於這些從未曾見過外國人的鄉民來說,瞧著這些人金髮碧眼的長的和自己不同,這裡又聽對方會做妖法,一想到將來若是開石膏洞,還要拿大傢伙的小孩做礦引,加之現在這膏洞又被他們查封,鄉民的情緒立即便被煽動了起來。

  “打死這個洋鬼子!”

  突然在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怒吼。

  “還有那個漢奸,也不能放過!”

  又有一個人的連忙回應著,這邊有人起了頭,那邊潘繼良等人更是在一旁點著火煽著風,什麼洋人要挖小孩心肝做礦引之類的話,更是不時的從他們的口中喊出來。

  這邊群情激憤中已經經有幾個人同時沖出人群,向洋人們奔去,潘繼良忙對身邊的人說:

  “大傢伙都上去幫忙呀,洋鬼子在咱們這裡使不出妖術,不要怕!”

  於是眾人都一窩蜂似的跟了上去,正在工作的劉全新嚇懵了,從鄉民憤怒的面孔和大聲的吼叫聲中,他們知道來者不善。

  瞧著那些沖過來的百姓,張朴的心底頓時一寒,急忙對劉全新說道:

  “劉神父,他們是來打我們的。他們人多,咱們打不過,趕緊走……”

  走,這會已經有些來不急了,在潘繼良等人的煽動下,十幾個鄉民跟著後面直追,一邊高叫:

  “打死這幾個狗東西!”

  幾人一邊跑著,一邊回頭看,只見他們越來越近,接著便有大大小小的石頭從身邊呼呼飛過。突然,一塊石頭砸中了劉全新的大腿,他隨即倒在地上。一個鄉民的沖上前來,便是一腳,踢在他的背上。

  “啊……”

  劉全新立即痛得在地上打滾,幾個鄉民用石頭更是將標杆之類的設備砸得粉碎。張樸見狀,心知自己的小命全在這人身上的他連忙對另一個隨同的護兵大聲喊道:

  “你趕快跑回去叫陳大人派人來,我去救劉神父!”

  那個護兵急忙扔下記錄板,飛快地跑下山。張朴剛回頭跑幾步,便被鄉民的追上了。然後揮舞起手中木棍劈頭蓋臉地向張樸打來。他還未及幫劉全新的忙,自己早已被打得鼻青眼腫,滿臉是血。幸而那護兵跑得快,這時已跑到礦局駐地,見門邊兩個持洋槍的衛兵,便用連忙高喊道:

  “鳴槍,鳴槍!”

  那兩個衛兵順著護兵跑來的方向看時,只見半山腰上一片混亂,便知道出事了。兩個衛兵立時舉起洋槍來,對空接連放了兩槍。

  槍聲驚動了正在辦著事情的陳端,他急忙帶著礦局內的護兵向鬧事的地方跑去。槍聲也嚇壞鬧事的鄉民,潘繼良連忙大叫一聲:

  “洋槍隊來了,兄弟們回去吧!”

  眼瞧著洋槍隊打著槍跑了過來,那些先前還曾群情激憤的鄉民們扔下劉全新和張樸兩人,便四處逃散了。

  陳端率領眾人跑上來,見躺在地上的劉全新和張樸兩人都是血肉模糊,傷勢沉重的模樣,心下頓時一緊。他連忙吩咐著將兩人被抬回礦局,立即上了擔架,先是由醫生簡單的診治一番後,方才親自護送回武昌治療。第二天傍晚兩人被送進教會在漢口辦的一所小醫院,由於搶救及時,兩人雖傷筋斷骨,但卻沒有性命之危。

  直到這時陳端方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過江來到大都督府,向朱宜鋒稟報這件事的前前後後。

  “挖眼掏心,真特麼能說的出來!”

  聽完陳端的稟報,朱宜鋒整個人立即氣得渾身發抖,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就是如此,縱觀洋務運動期間,阻力固然是來自清廷,但真正的阻力正是這些鄉間愚夫,什麼電報燒魂,鐵路毀風水,可以說,正是這些鄉間愚夫一次又一次的阻擋著變革。

  想到這,心底一惱,朱宜鋒猛然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大聲罵道:

  “把這些個目無王法的刁民,全部給我抓起來,嚴懲不貸!”

  看著怒氣衝衝的大都督,陳端連忙說道:

  “大都督,這自古法不責眾,若是全都抓起來,豈不會激起民亂?”

  “民亂?哼哼,他們敢!若是老子讓他們給嚇住了,反而助長了他們的威風!”

  朱宜鋒怒氣衝衝地吼道。

  “去把王孚喊過來,應城那邊有多少人?三千?五千?還是一萬,老子調過去一個團!若是他們當真亂造反,就全殺掉!”

  陳端聽到這句話,再看著面露殺機的大都督,整個人頓時嚇了一跳——全殺掉!

  不管那裡的百姓如何,這民亂總歸是有起因,倘若因為此事,大軍殺去,殺人立威,到時候這,自己不就成了是非的挑起者嗎?

  作為湖北人的陳端,又豈不知道此事會對自己的聲譽造成多大的影響,到時候,恐怕這應城父老無不會在背後咒駡自己。

  當下陳端想到這裡,急忙說:

  “大都督請息怒,暫時不要派兵過去,職下以為,此事,可以先由應城縣那裡去辦,令其嚴查此事。”

  “嚴查?哼哼……”

  冷冷一笑,想到歷史上對砍電報杆等事的處理,朱宜鋒冷笑道:

  “怎麼個嚴查法?是不是最後拿出一個七老八十的人出來頂罪?”

  實際上,這正是晚清處置大規模“群體事件”的辦法,就是拉出一個老人頂罪,給一個交待了事。

  大都督的話讓陳端的神情頓時為之一窘,他還真有這樣的打算。

  “不過,這件事要由應城縣去辦也是應該的,不過,此事我得有個態度,這法不責眾之說,休要再提,自此之後,我湖北,非但不能不提此事,反而要法必責眾。”

  說完,他抽出一張信箋來,提筆寫起了給應城縣的信。

  “你告訴他,務必懲辦肇事者,下至黃口小兒,上至耄耋老者,只要涉及此案,便一個不可放過!”

  說罷朱宜鋒將這封信遞給陳端說。

  “本想開導那些愚民蠢夫。不料百姓糊塗,釀成大事。現在再不給他們留餘地了,咱們沒有時間和他們耗費,對付這些愚民蠢夫,就非得用鐵拳不可,就叫他這樣辦,若是他不這麼辦,我就調軍隊去辦!大軍一動,就非得讓他們試試軍隊的刺刀鋒利與否了!”

  從大都督的手中接過信,心情可謂是極為複雜的陳端卻向其投過敬佩的目光,心想道:欲辦大事還得真要大都督這樣的氣魄才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7

第一百三十八章 鹽之用

  接到大都督的信,方平祉的心情不可不謂之複雜,他既痛恨地方鄉民的野蠻愚昧:毆打礦師,聽信謠言,可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這件事肯定,不知在哪一個環節上走了樣,才激起鄉民的憤恨。

  “天子之怒,浮屍百萬,流血千里!”

  沒來由的,看著信上的內容,方平祉這位曾經的布衣秀才,現任的應城知縣,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唐睢不辱使命》這句話來,對於他來說,更令其懊惱的是,這件事如果不處置好,將會對他的前途造成極大的影響。

  對於秀才出身的方平祉來說,他之所以會投身“義軍”,為的正是謀一個出身,那是因為晉身無望之下的迫不得已的選擇。

  從逆,按《大清律》來說,這是不赦之罪,可對於無從選擇的方平祉而言,這反而是他唯一的選擇,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要一條路走下去。

  現在怎麼辦?

  “大人,大都督在信上怎麼說?”

  縣丞於一旁輕聲詢問道,相比于做官的方平祉,張力臣作為他的縣丞,反倒是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這個位置,就像螻蟻一般,不為人所注意,縱是將來這城為朝廷奪去了,他這個芝麻官兒,也沒有放在眼裡,頂多也就是責罰一般。

  “絕不放過一人,按律事之!”

  看著桌上的信,方平祉的歎了口氣。

  “當時局面那麼混亂,又如何不放過一人!”

  “大人,既然大都督如此吩咐,那斷不能讓大都督失望,以下官之見,大人可立即派衙役往潘家集捕人,先抓出幾人來,然後互相指認之下,自然,能夠將其悉數捕出……”

  “可……”

  沉吟著,方平祉又不無擔心地說道。

  “張縣丞,這若是加以嚴刑,難免其會攀咬,攀咬之下,難免有人冤枉,到時候你我又當如何?”

  “大人。”

  張力臣微微一笑,笑道。

  “你怎麼又不知道,大都督這次之所以欲嚴加辦理此事,不是為了殺雞給猴看!畢竟,現如今這各府新付,雖說有那武昌的幾千個腦袋掛著,可畢竟那被殺的不過只是湘省客勇,而大都督治民素來寬宏,現既然有人忘了大都督是什麼的,那不妨便用人頭提醒一下,又有何妨?畢竟,眼瞧著再過幾個月,可就要交夏稅了,到時候百姓萬一不交納的話,這潘家集的人頭,便是前車之鑒啊!”

  若是朱宜鋒聽到張力臣的這番話,定會大贊其是知已,不過,這知己也僅只是某種程度上的知己,相比于張力臣的“殺雞給猴看”用於彈壓百姓,督促即將徵收的夏稅,而朱宜鋒所看重的卻是將來,看重的是將來於湖北理政能否順利。

  “將來,咱們要在這湖北辦鐵礦、煤礦、絲廠,船廠以及機器廠,兵工廠,這些東西都是恒古所未有事務,到時候,勢必將會遭遇士紳百姓反對,動輒以壞風水等理由加以抵觸,到時候,我等又當如何?”

  什麼是未雨籌謀,對於朱宜鋒而言,這正是未雨籌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清末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是如何抵觸新生事物,他們曾經以風水之說燒過工廠、扒過鐵路,也曾以電報靠燒祖宗牌位傳信之說,砍電報杆、斷電報線,甚至就連同洋布,都有人言道是用死人骨灰漂白,總之,對於幾乎任何新生事物,他們都一一加以抵觸。

  朱宜鋒沒有精力像晚清的那些大員們一樣,去一一遊說,或者靜待他們接受新生事物,對於他來說,他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用殺雞給猴看的方式,迫使這些愚昧無知鄉野村夫們接受現實——至於煽動者,自然要嚴懲。

  “可是大都督,這般嚴懲之下,難免到時候會有攀咬之舉!”

  李子淵於一旁輕聲提醒道,這才是他擔心的地方。

  “攀咬?”

  冷笑一聲,朱宜鋒慢慢的端起茶杯說道。

  “說實話,我還真害怕他們不攀咬,縱是攀咬又如何?他們想試試我的刀利不利,那便讓他們試試又有何妨!”

  這一聲冷言冷語,若是擱在幾個月前,朱宜鋒斷然不會覺得會是自己所說,但是現在,他卻輕易的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對於他來說,一切就是如此的簡單,畢竟。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大都督,一意如此,恐怕將來……”

  “將來之事,再說將來,眼下,咱們沒有時間耗,也耗不起!”

  斷然阻止李子淵的遊說,朱宜鋒冷冷一笑,面帶寒意地說道。

  “這一次,非得再借他們幾個人頭不可!”

  借人頭立威,若是說現在朱宜鋒最大的體會就是什麼,就是用人頭立威,其效果遠好過其它,就像現在的義軍一般,雖說用的是火槍,但是其軍法隊依然配著大刀,用大刀當眾砍頭的威懾力,遠好過排槍隊槍斃。

  若是世間有後悔藥的話,陳義順一定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此時,身陷牢籠的他終於知道什麼將是“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不過只是幾日子功夫,這官府非但捕了幾十名參與毆打礦局官員的百姓,就連同他也一併作為主謀給抓了起來。

  “告訴大人,小人願意捐輸、小人願意捐輸……”

  又一次,陳義順沖著牢外大聲呼喊著,試圖通過捐輸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可他喊破了嗓子,也不過只是換來牢頭的一聲歎息。

  “哎,你小子是吃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給大都督添亂,不殺你焉能平大都督之怒!”

  牢頭的一句話,讓陳義順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已經絕望的坐在牢中,喃喃道。

  “小,小人,罪,罪不致死……”

  是罪不致死!

  可若是有人想借人頭一用的時候,即便是罪不致死之人,也就成了必死之人,當幾名參與民亂的主謀被斬首,幾十名參與民亂的百姓被處以三至十年勞役之後,這應城的石膏礦附近的初時還因為官府“坦護”而抱怨連天的百姓,抱怨聲頓時為之一止,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膏洞被封。

  對於膏洞附近的百姓來說,封洞並不意味著是件壞事,也就是在劉全新這位礦業工程師參照歐洲煤礦設計老屋灣鹽礦井,借鑒石膏和煤田的開採經驗採用礦井旱采,計畫直接開採地下岩鹽的同時,對舊膏洞封洞蓄水以及采膏廢棄的藍板亦採用浸水制鹵的方式,建起官辦的鹽廠,建起了簡易的熬鹽爐,平鍋熬鹽的方式制取食鹽,不過只是短短十數日的功夫,得益於舊石膏礦洞一帶堆積如山的“藍板”原料,這雇用著數千名附近鄉民的鹽廠便生產出了上萬擔精鹽,而鹽廠的建立,更是讓湖北大地了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工人,對於鄉民們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而對於武昌的大都督府而言,鹽廠的建成,終於讓其從“淡食”的邊緣挽救回來。

  “這就是應城鹽廠制的鹽?”

  看著手中微微泛黃的鹽粒,朱宜鋒的神情中顯得有些得意,這個鹽礦就是在他的指導下發現的,實際上,他並不知道應城有鹽礦湖北,但是在學校制粉筆時,用的卻是應城出的石膏,而岩鹽往往與石膏礦伴生,所以有石膏必然會有岩鹽,若不是之前的鹽荒,他還真想不起這個最基本的礦業知識。

  “正是應城鹽廠所出之鹽!”

  親自押運一萬擔鹽返回武昌的陳端面對大帥時,神情同樣顯得頗是得意,僅僅只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作為礦局總辦的他,便辦起了鹽礦、建起了鹽廠,並制出了一萬擔鹽,一解府下淡食之困,他又如何能不得意,單就是憑藉此功,便讓他這位礦務局總辦一舉進入大都督的視線之中。

  “現在咱們的產量是多少?”

  握著那粗糙的鹽粒,朱宜鋒全是一副若有所思之狀。

  “回大都督,目下礦區有膏洞105對,雖說其中有鹽洞55對,不過要封洞蓄水,浸泡年余,方可汲鹵制鹽,現在鹽廠主要以礦上之前廢棄的藍板為原料,對其進行粉碎後滲泡制鹵,每月可出鹽萬擔……”

  若是說十幾天前,陳端對制鹽還是一個外行,那麼現在他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都督府內最擅長制鹽的官員。

  “萬擔……也就是一百萬斤……”

  念叨著這個產量,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皺,似乎還有些不足。

  “大都督,這應城之鹽,以在下觀來,其品質不遜四川所出井鹽,遠非苦澀淮鹽所能相比,百姓自然喜食,以職下看來,目前鹽價雖說高至數十文一斤,這應城之鹽質優,自不必降價,如此,督府每月可得鹽利必不下數萬兩……”

  說白了,鹽政就是銀子,從古至今官府辦鹽,為的正是斂財,同樣在陳端看來也是如此,只不過他並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大都督想到的卻不僅僅只是銀子。

  “少廳,鹽利固然重要,可你想過沒有,除了能掙到銀子之外,這鹽啊……”

  將手中的鹽扔回袋中,朱宜鋒笑說道。

  “有時候,並不僅僅只是銀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07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趙家人

  鹽!

  有時候可以救命!

  對於兩年前病倒的趙義樸而言,在過去的幾天裡,操辦鹽事,便是重中之重。

  趙家大院的中堂內,雖說天氣已經轉暖,但卻依然裹著熊皮大衣的趙義樸地望著面前的曹掌櫃道:

  “這鹽備齊了嗎?”

  “都備齊了!”

  曹掌櫃連忙點點頭說道:

  “這次多虧了李家出面,李家把他們在省城存鹽,都拿出了出來!”

  一提到李家,趙義朴的表情嚴峻起來,心底自覺對不住李家老兄。與李家的親事,那是陰差陽錯,當年他與李鳳國意趣相投,一次醉酒後約定將來若是有了兒女便結為慶家,結果……

  “東家,您覺得這事……”

  曹掌櫃有點擔憂地問道。

  “這事靠譜嘛,畢竟,畢竟,這可是和反賊做買賣……”

  想了一會兒,趙義樸緊鎖的眉頭忽然一點點展開,頷首道:

  “曹掌櫃。其他都別說了,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們把少爺接回來!”

  幾個月前,得知女兒,不,應該說是兒子,在漢口陷賊後下落不明時,病情頓時再次加重了,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同時,他同樣也見識到了其它各房還有趙家親宗的嘴臉——一個個都盯上了六房的產業,那些侄子們無不是紛紛盡著孝道,兄弟們更是言道著親情,為的又都是什麼?

  原本的,他已經沒希望了,甚至整個人都活在懊惱之中,後悔莫及的他,甚至反思著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把女兒當成兒子養,試圖瞞天過海,可曾考慮過紫玉絲毫?若是當初自己不是那固執,幾年前招個上門女婿,又何愁六房的家業會落他人之手?

  可就在幾天前,突然有人送來一封信,只需看那字,他便知道那字是何人所寫,那是紫玉的親筆信,若是她能平安回來,便讓她恢復女兒身吧!

  “可,東家,現在行船的船家那邊,他們擔心到時候船讓人給扣了……”

  曹掌櫃有點猶豫地看著東家,生怕惱東家發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多掏些銀子!總會有人願意去的!”

  最後他又看一眼這跟隨自己幾十年的曹掌櫃繼續說道:

  “眼下這件事第一要瞞住外人,尤其是其它各房知道嗎?第二,這一路上要把官府打點好,咱們要按著想開一條商路的準備去辦,該花的銀子一分都不能少!明白嗎!”

  “東家,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這事,我想讓渙生親自去辦,他畢竟也是號裡的老人,跟了老爺也幾十年了,而且他常年在漢口,沿路的情況他比其它人瞭解!”

  “嗯,就這麼著吧……”

  擺擺手,趙義朴示意曹掌櫃退下去,然後身疲力乏的他便在丫環的攙扶下進了後屋睡下了……

  茶杯摔碎到地上,茶水頓時散了一地,趙子山看著陳方南說道。

  “當真!”

  子玉還活著!

  聽著這個消息,作為堂兄的他非但沒有感覺絲毫歡喜之意,反倒是驚愕的大聲質問著。

  怎麼可能還活著,他,他不是死於賊手了嗎?

  “當真還活著?師傅,您,您老不是說他死於賊手了嗎?”

  盯著陳方南,趙子山的質問著他。

  當初可就是他帶來的這個消息,也就是這個消息讓他看到一線希望——繼承六叔家業的希望,雖說趙子山同樣也是趙家人,可他越是趙家的旁枝,幾代人都為六房辦事,雖說衣食無憂,且年年還有分紅,但每每看到自己那個生的比女子還標緻的堂弟時,他總會忍不住歎息著自己命苦,甚至懊惱對方——當年,他差一點便要過續給無兒無女的六叔,甚至都被六嬸接到趙家大宅裡過了幾年,那裡雖說大家都喊著他“堂少爺”,可誰都知道,保不齊什麼時候,他便是六房的少爺。

  可造化弄人,年過五十的六叔那一年去四川回來時,誰曾想還帶來了趙子玉來——那是六叔于四川納妾所出。既然六房有了自己的後人,他這個“堂少爺”的“堂”自然也就去不掉了,甚至沒過二年,人也被送出了趙家大宅。

  從人上跌至人下的他不甘心,對於那位堂弟自然是滿懷恨意,而更讓他心惱的,那個堂弟論精明絕不遜于六叔,這兩年六叔病倒後,這六房的生意裡裡面面全都是其主事,一眾掌櫃更是對其讚賞有加。

  就在趙子山絕望之餘,一個喜訊傳來了——漢口落入粵匪之手,而從四川回來的趙子玉就在漢口。對於趙家的其它人來說,這是一個壞事。可在趙子山眼裡,這卻是好事!

  從那天起,表面上每日伺候著六叔的他,便心裡祈禱著一切成真——那些粵匪每到一地便會殺盡富戶,最好讓自己那個堂弟死于亂匪刀下。

  而作為他師父的陳方南,同樣也看到了希望,看到成為趙家六房大櫃的希望。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我卻知道,那封信定是出自趙子玉之手,子玉的字啊,太過清秀了……”

  “信?”

  “對!”

  陳方南用力的點點頭。

  “或許姓曹的並沒有提到此事,可那送信人把信送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他能瞞得了其它人,可瞞不住我,更何況還有那滿面的喜色,你瞧這幾日,他千方百計的到處籌辦鹽貨,甚至就連李家也是如此,往日又豈需要他姓曹的去辦這事……”

  話聲壓低,陳方南冷笑道。

  “旁人看不出來,我主持漢口分號十五年,又豈不知道這自古以來湖廣具食淮鹽,現在粵匪據江寧,繼了鹽路,這湖北鹽路斷絕,武昌亂匪苦於無鹽,他們唱這一齣戲,又豈是為了那麼點鹽利,肯定是想用鹽換他回來,哼哼……”

  對於陳方南來說,幾乎是在發現姓曹的辦置鹽貨之後,他就已經猜出了一些,而在東家讓他冒險辟一條通往武昌的鹽路時,他立即意識到——少爺沒死!

  只不過是落到了亂匪的手中,至於那鹽,不過只是換少爺回來東西。

  “師傅,你是說,他被亂匪綁了肉票。”

  “綁沒綁肉票,我不知道,可我明白,咱們趙家,還看不上那點鹽利!老東家冒這麼大的險,除非是為了他,還能為什麼?別忘了,這可是和反賊打交道,想當年趙家可是連家門口的闖王都沒放在眼裡,現在又豈會看上什麼粵匪?”

  趙家之所以能夠保持兩朝不敗,靠的就是遠離那些是非,現在老東家又豈會忘記家訓,能讓老東家如此的,恐怕只有兒子的性命了。

  “那,師傅,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訴官府,到時候來個借刀殺人……”

  不待趙子山把話說完,陳方南便冷聲喝道。

  “糊塗!”

  一聲訓斥後,他又突然把聲音壓低,下意識地瞧左右望瞭望,見窗外也沒什麼人,才小聲說道。

  “借刀殺人,怎麼借?難不成我去告訴老東家說,我無能不能把鹽路打通,這天下,只要使足了銀子,還會有辦不成的事兒?”

  瞧著自己這個不成事的徒弟,陳方南心底盡是輕蔑之意,可在表面上,他卻仍然是一副為其著想的模樣,他需要對方的這種糊塗,只有如此,將來才好操縱這個人,至於將來這趙家的家業……

  “到時候,咱們辦不成事,老東家會怎麼看我,怎麼看你?旁人再於一旁添油加醋的,又該如何?”

  陳方南這般一提醒,趙子山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確實說了蠢話,於是便悻悻地說道。

  “那,師傅,現在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

  沉吟片刻,陳方南眼角餘光朝四周微微一掃,把聲音更壓更低了一些。

  “咱們非但不能把此事辦差了,反而要千方百計辦好他,只有把這件事辦好了,咱們才有機會!”

  “師傅,我,我有點糊塗了?您老的意思是,咱們把他接回來?”

  這下趙子山當真是糊塗了,一時弄不清師傅想法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師傅在說什麼。

  “接,怎麼能不接,非但要接,還要讓少爺好好的回來!”

  說完,他的眼光一厲,話聲又是一沉。

  “可,能不能活著回到孝義的趙家大院,就看他可有那個命了!”

  “師傅?你是說,咱們……”

  “不是咱們!”

  盯著趙子山,陳方南低聲吩咐道。

  “是劉麻子!”

  “劉麻子!”

  聽著這個名字,趙子山的聲音頓時為之一顫。

  “師傅。這劉麻子可是有名的土匪,殺人不眨眼,這幾年在陝鄂那邊上落草為寇,官軍剿了幾回,也沒剿平他,你說,若是他知道,咱們的船上裝著幾萬兩銀子,他會怎麼樣?”

  怎麼樣?還用問嗎?

  “他們是土匪,打家劫舍是本分,那管那船上坐的是誰!”

  “可師傅,他們是土匪不假,可萬一我那個堂弟雙手把銀子送上去,你知道,那小子可是骨子裡透著精明!”

  雙眼微微一斂,陳方南冷笑道。

  “你提醒得好。不過,這土匪求財不假,可若是咱們向劉麻子買他的腦袋呢?”

  驚愕的看著師傅,半晌說不出話來的趙子山,又聽著師傅說道。

  “好了,這件事你別問,現在你只管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做好你的孝子,至於其它的,都由師傅去辦,明白嗎?東家讓我明天就走,到時候,這邊可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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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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