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19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4

第一百七十章 基石

  高聳的煙囪噴吐著黑色的煤煙,蒸汽機車間不時的噴出些許白色的蒸汽,在蒸汽機的轟鳴聲中,一根天軸於傳動皮帶的帶動下,轟鳴作響,西式的車間內,那一根根傳動的牛皮帶,與天軸相連、飛快的轉動著,並帶動數十台機床,機床前幾十名工人正聚精會神的工作著,一個個零件被製造了出來。

  這裡便是義軍于武昌的兵工廠,在某種程度上,這裡應該是東亞第一座近代化的兵工廠,儘管其規模不大,但是其卻正在一點點的擺脫原始,開始採用近代化的生產技術——在車間的盡頭,由蒸汽機帶動的膛床上,炮筒正在被膛制成型。

  單就製造火炮來說,早在年初于黃州的時候,義軍便曾以卡龍炮為原型鑄造過火炮,不過當時用的是普通的化鐵爐,化出來的是白口鐵,因此只能採用核鑄法的鑄炮,所謂的核鑄法,是在炮膛的位置放一中子,在鑄造過程中形成炮膛。

  直到從香港聘請的工程師抵達武昌之後,才在漢克斯工程師的指導下建設熔鐵反射爐,煉製灰口鑄鐵,說核鑄法造的大炮強度低,應該用實鑄法。所謂的實鑄法則是鑄造出一個實心的圓柱體,然後用鑽刀開孔,形成炮膛。這也是從18世紀以來歐洲各國通行的製造火炮的辦法,一種正在趨於淘汰的方法。畢竟此時在歐洲,已經出現了用鍛鐵製造的線膛炮。

  但是對於義軍而言,這種“落後”的方法,卻使得義軍在短期內獲得了大量的廉價火炮,不過,這座規模不大的工廠,在過去的幾個月間,或許為義軍提供了幾十門火炮以及大量的火槍。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座工廠更多的像是一所學校,一所培訓學校,這裡既培養工人,同樣也培養技術人。

  對於申若華和他身邊的來自文山義熟工科專業的二十幾名少年來說,他們能夠在這裡學習,將書中的記載變成實際的經驗——觀察生鐵的熔解情況,注口熔鐵的顏色,破裂斷口灰色的濃淡,檢查鑄造氣泡的狀況,與書中的記載比對,查找原因,尋找辦法,改進工藝……

  也是在這一過程中,工廠的火炮鑄造日益驅於成熟,甚至就連同製造出來的火槍也跟著日益趨精良。不過雖是如此,對於只有十八歲的申若華來說,卻並沒有止步於此,就像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一直在研究著義軍使用的步槍。

  現在義軍使用的步槍,一共只有兩種,一種是滑膛線,還有一種是用其改造的線膛槍,兩者的外形幾乎完全一致,想經區別兩者當然是看表尺,一支沒有表尺的火槍不一定是滑膛槍,但一支有表尺的火槍必然是線膛槍,而工廠生產的線膛步槍都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表尺。

  “雖然現在咱們的步槍加了膛線,而且使用了米涅彈使得精度大大提高,但是點75英寸的步槍射擊性能似乎不甚理想……”

  又一次,申若華拿出一堆資料,在那裡說道著自己的想法。

  “在用滑膛槍的時候,更重的子彈可以保持飛行穩定提升精度,但現在已經到了線膛槍的時代,口徑太大,導致子彈過重,這既影響子彈的轉速,同樣也影響槍支射擊時的穩定性,更增加了士兵攜帶彈藥時的負擔,我覺得,也許,咱們應該考慮一下製造更小口徑的線膛槍!”

  “更小口徑?你也不怕溫克老師收拾你,你要知道,整個工廠就只有那麼幾台鑽床,一天只能製造20來根槍管!”

  不等的申若華說完,趙鵬程便於一旁反駁道。

  在那台3000磅蒸氣錘投入使用之後,鍛造車間便開始用進口的原料鍛造槍管管坯,鍛鐵製成的管坯經過校正後,經過鑽膛、校正、拋光、拉制膛線,既可以製成槍管,但是受限於設備不足,產量一直非常有限。

  現在工廠製造的步槍,實際上分成兩種,一種是用鍛鐵鑽制的線膛槍管,用於裝備義軍,還有鍛鐵卷制槍管,相比於前者,後者的製造速度較快,但槍管強度相對較差,早已為歐洲工廠所淘汰,但因其成本較底,且可採用人工鍛造,因此它才是現在兵工廠的主打產量——當然其主要用於“外貿”,高價賣給太平軍。

  事實上,儘管現在兵工廠的產量不大,但與太平軍的貿易卻保證著工廠的經費,兵工廠所需的經費,全是通過出售火炮、火槍的貿易所得。也正因如此,現在兵工廠一方面要保證義軍的供給,另一方面還要保證外貿生產。在這種情況下,申若華想製造新型步槍的想法自然很難獲得通過。

  “總是要試試,我覺得小口徑的線膛槍精度肯定更高,射程也一定更遠!”

  面對同學的固執,趙鵬程卻笑說道。

  “那你可真得等等,要不你看,讓徐志林幫你說說情,他現在可是咱們班裡的紅人,連大都督都知道他,還發給他三千兩銀子的獎金!乖乖,那可是三千兩!”

  趙鵬程口中的徐志林,是他們班中的同學,他之所以能夠獲得那筆鉅款,完全是因為他的一個發明——拉火管。

  事實上,在所有的同學們看來,徐志林根本就沒有發明任何東西,他的“發明”都是現成的,手榴彈是兵工廠早已經製造的,至於拉發點火管,那是火炮上使用的,工廠在上個月剛剛實現自產。可徐志林卻把兩者結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新型的手榴彈。

  原本兵工廠製造的手榴彈是大都督發明的,其用火柴頭作為引火頭,雖說看似方便,只需要輕輕往布上一劃,就可以發火。但使用起來還是有些不便,而徐志林卻從火炮使用的拉發點火管上得到了靈感,在對拉發點火管進行改進之後,他成功的將其應用於手榴彈上,取代了火柴引火頭。

  相比于大都督的發明,徐志林的發明更為實用,擰開手榴彈尾部的鐵帽,系著瓷珠的拉火繩就會自然落下,使用時只需要用力一拉,然後將其甩手,3-5秒後手榴彈就會爆炸。

  就是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發明”,讓徐志林成為工程班的“名人”,甚至整個文山義熟的名人,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得到的三千兩獎金,甚至就連同那手榴彈也被命名為“志林式手榴彈”。

  也正因為徐志林的成功,才使得現在這個在外人看來“只是培養一群工匠”的“工程班”裡掀起了一個新的浪潮——發明研究的浪潮,當然,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一點——徐志林是他們這些人中,學習最為認真,最為刻苦的人。

  “三千兩?”

  搖搖頭,相比于趙鵬程的對那三千兩銀子的嫉妒,申若華看得反而極淡,若是說不羡慕那是假的,但是相比於那些銀子,他卻還懷揣著更為遠大的理想,或者說抱負。

  “銀子,多少都能掙,就像廠子裡的洋匠,一個月最少也有五十兩銀子,三千兩銀子,瞧著多,可實際卻不說,等到咱們真正進了廠,將來一個月掙上六七兩銀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可,你甘心當個工匠嗎?”

  申若華的一聲反問,讓趙鵬程頓時為之一啞。

  “在文山義熟裡,咱們工程班裡的人都是什麼人?不外乎年齡偏大,相對擅長算術,可若是咱們再小上幾歲,又會如何?咱們能學洋文,然後出國留洋,上溫克老師說的大學,大學……嗯,恐怕比國子監還要高上一個門頭來,溫克老師都沒有上過大學!”

  對於大學,過去申若化根本就不曾知道世間還有那樣的學校,就像他不曾知道世間還有西洋一般,但是在文山義熟,在學習英文的時候通過那些學習掛圖,他知道除了火輪船之外,在西洋還有火車,瞭解西洋之後,自然對西洋有了憧憬,也就因此生出了想到西洋走一走,看一看的念頭,更生出了要到西洋讀大學的想法。

  可是他的年齡卻限制了這種可能,實際上在文山義熟之中,對於18歲以上的大齡者,無非就只有三個選擇,一是進入工科班,一面學習外語,一面學習基本的工程知識,還有就是進入剛剛成立的軍官學校,學習軍事,還有就是于法務班向洋人學習法律,未來進入大都督府。

  雖說他們看似前途無量,可相比於那些年齡稍小的師弟們,他們卻失去了留洋的機會,至少眼下沒有了留洋的機會。

  但徐志林的成功,卻讓申若華看到了一個機會——在獲得獎金之後,徐志林親自向大都督請求希望能拿那筆獎金出國留洋,結果他的要求非但得到了滿足,而且留學的經費也由督府負擔,只要徐志林通過英文考試,就可以去英國留學。

  這是一機會!

  這至少讓申若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留洋的希望,他知道,將來早晚有一天,像溫克那樣的洋工程師,必定會被徐志林那樣有過留洋經歷的工程師所取代,可在武昌,他卻沒有機會成為如溫克一般的工程師,留洋,是最好的選擇。

  “你就做夢吧!”

  趙鵬程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對於朋友的反駁,申若華非但沒氣,反倒是滿懷憧憬地說道。

  “哎,你說,他們現在差不多應該到西洋了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西洋

  西洋!

  西洋是什麼模樣?

  對於19世紀50年代的中國人來說,對於西洋他們有著太多的想法,在某此人的眼中,所謂的西洋不過只是“化外番邦”,那裡的人是過去“茹毛飲血”生活的蠻夷,當然說出這些話的士大夫們,顯然沒有考慮到一點——那金鑾殿裡坐的所謂的九五之尊,可不就是所謂的蠻夷嘛!

  不過對於“聖安德列號”上的四十三名年歲不同的少年來說,他們卻是對西洋充滿了憧憬,對於自幼便於小修院中長大的他們來說,他們從未曾覺得西洋是“蠻夷之地”,甚至因為神父的言語,對西洋充滿了憧憬。

  現在,曾經的夢想終於在四個半月的航行之後,變成了現實——“聖安德列號”飛剪船終於抵達了倫敦。

  當那些少年們用滿懷憧憬的眼神看著倫敦的時候,站在船上的黃得勤這位曾經的買辦,現任的華興洋行的經理,甚至感覺雙腿在微微顫抖,之所以會顫抖,是因為他知道,他即將踏上這片陌生的土地。

  “恭敬您,黃,你將是第一個抵達英國的中國商人!”

  船長的恭維聲,讓黃得勤有恍惚,他是第一個抵達英國的商人?嗯,中國,不對,是大清國的商人。

  “我要是第一個的話,那‘聖安德列號’是不是……”

  話未說完,他才意識到這艘飛剪船儘管屬於華升洋行,但是它的註冊地是香港。

  接下來要幹什麼呢?

  想到抵達倫敦之後將要面對的工作,黃得勤的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小團兒,在“聖安德列號”上,裝有1300餘噸貨物——上千噸茶葉以及生絲。現在,他需要為這批貨物尋找合適的買家。

  “現在怎麼辦?”

  就在疑惑中不知應該如何把這些貨物銷售出去的時候,黃德勤看到一個身材矮胖的海關官員上了船。

  “什麼,茶葉!”

  海關官員驚詫的看著面前的這個中國人,儘管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中國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中國人——在甲板上,還有四十幾個少年,他們中既有男孩,也有女孩。如果是在平常,他也許會特意詢問一下,但現在,他整個人反倒都被茶葉這個字眼所吸引了。

  “嘿,是今年的新茶嗎?都是什麼茶?是武夷菜,還是綠茶?有熙春茶嗎?松蘿也行!”

  海關官員的詢問,讓黃得勤一陣詫異,旋律他明白了對方為什麼會這麼問——茶路斷絕!

  準確的來說,是發亂導致安徽以及江西的茶路幾近斷絕,儘管在上海、廈門等地的洋商依然可以購進產自福建的紅茶,而且少量產自江西的茶葉也能翻山越嶺通過寧波或福建少量出口。但是產自安徽的松蘿茶以及熙春茶,卻都因為太平軍佔據江寧而無法運出。以至於在上海,這安徽的茶葉根本就是有價無市。

  別人無法運出,但是豐匯洋行卻能夠運出去,至於這茶葉是怎麼購買、如何運出,黃得勤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銷路,現在他更關心在英國怎麼把這批茶葉銷售出去。

  “當然,這位先生,若是不嫌棄……”

  就在黃得勤準確按照在國內的規矩,給這位關員送上一些“孝敬”時,突然想起了船長的吩咐,萬萬不能給海關官員行賄,那怕只是一包茶葉,否則很有可能導致對方失業,反而會若來其它的麻煩。

  初時他還不信,不過這一路上的航行,經過幾個港口之後,他倒也算見識了西洋海關的清廉,只不過直到現在,他還在適應之中。

  “松蘿、貢熙……”

  在海關官員查驗報關單的時候,身材微胖的關員更是驚訝的看著面前的這個中國人,笑著恭喜著他。

  “這下你可發財了,現在整個倫敦,不,整個歐洲都買不到這些綠茶!相信我,等一會你的船會被全倫敦的茶商所包圍……”

  在恭喜著面前的這個商人時,關員又看著那男女少年詢問道。

  “先生,請問他們為什麼來英國?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們是來英國留學的!”

  當天,整個倫敦的幾乎所有的茶商都為“聖安德列號”的到來而瘋狂,或許現在紅茶佔據著英國的茶市,但是綠茶仍然有很大的市場,雖然產自福建的優質綠茶彌補上市場上的不足,但是作為高檔貨的松蘿、貢熙的欠缺,卻使得倫敦的富人們無法再像過去一般享用這些高檔的象徵身份的綠茶。

  現在“聖安德列號”的到來卻緩解了茶葉的不足,作為高檔綠茶的松蘿、貢熙的暢銷,同樣使得隨船運來的上千噸優質的普通綠茶,被搭配著一售而盡,就在倫敦的各大報紙用熱情洋溢的文字報導著“聖安德列號”的到來時,在《泰晤士報》1853年8月7日角落裡用簡短的文字報導道:

  “昨天隨同‘聖安德列號’運茶船一同到達的四十三位中國學生都非常年輕。他們都是優秀的有才智的淑女和紳士,並且外表比從前到訪英國的同胞更加整潔。四位中國官吏階層的監護人和他們同行。中國中部的地方政府撥出10英鎊作為他們的教育經費。中國政府計畫每年選派五十名至一百名學生前往英國以及歐洲各國學習……”

  這個簡短的新聞幾乎沒有引起外界的注意,似乎對於英國而言,他們已經習慣了外國人向他們學習,確實,在這個時代,幾乎全世界都會向英國學習,畢竟英國的機器和科技引領著全世界的發展。

  火車車廂搖晃著在鐵路上行駛著,坐在車廂裡的劉玉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車廂以及車廂外的一切,此時,倫敦的一切對於她和身邊的兄弟姐妹來說都是新奇的,尤其是這火車。

  曾經,這火車只存在於掛圖上,儘管他們已經知道這種被稱作‘FIRE-CAR’‘火’‘車’的東西是在兩條細細的鐵軌行走。但在坐上火車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仍然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

  不過此時劉玉欣卻沒有去想這個問題,她所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很快,她就要和他們分離了,與他們不同,她將會到法國去和其它的十幾個人一同去法國,那是在大海對面的另一個國家。

  “小山子,在想什麼?”

  回過頭,看著面前將半個身子探出車廂的小山子,將心神收回來的劉玉欣開口問道。

  “我實在不明白,什麼樣的車可以在那上面行走,而且據說是被火推進著……”

  “蒸汽!”

  “是用蒸汽機推動的!和蒸汽船一樣,都是蒸汽機帶動的……”

  在劉玉欣糾正著小山子的說法時,已經年過半百的徐繼佘,同樣興致勃勃看著窗外的英國鄉間風光,雖說來到英國不過僅只是短短數日,他便已經完全為英國所展現出來的文明給驚呆了,儘管他早在編寫《瀛寰志略》,就已經不再像其它士大夫一般,心存所謂的“天朝上國”之念,更對洋人書中記載的西洋充滿了興趣,甚至可以用神往已久來形容,但現在,在目睹了英國的科技之後,他非但驚訝於英國的科技,甚至就是眼前這英倫的鄉間風光,亦讓他流連忘返。

  “煙飛輪動,遠勝與飛,恍在雲霧中,正是兩岸猿聲啼不住,火車已過萬重山,雖木牛流馬之奇,追風赤兔之迅,亦不可同年而語矣……”

  在言笑著作出這個比喻的時候,坐於火車上的徐繼佘感受著這日行千里之快的火車,心中一時卻是難以平靜,曾經為官一方的經歷使得他意識到火車于一國的重要性,若是大清國有這火車,道光年間與英人交戰時,又豈會有舉國調兵不至之憂,這火車非但有調兵之利,亦有運貨之便,若是如山西般腹地修以鐵路,豈不是等若運河?

  這鐵路當真是利國利民的國之利器啊!

  “看來,這鐵路將來是非得修不可啊……”

  在發出這一聲感歎時,徐繼佘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少年,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那位未曾謀面的“大都督”為何要派這些少年來西洋,來英國,為的可不就是學習西洋之科技,若是現在不派人來學習如那火輪船、火輪車以及鐵路的製造之法,將來大清國……不,是,是那位大都督又如何能修以鐵路?造以輪船?甚至西洋火器!

  想到這裡,徐繼佘的心思不由的一沉,想到武昌漢逆對西洋之術的看重,他立即想到了自己編寫的《瀛寰志略》以及魏良圖編寫的《海國圖志》等通洋之書受到的冷遇,這大清國十幾年前便已經飽嘗英人火器之利,然而卻無意進取,相比之下那位大都督卻已經像這裡派出學生,以學習西洋之擅長的科學之術。

  長此以往,此消彼漲下,這大清國又如何能擋得往漢逆?若是他日漢逆修以鐵路,直通京城,那朝廷又當如何?

  這些天,英國這片土地同樣也給他帶來的太多的觸動,甚至他的內心在這不知不覺中開始動搖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巴黎

  穿過殘廢軍人院前的大廣場和殘廢軍人院橋、愛麗舍廣場、協和廣場,到了裡沃利街。那裡的商店都還開著,拱門下面點著煤氣燈,婦女在商店裡買東西,還有些人在萊泰咖啡館裡吃冰淇淩,在英國點心店裡吃小酥餅。只有少數幾輛郵車從親王旅社和默里斯旅社賓士出發。

  這裡總是有許多衣冠楚楚的紳士以及淑女,但這並不是徐樹珊的目的地,穿過熱鬧的繁華市街,繞來繞去,徐樹珊又繞進了一條小胡同,在這小胡同的中段,已經看不到一絲光線,在昏暗的小胡同中,他的腳感到處處是泥漿、水坑,這是典型的貧民區,他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安東尼租的倉庫在這個。

  兩個月前,因為火藥燃燒的事故,使得學校給安東尼下了最後通牒——要麼停止這種“破壞性活動”,要麼就搬出宿舍,原本安東尼準備接受前者,準備暫時放棄他的研究,但在徐樹珊的資助下,他搬出了宿舍,在這裡租了一間倉庫,繼續進行之前的試驗。

  “我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又一次,在意識到已經在安東尼和他的試驗上花費了超過五千法郎的徐樹珊在心底暗自嘀咕道。

  如果是在幾個月前,徐樹珊自然不可能拿出這筆錢來,但是三個月前,隨那封信一同牽來的還有一張五萬法郎的匯票,正是那筆資金使得他能夠資助安東尼,但現在他卻懷疑起自己的選擇。

  之所以會懷疑自己,原因非常簡單——安東尼的試驗一直沒有多少進展,雖說有那麼一點進展,但總歸是極為有限的,甚至就在昨天,安東尼還曾又一次向他要了一百法郎,說是要購買一種新的原料。

  “這個傢伙,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中國的王子吧!”

  想到其曾的戲言,徐樹珊忍不住抱怨著。

  “不,那裡是王子,他肯定是把我當成了冤大頭!”

  如果再沒有進展的話……儘管內心裡一個聲音告訴他應該停止,但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如果現在停止的話,那五千法郎的投資就會前功盡棄!

  “要不,就再堅持一段時間,反正……”

  反正現在自己的手裡還有錢,但是——他們似乎已經快要到法國了!沒准到時候會有更多地方需要用到錢。

  徐樹珊自然的想到於報紙上看到的那篇新聞——“昨天隨同‘聖安德列號’運茶船一同到達英國的四十三位中國學生都非常年輕。他們都是優秀的有才智的淑女和紳士,並且外表比從前到訪英國的同胞更加整潔。四位中國官吏階層的監護人和他們同行。中國中部的地方政府撥出10萬英鎊作為他們的教育經費。中國政府計畫每年選派五十名至一百名學生前往英國以及歐洲各國學習……”

  儘管報紙上稱那些學生是中國政府派出的,但是徐樹珊卻有一種感覺,這些人一定是他的那位未曾謀面的妹夫所為,他從那裡找到的這些學生?從那裡獲得的資金?

  儘管有諸多的問題在徐樹珊的心中,但他知道,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卻是兩個問題——一是要做好那些學生的安置工作,二是要辦好另一件事——於法國設立貿易公司。

  不過他並不擅長做生意,所以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摸著頭腦,反而將開辦貿易公司的錢投入到了安東尼的身上,這如何不讓他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也許,這次我幹了一件蠢事!”

  就在他的心底這麼想著的時候,他來到了那間有些破舊的倉庫,隔著倉庫的木門,可以聽到其中傳來的槍聲,在第一聲槍響之後,在他剛剛走進倉庫時,又傳來了一聲槍響。

  “他是在用兩支槍射擊嗎?這個傢伙,難道就不知道火藥也很貴嗎?”

  就在徐樹珊於心底抱怨著的時候,懷中抱著一隻步槍的安東尼一看到進來的他便興奮的大聲喊叫道。

  “徐,我的朋友,你看這支普魯士的針槍!”

  “這不是你花了三百法郎買來的傢伙嗎?”

  心下的不滿讓徐樹珊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快,而正處於興奮中的安東尼卻沒有注意。

  “這只針槍是普魯士人在幾十年前製造出來的,使用紙包子彈,並用長長的刺針插入紙包,穿過火藥,撞擊彈頭底部的底火來發火。但是它有主要有兩個大問題,第一個就是槍栓無法密封,在擊發時閉鎖的不良,不僅燃氣常常逸出,往後沖到射手的臉上,眼中,有時閉鎖完全失效。還有一個就是那根細長的刺針,不但要撞擊底火發火,而且長期暴露在炙熱,壓力大,腐蝕性強的燃氣下,非常容易腐蝕及折斷。”

  安東尼的解釋讓徐樹珊有些不耐煩的點點頭道。

  “然後呢?你解決了這些問題了嗎?”

  這才是徐樹珊最關心的問題,普魯士的針槍這些問題,他當然非常清楚——實際上,從幾個月前,安東尼得到這針槍之後,就一直致力於解決這些問題,他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也是他花錢如流水的原因。

  “我們不是已經解決了第二個問題了嗎?”

  安東尼笑看著自己的朋友,拿出了一個紙包,那是紙包的定裝彈。

  “我們在針槍紙包定裝槍彈基礎上,將火帽從彈頭底部後移到殼底,採用裡帶有橫插擊針的金屬殼底,用硬紙板卷制殼體的定裝槍彈。這樣縮短了針槍擊針長度,相比于普魯士的針槍,它的壽命自然長了許多……”

  這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徐樹珊暗自在心裡嘀咕道,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安東尼從桌上拿出了一支步槍,對於那支步槍,他並不陌生,那是用一支老舊的MLE1842T步槍改制的步槍,實際上,它只使用了MLE1842T步槍的槍管前端和擊錘,槍管尾部被切斷加裝了一個與普魯士針槍相似的後拉槍機,但是那個槍機卻是用舊式的擊錘擊發,至於旋轉後拉的槍擊,只是起到閉鎖的作用。

  “你看這裡……”

  拉動槍機,安東尼將步槍遞給徐樹珊。在槍栓的前端,徐樹珊看到了一塊黑色的物體。

  “這是……橡膠?”

  “沒錯,就是橡膠!”

  安東尼立即興奮的走到黑板邊,指著黑板上用粉筆繪出的兩個簡圖說道。

  “普魯士針槍的閉氣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克服火藥燃燒時的膨脹,第一次膨脹都會導致槍口閉氣環的金屬變型,最終隨著不斷的射擊,火藥氣體洩露幾乎是必然的,而我則在槍栓前端增加了一個防止氣體洩漏的橡膠閉氣套,這樣一來,火藥爆炸時,在火藥壓力下,它前端擊針套會向後作用擠壓橡膠閉氣套,也就是說它的壓力越大,閉氣效果越好,與普魯士的針槍截然相反……”

  在安東尼的解釋中,徐樹珊看著黑板上的簡圖,從簡圖中可以直觀的看出它的原理,作為工程師的徐樹珊自然在第一時間,看出了它的可行性。

  “成功了?”

  他試探了問了一聲。

  “從今天早晨到現在,我已經射擊了一百多次,每一次都很完美,氣體幾乎不發生任何洩露,當然火帽的發火可靠性不是百分之百,這個有待提高,但是相信我,它比法國的針槍不知好到那裡去了!不過,它還有一些不足……”

  拿起先前的那支普魯士的針槍,安東尼指著針槍槍栓說道。

  “普魯士的槍機設計的想法不錯,相比之下,我的槍……”

  他又指著自己設計的步槍說道。

  “每一次上彈之後,都需要扳動擊錘,那個槍栓根本就是擺設,所以我覺得可以將它的外露的擊錘改為和針槍一樣的內置的與槍擊一體的擊針,這樣,它的操作應該會更迅速,按照我的估計,一分鐘肯定能夠打十發子彈,我的朋友,相信我,我們發財了!”

  就在安東尼用得意的眼光看著徐樹珊,似乎在對他說你的眼光很獨到,投資了我的時候,倉庫的門外卻傳來一陣叫嚷聲。

  “徐,你在嗎?你在嗎?你有中國來的客人!是從中國來的客人!”

  是瑪律斯,還不等徐樹珊反應過來,瑪律斯已經滿是喜色的帶著幾個穿著長袍的人走了進來。

  “他們……”

  驚訝的看著來者,徐樹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他們來了?看著面前的這幾個人,也許是因為在異國他鄉從未曾見過家鄉人的關係,以至於他只覺得眼中頓時一熱。

  滿面火藥煙塵的安東尼注意到朋友的失態,連忙熱情的伸手自我介紹道。

  “我是安東尼•阿方索•夏塞波,是徐的好朋友!歡迎你們來到法國!”

  他們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此時,面對著面前的這幾人,聽著那熟悉的話語,一時間徐樹珊甚至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收斂心神的他,連忙雙手抱拳,拳過頭頂長鞠道。

  “諸位一路舟車勞頓,樹珊居然又讓諸位到此處來尋,實是慚愧的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時機

  只需要幾滴碘酒,看似無字的信封上便顯出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這是從天京來的秘信,實際上,只有朱宜鋒一個人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誰。

  縱是作為義軍情報頭目的張森亦不知道在天京城中有一位身居高階者,一直為自己效命,而此時,看著這信上的內容和建議,朱宜鋒的眉頭卻是緊蹙著。

  信的內容除了提及近期天京城內的一些變化之外,更為重要的是透露出了幾個資訊。一個是太平軍兵力不足!

  號稱百萬的太平軍會兵力不足?

  實際上原因再簡單不過——太平軍中戰鬥力強的“老兄弟”數量不足,至於其它新裹脅而來的百姓,並沒有多少戰鬥力。現在其又是北伐又是西征,且又要分城而駐,這兵力自然也就捉襟見肘了。

  正因如此,在其決定支援北伐軍時,兵力不足的現實使得其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將九江或揚州的太平軍調出,而現在為了避免九江為清軍所奪,在其的建議下,楊秀清準備把九江交給義軍,當然並不是白白交予義軍,將來義軍還要把九江稅賦的半數交予太平軍。

  “九江……”

  半閉著眼睛,想著九江的戰略位置,對於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這座要地,朱宜鋒自然不會反對,但信中的另一個資訊卻讓他顯得有些猶豫。

  是北伐軍的問題!

  在孫茂林的建議下,數萬北上的援軍將從漢江沿江北上,自襄陽入河南,由南陽一路北上支援林鳳祥、李開芳。

  換句話來說,數萬北上的太平軍將從湖北腹地穿過,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待其糜爛地方之時,正是我義軍揮軍北上之日!”

  不得不承認,孫茂林的建議頗具誘惑性,當初自己為何能輕易掌握湖北,不正是借助太平軍糜爛地方的機遇嗎?現在數萬太平軍北上之後,其沿途必將糜爛河南,由此義軍自然可以順利進入河南,從而掌握中原之時,對北形成威壓之勢,非但可以對北威壓,甚至還能劍指皖北,山陝!以至京師!

  到那時,這天下……可不就盡為自己所奪?

  可問題在於,現在自己有能力奪以天下嗎?

  別的不說,現在無論是太平軍也好、清軍也罷,都不是義軍有能力全敗的龐然大物,或許義軍有數萬精銳,便若是稍加分散,恐怕就會陷入現在太平軍四下出擊之後,兵力捉襟見肘的困境,今天太平軍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困境,可不就是自己的明天。

  歸根到底,還是實力不足,未經幾年養精蓄銳,又豈能奪以天下?

  可這畢竟是一個機會!

  是的,這畢竟是一個機會。

  若是錯過眼下的這個機會,將來還會有更好的機會嗎?

  從接到孫茂林的那封密信之後,朱宜鋒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怪。

  今天本來應該是個喜悅的日子,他自己也很想努力地使自己喜悅起來。可不知為什麼,心中卻總是隱藏著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忐忑。

  自從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基本上每一步走的都還算順利,除了最初的冒險之外,現在每一步都是穩紮穩打,寧可不擴充地盤,亦要首先經營好自己的大本營、經營好根據地。

  在幾個月的苦心經營——實際上就是聽從舊制之下,這本就未遭受太多兵火的湖北元氣盡複——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夏稅便是明證,今年湖北雖談不上豐收,但其夏稅徵收卻極為順利,各府依如去年一般徵收了數百萬兩銀錢,從根本上緩解了財力不足的困境。

  而且鹽礦的開採也已經進入開採階段,很快源源不斷的岩鹽就會被開採出來,不僅可以從根本上緩解湖北的鹽荒,甚至還可以銷往湖南、江西等地,為大都督府帶來源源不斷的財源。

  當然,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今天還是一個“大日子”——武昌的長江船廠製造第一艘蒸氣船將於今天下水完工,這艘蒸氣船雖說只是數百噸的木殼船,但其卻承載著朱宜鋒的希望,或者說象徵著船廠的變化。

  船廠是朱宜鋒于武昌創辦的第一批“官辦企業”,船廠最初不過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江邊空地,即便是今天,亦不過只是一個幾百人的小船廠,其規模談不上大,甚至就連設施也談不上完善,即便是造船廠裡有限的設備,也是從上海、香港等地買回來的舊設備。

  但是這並不妨礙朱宜鋒對其寄予的希望——未來的中國海軍將在這裡啟航!

  儘管在過去的幾個月裡,船廠已經製造了噸位不等的西式帆船,但是現在帆船正趨於淘汰,未來是蒸氣船的時代,而且在長江中航行不比海上,在長江中航行,蒸汽船有其天然的優勢——速度快!不受風向的限制。

  製造蒸汽船在當今的世界都是一個極為新潮的事業,甚至可以說緊緊的抓住了未來。

  不過,實際上,這艘的蒸氣船更多的帶有試驗性質——它所使用的蒸氣機是一台從上海購進的舊蒸氣機,實際上是從舊船上拆解下來的。

  不過雖是如此,今天對於朱宜鋒而言也意味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它既意味著過去結束,也標誌著一個新的開始。

  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儘管這只一艘木船,但是對於中國的造船業來說,卻意味著一個開始。如果它能夠獲得成功的話,那麼未來,長江造船廠就會按照既定計劃,繼續趕制第二艘、第三艘……甚至更多的內河蒸氣船,而且在未來鐵廠建成之後,新一代的鐵肋木殼船,甚至鐵肋鐵殼船會取代現在的木船。

  嗯!到那時,鐵甲艦的時代也就到來了!

  如果這一切成功的話,朱宜鋒不用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中國的海軍將會在這裡,在長江打下基礎,將來只待時機成熟時,便可由江入海,成立真正的海軍。

  當然,這才是朱宜鋒的最終心願——建立一隻真正的海軍,至於眼下,這一切不過只是開始罷了。

  朱宜鋒很清楚,眼下對於自己來說,需要的是什麼?需要的是一隻能夠于長江上縱橫馳騁的內河艦隊,至於這只內河艦隊需要什麼樣的軍艦呢?

  他所需要的自然不是槳十人,柁一人的舢板,而是真正的軍艦,真正的近代化的軍艦,用蒸氣機驅動的軍艦,甚至是鐵甲艦。

  甚至就像自己創辦的艦隊一樣,或許現在長江艦隊不過只是草創,但實際上卻應該是現在東亞最西化的“艦隊”了,儘管他最初的起源只是一隻商船隊,但卻已經初步具備一支艦隊所具備的一切。

  在未來的幾年時間裡,隨著長江造船廠不斷製造其所需要的軍艦,一隻真正的內河艦隊必將出現在世人的面前,無論今天的下水是成功還是失敗,對於朱宜鋒他都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可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忐忑不安的呢?

  不是忐忑不安!

  而是思緒有些淩亂!

  難道還是因為那封信?因為信中展示的那個機會?

  又一次朱宜鋒想到了那封信,想到了那封信中的向他展現的另一個未來——一個與其未來設想截然不同的機會和選擇,如果說朱宜鋒選擇穩紮穩打,選擇通過對根據地的經營,通過建立工廠——船廠、兵工廠、鐵廠以及未來的機器廠,如同紅警攻略遊戲一般,待到這些工廠投產之後,才會爆兵憑藉著優勢的武器裝備橫掃中原,那時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自己的腳步。

  可現在,孫茂林的信卻告訴他另一個選擇——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等那麼久,他只需要抓住機會,便可以逐鹿中原,可以提前發動攻勢。

  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究竟應該如何選擇?

  “大都督,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一個聲音把正在沉思中的朱宜鋒拽了出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李子淵——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之一。也是最早投奔他的人,看著李子淵,朱宜鋒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最大的軟肋是什麼地方,不是兵!

  兵可以訓練!

  甚至憑著西式的訓練,軍官的不足都可以得到彌補,畢竟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對手委實太過糜爛了,根本不堪一擊,即便是所謂的精銳,亦不經數輪排槍射擊。

  但是人呢?

  準確的來說,自己的幕僚隊伍、文職隊伍的建設太過落伍了,太平軍為何會棄城?不是因為他們的兵力,而是因為他們無力統治那些城市,甚至就像現在,自己之所以沿用舊官員、征選落弟士子作為地方官員,不正是因為人手不足嗎?

  為何沿用舊制?

  不就是因為那些人只能維持舊制,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憑什麼推行自上而下的改革?如何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

  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問題!

  李子淵的出現,讓朱宜鋒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他便收拾起那番因為那封信而變得有些焦燥不安的心情問道:

  “都準備好了?”

  “一切就緒,大都督,只待吉時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四章 “鐵甲艦”

  長江船廠,瞧著名稱似乎是有那麼些“高大上”,但實際上,其與舊式的船廠並沒有太多的區別,若是說區別,恐怕也就是那座四百英尺長的石質船塢,其四周用花崗石砌成,塢的兩邊疊著一級級石階梯。

  還有恐怕就是這船廠中的木質的西式吊索之類的設施,就其設施上來說,這座船廠的水準頂多也就是同香港的幾家船塢近似——以修船為主,造船為輔,實際上,這座船廠建成後,一直以修理船隻為主業,所建造的也僅只是一些小型帆船——那些百多噸的小型西式帆船,現在已經取代了艦隊中的中式帆船。

  但小型西式帆船並非是其建造的全部,就像現在於下水滑道上的這艘船隻一般,它的外形與普通的帆船截然不同,他的船體類似于江上的江船,但是其船體上部卻是內傾成一個四十五度的斜面,而在船甲板上卻不見高聳桅杆,兩側亦不見櫓槳,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煙筒。

  而這艘船就是長江水師的第一艘炮艦——鐵甲炮艦!

  沒錯,這是一艘鐵甲炮艦,其之所以被稱之為“鐵甲”,是因為他那木制的船體上方釘著一層半寸厚的鐵板——這些鐵板都是通過上海的洋行購進,足足有數十噸之多。

  在陽光的照耀下,木質船體上方的露出的鐵甲發出黝黑的光澤,而其舷側,敞開的炮窗處伸出四座短短的炮筒,那是三十二磅卡龍炮,加上其船艏、船艉的四門卡龍炮,其一共擁有12門火炮,這並不是其火力的全部——在其船頂甲板上,還有一圈一米多高的鐵板護牆,水兵可以在那裡排成隊用槍射擊水上目標。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它完全使用蒸氣動力!

  鐵甲、火炮以及蒸氣動力,使得它一旦下水,既有可能成為整個長江的霸主,即便是縱橫長江的太平軍水軍也不全不是他的對手。

  此時這艘實為木船的“鐵甲艦”正停在那條400英尺的下水滑道上,像一名即將出征的戰士威風凜凜,巋然不動。一面紅旗在船首的旗杆上高高飄揚,獵獵作響。這是義軍的旗幟,其源自元末的紅巾軍,只不過現在這紅巾不再系於頭上,而成為義軍的戰旗。

  而這旗幟所傳承著的正是某種希望!

  碼頭上,擠滿了船廠主管和工匠們,人山人海,萬頭攢動。長江艦隊那些穿著白色軍裝的水兵隊也齊刷刷地一字排開,手持步槍倍顯威武之勢。

  一丈高的祭壇搭建在碼頭的中央位置,巨大的祭壇上擺著用黃色錦鍛覆蓋的祭案。祭案上,香爐、臂香、供果一應俱全,儘管這是一艘“西式軍艦”,但是其下水卻使用傳統的方式。除了船廠主管以及從香港聘請的造船專家格蘭森之外,還有武昌本地的知府等一干官員分坐在祭壇的兩旁,當然,還有大都督府內的官員、幕僚,畢竟“鐵甲艦”下水,對於義軍而言是一件大事。

  “大都督到!”

  隨著一聲喝令,這些人紛紛起身向大都督見禮,作為義軍大都督的朱宜鋒鞠手還禮後,便走到格蘭森的面前,謹慎地問道。

  “格蘭森先生,‘楚望號’不會有問題吧?”

  “楚望號”這是這艘“鐵甲艦”的艦名,這一艦名出自武昌的名勝之地“楚望台”,這倒也與長江艦隊根基在於湖北有著根本的聯繫,雖說“楚望號”並不是長江水師最大的軍艦,但是它卻是戰鬥力最強的軍艦,蒸汽機、鐵甲以及三十二磅炮,無一不表示其蘊藏著的戰鬥力,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它是一艘內河船,吃水極淺如此,才能于長江以及附近湖泊航行無阻。

  面對大都督的問題,格蘭森這個造船工程師微微欠了欠身體,用一種充滿了不列顛式驕傲的口吻回答道。

  “大都督,經過我們這樣艱苦卓絕的努力如果還會出問題的話,那就是上帝在跟我們開玩笑。”

  他的言語顯得極為自信,其實也難怪他這麼自信,表面上,這是一艘“鐵甲艦”,可實際上,他卻非常清楚,這不過只是在木制內河駁船的基礎於其水線上舷側木板上釘上了一層鐵板罷了,從而使得其船舷具備更強的防護能力,至於鐵板的重量甚至還沒有達到它的實際載重能力,而他現在唯一考慮的問題就是,這艘船能不能達到設計的航速——7.5節的最大航速。

  在格蘭森看來航速以及載煤設計行程這才是最重要的,航速直接關係到它能否超過江中的普通船隻,至於載煤航程又關係到它未來在江湖中的使用範圍。

  格蘭森的自信,讓朱宜鋒不由笑道。

  “如果真是那樣,那這個玩笑的成本未免也太大了!”

  是的,那樣的話,這個成本未免也就太大了,這艘船所用的木材是出自鄂陝地區的櫟樹,木材的成本倒是不高,成本最高的恐怕還是鐵板——那引起鐵板都是從國外進口,在沒有蒸氣錘的情況下,造船用的鐵板只能從國外進口,實際上,這幾十噸鐵板,都是從香港購進的,它們原本可能被用於維修蒸汽機或者其它用途,而現在卻被用於建造這艘“鐵甲艦”。也正因如此,這些鐵板的價格可謂是極為昂貴,價值高達數千兩,但這一切卻是值得的!

  祭祀的吉時已到。

  “於維聖神,挺生邃古,繼天立極,開物成務。功化之隆,利賴萬世……”

  主祭的人員語調高昂,抑揚頓挫地誦著祭文。

  穿著一身軍裝的朱宜鋒與其它官員一起焚香致祭,按照歷代造船的規矩叩拜天神、江神、土神和船神。此時,天高雲淡,風清日朗,往日裡奔騰的江水也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

  “大都督,吉時已到,請下令試航。”

  作為長江艦隊提督的沈明在一旁提醒道,在幾個月前,只想著成為一個船長的他從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艦隊提督,就像他在香港、新加坡等地見過的那些西洋海軍艦長一般,指揮著艦隊,在海上的作戰,當然,現在他只是在長江,甚至他的艦隊不過只有幾艘武裝商船,但是現在這艘“楚望號”鐵甲艦,卻在向他展現出了一個未來,一個屬於艦隊的未來。

  現在人們看到的只是一艘“楚望號”,但是幾年後,隨著艦隊一天天的成長,早晚有一天勢必能像西洋艦隊一般,馳騁于大海之上,甚至能像他們一般,于海外開拓殖民地,或許,作為艦隊提督,沈明甚至沒有接受過專職的海軍教育,但是在外國商船上十數年的航行了半個地球的經歷,卻使得他擁有超出常人的見識,就像他從未曾滿足于長江一般,在他看來,長江只不過是海軍的一個開始。

  在眾人的注視之中,朱宜鋒拿起令旗,雙目平靜地注視著亟待以身試水的“楚望號”。沉靜片刻,他不失力量地揮了一下手中的令旗,大聲喝道。

  “傳我將令,‘楚望號’——下水——啟航!”

  “是!”

  作為艦隊提督的沈明立即接過令旗,與工程師格蘭森一同快步離開。

  作為船廠工程師的格蘭森指揮工匠把船體兩側的撐樁拆除,並敲掉船頭的支架。船頭自然向下傾斜,船體也穩穩地進入滑道。岸邊圍觀的人群驟然間全部停止了議論,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睜大了眼睛。

  尤其是人群中的那些來自文山義熟的學生,更是屏住呼吸,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這艘鐵甲艦,對於這些少年來說,此時,眼前的這一幕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在人群中,杜心遠更是驚詫的看著這般鐵船,于唇邊喃語道。

  “鐵可以浮在水上?鐵船怎麼可能浮于江上?”

  舉起令旗的沈明,則大喊一聲。

  “斬斷纜繩!”

  纜繩一斷,船體再次倏然下滑,猶如神助一般悠然向著江面滑行。轉瞬間,已離開岸邊數十米,整個過程微波不驚,自然而然。船上的水手們乘勢拋出船錨,這個排水量870噸的龐然大物便安如磐石一樣穩穩地停泊在了江中。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似乎有些枯燥,根本談不上壯觀,可雖是如此,卻也顛覆了杜心遠的想法,鐵真的可以浮于水上。就在他為自己看到這一幕而驚訝不已經時,他身邊那些觀看的人們似乎回過了神,歡呼聲頓時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的歡呼著,而這船廠之中,一時之間更是鼓樂喧天,岸邊更是鳴起了禮炮,船廠的工匠們更是放聲歡呼著,雀躍著,對於親自完成這艘“鐵船”建造的他們來說,此時他們所在意的並不是什麼船隻下水試航,而是歡呼著那已經到手的獎金——這是船廠之前的許諾,“楚望號”試航成功的話,他們可以得到一個月的工錢作為獎勵。

  望著眼前的情景,看著江面上的這艘鐵甲艦,朱宜鋒發現自己的內心似乎極為平靜,完全沒有想像中的激動,也許是因為他非常清楚,這艘所謂的“鐵甲艦”並不是一艘鐵甲艦,甚至並不是一艘嚴格意義上的軍艦。

  對於海軍而言,漫漫征程在今天,甚至都談不上算是開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指南

  武昌城內十二山,梅亭山則是其中之一,其在高觀山南3裡處,梅亭山頂原有明太祖分封禦制碑,元末,朱元璋進軍武昌,曾駐蹕梅亭山,欣聞陳理投降和皇六子朱楨出世兩大喜訊,在此聞報得第六子,便很是高興地說:“子長,以楚封之”。後來朱元璋當皇帝後,其便於洪武三年封第六子朱楨為楚王。洪武十四年朱楨就藩武昌,在梅亭山樹立分封楚王的禦制碑文,並建“封建亭”,朱楨也不忘父皇之恩,常在此遙望帝京,故又建“楚望台”。

  從此,梅亭山一帶被稱為“楚望台”,而無論視是亭與台,此時早已不存,只殘留下些許舊基,若非荒草中的舊基,誰又能想到這裡曾有“封建亭”與“楚望台”。

  此時漫步其中,望著遠處的滾滾江水,也許,此時“楚望號”正在江上試航,不過現在朱宜鋒卻只想靜上一靜,所以,他才會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楚望台”。

  凝視著北方,那原本看似已經平靜的心神,這會反倒是又有那麼些期待。

  “江山北望……”

  嘴裡念叨著這個詞,朱宜鋒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浮想聯翩,不還是因為自己不甘心錯過眼前的這個良機嗎?

  “大都督,于此北望江山之時,可曾想過江南之地?”

  就在朱宜鋒的話聲落下的時候,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一個話聲,話聲裡帶著些湖南口音,回過去,他卻只看兩個人,是胡林翼與左宗棠,他們兩人怎麼在這?

  實際上,胡林翼與左宗棠也是在觀看那“楚望號”下水典禮後,方才來到的這“楚望台”,卻未曾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大都督,而在聽到那句“江山北望”時,胡林翼卻忍不住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人總是會改變,現在的胡林翼與左宗棠兩人,儘管表面上並沒有做出選擇,但實際上,卻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尚且心存最後些許顧慮。但朱宜鋒的這番話,勾起了兩人的話語。

  “江南之地?”

  “元至正十八年,朱元璋召見儒生唐仲實,詢問漢高帝、漢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平定天下之道,隨後數年,其先平江南,再定兩淮,隨後方才兩路北伐,逐蒙元於塞外。”

  站在這“楚望台”上,胡林翼先是言道著歷史,然後又接著說道。

  “當年此時,儘管朱元璋擁有十萬兵力,但是佔有的地盤仍然很少,而且四面受敵。東面和南面是元軍,東南是張士誠,西面是徐壽輝,雖然同是反元武裝,但是張、徐二人同小明王卻相互敵視。不過,北面小明王、劉福通率領的紅巾軍主力,大大牽制了元軍,而且,張士誠、徐壽輝的力量還不足以兼併朱元璋。亦正因如此,朱元璋方才能各個擊破,從而奠定大明三百年江山,今日大都督所臨之境,與之朱洪武當年相比,雖不似其惡劣,但卻又極為相似……”

  話聲微一頓,胡林翼將視線投向欲言又止的左宗棠,實際上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每當兩人獨處時,他們談論局勢時總會的不由自主的談到這大漢義軍的將來,在他們兩人看來,今天的義軍形勢就比若當年的朱元璋,只需以朱元璋平天下之策,既可穩紮穩打打下這江山。

  也正因如此,在其聽到那句“江山北望”時,才會急忙出言遊說,生怕其轉變了策略,進而影響到將來的大局。

  “大都督,現在江寧之粵匪正是風頭正盡之時,其東征西討之餘,又是北伐,看似風頭正盡、銳不可擋,實則已是強弓之末,然其先是定都稱帝于江甯,現今又東征西討,自然引天下之矚目,如此一來,官府……清廷之注意必然為其所引……”

  胡林翼言語中的微微變化,落在朱宜鋒的耳中,只讓他的眉頭微微一挑,不過只是這些許變化,他便知道其已經做出了選擇,不過,他並沒有立即點破這一點,他知道,讀書人的矜持使得他們可能會有所顧忌,不會主動投奔自己,現在之所以會提出這一建議,實際上便已經表明了兩人的心計。

  “雖然今日粵匪者行以北伐,北地近乎糜爛,清廷兵將皆為北伐粵匪所吸引,原本理應是我行以北伐,以充實力之機,然而今日之北方早已經糜爛,如河南者,雖人口眾多,但其深受黃河之害,水旱頻發,若是佔據河南,非但不能得其力,反亦受其牽,甚至逢得災時,亦需的調湖北米糧以為救濟……”

  謀略者的言語顯得有些冷酷,但這恰恰正是謀略者所必須的,謀略者必須要首先利已經,而河南的“天然劣勢”對於義軍而言,非但無法用其人力之優,甚至將會牽絆義軍的精力、財力,當然這只是其一。

  “再則,若是大都督揮師北上,經略河南,河南者地處中原,進可威脅京畿,亦可進逼山陝,如此險要之地,清廷焉能視而不見?屆時,於清廷而言,大都督必將由其眼中的疥癬之疾化為心腹之患,反觀江寧粵匪者,有大都督于北方相屏,其自然可徐徐圖之,如此一來,大都督便就是明末之小明王,劉福通……”

  胡林翼的話只讓朱宜鋒只覺後背一涼,可不就是這個道理,現在清廷的注意力盡為太平軍吸引,這正是自己小心翼翼經營謀略之時,自己若是現在北伐,豈不正將眼下的大好局勢盡壞?

  “潤芝所言極是,只是現今這粵匪北伐之師,已然兵過黃河,大有勢不可擋之勢,若是其下以京師,又當如何?”

  這同樣也是朱宜鋒的顧慮,固然在歷史上北伐的太平軍敗於靜海,但並不意味著這個時空同樣也是如此,畢竟相比之下,這北伐軍似乎得到增強。萬一他們攻下京師,可不就佔據了“至高點”。

  “且不談其北伐之師,已經是強弩之末,便就是其奪了京師,又能如何?”

  一直沉默不語的左宗棠先是輕笑一聲,而後看著北方說道。

  “當年洪武帝北伐,以二十五萬大軍兵分兩路,方才得以功能,雖是如此,元廷亦避入漠北,今日太平軍不過以區區數萬之兵行以北伐,清軍戰力雖遠不及其,然在其重重攔阻之下,其早已是強弩之末,縱是僥倖奪下京師,清廷只需避入關外既可,其於關外仍可調以山東、山西等地之兵,攻以北伐粵匪,再過數月嚴冬將至,南人本不耐北方苦寒,又如何能與山東、山西等地官軍周旋?不出數月,這粵匪北伐之師必為清軍所敗,縱是勉強維持不敗之局,這天下為三分之勢,這天下鹿死誰手尚是不知,大都督手握強兵,正是趁清廷、粵匪互為吸引之時,行以攻伐以充實實力之機,又豈能如現在這般糾結于北望江山?”

  “這,是朱某著相了,那以兩位老兄之見,今日朱某應兵發何處?”

  對於他人的意見,朱宜鋒自然是虛心接受,尤其是在發現北伐時機非但不成熟,甚至可能致使自己敗亡的現實時,那裡還會再提什麼北上。

  “眼下之局,粵匪東征西討,正值氣盛,其北伐之師雖是強弩之末,卻又有銳不可當之勢,縱觀粵匪者大有氣吞六合之勢,然其焚孔廟、毀詩書、信邪教、敗人倫,如此種種焉能長久?今日,大都督掌握湖北,他日與粵匪者爭奪天下,又焉能僅於一地之而奪以天下,因此,理應借當下良機,擴充實力,以為將來!”

  左宗棠並沒有立即回答朱宜鋒的問題,而是繼續說著他的看法。

  “所以以宗棠看來,大都督理應向進軍湖南!”

  “湖南!”

  左宗棠的建議讓朱宜鋒整個人不由先是一愣,詫異的看著兩人。

  “沒錯,正是湖南,湖南與湖北一般,有洞庭魚米之利,其地富庶遠非河南所能相比,今時,湖南之兵勇,盡集于嶽州,雖看似斷以義軍入湘之路,然其卻是漏洞百出!”

  胡林翼於一旁輕聲解釋道,在之前的半個餘月間,他們曾於秉燭夜談,談論著義軍的將來,而最終,他們均把視線投向了湖南,投向了他們的家鄉。

  “漏洞百出?”

  眉頭微微一跳,朱宜鋒不解的看著兩人,之所以至今未曾進攻荊州以及嶽州,正是因為兩地互成犄角,互相為助,再加上對曾國藩大名的顧忌,才使得他在這一問題上的慎之雙慎,而現在他們卻說那裡漏洞百出?

  “正是漏洞百出,雖說現在岳州於荊州互為犄角,嶽州者又得湘省舉省之力相供,亦正因如此,大都督方才未加討伐。”

  在提及嶽州與荊州時,左宗棠的語氣中沒有絲毫客氣之意。

  “如此謹慎之原因皆是因為,義軍若攻以荊州,曾滌生必將揮師相救,否則必不為清廷所容,可若是我義軍以數萬精銳發兵嶽州,荊州官文者是否會發兵救以嶽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5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定策

  “可若是我義軍以數萬精銳發兵嶽州,荊州官文者是否會發兵救以嶽州?”

  左宗棠的這一句話,恰似一道驚雷似的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本因於湖北而不知向何處發兵的朱宜鋒,驟聽左宗棠這般一說,心中那原本的困擾立即驟然得解。

  先前他之所以會考慮北伐,甚至將義軍的主力調往襄陽、鄖陽一帶,表面上未曾將其撤回,而實際上一個真實的原因,是在奪取兩府後,他的內心一直受到“坐困湖北”的影響。

  雖說湖北是九省通衢之地,但是現在太平軍攻以安徽、河南,四川困於地形,且又有荊州從中阻斷,至於湖南,又有曾國藩坐陣嶽州,那麼對於湖北而言,也就只剩下兩個地方可加以攻取,一是陝西,一是河南。

  如陝西者交通不便,如河南者又是中原四戰之地,雖是機會就在眼前,但是取其地的弊遠大於利。

  正是這種坐困,才使得朱宜鋒在看到那封信後,心神浮動不定,畢竟,這是一個機會!

  但是現在,左宗棠的提醒卻讓朱宜鋒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之處。

  “對啊!曾國藩必救荊州,是因為那裡是八旗的防城,他不救,到時候腦袋肯定保不住,可若是自己打嶽州,以八旗老爺兵的情況,縱是給他熊心豹子膽,他也不見得會去救援嶽州,縱是他有意,那些個八旗兵未必犧牲性命相救!”

  想通一切的朱宜鋒,立即像是撥開迷霧似的,看到了一個從未曾有過的機遇,打下嶽州、再奪以湖南,如此自己便可以獲得一個更為廣闊的戰略縱深,待到湖南經營成熟之時,無論是四川也好、廣東也罷,豈不都是任由自己攻取!

  “那以季高之見,我義軍當下是否應該集重兵發于嶽州?”

  試探著問了一聲,因為知道曾國藩與兩人關係,所以在提及這一問題時,朱宜鋒並沒有提到曾國藩之名。

  “非也!”

  搖搖頭,左宗棠的唇角微揚,面上盡是得意之色。

  “嶽州不過只有坐享湖口小城而已,于大軍看似威脅極大,可其不過只是湖口小城!全不足為憑,其今日所仗者,無外湖南之錢糧,若無湖南之錢糧,以嶽州之地,豈不就是獨木難撐!”

  在提及嶽州“獨木難撐”時,左宗棠與胡林翼的臉色無不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尤其是胡林翼其與曾國藩是世交好友,現在卻又各為其主,盡棄他日之情,其心情又焉能不複雜,相比之下,左宗棠反倒是沒有這些顧忌。

  “哦!”

  不取嶽州?

  “相比他人,大都督自有水軍之利,今日又得鐵甲氣船楚望相助,如此水軍放置不用,更待何時?”

  “嗯?”

  眉頭微微一挑,朱宜鋒旋即明白了他的建議。

  “季高的想法是,大軍以水路過嶽州而不入,藉以洞庭水路之利,直取長沙?攻以湖南腹地!”

  “大都督,非是繞嶽州而不入,方今湖南精銳盡數集于嶽州,如省城長沙者,兵勇不過千餘人,內防空虛可見一般,若是大軍繞嶽州而不攻,其後路必將為岳州曾氏所擾,如此後顧之憂,又豈能成事?”

  面對朱宜鋒的問題,左宗棠立即回答道。

  “因而,以宗棠之見,大都督不防于嶽州城下駐以數千精銳,作為牽制,大軍則藉以水路,直搗長沙腹地,如此一來大事必然可成……”

  左宗棠的這個建議有他的私心,實際上無論是他也好,胡林翼也罷,都有著自己的私心,在他們做出那個選擇之後,卻無意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牽連家人,亦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建議朱宜鋒取湖南,若是義軍取以湖南,他們自可保全家人,不用再擔心家人受官府侵害。

  現在之所以會提出繞嶽州而過,正是為了儘快拿下長沙,一是為經略湖南,二則是為保全家人,至於三嘛,則是為了免得曾國藩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若是湖南為義軍所奪,面對後路被斷的現實,曾國藩必然如他們一般,再無其它任何選擇之下,再加以遊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禮,自可保全這至交好友,令其歸降義軍。

  當然,這是他們的私心並沒有影響到大局,只是在大局之下,照顧一下私情罷了。

  左宗棠的建議只使得朱宜鋒的眼前一亮,岳陽牽而不打,借水路直搗位於腹地的長沙,這可不就是翻版的“閃電戰”嘛,至少在某程度上來說,這與後世的閃電戰有著一定的相似之處,繞過有重兵把守的要塞、據點,直插其後方,斷其後路,對其形成包圍之勢……

  好你個左季高!

  此時,看著左宗棠時,朱宜鋒的眼光甚至變得有些複雜,這人果然不愧是於歷史上留名的“中興名臣”,三言兩語間,便幫自己定下了湖南,不過這奪湖南需要投入多少部隊?

  試探著,朱宜鋒詢問道。

  “那以季高之見,若是進攻湖南,需要投入多少兵力?”

  “水軍全部,陸師兩萬足矣!”

  “陸師萬兩千人足矣!”

  左宗棠的話音一落,胡林翼便於一旁插言說道。

  “季高,義軍火器犀利,斷不可以常軍視之,嶽州城下只需兩千人作為牽制,至於取長沙……五千人足矣,至於其它,可分兵派往湖南他處。”

  因為與義軍有過戰場撕殺的經驗,所以他比左宗棠更瞭解義軍的戰鬥力,也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兩萬之兵,委實太多了,甚至就是一萬五千人,也有浪費之嫌。

  “斷無分兵之理,大軍出征,當以重兵為拳,先取長沙,再定附近府縣,再攜取長沙之兵威勒令各府縣開城,如此湖南可定!”

  左宗棠之所以會如此固執,原因到也簡單,因為這是他提出的第一個建議,所以對此事的成敗才會極為看重,畢竟這很有可能關係到未來他于大都督府中的地位,對於曾經為張亮基第一幕僚的他來說,他並不滿足于僅是謀士身份的幕賓,他的理想是出幕為官。過去于張亮基幕中如此,現在同樣也是如此,甚至他之所以決定歸降朱宜鋒,有一個前提便是出幕為官,而不是再為其幕僚。

  聽著兩人的話語,朱宜鋒只是笑而不語,無論如何,他都知道,眼前這兩位歷史上的“中興名臣”已經全為自己所用,得他們兩人相助,自己又何愁大業不成!

  “萬二也好,兩萬也罷,兩位老兄何必爭持于此?”

  眼瞧著兩人大有爭執一番的意思,朱宜鋒連忙打斷他們的話語笑道。

  “不過只是數千之兵罷了,再則若是此事定議,非是由你我三人一言決繼,此事還需要細細規劃,兵力調動、彈藥糧草籌備,這都需要從長計議,朱某今日能得兩位老兄相助實在是三生之幸,有兩位老兄相助,又豈愁大事不成!”

  先是婉言阻止兩人爭執,而後朱宜鋒又將兩人吹捧一番,隨後不待兩人說話,他又連忙說道。

  “不過眼下卻有一件事,朱某還需聽聽季高、潤芝的意見!”

  話鋒陡然轉換間,朱宜鋒對兩位的稱謂也從“老兄”變成了字,實際上這同樣已經表明了他們的身份上下之分。

  而對此,無論是胡林翼也好、左宗棠也罷,自然是欣然接受。聽其有事相詢,連忙都客氣的抱拳方道“豈敢”,可朱宜鋒的那種客氣,卻又讓他們兩人極為受用。

  “是這樣……”

  接著,朱宜鋒便將先前接到的那封密信內容一一相告,包括太平軍意於湖北借道北伐的之事一一告知,最後他才感歎道。

  “亦正因如此,朱某才動起了北望江山之念,畢竟有太平軍於前攻伐,我等只需一路善兵既可,如此必可事半功倍,但,聽兩位之言,這河南暫且不取也罷,只是這援軍借道一事,究竟應該如何應對?”

  相比於現在出兵進攻湖南,這才是眼前的當務之急,畢竟這關係到義軍與太平軍之間的關係。

  “潤芝、季高,或許你們有所不知,現在我等是以離不開太平軍,完全因其屏斷江航,而我每欲從西洋購買機器、火器,皆賴于江航,再就是現今朱某欲行以大事,非得得南京財力相助,售其稻米、火器以換取銀錢,充實府庫,也正因如此,這關係,斷不能惡化!”

  “哦……”

  聽朱宜鋒這般一說,似乎先前的諸多不解之處,這會反倒都能解釋通了,胡林翼與左宗棠互視一眼,然後才說道。

  “既是如此,看來這與江寧的關係,非但不能惡化,反倒是儘量維持,也就是說這借道之事,斷不能拒絕了!”

  “可不是,可這讓他人從腹地通行,實在是……”

  就以朱宜鋒感歎著如鯁在喉時,左宗棠卻笑道。

  “大都督,今日之義軍盡享長江水軍之利,論及水軍,縱是粵匪者,于楚望之前,又有何懼?再者其所者,如此粵匪北上,豈不正好為我所用,以為疑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6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湖南

  雖說從江下不時傳來數十萬太平軍征伐江西的消息,但是對於武昌的百姓來說,外界的戰亂似乎對武昌並沒有多少影響——實際上,打從這武昌為義軍所占之後,這當初被燒成一片赤地的武昌,便慢慢的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這新河碼頭上越來越多的船隻,桅帆如林的模樣,便盡顯了此地的繁華,這陣子,一艘艘運糧船更是不斷的把米穀運出湖北,運往九江,在九江的碼頭上交予太平軍,儘管這種糧食運出都是大都督府主持的,但商貿、江航的恢復,卻使得武昌慢慢的恢復了生機。

  “哎,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地方……”

  眼瞧著新河碼頭上的船隻日多,陳方南卻是滿面的愁容,原本的,按照他的打算是把鹽貨一交給這些個賊逆,他便帶著少爺離開武昌這鬼地方,可誰曾想,這鹽款還未到手,那邊義軍便是先下襄陽,再下鄖陽。

  眼瞧著這“漢賊”危逼陝西,陝甘總督立即往陝鄂搭界的地方調了兵,一下便把他們的歸程給斷了,其實,若是要回陝西的話,不是不能回,問題是現在那裡屯了兵,另一個打算自然也就難成了,所以陳方南才會這般為難,只得借著兵荒馬亂的藉口,一直拖到現在,以至於久久不能成行。

  “少爺,依我看,只要這義軍的大軍一天還在鄖陽,咱們就一天別想回陝西老家!”

  陳方南之所以會這般說,完全是為了讓身邊的少爺相信,現在之所以不回陝西老家,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回,而是回不得,是因為這路上有賊逆。

  “陳掌櫃,你務必再派人去一趟,打探打探消息,只要能過去,花再多的錢都行!”

  站在船邊的趙紫玉沖著陳方南吩咐道,現在每拖上一天,都有可能影響到他的另一個計畫,原本她還尋思著只要船來了,便帶著二夫人一同離開武昌這地方,可誰曾想那邊那個壞傢伙,居然派兵去打襄陽、下鄖陽,若是他敗了還好,可誰曾想他卻贏了,贏了你便贏了就是,可偏生還在那裡駐著“數萬大軍”。

  如此一來,這陝鄂交界之地,自然是重兵雲集,縱是趙紫玉想走,也不敢就這麼帶著二夫人離開,若是萬一在半路上消息走露的話,那人只需快馬加鞭派人送上一封信去,這漢江兩岸不定會有多少賊人堵截他們,到時候,怎麼可能安然回到陝西老家?

  “少爺,您說,那個人該不會當真要打咱們陝西吧!”

  先前還只是幫著徒弟圖謀趙家六房家業的陳方南,這會反倒是因為這個消息,而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原本他以為少爺是為賊人所擄,可未曾想少爺現在卻是大都督府中的管家,宰相門房七品官,更何況是這賊人的大管家,若是這義軍打下了陝西,自己害死了大都督府中前任大管家的消息傳出去……那可真個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暫時還不會,那個人性子沉穩遠非常人,他現在剛並下三府之地,若是短時間內再動攻以陝西,恐怕只會對其不利!畢竟,他同那些粵匪合流亦不過只是暫時權宜之計,若其將大軍調往陝西,後方生變又能如何?”

  若是這會朱宜鋒聽到趙紫玉的這番話,恐怕只會驚訝於這話居然是會是從女子口中道出的話語,商場如戰場,或許趙紫玉沒有打過仗,可卻是自幼接觸生意,更何況她比其它人更清楚朱宜鋒與太平軍的糾葛。

  “所以,至少暫時,其絕不會對陝西動兵,不過……”

  話聲稍頓,趙紫玉的眉頭便是一鎖,可是他無意對陝西動兵,為何又將兵勇調往北方?而不是用於防範粵匪?

  就在這時,突然,原本看似平靜的新河碼頭上變得亂蓬蓬的,原來是一名稅史在兩名義軍士兵的護送下來到了這裡,正在碼頭上張貼告示。

  “……按一日五兩,付以船租……”

  什麼租船!

  聽著碼頭稅吏的喊聲,再看著那邊正張貼的告示,趙紫玉的臉色忽然一變,而陳方南更是面色煞白的喃喃道。

  “俺就知道、就知道肯定會出意外,這下可好,這下可好,這下可得如何才能回陝西老家……”

  哭喪著臉的陳方南,這會反倒是全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了,現在船被這義軍給徵用了,又該如何才能回陝西?

  在陳方南喃喃自語時,片刻的驚慌之後,趙紫玉卻立即吩咐道。

  “這船無論如何都不能全給他們,陳掌櫃,你去和那稅史商量,就說咱們是大都督府請來的運鹽的船幫,還要回陝西幫大都督運鹽,這船萬萬不能收走……”

  在吩咐陳掌櫃去同稅吏交涉時,那邊又出言安慰著船幫老大。

  “蘇老大,這船是我們趙家租的,不論船出了什麼事,一率都由我趙家承擔……”

  雖說這話現在聽起來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卻總算是暫時安撫住了民心,瞧著碼頭上亂蓬蓬的模樣,趙紫玉也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沒時間再等下去了,無論如何都要儘快離開此地。

  “到底是出了什麼?為什麼要租船?”

  碼頭上的亂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實際上在趙紫玉下船的時候,亂蓬蓬的碼頭便恢復了先前的平靜,與先前大家想像的“強奪”不同,幾乎是在租船的同時,便先把定金交給了各船,各船的老大只需憑著單據往官府取銀錢便成。

  這個消息總算是讓碼頭上的船老大、船夫的心魂一定,這船誰用都是用,現在給銀子總好過過去那般強征,船老大、跑船的船夫心是靜了下來,但趙紫玉卻靜不下心來,不過只用了半日的功夫,她還是打聽到了消息——征這船是為了送太平軍往襄陽。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趙紫玉立即意識到這是機會!

  離開武昌的機會!

  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離開武昌,否則天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於是她立即吩咐陳方南作好離開武昌的準備,一面又朝大都督府趕去。

  “現在外面都是怎麼說?”

  在大都督府大堂內,看著站在面前的張森,朱宜鋒開口詢問道。

  “回大都督,現在外頭都以為咱們征船是為了運送太平軍!”

  張森的回答,讓左宗棠原本略皺的眉頭微微一展,“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正是他提出來的策略,借著“送”太平軍的名義,徵調民船,然後再借江航之便,把軍隊送往湖南,直搗湖南腹地。

  “不過,大都督,這會不會太冒險了,現在咱們在北方的主力尚未調回,現在直接將城外的部隊調往湖南,這後方會不會太過空虛?”

  看著剛一入府,既深知大都督信任的左宗堂,李子淵便出言提醒道。出兵湖南的建議,正是能左胡兩人提出,甚至不等襄陽、勳陽等地的近兩萬部隊調回,而是直接將城外大營中主力調出,在北方的主力調回之前,若大的武昌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馬可用。

  “不過只是幾天罷了!”

  朱宜鋒搖搖頭,風險有多大,他當然很清楚,但是他同樣也明白收益有多大,現在需要給清軍造成一種假相——義軍志在北方的假相,至於部署在鄂北的主力,現在已經開始順江南下,只需幾天的功夫,就會回到武昌,屆時武昌自然談不上空虛,眼下的後方空虛也不過只是暫時之事。

  “眼下,咱們必須要打一下時間差,現在無論是曾國藩也好、駱秉章也罷,他們都以為咱們會把注意力放在北方,再加上這上萬太平軍借道湖北,對他們咱們自然不敢放鬆,如此一來,自不可能騰出手威脅湖南,可這次,咱們就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時間差!

  這正左宗棠整個計畫的核心,實際上這個計畫利用非但是太平軍借道的機會作為掩飾,更重要的是要借長江艦隊日行數百里的優勢。

  “那大都督您……”

  瞧著意氣風發的大都督,李子淵便出言問道。

  “你這次要親率大軍前往湖南?”

  “非但要親去湖南!”

  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

  “我還要親自在嶽州,會一會他曾國藩!”

  話聲落下的時候,朱宜鋒看著胡林翼,笑道。

  “潤芝、季高,我知道你們與曾國藩相識極早,且為世交好友,不過眼下……”

  不待朱宜鋒說完,胡林翼連忙起身說道。

  “大都督,臣明白,臣只希望到時候,曾滌生能夠識得大局!切莫遺誤自身!”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對於胡林翼來說,固然曾國藩是其好友,他也沒有太多的選擇的機會,現在都是各為其主!

  “不過潤芝、季高,你們放心,曾滌生之才,本督又焉能不知,若有一絲可能,我都會盡力保全其性命!”

  這倒不只是嘴上說說,對於曾國藩這樣的人才,朱宜鋒自然打著能為已用便收為已用的心思,可若是不能為已所用,那便……當然,現在安撫人的話自然是要說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6

第一百七十八章 艦隊

  江面上汽笛聲鳴響著,四艘噸位不等的西式帆船泊于江面,這些帆船無一例外都是帶有蒸氣機的機船,其中兩艘為明輪帆船,兩艘為螺旋漿帆船,它們的噸位不等,大都千餘噸,小者數百噸,這只是四艘西式的商船,但此時這四艘帆船的船艉卻無一例外的張懸著一面大帆的紅旗。

  紅旗,那是義軍的標誌。

  在江風的作用下,方旗盡顯,可以清楚的看到旗上用漢篆書寫的“漢”。這一字赤底“漢”字旗,恰好表明這四艘西式帆船的身份——軍艦。

  實際上,在數月前它們還只是商船,曾屬於英國或美國公司的武裝商船,現在卻是興漢義軍長江艦隊的軍艦,雖說其是由商船改進,但憑藉著蒸氣機以及鐵制船肋帶來的堅固的船體,卻使得他們成為了長江上的王者。

  此時,這四艘曾馳騁大洋的“軍艦”後方拖曳著十余艘沙船,而每艘沙船上都無一例外的擠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在碼頭上,還有更多的士兵正在那裡排著隊,等待著上船,而每一艘沙船待裝滿士兵後,都被搖著槳劃到江中,系上繩索連成一條船隊。

  在正午的陽光中,朱宜鋒乘小艇登上了“平濤”號軍艦,在長江艦隊中1272噸的“平濤”號是噸位最大的軍艦,其是一艘木殼明輪炮艦,實際上它曾經只是一艘木殼明輪商船,現在它卻是長江水師的“主力艦”,艦艏的兩門68磅卡龍炮,更是威力驚人的存在。

  但它畢竟是一艘商船!

  踏上甲板的時候,朱宜鋒可以感受到其依稀存的“商船”氣息,除了艦艏的兩門炮外,也就是兩側的明輪前後四門18磅加農炮,其射程遠高於義軍船隻上使用的卡龍炮,義軍其它船舶之所以使用卡龍炮,一個最為簡單的原因是因為卡龍炮射程雖近,但重量較輕。但這四艘“軍艦”無一例外的都是以加農炮為主。

  “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面對前來列隊迎接的沈明等人,朱宜鋒開口詢問道。

  “大都督,只待步兵上船後,就可以啟程!”

  點點頭,朱宜鋒看到站在沈明一旁的克勞恩少校時,便沖其笑說道。

  “怎麼樣,克勞恩上尉,以你看來,現在艦隊是否可以投入實戰?”

  這位克勞恩上尉是從香港聘請的東印度公司艦隊軍官,其早在兩年前就從東印度公司退役,隨後便一直是“森克號”商船的船長,而“森克號”就是這艘“平濤號”,是連人帶船一起被“買”了過來。

  在過去的三個月裡,他和另外五名東印度公司艦隊軍官作為海軍講習所的教官,向長江艦隊的官長以及從文山義熟中挑選出來的一百二十名少年講授西洋海軍的基礎知識,包括沈明在內的艦隊軍官都向其學習西洋海軍戰法、炮術以及航海、造船、算術、機械、測量、天文、地理和歷史等知識。

  在根本意義上來說,設于漢口的海軍講習所與武昌陸軍軍官學校一樣,都是亞洲最早的“西式軍官教育機構”,但實際上,兩者都是“草台架子”,就像後者除了萊納斯之外,其它的教官都是冒險家一般。

  甚至就是克勞恩,他又豈是一名合格的教官?

  但對於朱宜鋒來說,他並沒有太多的選擇,就像現在當船隊出動時,他不得不把海軍講習所“搬到”船上,因為艦隊每次出航都需那些西洋教官們的指導。

  “這只是一次訓練!”

  說話時克勞恩的臉上帶著不列顛式的傲慢。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次例行的訓練,至於戰爭……”

  克勞恩搖了搖頭。

  “沒有三年以上的時間,你的艦隊根本不可能在海上進行作戰,閣下,我再一次希望你能夠考慮我的要求,就是如果你想建立艦隊,就必須考慮在海上,而不是在長江!他們在平靜的江面上,永遠無法成長為海軍!”

  或許克勞恩表現的極為傲慢,但是朱宜鋒卻不能不承認其建議有他的道理,海軍只有在大海上才能建成,至於在江上……練出來的只是水師罷了。

  “相信我,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上尉,現在我沒有其它的選擇!”

  是沒有辦法,因為湖北地處內陸,遠離大海,在沒有海岸線的情況下,如何建立港口,即便是自己把他們派出去,讓他們到大海上去航行,他們停泊在什麼地方?萬一在路上遭遇清軍怎麼辦?

  “我明白,你需要的是一個港口,一個可以供艦隊停泊的地方!”

  克勞恩聳了聳肩膀,隨後他的話聲稍微一頓,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然後試探著說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許你可以中國之外靠近大海的地區買下一片土地,既可以作你的殖民地,也可以作為艦隊的母港……”

  什麼?

  克勞恩的提議讓朱宜鋒不由的一愣,他詫異的看著對方,詢問道。

  “什麼?買下一片土地?殖民地?港口?”

  儘管曾經有過“前往非洲”的打算,或者說想法,但是他卻非常清楚所面臨的困難,當然最大的阻力並不是來自歐洲列強——此時的非洲根本不為歐洲各國所重視,實際上,歐洲列強對非洲的分割是在三十年後的柏林會議,在此之前,任何人——無論是國家亦或私人公司都可以在非洲設立貿易站,並建立殖民地,當然最後大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瞭解歸瞭解,現在朱宜鋒還沒有心神去經營非洲,畢竟那裡距離中國太過遙遠,也許等將來推翻滿清的統治之後,可以國家的名義去經營、開拓非洲,至於現在,非洲根本不在自己的考慮範圍內。

  可是現在克勞恩的提議,卻讓朱宜鋒的心思浮動起來,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艦隊!

  超越這個時代百年的見識,使得朱宜鋒深知海軍的重要性,表面上他建立長江艦隊是為了控制長江,但成立海軍講習所,高薪聘請如克勞恩等人作為教官,為的正是打下海軍的基礎,為將來發展海軍作好準備。

  但在湖北創辦海軍,即便是長江艦隊卻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除去環境的限制之外,甚至就連造船的原料都無法保證——非但造船的鐵料需要進口,甚至就連同木材的來源亦不充足,千百年的不斷砍伐,使得中國適合造船的大木並不充足。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建立艦隊?

  雖說明知道未來是鐵甲艦的時代,甚至黃得勤去歐洲需要在那裡定購煉鐵廠所需要的設備,未來武昌會建造鐵船,但無論是出於自然環境或者發展潛力上來說,必須要獲得出海口才能建立海軍。

  為什麼非要獲得出海口呢?

  如果像克勞恩說的那樣,可以在中國之外購買或者租下一座島嶼,不正好可以作為艦隊的母港,在那裡訓練海軍,或者說讓艦隊航行到那裡進行遠洋訓練,至於這長江艦隊,嗯,可以作為一個“預備兵站”,專門向其補充士兵以及軍官。

  但是現在自己能夠養得起兩隻艦隊嗎?

  不,準確的來說,是自己的軍官隊伍能夠支撐得起兩隻艦隊嗎?

  瞧著正在指揮著水兵們的那些軍官——他們都是半路出家的水手,甚至船上還有許多少年于一旁指揮水兵,他們是講習所的第一批學員,可現在,當自己決定投入艦隊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需要在崗位上發揮自己的責任,因為剛剛成立的艦隊直到現在都沒有解決人力不足的問題。

  在他們甚至無法獨立于長江航行的情況下,把他們丟到海上,會不會太過冒險了?

  “想學游泳就直接把他扔到深水區!”

  突然朱宜鋒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一個聲音,同時他的心底又浮現出另一個想法——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也許他們並不能獨自在長江航行,相比于長江,大海的航行條件更為惡劣,但是卻能夠讓他們更為迅速的成長起來!

  沒錯!

  就像是義軍一樣,如若沒有之前的幾次冒險,又豈有今天的義軍?義軍可以在戰爭中成熟起來,他們為什麼不能在大海上成長起來?

  “上尉,也許,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下這個問題!”

  心下打定主意的朱宜鋒,看著克勞恩說道。

  “呃,當然,如果閣下您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很好的建議!”

  見對方似乎被自己說動,看似平靜的克勞恩內心卻有那麼一點激動,因為他確實有一個非常不錯的建議,當然,更為重要的是與他本人也有一定的利益關係——他可以獲得的一筆豐厚的傭金。

  “那我可真的要好好的謝謝你,上尉,我想眼下,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戰鬥,上尉,我希望你能夠作為我的艦隊參謀,在接下來的戰役中,給予我水上作戰的建議,怎麼樣?”

  孰輕孰重,朱宜鋒自然能分得清,無論克勞恩的那個建議有多麼符合長遠的利益,眼下更為重要的奪下湖南。面對這個邀請,心知這才是自己本職的克勞恩自然沒有拒絕,他連忙行了一個標準的英式軍禮。

  “閣下,這將是我的榮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6

第一百七十九章 岳陽樓上

  位於江湖交匯處的嶽州城,那城頭上更是隨處可見一門門火炮,其中不乏重逾千斤的火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座城池相當於湖南的門戶,亦正因如此,這裡才會聚集著上萬湘勇。

  不過,這幾日,這嶽州城與往日相比,這戒備似乎不似那般森嚴,究其原因到也簡單——漢逆目光北移,不日將隨粵匪一同起兵北伐,雖說對於朝廷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可對於這嶽州城內的湘勇而言,卻讓他們長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會他們無須再擔心漢逆隨時順江殺至城下。

  不過,不是所有人的心神都會像兵勇般懈怠,至少對於團練大臣曾國藩來說,這陣子他卻是心思沉重,先是胡林翼兵敗的消息,讓他憂心致交好友的安危,現在“粵漢北伐”的消息,更是讓他為朝廷的將來憂心不已。

  作為團練大臣的他自然知道,現在粵匪北伐軍一路所向披靡,其兵鋒幾乎無人可擋,現今其又增派援軍,且又得漢逆相助,這朝廷當如何擋之?

  難道這大清國的氣數當真要盡了嗎?

  這日和往常一般,在於城上視察城防之後,在將在下城的時候,只聽到羅澤南對曾國藩說道。

  “大人,前面就是岳陽樓,你老上去吃點東西吧!這些天來,你老沒有好好吃過一餐飯。”

  這岳陽樓是嶽州城上的一景,數百年來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縱是此時雖說這嶽州一派戒備之狀,但是這岳陽樓上的飯館卻沒有因此而停業,反倒是依然開著業,不過來此用餐的大都是湘軍的官佐以及幕中的幕僚。

  曾國藩沒有作聲,只是輕輕地點一下頭。這些裡子他過的委實不太容易,甚至可以說,一直處於恍惚掙扎之中,全不知應該如何應對。幾乎達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了。

  這會被羅澤南這麼一說,他確實覺得有些餓了,於是便抬腿朝著岳陽樓走去。待走近岳陽樓後,他的心情才稍稍開始平靜下來。但當他抬頭凝望眼前這座號稱“天下樓”的岳陽樓時,不禁又雙眉緊皺起來。

  對於岳陽樓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極為熟悉,無論是出湘也好、返鄉也罷,他總會如湘省文人士子一般,於此間遊歷。他第一次出湘時,是在道光十八年往京城赴考。那時只有27歲的他與同期赴考的友人一同來到這岳陽樓,那時這座岳陽樓是何等的雄偉壯觀,氣概不凡!登樓遊覽,酒廳裡高掛的是范仲淹傳誦千古的《岳陽樓記》,樓下是煙波浩淼的八百里洞庭。

  當時胸懷一番大志的曾國藩,反復於心中吟誦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警句,可謂是豪情滿懷,甚至暗暗立誓若能高中此生必定要以範文正公為榜樣,幹一番烈烈轟轟、名垂青史的大事業!

  再後來中進士,入翰林院,為軍機大臣穆彰阿門生。累遷內閣學士,禮部侍郎,署兵、工、刑、吏部侍郎,現在亦為這湖南團練大臣,可自己當真做到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了嗎?

  再看眼前的岳陽樓油漆剝落,簷角生草,黯淡無光,亦不見得往昔如梭的人客,全沒有昔日那種繁華興旺的景象。曾國藩不禁長歎了口氣。他心裡想,或許這是屢遭兵火的破敗吧!

  此時,他甚至忘記了數月前,返鄉時,途徑岳陽樓時,此處便是這般破敗。

  進了岳陽樓,曾國藩徑直上了二樓,揀一個靠近湖面的乾淨座位坐下,羅澤南坐在對面。掌櫃的更是滿面堆笑地陪著,一邊擦著桌面,一邊客氣地問。

  “曾大人,要點些什麼菜?”

  不等曾國藩回答,這掌櫃的又接著說道。

  “今個曾大人、羅大人可是有口福了,小樓今日新得了幾隻君山的金龜,若不給大人上上一隻……”

  掌櫃的竭盡全力的討著好,生怕一個不小心,若惱了這位曾大人,到時候自己這腦袋便離了身子分了家,那君山的金龜指的是重達斤半以上被甲金黃的王八,在往日裡是存不得的,往往這邊一有那邊就會為人點走,不過現如今,這生意卻是大不如以往了。正好被他用來討論這會曾大人。

  正在掌櫃的欲介紹菜點時,羅澤南注意到大人的神色凝重,則不耐煩地擺擺手。

  “掌櫃的,你在嚼些什麼舌頭!那金龜便上一隻來,再燒上一鯉魚,切一盤牛肉,炒上一盤豆干兒,再上一壺女兒紅,就這些得了。”

  “好嘞!”掌櫃的高聲答應,興沖沖地走下樓去。

  在等待上菜的時候,曾國藩呷了一口茶,雖比不上京師買的上等毛尖,但也使人心脾清爽,這是今歲的新茶。他端起茶杯,向窗外的湖面眺望。

  陽光照在洞庭湖上,泛起點點金光。遠處,一片片白帆在遊弋。極目處,有一團淡淡的黑影。曾國藩知道,那就是君山。近處,沿湖岸停泊著一個接一個木排。這些木材大半出自湘南山區,紮成排後順著湘江漂流,越過洞庭湖,進入長江,再遠漂武昌、江寧等地。放排的人叫做排客。排客們終年在水面漂浮,把家也安在排上。排上用杉樹皮蓋成小棚子,家眷就住在裡面。

  “這些個排客,現今往往把木排飄至武昌,將木材售于武昌,再于武昌購得鹽貨,販運回我湘省……”

  似是感歎般曾國藩道出了一個眾人皆知之事。

  “武昌賊逆與江寧粵匪一般,全無絲毫遠見,於如此局勢之下,居然大興土木如此,此等鼠木寸光之輩,又焉能令大人憂心如此?”

  羅澤南於一旁出言寬慰起來。而對他的勸說,曾國藩卻是搖搖頭。

  “江寧粵匪所建為之王府,而武昌者所建者卻是百姓之房以及工坊之用,兩者不可同日而語,我所歎者卻是今日我湘省鹽價之高世所罕見,百姓淡食已久。有人報,那賊逆于應城尋得鹽礦,今日湖北再無淡食之憂,長久以往,只恐湘省之財必為武昌賊逆所得,如此此消彼漲下,焉是長久之計?”

  作為團練大臣的曾國藩並不像許多武官一般眼界狹窄,湘省用鹽全賴淮鹽,現今鹽路斷絕之下,鹽價騰漲,百姓卻全憑武昌販賣私鹽,鹽價之高早已令興省百姓叫苦連天,他又焉能不愁,而他更愁的卻是這銀錢流入武昌之後,必將有利於賊逆。

  可儘管明知道這銀錢流入賊逆之手,他卻又無能為力,一來是因這淮鹽斷絕,二來是這川鹽難進,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武昌漢逆用鹽貨換得湖南銀錢徒漲賊逆之勢。

  “大人之眼光非在下所能及!”

  羅澤南連忙恭維道,但是他話鋒略微一轉,輕聲說道。

  “待到川鹽運抵時,想來局勢自可好轉!”

  “局勢……”

  長歎一聲曾國藩望著湖上的長排,心底不禁又一次想到眼下的局勢,這局勢當真有好轉的一天嗎?

  若是那北伐的粵匪攻破了京城,這大清國又當如何?自然的,曾國藩想到了史書上的李自成,想到了崇禎的時候,他卻又搖搖頭,對於那位皇上的瞭解,使得他非常清楚,其斷不可能像崇禎一般,恐怕到時候皇上想來會行以“北狩”吧!

  可到那時,這大清國怎麼辦?

  心底這般思索著,只見那平靜的洞庭湖上卻是陡然起風了,先前的大晴天,這會卻是滿天烏雲翻滾,像要下雨的樣子。剛才還是明鏡般平靜的湖面,頓時波浪翻卷。風越刮越大,波浪也越卷越高,湖面上的木排隨著波浪在上下起伏,幾個離岸邊不遠的木排在迅速向湖邊靠攏。大雨嘩嘩而下,雨急風猛,溫順的洞庭湖霎時變成了一條狂暴的惡龍。

  瞧著這忽起的風雨曾國藩坐在樓上,渾身感到涼颼颼的。他有點擔心,這座千年古樓,會不會被這場暴風雨擊垮?

  但是他更擔心的卻是這大清國的江山,這大清國的是否能經得起這場大風雨?若是經不起這場風雨,那作為大清國的臣子,他又當如何?

  “大人,菜來了!”

  就在這時,夥計端著菜盤將四個菜端了上來,飄香噴辣地菜擺在桌上,雖說桌上的菜飄著香味,可曾國藩卻是沒有絲毫味口,只是了然無趣的喝著酒,就著素菜,心思沉重的他吃得很是乏味。

  瞧著桌上的那只甕中君山金龜,他的眉頭卻猛然一皺,這甕的金龜可不正應了自己當下的處境嗎?

  “甕中之鼈!”

  難道自己便如這甕中之鼈一般,看不到任何希望嗎?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有些心煩意亂的他他看到離岸邊約百來丈遠的湖面上,一隻黑色的外形古怪的、形若龜身、頂部煙筒噴著黑煙的船隻在被風浪的拍打得中,緩緩從江湖交匯之處開來。

  “那是……”

  就在詫異之餘,注意到那船艉處的紅旗,曾國藩臉色陡然急變。

  “不好……”

  那話聲尚未落下,形若龜身的怪船“腰”處便噴出一團白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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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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