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18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8

第一百九十章 家事國事

  雖已入秋,但今天年的秋老虎比之往年更烈幾分,大有老虎噬人之意,以至於讓武昌城如一個厚重的火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午後,潮濕而悶熱的空氣讓再是懶惰的人都難以入眠,就連沁人心脾的冰凍酸梅湯,也無法消除周遭的熱浪。

  不過那冰鎮的酸梅湯卻不是尋常人所能喝得,畢竟這小戶人家並不見得有冰窖,不過在武昌,現在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大戶,縱是的大都督府,這會都難見冰鎮的酸梅湯,只是因為去年冬季正值粵匪入城之時,在滿城被焚、百姓悉數被掠的時候,自然也就沒有人往河中取冰了,甚至就連義軍入城之後,大都督府也未曾派人取冰。

  商家沒冰,督府無冰,如此一來,這武昌自然也就見不著冰凍的酸梅湯。不過,這盛夏都撐了過去,自然也就不差眼下那麼幾天了。

  “真的要走嗎?”

  在大都督府的後園裡,張婕妤沒精打采地,看著跟在身邊的趙紫玉,不,應該說是趙子玉,對於外界來說,他是大都督府的管家。

  “若是……”

  若是可以的話,張婕妤並不想走,甚至在提及走的時候,她忍不住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現在她已經有些顯懷了,虧得穿得寬鬆,若不然還真會被人看出來。

  “姐姐,若是再不走,便來不急了!”

  趙子玉微微一笑說道:

  “現在這漢軍南下,粵匪北上,漢江自然也就通航了,姐姐您只管聽我安排便是了。”

  忍不住朝著身邊的趙子玉看去,他眼中所散發的異彩與興奮讓張婕妤有些好奇,她甚至不能理解,其為什麼一意要帶自己離開,但是為了腹中的孩子……

  離開武昌!

  到時候他知道了?又會如何?還有大哥,大哥又會如何?

  “姐姐,您儘管放心,到了陝西,我絕不會讓你和孩子受一點氣!”

  趙子玉只差沒有發誓了,現在於他看來,沒有比張婕妤更合適的選擇,既可以“報仇雪恨”,又能解決趙家的將來,準確的來說是她趙紫玉的將來。只要張婕妤到了陝西老家,便就是趙家六房的大太太,至於腹中的孩子,自然也就是她趙子玉的孩子。如此又怎麼可能虧待她們娘倆,更何況在她看來,把張婕妤帶走本來就是報她的恩,總省得將來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我信你,紫玉,可……”

  “姐姐,這是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

  又一次,趙子玉用起了那個她最為擅長的藉口。

  “大太太那邊,能容得下他嗎?”

  能容得下他嗎?

  若是尋常人家,自然也就沒有這方面的擔心,可……這是尋常人嗎?

  張婕妤的心思一沉,現在那人是大都督,若是將來他奪了天下,便是劉邦、朱元璋那樣的人物,如此一來,大太太又豈能容得下她們娘倆?她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書中出現的那些故事來,那些故事只讓她的渾身一顫,甚至緊張的按著小腹。

  “我,我……可,可是……”

  可是現在他還在外出征,若是自己就這麼走了,讓他知道,他又會如何?又會如何想自己?

  “姐姐,你要知道,再晚,可就來不急了!”

  再晚便來不急了!

  是啊,不能再晚了……

  于心底長歎口氣,張婕妤默默的點點頭,眉頭垂下時,那淚水瞬間便流了下來。

  “哎……”

  數日後,在武昌城下新河岸邊的大柳樹下,看著那駛入長江的船隊,立於樹蔭下的女子卻是發出一聲長歎,那眉間似還是愁眉不展的模樣。

  “少奶奶,是時候回去了!”

  瞧著愁眉不展的少奶奶,朱富財輕聲提醒道,本來少奶奶就不應該來這,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牽涉到她。

  “富財,你說,我這心思現在怎麼這般惡毒!”

  徐靈芸的眉間帶著憂色,語中卻是濃濃的懊惱之色。

  “我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

  此時徐靈芸甚至都恨自己,畢竟這事件不知會牽連多少人,更不知會死多少人。

  “夫人,少爺主內,這內府之事,自然全是由您做主,您這也是為了少爺!”

  朱富財的眼皮一垂,有些事情他不應該知道,這時候他反倒有些嫉妒張森了,他只管往府內報了個信,至於接下來,則全都是由他一手操辦,這種事情知道了反倒不如不知道。畢竟,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這內府的事,我卻是不想問了……”

  嘴裡這般說著,徐靈芸的眼簾垂下時,淚水頓時有如雨下一般,現在她總是在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因為她是府中的主母,就像這件事般,她非但要裝作不知,還要悄無聲息的處理此事,這是為了大都督府的顏面。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同樣也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自己,她才會假裝不知此事,任由一切發展至今。對於她來說,她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因……那個女人有了身子!有些時候,她必須要下起狠心,無論是為自己,亦或是為少爺,她必須要狠下心去。

  “您是少爺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朱富財輕聲提醒了一句,然後又提醒道。

  “少奶奶,是時候回去了!”

  默默的點點頭,又朝著江中遠去的船隊看了一眼,在轉身上馬車的時候,徐靈芸又輕聲吩咐道。

  “把信給少爺送去吧!至於接下來,我,我不想問了……”

  對於遠在長沙的朱宜鋒來說,他自然不知道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於剛來到長沙不過十數天的他來說,幾乎每一天都沉浸于各地傳來的“捷報”之中,在長沙輕易為左宗棠攻克之後,其又連下數府,完全是摧枯拉朽般似的攻勢,不過只是十二天,其便連下的衡州、寶慶、永州以及桂陽。而基本上意味著湖南之地已經盡為已占,尚不到一年便幾乎掌控兩省之地,又如何能不讓他興奮。

  不過雖說地盤擴大了,但是並非沒有隱憂,就像此時於書房之中,朱宜鋒卻是在這裡聽著張亮基與胡林翼等人的意見,因為林治平等人留守於武漢,這個時候,他卻只能聽取他們幾人的意見,而這意見則再簡單不過,就是選人用人之事。

  對於選人用人,其實現在朱宜鋒並沒有多少選擇,因為在1850年代的中國並沒有多少通曉西洋的人才,而此時,他與湖南學政劉琨談論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以湖南為例,湖南省內15歲以下的過秀才有多少人?”

  之所以會詢問劉琨這個問題,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其是現在督府中級別最高的“教育官員”,而之所以會問及這個問題,朱宜鋒則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大都督的問題,讓剛剛投身督府的劉琨略加思索後,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仍然開口說道。

  “15歲以下得以秀才者,全省至多不過數十人而已,無一不是聞名全省的才子……”

  “數十人,才子……”

  注意到大都督在聽到這數十人和才子時,神情似乎有些嚴肅,他連忙又補充道。

  “回大人,這小試之中,應考者稱童生,亦作儒童、文童。未被錄取者雖至白首,不改童生之稱,童生試包括縣試、府試與院試三個階段。每三年舉行兩次。醜、未、辰、戌年為歲考,寅、申、巳、亥年為科考。院試錄取者為生員,送入府、縣學宮,稱入學。歲考、科考則為考核已入學的生員的考試。”

  劉琨小心翼翼的解釋著,唯恐一不小心,惹惱眼前的大都督,他可不是駱秉章,更不是張亮基,不過只是一位可有可無的學政,而現在得大都督單獨詢問,他又豈能不抓住這個機會。

  “我湖南實為文治之區,文風昌隆又豈只百年?雖說世人常道唯楚有才,可湖南亦不可小視,雖湖南舉省15歲以下而得秀才者,不過數十人,可過得縣試者,卻不下千人,過府試者亦不下數百人……”

  “哦!居然有這麼多!”

  過縣試的居然有不下千人!

  一聽到這個數字,朱宜鋒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喜色來。

  “湖南能有此文治,明舉辛苦了!”

  聽大都督的話中帶有肯定的語氣,徐琨的情緒比剛才好多了,至少不再像先前那般誠惶誠恐。

  “得大都督此言,職道那裡敢當,職道所做不過只是份內之事,實是湖南文風昌隆之福,職道豈敢貪功。”

  嘴上擺著不敢居功的詞,但徐琨卻像是成績得到認可似地說道。

  “大都督詢問此事,莫百是準備行以科舉?”

  科舉擇才,這是再自然不過之事,就是那目光短淺如粵匪者,亦曾于武昌開以科舉以擇人才。更何況是大有如日中天之勢的大都督,現在督府轄以兩省之地,區內之民不下四千萬,開以科舉,擇選人才,又豈能為過?

  “確實有這個想法!”

  點了點頭,朱宜鋒微笑著望著劉琨。

  “不過,這個科舉,和過去不太相同,我是想于武昌設立學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8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國事家事

  人才!

  對於大漢都督府來說,一直以來最大限制來自于人才,一方面是的湖北、湖南皆是文風興盛之地,而另一方面的事實是,這些傳統的讀書人或許可為官,但卻不見得可為大漢都督府所用。

  現在需要的是什麼樣的人才?

  陸海軍需要的是懂軍事、地理、航海、火炮等專業知識的軍事人才,這是打天下不可或缺的。而另一方面,為了增強陸海軍的戰鬥力,儘管現在武昌周圍建立了一批官營企業,但是技術人才都是處於短缺狀態。

  那些技術人員與中國舊時代的工匠不同,那些官營企業需要的是以前中國社會並不存在的機械工、蒸汽機操作工等作為近代工業骨幹的熟練工。當然這只是普通的技術工人,還需要大量的接受專門教育的工程師。

  至於督府,同樣也需要懂得財政、法律、行政等現代行政知識的官員去建立現代的行政體系。

  但這些對於中國而言,卻都是空白,儘管現在已經派出了一批留生,雖說在武昌設立了文昌義熟,但是對於朱宜鋒來說,他並沒有時間去等待十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

  他需要培養更多的人才!

  設立一所新的學堂!

  這才是朱宜鋒詢問此事的真正想法,更準確的來說是醞釀已久的想法。而且不僅僅只是一所學校,而是數所學校。這些學校裡即有培養普通技術工人的“工徒學校”,也有培養初級技術人員的工業學校,同樣還有培養工程師的高等工業學校,甚至以後還將會創辦大學,當然那是將來。

  而這些學校的學生從那裡來?

  只能從傳統教育的學子中選擇出來,尤其是那些取得秀才功名的青少年,相比能的瞎字不識的白丁,他們或許學習的是傳統的儒學,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這個時代最為聰明的人才,他們可以更快掌握學會西方知識,並在實踐中自我摸索、歷練成長起來。

  正如同在另一個時空裡,幾十年後的那個變革時期一般,許多後世知名的學者、專家都是舊時代的秀才出身,對於處於新舊過渡時期國家而言,這種選擇幾乎是必然的。

  “設立學堂?”

  大都督的話讓劉琨微覺一陣詫異,便試探著詢問道。

  “不知大都督所指學堂為何種學堂?莫非是與文山義熟一般?”

  縱是作為湖南學政劉琨亦曾聽說過有關文山義熟消息,那所謂的義熟之中,師者盡是西洋神父,學者盡習洋文洋術,至於中國文章卻是幾乎不曾涉獵,如若大都督設立這種學校,這湖南風文豈不盡毀?

  雖說先前曾希望得到大都督的認同,但是一想到湖南文教將盡毀已手,詫異中,劉琨只覺得一陣使命感於胸膛中聚集著,他立即急聲說說。

  “還請大都督三思,那西洋之術不過只是旁門左道,若是讓我讀書種子盡習西洋之術,恐湖南數百年文風鼎盛之事將盡毀一旦!”

  盡毀一旦!

  若是換成過去,或許朱宜鋒還會對這種思想加以抨擊,但是現在,在接觸了這麼多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之後,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的守舊力量有多大,尤其是湖南於晚清更幾乎就等於保守的代名詞。

  對於保守的力量,只有兩個辦法,要麼你徹底摧毀他,在肉體上毀滅他們,這顯然不可能。因為自己並不是屠夫。

  要麼就是無視他們,對他們視而不見!在將來用現實碾壓他們,改變他們!

  見大都督沉默不語,劉琨的心底頓時緊張起來,但想到湖南文氣之命,他那些有些心虛的心底立即又湧起一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念頭來。

  “不!”

  搖搖頭,朱宜鋒斷然說道。

  “當然與文山義熟不同,將來這學堂可分為三等……”

  將自己的一些想法半真半假的言道出來之後,朱宜鋒又特意補充道。

  “這每年不知多少寒門子弟,受困于學業,而只能終身執以童生,於鄉間一事無成,所以本督便尋思著,與其如此,便不如設立學堂,一來可解工廠之急,二來嘛亦可給他們一個營生!至於方才所說秀才功名,嗯,若是其願意進入高等學堂,便是再好不過,若不然,本督只能于童生中擇其優而用之,畢竟,將來這些人是要主持工廠的!畢竟勞心者制人嘛!”

  這麼一番解釋,倒是讓劉琨先前早已經準備好的慷慨陳辭一下全都憋在了心裡,對於給落榜的童生尋得生計的說辭,雖說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他一時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加以反駁,畢竟莫說是那些未曾考取功名的童生,縱是那些不第秀才除極少數可入官員之幕外,往往不過是要麼為鄉間熟師,要麼為商家帳房。大多數都是貧苦一生。而現在督府給他另尋生計,似乎……似乎沒有什麼不適!

  “大都督,這科舉之道總歸才是天下正途,大都督欲擇以人才,還必須行以科舉!”

  “不錯!科舉總是擇才正道!”

  朱宜鋒並沒有否認這一點,實際上剛剛今年剛剛開始實施在後世被稱之為“世界各國文官制度建設的樣板與楷模”的英國文官制,正是借鑒了中國的科舉制,直到十幾年後英國正式確立公開競爭考試制度,從而建立了一隻高效、廉潔的文官隊伍。

  而在另一方面,作為其借鑒的科舉制,卻越來越不適應時代的要求,最終在數十年後被徹底淘汰。但是晚清廢除科舉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倉促,其廢除了科舉卻沒有建立相應的公開競爭考試選拔文官的制度,反倒還開了歷史的倒車——“一歸之薦舉”,也就是將文官的競爭選拔變成了官員推薦。

  科舉的落後一方面,其考試內容始終停留在儒家學說上,因而與近現代的工業文明脫節,既無法教育出先進的科技人才,反而科舉出身的官僚們鄙視科學,成為社會進步發展的阻礙;另一方面,作為一種承襲千年的古老制度,它自身也體現出了一些最初沒有被人們發現的弊端,比如科甲朋黨的形成與發展,所謂座主、們省、同年等新的稱謂的出現,一個讀書人,不以教授他知識的老師為恩門,卻以錄取他的主考官為恩門,不看重同窗苦讀的同學關係,卻看重同科及第的同年關係,這顯然是重利輕義的表現。

  儘管如此,但是在選官制度上沒有合適的替代的時候,朱宜鋒都不會冒然取消科舉,畢竟儘管科舉已經與現代脫節,但現在治理國家確實也離不開這些通過科舉制選拔出來的官員。學堂是造就人才的地方,學堂不能代替考試的制度;用學校代替考試,是盲目的改革,政府應掌握在最能勝任管治工作的人的手中;政府官員並非天生就屬於某一特殊階級,而應通過某種向所有志願參加考試的人敞開的競爭性的考試制度來選任。

  但此時,他的這句“科舉總是擇才正道”,卻含著另一方面的意思,他所指的“正途”指的點是科舉的“公開競爭擇才”的方式,而不是科舉的內容。

  “大都督英明!”

  劉琨連忙起身鞠躬折著馬屁,大都督這般一說,倒是讓他心下長鬆一口氣,就像是要大都督從歪門邪道上接了回來似的,心下反而湧起些許得意。

  至於接下來,朱宜鋒對對劉琨作了其它的一些吩咐,比如令其做一份調查,調查的湖北、湖南有多少讀書人,這些讀書人中秀才有多少人、童生有多少,還有他們的年齡等等,對於這種調查,按朱宜鋒的說法是想弄清“我湖廣的文風”,可實際上,卻是想弄清楚“教育程度”,為將來也許是十年後推行教育作好一些前期準備。

  待一切佈置妥當,劉琨離開之後,朱宜鋒則拿起了剛剛從武昌寄來的信,信是靈芸差人送來的,雖是私信但走的卻是官郵,這也是督府現在建立的唯一的一個“郵政體系”,不過暫時還未對外界開放,只是供官府以及軍隊寄信之用。

  撕開信之前,原本朱宜鋒還以為信中的內容是一些兒女情長的話語,可只是略微掃視一眼內容之後,他整個人臉色頓時驟然急變,甚至在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胸腔中湧起一陣從未曾有過的怒火。

  “無恥!”

  一聲呵斥之後,怒急的朱宜鋒便他猛的一把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到了地上。

  哐啷!

  碎裂的聲音在書房中響起。晶瑩的碎片,碎得徹底,碎得清晰。破鏡難再圓。碎了就是碎了,再怎麼也圓不了!

  而朱宜鋒更是惱羞成怒的站起身來,厲聲言道著。

  “我要殺了他……非得殺了他……”

  非得殺了這個混帳玩意,老子何曾薄待與你,你居然會……心下惱著,朱宜鋒恨不得現在就把那人抓過來將其碎屍萬段。可理智卻告訴他,此事絕不能讓外人知曉……畢竟他麼的太過丟人了!這會他甚至理解了,為什麼皇帝都要太監!

  “特麼的……”

  又一次看著靈芸寄來的信,朱宜鋒慢慢的平靜下來,最後卻只是咬牙切齒道。

  “看來,眼下只能……只能這麼辦了!”

  在狠言這般說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微斂,又冷聲說道。

  “等老子打到陝西,到時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8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家國事

  離開武昌之後,這從陝西來的船幫此後行程頗為順當,憑著大都督府開出的護照,這一路上倒也是通行無阻,這些船上無一例外的滿載著湖廣土貨,只待著返回陝西後便能掙上一筆銀錢。

  對於船上的商家、夥計來說,他們所想的無非就是回到陝西後,能得上幾兩辛苦錢,而對於船上有些乘客來的說,心中所想的卻是其它事情,尤其是隨著這船越來越發靠近北方的時候,對於船上的一些乘客來說,卻又是心思各異,不知做何念頭。

  待船一路平安地行至襄陽碼頭,頗費了一番周折之後,方才再次啟程,預備逆丹江而上,進入陝西,但是在登船之時,趙紫玉卻詫異的發現了另一件事——陳方南藉口同官府打交道,便去了前面的第一條船上。

  “這個陳掌櫃!”

  眉頭一皺,趙紫玉想到在鄖陽碼頭上獲得的消息——漢軍南下之後,這陝鄂之間的防查鬆懈許多,又豈需要他呆在前船?雖說心下有些疑惑,但是她想了想便也不再說什麼。

  因為這船家長年在丹江上掌船的關係,所以對這裡可謂是頗有經驗,一路幾乎沒和外人打過照面。眼瞧著離陝西越來越近的時候,依著船家的吩咐,他們白日躲在江邊山坡灣角中,下半夜越著江面上起了大霧後,各船分散劃向江面。

  這一天晨曦初現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壞消息,讓陳方南整個大驚失色起來——大少爺坐的那條船竟然沒有跟上來。

  心下大急的他連忙急聲喊道:

  “不會出事吧?趕快回頭去找!要是大少爺的船尋不著了,你我都沒辦法跟老爺交差!”

  船老大向他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船幫的二當家隨想了想道:

  “我看不像是出事。是他們主動離開了我們!”

  一聽這位二當家這般說,陳方的心底更是一陣驚訝。

  “這、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若不是大少爺要離開,四當家的船又豈會離開?”

  船幫二當家的話,讓陳方良的驟然變色,難道……難道說大少爺知道了?望著白茫茫的江面,他的心底不由的一緊,心下尋思著,這可怎麼辦的時候,那邊船幫大當家詢問他是否出船的時候,他則只是擺了下手,現在大少爺已經離開了,他又能怎麼辦?

  “罷了。罷了,這,許就是天意吧!”

  船隊晝夜不停,繼續沿著丹江向著陝西行進。時近傍晚的時候,就在陳方南於艙內和衣而眠,前方江面突現十幾條船。船上的眾人頓時大為緊張起來,夥計更是跑進艙內急道:

  “二爺,不好,前面碰上了漢軍!”

  大驚失色的陳方南連聲說道:

  “不可能!沒聽說漢軍已經打到這裡!”

  現在明明已經到了陝西了!

  他快步走上船頭,朝前方張望。前方木船越來越近,那船顯然不是漢軍的洋桅軟帆船,而是這江上常見的船隻,而船首處更是有一門數百斤的鐵炮。

  “是劉麻子!”

  突然,有人驚喊一聲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抵近的船上便有一群人已經跳上船去,手中無不是提著刀拿著槍,那船幫的幫主連連鞠躬道。

  “這位爺,這位爺,路過貴境,自然當時孝敬,還請這位代為通傳一聲……”

  不等他說完,上了船的連拉帶拽地將陳方南等人帶上那般帶著鐵船。

  “劉爺,劉爺……”

  被帶上船的陳方南連連做鞠,他瞧著面前那滿面麻子匪首,甚至都不敢喘出大氣兒。只是客氣的打個鞠說道。

  “小人是陳方南!”

  先前去武昌的時候,他曾與劉麻子見過一面,當時還許給了他五千兩銀子。

  “你們家那姓趙的呢?”

  “他,他不在這船上啊!大當家的,我看那件事,就,就算了吧……”

  就在陳方南想要解釋的時候,卻聽著那邊便有嘍鑼嚷道。

  “大當家的,這船上沒娘們!”

  娘們?什麼娘們?難道是大少爺帶來的那個女人?

  就在陳方南心裡這般想著的時候,那邊劉麻子的雙眼卻上一眯,盯著眼前的陳方南和那惶恐不安船幫眾人冷冷一笑。

  “哼哼,算了……這件事怕不能那般算了。”

  是不能算了,有人出銀子買這些人的命啊!誰買他不關心,對於劉麻子來說,他唯一關心的事,就是銀子!

  “來人,全殺了!”

  一天很快過去了,從日出到黃昏,已經從丹江轉入漢江,準備從漢江回陝西的趙紫玉一直在船頭翹首而望,然而江面上始終只有茫茫波濤,雖說兩岸山景甚是壯麗,可是她卻沒有任何心情欣賞兩岸的景色。

  “紫玉,你為何非要走這?”

  走出船艙的張妤捷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搖搖頭,趙紫玉直接說道:

  “我也不知道,從離開武昌之後,我總覺得的有些古怪,可卻也說不出來,所以才臨時起念,改道從漢江走……”

  也許是女人的直沉,從第一次見到陳方南的那天起,她便有種異樣的感覺,而在離開襄陽後,那種感覺更濃了,也正因如此,她才出用一百兩銀子讓船家悄悄離開船隊,轉道從漢江進入陝西,雖說離渭南孝義又遠了數百里,可這年頭小心些總是沒錯。

  “哦!”

  輕應一聲,張妤捷又忍不住朝著南方看了一眼,她知道自己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了那武昌,回不到那人身邊了。

  “姐姐又想他了?”

  聞言張妤捷呆了半晌,自己是在想他嗎?

  想著他,她又一次想到那個人待自己的好來,眼簾一眨,那淚水便流了下來,望著江岸的山峰有些痛苦地說:

  “是、是我負了他……我怎麼能這樣……”

  可此時縱是再過後悔,卻已經晚了……此時內心的惱悔卻全都變成了眼淚。

  遠在數百公里外的長江上,對於第一次踏上蒸汽船的郭嵩燾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讓他好奇的,自從那日與曾國藩一別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去嶽州城北的漢軍大營,而是在嶽州城內等了兩日後,方才去了長沙,于長沙先是拜見了左宗棠,然後經其的引薦方才見了大都督。

  而對於郭嵩燾這位歷史上的中國第一位駐個公使,朱宜鋒同樣是聞名已久,自然也知道先有郭嵩燾的幾度登門,曾國藩才終為所動,創辦湘軍,後又將郭嵩燾于羅致幕中,出謀劃策、募捐籌餉,成為曾國藩的得力助手。

  對於像郭嵩燾這樣的湖湘子弟的投順,朱宜鋒自然是雙手贊同,甚至在還未離開長沙的時候,便於心下有了一番定量,想好了他的去處——出任駐外使節,準確的來說是作為派駐到國外的代表,畢竟,無論是英法等國將來的留學生管理,亦或進機器設備的引進,都需要有專人負責,朱宜鋒並不想派去一位腦子裡只有“之乎則也”的大使到英國去。

  在現在的督府之中,沒有誰比郭嵩燾更合適,歷史上時清政府籌議興辦洋務方略,郭嵩燾慨然命筆,講自己辦洋務的主張和觀點寫成《條陳海防事宜》上奏。認為將西方強盛歸結於船堅炮利是非常錯誤的,中國如果單純學習西方兵學“末技”,是不能夠起到富國強兵的作用的。只有學習西方的政治和經濟,發展中國的工商業才是出路。其也因此名噪朝野,當然那名聲更多的是惡名。

  但是像這樣的能夠一眼看到只有學習西方的政治和經濟,發展中國的工商業才是出路的讀書人,于這個時代又何其之少?

  此時,置身于艙中的郭嵩燾並不知道他身邊的大都督已經將其去處做好了安排,而只是與其談論著其“以嚴刑峻法整頓吏治”的主張,更是暢談著“吏治崩壞是滿清失以民心的根本”,對此,朱宜鋒自然表示贊同。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以嚴刑峻法整頓吏治固然重要,但雲仙可曾得洪武帝時,對貪官污吏行以剝皮填草之舉,亦又威懾多少人?為何洪武在時,官吏不敢言貪,洪武去後,吏治既刻崩壞?”

  “這……”

  面對大都督提及的這個問題,郭嵩燾不禁一愣,眉頭微微一皺,然後便如實地說道。

  “在下不知,不知大都督以為,何至如此?”

  朱宜鋒當下端起茶杯,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只是隨口說道。

  “雲仙是胸懷大才之士,本督以茶代酒,敬雲仙一杯!”

  在郭嵩燾不明所以時,朱宜鋒又說道。

  “本督興兵反清,所為者,一為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二為恢復天下之太平,為了是還百姓一片朗朗乾坤,這吏治何時為清,本督不知,但以洪武之烈,尚不能令吏治清明,那僅靠以嚴刑峻法整頓吏治又豈能清明吏治?還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說到此處,朱宜鋒又頗有深意地說道。

  “今人每每有不解之處,往往欲求問于先賢,先賢亦未曾答之,史書亦未曾載之,如此一來,何以求教?”

  大都督的反問,讓郭嵩燾連連點頭之余,神情越發凝重起來,他只看到了吏治崩壞導致的民心盡失,只以為嚴刑峻法整頓吏治便能還百姓一片乾坤,可恰如大都督所言那般,剝皮填草懸于衙內尚不止貪,那何以止貪?

  “何以求教……”

  于唇邊反復念著這個詞,突然從艙外傳來的汽笛聲卻讓他一愣,像是突有所悟似的抬頭看著大都督問道。

  “大都督,既然是求知史書所不能,那是否可求教於西洋?西洋可有良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8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英國

  秋天的英國,常常有霧,濕濛濛的,可當太陽從雲層裡跑出來時,可霧卻很濃,太陽雖說能將霧驅散許多,但是在其鄉間尤其是林間這霧卻依然彌漫著,視線所及之處,無不是一片霧茫。而於這霧間,只能聞得陣陣馬蹄聲。

  西式的馬車在碎石路上賓士著,此時徐繼佘總會用詫異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徐樹珊,自一個月前,第一次見到此人之後,他便隨著這個人到處奔波,虧得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奔波,若不然,這身子骨可就真就散了,不過從半個月前,再次踏上英國的土地,隨其一路奔波中,徐繼佘終於真正的嘆服于西洋的發達了。

  在過去的半個月中,他們一路參觀了多家英國企業,那一家家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的工廠,足以讓徐繼佘為之震驚,在位於曼徹斯特的車床和槍械製造商惠氏鐵工所,徐繼佘更是耐心的參觀著工廠,將西洋人製造槍械的過程、步驟甚至材料尺寸,勞動組織都做了細緻的紀錄,在他看來,這西洋犀利全憑槍炮,這自然是他所看重的事物。不過,他發現徐樹珊似乎並不在意這些,相比於槍炮的生產,這個與自己同姓的年輕人更專注的鐵工所煉鐵,就像現在,他同這個叫比道斯的工程師談論的問題就是鐵廠,似乎其壓根就不看重兵器生產。

  甚至他們此行的目地的就是一座位於英國北部的鐵廠,他們將在那裡繼續參觀瞭解鐵廠,不過雖是不能理解徐樹珊不知什麼是“當務之急”,但徐繼佘卻在英國感受到的是大規模鋼鐵工業給這個國家帶來的發達的鐵路交通和工業文明,對於建立鐵廠自然也不那麼反對,甚至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未能看到“當務之急”對於英國來說,反倒是一個好事。

  自然的在這種心思下,徐繼佘也就沒有主動出言提醒,甚至偶爾的還會贊同著英國的鐵路和工業,絕口不提英國的“洋槍犀利”,於他來說,這或許是保持對朝廷忠心的一種方式。

  “……惠氏使用的煉鐵設備相對落後,我認為我們應該考慮其它的工廠!”

  作為煉鐵工程師的比道斯畢業的普魯士的弗萊堡礦業大學,他在那裡系統學習了分析化學、採礦、鋼鐵冶煉和焊接,五年前更是來到英國留學,在英國學界和工業界享受極好的聲譽,原本他是計畫明年返回普魯士。

  但現在他卻接受徐樹珊的邀請,簽約成為“礦冶顧問”,甚至還在徐樹珊的要求下,邀請了十余名校友,簽約為“礦冶顧問”,協助“中國建立現代鐵廠”。

  “我個人推薦米德爾斯勒的諦塞德機車廠,這雖然是一家剛剛成立的以鋼鐵、機車製造和其它工程製造為主要業務的企業,但是正是因為他剛剛成立,所以其採用的設備都是最先進的……”

  當比道斯講述著他的看法的時候,徐樹珊卻又一次看著地圖——這是黃得勤從國內帶來的地圖——未來鐵廠就設於地圖上的沿江附近的一面靠山的一大片的土地。而比道斯等人也支持這一選址,他們的理由非常簡單:鐵廠緊臨長江靠近水源;且又有充足的土地滿足今後企業的擴展;在沿江開闊地帶建設鐵廠成本大大低於遠離江河的地區建設,只需要修建碼頭,就可以將鐵廠設備運至江口。而且未來運輸鐵礦石、煤炭都極為便利。

  很明顯,自己的那個妹夫的選址注重鐵廠的建設成本,原料和產品的運輸是否便利,以及未來發展的可能性,基礎鐵廠在規劃時所必須考慮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附近是否有鐵礦或者煤礦,到目前為止,那裡僅僅只有“水運之利”,僅憑些一點,又豈能滿足未來鐵廠的需要?在參觀了幾家鐵廠之後,徐樹珊對鐵廠的規劃有了一定的瞭解。

  煤、鐵!

  任何鐵廠都離不開這兩者,鐵廠的建設要麼就煤,要麼就鐵,若是兩者皆無,那麼根本就不可能建立鐵廠。

  “……關於鐵廠的設備規劃,我認為考慮到中國從未曾有過建立鐵廠以及鐵廠運營的經驗,所以不能夠貪圖大全,必須首先考慮到技術以及生產管理經驗的積累,將來再慢慢實現企業的擴充,所以我認為鐵廠應首先由一座日產能為25噸的焦炭高爐、14座攪煉爐、20座坩堝煉鋼爐,軋條機、軋板機,7座加熱爐,4座壓延機,3.5噸和2.5噸的汽錘以及3套重剪。以及其它輔助設備,預計總投資應在17000英鎊至20000英鎊之間……”

  對於如何建設一座鐵廠,比道斯早有了他自己的規劃,實際上,在過去的幾年間,他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如何在普魯士建立一家現代化的鐵廠,不過他的那個鐵廠的規模更大一些,但是他個人並沒有資金,這一切只是一個構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接受來自中國的聘請,這能夠實現他的理想,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在中國的工廠投產之後,他可以用於中國獲得的成功,遊說普魯士的金融界資助他建立同樣的工廠。

  “當然,這只是設備投資,未來在設備運抵中國還需要支付運費,設備重量應在兩千英噸左右,這個運費可以向航運公司諮詢,而且抵達中國後,還需要考慮到土地收購,以及設備安裝等一系列的支出,預計到鐵廠投資,需要投資5萬英鎊,不過在擴建第二座煉鐵高爐時,其建設成本將會下降50%!”

  在比道斯的解釋著工廠的總投資時,徐樹珊只是略微點下頭,5萬英鎊或許是一筆鉅款,但是他的那個妹夫卻給了他十萬英鎊用作鐵廠投資,黃得勤帶到英國的茶葉、生絲價值超過四十五萬英鎊,而這筆錢將完全用於工廠。

  甚至現在徐樹珊之所以每走一地,都受到那些企業主的歡迎,正是因為他“手拿著英鎊”,那些英國企業主無不期待著與其簽訂合同,將最先進的機器、設備賣給“有錢的東方人”,即便是在英國,像他這樣揮舞著數十萬英鎊鉅款於工廠中定購機器的“富人”也極為少見。

  “比道斯先生,我說過,關於鐵廠的設計,完全以你們的意見為主!”

  這倒不是因為徐樹珊客氣,對於冶金他確實是一個外行,儘管現在他在學習著冶金,可是作為外行的他,無意去影響這些專業人士的決定。

  “關於鐵廠,我有一個問題,如果鐵廠附近,既沒有煤,也沒有鐵,怎麼辦?”

  相比於其它,這才是徐樹珊最為關心的問題——因為在這份地圖上,並沒有顯露出那裡擁有鐵礦或者煤礦。

  “很簡單,通過鐵路運輸,不過,考慮到這座工廠位於江邊,其在短期內可以使用船舶運輸煤以及鐵礦石,但是就其長遠發展來看,我更希望你們能夠考慮修建一條使用蒸汽機驅動大的火車運輸鐵礦的現代化鐵路,當然這條鐵路是用鐵廠生產的鐵軋製鐵軌!”

  “鐵路未來肯定會修建,但是僅僅只是靠近長江,又豈能解決鐵廠未來生產所需要的煤鐵?”

  眉頭微皺著,徐樹珊的神情中依然帶著些憂慮。

  眼見自己這位年青的本家居然為此而惱,生怕其志念一轉,轉向了英夷火器的徐繼佘便立即開口說道。

  “樹珊多慮了!”

  似是得意撫著鬍鬚,徐繼佘看著比道斯,用得意洋洋的語氣說道。

  “英國雖然看似昌明發達,可其卻不過只是西洋小國,論其大小,甚至不及我中國一省之地,我中國地大物博,煤鐵之豐遠超人想像,這長江綿延數千里,途經十數省,沿江一帶又豈無煤鐵?”

  在徐繼佘看來,其擔心的問題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中國什麼沒有?瞧著得意不已的徐繼佘,徐樹珊想解釋卻又沒辦法解釋,他所考慮的是成本。如果運輸成本過高的話,又怎麼可能形成優勢?

  就在徐樹珊眉宇不展時,比道斯於一旁直接解釋道。

  “徐先生,你要知道,這座工廠對於中國而言,不在於生產多少鐵,其最根本的作用是在於的進一步發展培養了一批中國自己的技術人員,並積累鐵廠的生產和管理經驗,這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對於比道斯來說,他並不瞭解中國,不瞭解東方,但是他卻非常清楚,這座鐵廠對於中國而言,是第一座現代意義的鐵廠,這是他從徐樹珊那裡得到的資訊,也正因如此,在比道斯看來,對方所擔心的問題,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道理雖是這樣,可是,我們必須要考慮到企業的利潤!”

  對於徐樹珊的固執,比道斯無奈的聳聳肩膀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定下我們所需要的機器設備,至於工廠的進一步遠址,可以等到我們到達中國的時候,對附近的進行勘探之後,再作決定,你覺得的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9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趕之道

  時進晚秋之後,這天短夜長時天總是黑得很晚,可是一旦黑起來就會特別快。不過只是傍晚6時許,這室內便已經掌起了燈來,那廊柱與牆壁上釘著的一盞盞鑄鐵與玻璃製成的油燈這會已經盡數點亮了。

  督府後宅,那是督府內宅,無論是過去亦或是現在,都是非請莫入之地。這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朱宜鋒現在的家。在吃完晚飯之後,因為近日沒有什麼政事的牽絆,尤其是在督府改制設以參軍府後,他終於從繁多的政務中抽開身來,投入到一個他更為擅長的事物之中。

  儘管油燈的燈光並不明亮,但是在幾盞油燈的照明下,這個房間卻比之一般的房間亮出許多,儘管如此,朱宜鋒對於這燈亮卻依然覺得的不太滿意。實際上,對於任何一個習慣於電力時代夜間光亮的人,都不會習慣這種油燈散發出來的光亮。

  “等將來,非得把電燈發明出來不可……”

  嘴裡這般嘀咕著,朱宜鋒手中的鉛筆並沒有就此停下來,而是在那裡繼續憑著回憶繪製一個圖樣以及其原理,進行著他的“發明”。

  所謂的“發明”,實際上就是複製,得到於穿越後過人的記憶力,使得他可以回憶起過去曾看過的書本,虧得在大學的時候,將不少時間“揮霍”於圖書館、網路論壇中,使得他記憶裡多出了“旁門左道”。

  就像現在正在“發明”的“轉爐煉鋼法”,就是他曾經看過的資料,資料的內容非常簡單,僅只是網路百科中的資料,不過得益於工程學科的出身,卻也能夠理解其原理。

  “……把空氣或氧氣吹到足夠數量的鐵水中,那麼它會引起液態金屬的強烈燃燒,並維持和升高溫度,使金屬在不用燃料的情況下保持液態,並除去碳(部分)和磷、硫,把鐵變成鋼……”

  這是轉爐煉鋼的基本原理,而在這個時代,人們普遍覺得冷空氣會使鐵水冷卻、凝固,從而使整個冶煉過程停止。但三年後,法裔英國人貝塞麥就會發明轉爐煉鋼法,於1860年在謝菲爾德建立起他自己的煉鋼廠。他從瑞典進口了不含磷的鐵礦石,開始以競爭價格的十分之一出售他的優質鋼,沒有幾年他便成為了富翁。

  而以貝塞麥和他的一些後繼人(如西門子,他進一步改進了煉鋼過程)為起點,開始了生產廉價鋼的。喧就意味著遠洋巨輪、鋼骨架的摩天大廈、巨型吊橋的到來。貝塞麥並沒有發明鋼,但他卻使得每個人都用上了鋼。

  這正是轉爐煉鋼法的意義——在1853年的世界,沒有鋼鐵工廠,只有煉鐵工業,實際上就連朱宜鋒從英國採購的設備,也僅只是煉鐵設備,至於煉鋼,僅只是通過一個個石墨坩堝以幾十公斤為單位煉製鋼錠。它的價格是昂貴的——每噸鋼的價格高達240餘兩,而相比之下,每噸鐵只需14兩銀子!

  也正因如此,在得知這一價格懸殊之後,朱宜鋒才會動起“發明”煉鋼法的念頭來,相比於結構相對複雜的煉鋼平爐,朱宜鋒選擇了更為簡單轉爐煉鋼法。

  貝塞麥發明了梨形可動式轉爐,只花10分鐘就可把10噸~15噸鐵水煉成鋼。若是用坩堝攪拌法需幾天時間才能完成。所以,這是一種生產率高、成本低的煉鋼方法,成為冶金史上的一大創舉。但是,貝塞麥發明的轉爐是酸性轉爐,在酸性轉爐環境中,磷很難被氧化除掉。所以,貝塞麥轉爐在歐洲只適用于擁有大量低磷低硫鐵礦石的瑞典和奧地利等國。

  直到其發明這一技術後的23年後的1879年,英國冶金學家湯瑪斯提出了鹼性轉爐煉鋼法,即採用白雲石高溫燒成的熟料,混合焦油做成鹼性的耐火磚爐襯,冶煉過程中吹入空氣並加入生石灰。這樣便使整個反應在鹼性高溫條件下進行,被氧化的磷與石灰結合起來,殘留於渣內而不返回鋼內,脫磷問題因此得以解決。相比於酸性爐,鹼性轉爐更適合大冶鐵礦,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中,使用酸性轉爐的漢陽鐵廠曾經十數年不曾出鋼,最後不得不借日款改用鹼性平爐。因為熟知這段歷史,所以朱宜鋒才會選擇鹼性轉爐煉鋼法。不過酸性轉爐與鹼性轉爐的區別僅只是耐火磚爐襯的區別,爐身的結構與原理並沒有任何區別。

  “……空氣從空心爐耳進入爐底,爐底下方設的風箱……”

  用鉛筆繪製著圖紙時,朱宜鋒不斷的回憶著曾經看過的貝塞麥轉爐結構示意圖,並將那份示意圖重新改為圖紙,實際工業生產並不是一張結構示意圖所能提供,實際上,從長沙回來之後,他便一直繪製著轉爐的圖紙,數百張圖紙並非是一朝一夕便能繪製出來。

  就像此時設計的這個2噸轉爐,除了需要計算好它的尺寸之外,還要計算出非傳動側空心爐耳內膛直徑,以保證的通風量,還有傳動側的承重,這些都需要進行精確的計算。即便是一個爐耳,就需要十數張圖紙。

  只有將這些圖紙繪製出之後,工廠才能夠依照圖紙製造出轉爐。儘管這份工作看起來極為枯燥而無味,且對於一個人來說又極為繁重,但對於朱宜鋒來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它一旦投入使用,不僅僅將會帶來廉價的鋼鐵,使得自己可以用更為廉價的鋼材生產步槍、火炮,更重要的是,它意味著中國將領先歐洲進入鋼鐵時代!

  廉價的鋼材,將會使一切都成為可能。而相比之下,歐洲需要在二十幾年後,才會進入鋼鐵時間,現在的歐洲不過只是“熟鐵時代”罷了。或許,早在三年前英國一年即可以生產228.5萬噸,法國一年生產40.6萬噸,即便作為列強中最為落後的俄國也可以生產22.8萬噸鐵。但他們生產的僅只是鐵,鋼的產量是極為有限的,即便是英國每年也不過僅生產萬餘噸鋼。

  只要抓住這個變革的機會,充分利用變革的機遇期,最多十年,中國在鋼鐵工業上必將超過英國。而鋼鐵工業作為這個時代的龍頭產業,也勢必將帶動各個行業的發展,從而帶動中國的工業化。

  畢竟第三次技術浪潮就是以鋼鐵冶煉、重型機械製造和電氣化的迅速發展為標誌,其中廉價的鋼材的大量生產和應用成為影響工業、農業和服務業等各個部門技術進步的核心!這也是這個時代被稱之為鋼鐵時間的原因。

  “美國要到二十二年後,卡內基才於賓夕法尼亞建立第一家製造鋼軌的轉爐鋼鐵廠……”

  於心底念叨著自己的“領先優勢”,已經繪製好最後一張圖紙的朱宜鋒看著身邊桌上厚厚達一尺有餘的圖紙,他的唇角微微一揚,此時,眼前的這上千張,用了近一月的時間方才繪製造出來的圖紙,在這一瞬間,都發生了變化,它們變成了火車、鋼軌、輪船、火炮、坦克……摩天樓、橋樑,諸如此類的鋼鐵製品,從武昌放散開去,遍佈整個中國……

  在中國的大海上,一艘艘鋼鐵巨艦於海上行駛著,在大地上,列車轟鳴著帶動著這個國家前行著……

  這既是一種幻想,同樣也是一種理想,也正是朱宜鋒來到這個時代的目的,他要改變,改變這個時代,這個世界!

  “呼……”

  強行從那夢想中抽回有些紛亂的心神,朱宜鋒自嘲道。

  “你這不過才只是畫出了圖紙,是否正確還不知道,剩下的還要等以後工廠製造出來了轉爐,試驗過之後,才知道能不能用!”

  現在,它們只是圖紙,僅此而已!

  “總是陷入這樣的浮想聯翩可不是什麼好事!”

  搖頭感歎著,朱宜鋒站起來伸了他懶腰,然後便走出了這間“工作室”,走到房門的時候,他注意到月亮已經懸于正中,顯然已經到了深夜了,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這裡連忙工作了五六個小時。

  拿懷錶看了一下時間,居然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看來以得要注意一些,儘量早點休息!”

  未曾想已經這麼晚的他,似笑非笑的自語道。

  “畢竟,你可是責任重大啊,這樣熬夜可不是什麼好事!嗯,以後像這樣的‘發明’想要妥個懶,完全可以把那個貝塞麥請過來不是……”

  嘴裡這般嘀咕著,可在朱宜鋒的心底卻斷然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他需要確立“先發優勢”,即便是把貝塞麥請到中國,其仍然需要數年的時間研究,而對於意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追趕列強這一過程的朱宜鋒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還是等將來鋼鐵廠建好以後再說吧……”

  自言自語中,朱宜鋒往前走去的時候,經過一個院落時,瞧著那間院中的小院裡亮著的燈光,想到院子裡的客人,他的眉頭便是一皺。

  “這個人啊,看來得再想想辦法了,總是這麼圈著也不是個辦法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9

第一百九十五章 說服

  暮色漸濃,而督府的守衛安靜得站在夜色之中,好似雕像般高大,只有那槍頭的刺刀,在月色下發出清冷的光,給這沉沉夜幕增添了唯一的閃亮。

  來到督府內裡的一處小院,張亮站在院門外,他仔細聽了一下裡面也沒有動靜,不過那院中卻依然亮著燈,瞧著燈光傳來的房間,他的唇上是一抹淡到再淡的笑容,便走了進去。

  走到院子裡,書房之內不聞人語,輕微均勻的翻書聲,時而隔窗傳出,先是敲了下門,然後張亮基便走了進去。

  “儒齋,好興致啊!”

  正在看書的駱秉章一聽話聲,抬頭看著訪客,面上卻無任何波瀾。

  “你來了!”

  他的話中既無喜意,亦無惱色,整個人都顯得很是平靜。

  在這些日子裡有不少曾經的故人前來拜訪過他,而最終他們只有一個目的——遊說他歸順漢督。初時他還曾拒絕,到後來他乾脆便是不予理會,直接裝聾作啞起來。

  現在,終於來了這麼一位“大人物”!

  在那所謂的漢督府中,恐怕沒有比張亮基更顯赫的大人物了,這可是曾經的湖廣總督,是他駱秉章的頂頭上司,在得知其降逆時,駱秉章只當是逆賊蠱惑之言。可最終,張亮基降賊的消息卻通過其它人的言語得到了證實。

  現在,看著穿著一襲儒袍的張亮基,駱秉章再也不需要懷疑了,不過他的神情雖是平靜,但是言語中的不敬,卻表明了他的態度。

  “儒齋,你定是覺得我張亮基毫無骨氣吧!”

  張亮基徑直坐到駱秉章的對面,又看了一眼周圍。

  “當初,亮基被囚於大牢又豈止數月,其間遭受磨難又豈是他人所知?”

  不待張亮基說完,駱秉章便冷哼一聲。

  “憑此便為爾降賊之理?爾又有何顏目對以君王?”

  “君王?”

  駱秉章的話換來的卻是張亮基搖頭。

  “儒齋所指的可是京師紫禁城中的胡酋?”

  “你居然……”

  一句“胡酋”傳入耳中,卻使得駱秉章猛然睜大眼睛,先是厲問一聲,而後又冷笑道。

  “當初你張亮基不亦曾感其恩,領其旨嘛?今日居然如此,如此可見爾之人品!”

  帶著冷笑的質問可謂是入骨三分,但張亮基卻是不以為意的搖頭說道。

  “他日,亮基未曾尋得真君,自然不得不如此,今時,既然亮基已尋得我中華之真主,又豈會再行認賊作父之事!”

  張亮基的這一聲自辯換來的是駱秉章的一陣大笑,在大笑之餘,其更是說道。

  “哼哼,于你張亮基眼中,莫非這逆賊便是所謂的真……?”

  那話還未說完,駱秉章就被因張亮基的舉動而生生打斷了,只見其徑直拿起桌上的筆紙,沾墨於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順道宜……”

  看著其於紙上寫出的這幾個字,駱秉章的眉頭微微一挑,有些不解的看著張亮基。

  “火土金水木!”

  若是換成其它人或許不知道張亮基在說什麼,但對於寒窗苦圖三十餘年的駱秉章來說,他自然知道張亮基在說什麼,他說的是前朝皇家的輩份。

  “哼哼,本就是無稽之談,靖難之後又焉此支存世!”

  雖是本朝之官,但對於駱秉章來說,於前朝之事卻極為瞭解。

  “那儒齋可曾記得史書中所載的‘建庶人’!”

  “建庶人!”

  詫異的睜大眼睛,儘管“建庶人”于明史中所載不過數十字,但這被稱為“建庶人”的朱文圭,確實是前朝建文帝的後人,其兩歲被幽禁於中都廣安宮,直到五十六七歲方才被放出。

  “有天命者,任自為之。”

  在駱秉章的驚訝中,張亮基又道出了前朝英宗釋建庶人時言道的話語。其實最初他亦未曾將朱宜鋒與建庶人,更未曾將其與前朝聯繫在一起,因為他本人亦未曾將此聯繫在一起,他之所以會提及此事,全是因為胡林翼當初于嶽州城下與其的徹夜長談。

  也就是在嶽州城下,胡林翼羅列了數個人名,那是漢督朱家先祖的姓名,也就是在那些姓名中,他發現了一個詭奇之處。

  “朱勝齊、朱勝東、朱順燦、朱順西、朱道明,朱道埠、朱宜鋒、朱宜濤……”

  詫異的看著紙上的羅列的姓名,駱秉章隱隱的猜出了一些事來。

  “這些……”

  “你看這些字……”

  將“齊”、“西”、“明”、“濤”皆換成另一通音或近音字之後,駱秉章立即看懂了一切,他驚詫的看著紙上的姓名。

  “朱三即王士元,著淩遲處死。伊子……俱著立斬。”

  在駱秉章的詫異中,張亮基道出了“康熙四十五年的朱三太子案”,然後頗是語重地說道。

  “當年清兵入關後,各地明皇室幾被誅殺淨盡,僥倖逃脫者,無不是隱姓埋名,漢督祖上為求自保,雖不曾易名更姓,雖遵祖訓,卻又不得不謹慎對之,其沿用皇明之輩份,但其名卻藉以通假字,如漢督之父,諱朱道明,漢督諱朱宜鋒,如此錯輩通假自不為外界所警,如漢督二叔者,雖為朱道埠,而其子卻為朱宜濤通假‘鋾’……”

  張亮基口中的“漢督”亦是大漢都督府的大都督,而“漢督”一名正是由其所稱,現在已經為人們所接受,在別人看來,這“漢督”之名不過只是一個稱謂,但是于張亮基看來“漢督”兩字,卻帶著更深的含意,比如將來其可為“漢王”,自然也是區別其與粵匪不同之處。

  “漢督實為堂堂皇明之後,自是有天命者,自當為我中華之真主,今時漢督起後,複以中華,不正是順應天命之舉,還望儒齋切莫自誤!”

  何謂天命?

  天命這東西總是飄渺不定的,但對於任何一個讀書人而言,這看似飄渺不定的天命,卻總是會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影響,縱是如駱秉章亦也是如此。

  對於所謂的“皇明之後”,駱秉章不覺得的有什麼,但是他卻非常清楚,這一面大旗對於漢人來說意味著什麼,縱是那粵匪起兵之初打出的旗號不也是“反清複明”嗎?若是他日這所謂的“漢督”打出“反清複明”的旗號時,自然更能得以民心。

  一面“前朝”的旗幟可以換來民心嗎?

  至少可以換來一部分,作為廣東人的駱秉章又豈不知道,這前明自永曆起雖亡近兩百年,可卻依為百姓所記,洪門也罷、天地會也好,無不是打著“反清複明”的旗號。而且所謂的“皇明之後”的身份,對普通百姓亦極具蠱惑性,對於許多百姓而言,單就是這血脈便表示其已具“天命”。

  天命!

  若是百姓信以天命的話,那這朝廷又能如何?念及當下的局勢,駱秉章的心思不禁為之動搖起來,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迷茫。

  切莫自誤!

  于心底念著張亮基的提醒,駱秉章反問道。

  “那石卿是否正因如此,方才甘為漢督所用!”

  稱謂上的些許改變,讓張亮基於心底一笑,曾為封疆之吏的他比誰都更瞭解漢臣的心思,對於大多數漢臣來說,或許他們言道著“吾皇聖明”,可實際上“滿漢畛域”的現實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在那“首崇滿州”的氛圍下,漢臣永遠低滿臣一等的現實,總是在提醒著他們,他們是什麼人,也正因如此,除少數人外,大多數漢臣對滿清朝廷的忠心也就停留於表面,只需要適當的遊說,總能令其歸順。

  就像他張亮基一樣,在家人的安危得到保障的時候,在意識到大清國的氣數將盡時,他果斷的做出了選擇。

  “還請儒齋手書一封給予家人,以便漢督遣人將令家人接至武昌,以免為滿清所害!”

  見其心思浮動,張亮基又特意提醒了一句,當初若不是漢督派人把他的家人接到武昌,他又如何能沒有後顧之憂?

  面對張亮基的要求,駱秉章不禁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他先是想到自己欲成就一番事業的雄心,又想到出仕十餘年來的皇恩浩蕩,同樣還有那朝中無處不在的“滿漢畛域”,表面上於皇上而言是“滿漢並重,不稍偏視”,可實際上,自滿清入主中原以來其秉持的卻是“首崇滿洲,因所宜也”的原則,至於那皇家的訓諭中對漢官的猜疑亦是屢屢可見。甚至說連那皇上也曾公開說過“漢尚書朕不能全信”的話語,正因如此,其才會在直省優肥之缺中首選旗人,在職官品級中,滿官品級之初制均設漢官一等至三等。

  在這種情況下,漢臣幾乎皆是唯唯諾諾,徒為自保祿位之計,緘默不言,以為保身,康熙朝如此,現在未曾不是如此!以至於出仕前座師曾特意叮囑其自保之道,並用塗天相遭到罷斥時話語提醒他。

  “我漢人,用我則用,不用我便回籍教書!”

  這便是看似風光的漢臣於朝中的境遇!思索良久之後,駱秉章看著張亮基反問道。

  “石卿方才所言,是漢督之言亦是臣下之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9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事

  時近正午一艘洋輪泊于的武昌城外沿江處新建的碼頭上,不一會那木制的棧橋上便熱鬧了起來,在碼頭上的苦力開始準備幹活的時候,船上的一個包裹則直接交給了等待多時的郵差,這是從香港、上海等地寄來的包裹。

  郵差,對於現在的湖廣而言,可以說是一個極為新鮮的職業,其實這也不算新鮮,畢竟早在督府創辦之初,便已經設立了郵政局,不過那時郵政局以帶運民間信件為主與民信局類似,其專門帶運官信,包括義軍官兵的信件。

  雖說那時郵政局專事官信,但是因為粵匪入鄂導致半省民信局紛散,加之民間信局“夥計太眾,良莠不齊,百弊叢生”,同時為降低成本,郵政局便開始承接民間信件,因其相比民信局更為便利,因而受商民推崇。而經過幾個月的摸索後,這郵政局便仿效西方於湖北、湖南建了郵政網。而且完全改用西方郵政局之法後,不僅可以省經費,新式郵政亦可以便於官商。雖然現在郵政收入並不高但是督府的補貼亦越來越少。

  雖說這郵政局目前僅局限于大漢都督府所轄的湖北、湖南兩地,但卻已經悄悄的開闢了至上海以及香港的“地下郵路”,而這自上海駛來的外洋商船帶來的包裹,便是從兩地寄來的郵包。

  不過只是兩三個時辰後,這從上海“寄”來的郵包中的信件便幾經分撿,開始由郵差送出,其中大多數信件都是送往督府,這些信件中除了各洋行寄來的信件之外,難免的還會有一些私信,其中甚至還有寄給夫人的信件。

  對於作為都督夫人的徐靈芸來說,她幾乎不問外界之事,可雖是如此,家事她卻不能不問,就像現在接到二叔寄來的信時,她略微看了一眼,那眉頭便皺成了一團兒。她看了一下桌上的洋鐘,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

  “現在應該沒有什麼事了吧!”

  心底這般尋思著,她便拿著信朝著相公的書房走去,隔著書房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朱宜鋒正在看著書,看著神情專注的相公,她的心底便是長歎了口氣,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更多的時間是在書房中度過,現在督府執掌的省份又多了一個,將來,真不知道他會忙成什麼樣。

  作為婦道人家,她根本就幫不上相公什麼忙,甚至就連家中……想到自己對那件事的處置,徐靈芸的心思又是一沉,雖說按道理這內宅之事,自應該由她這個做主母的去處置,但會不會太過“狠毒”了。

  從長沙回來後,他既然沒有說,甚至都沒有問,只是在那天晚天緊緊的抱著他,儘管他沒有說話,但她仍然能夠感覺到其所受到的傷害。

  “二叔那邊來信了,你看看吧!”

  拿著信,徐靈芸似有些不快地說道。

  “當初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為何非要把二叔他們送到香港,把他們接到武昌,便也省得那麼多麻煩!”

  放下手中的《黃州府志》,朱宜鋒笑著說道:

  “怎麼,他們又出什麼故事了嗎,讓我看看解解悶?”

  想到自己的那個所謂的二叔,朱宜鋒便是一陣無奈,當初為了避免其遭滿清殺害,自己特意把他們送到香港,非但在香港給他們買了房子,甚至還送去了一萬兩銀子。可即便如此,那爺兩卻沒有一個消停的主,每隔上一段時間,總會寫信來要銀子。而他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

  不過相比於讓他們在香港,朱宜鋒卻從未曾考慮過讓那爺兩來武昌,若是來了武昌,就憑那爺兩的脾氣不知會給自己惹出什麼麻煩來!現在自己正值創業之時,可不希望弄出什麼所謂的“皇親國戚”驕橫來。

  “你那個堂弟得了髒病,已病得不輕了。你自己看吧。”

  徐靈芸將信遞了過去,語氣不快地說道。

  “二叔現在居然把這事怪到你頭上,說若不是你造反,他們又豈會背井離鄉,宜濤又豈會染上那種髒病,又豈會為洋人於報上所指,這人真是的……”

  接過信一看,見是滿紙對自己的不滿,朱宜鋒的心底立即湧起一陣不悅:

  “他們這爺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想到自己那個二叔剛一得知自己於勾結“發匪”,便終日緊張著生怕連累到他,後來自己不過只是一提送他們去香港,其便一口答應了下來。若是他們在香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將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太過薄待他們,但他們卻一再的於香港給自己惹出了一些麻煩事。現在那位堂弟得了梅毒,甚至還被捅到報紙上。

  “我在這邊辛辛苦苦的打天下,這爺兩卻是如此荒唐,此事居然還傳到報紙上,實是在該殺!”

  相公的話讓徐靈芸心底微顫,見其這般生氣連忙安慰道。

  “相公,他們終歸是你的親人,縱是再生氣也不能如此啊……”

  徐靈芸的安慰讓朱宜鋒無奈的搖搖頭。

  “殺了他們又有何用,這事情都捅到報紙上了!”

  不用去想朱宜鋒都能想到報紙上會怎麼寫。

  “漢軍大都督朱宜鋒之弟感染梅毒”。

  對於那些記者而言,他們的眼裡可沒有朱宜濤這個人,他們看到的是自己!

  “沒有我,誰會在乎他朱宜濤是誰?我的面子給落下了,結果他居然還有臉來說我!”

  連罵幾句發洩了心頭不滿之後,在徐靈芸的勸說下。朱宜鋒又擺了下手,頗是無奈地說道。

  “罷了罷了,你給他們匯去五千兩銀子,告訴他,讓宜濤安心治病就行,別的話就不用說了,他不是個笨人,能分出來何為輕重!”

  除了無奈的苦笑之外,對於這個親戚,至少現在朱宜鋒並沒有什麼好辦法,而且在抱怨的同時,卻又忍不住去想,自己的那個堂弟得了梅毒,倒也是好事,至少在這個時代,梅毒等於絕症,不至於等幾年後“髒”自己的手。

  畢竟,有些人縱是眼下不殺,將來難免也要殺掉!自己死了反倒還能省些事!

  心底這般感歎著,將信重新遞給徐靈芸時,見其似有些擔心,朱宜鋒便笑說道。

  “靈芸,不過他這封信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倒是得忘記辦一件重要的事了!”

  “大事?宜鋒,你說的是什麼事?”

  “報紙!”

  抬著下巴,朱宜鋒吐出兩個字來。

  “報紙?”

  “沒錯,雖說過去在上海的時候,也看過是一些洋文報紙了。但這在武昌開府之後,卻忘了辦報紙了,這報紙瞧著不起眼,可若是辦好了,卻勝過十萬大軍!”

  豈止是勝過十萬大軍!

  一份報紙的作用不僅僅只是奪取思想陣地,更多的思想上的啟蒙,尤其是在現在這“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之時,報紙的作用甚至重於槍炮,尤其是在國民愚昧的時代,更需要思想上的啟蒙教育。

  尤其是現在——閉上眼睛,想著國內保守的現況,尤其是湖南省整體文化氣氛的相對閉塞與保守,其實這也是中國的現狀,國人的保守是建立在對西洋的不瞭解上,若是其能夠通過報紙瞭解西洋、瞭解世界,又豈會如此保守?

  至少通過報紙的啟蒙教育,一部分人能夠睜眼看世界,如此一來自然不會對將來推行“新政”有太多的抵觸,至少不會發生歷史上的那種百般抵觸。

  儘管後世人們總結著“甲午戰爭”和“庚子之戰”徹底粉碎了國人的幻想,但在另一方面,若是沒有上海、天津等地中文報紙十餘年間的“啟蒙”,又豈會國人思想上的進步,再到後來晚清廣開報業以為啟蒙,更是從根本上改變了國人“妄自尊大”的弊病,認識到中國與西文的差距,認識到傳統文化與現代科學的脫節。這一切都是報紙帶來。

  “勝十萬大軍?報紙有那麼重要嗎?”

  徐靈芸疑惑的反問道。

  “豈止是十萬大軍,說其等於百萬雄師亦不為過,這報紙即可以宣揚民族,喚醒百姓民族觀,樹立其驅滿之決心,更能普及科學文明,令士民不再保守愚昧而不自知,這將來國人能否以‘海納百川’的心態學習西方,關鍵就是心態,若是其依然如現在一般,視西方科學為奇淫巧技,那麼將來何以推行維新新政,求以國家富強?”

  “報紙真的有那麼重要?”

  “比這更重要!因為報紙能夠啟智!”

  對!就是啟智,若是說近中國,尤其是晚清之時最大的悲哀在什麼地方,恐怕就是未能啟智,更未曾經歷思想啟蒙。而相比之下,遠在數千公里外的那個國家是無疑是幸運的,至少其在開國十數年後,便有若天佑似的出來了一個思想家給明治維新帶來啟蒙曙光,而中國呢?

  這甚至影響到了中日兩國未來數十年的國運,因為一個民族最優秀的思想家的深度和局限,往往代表這個民族在當時所能達到的極限,而他們的思想在引導或限制這個民族的時候,又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想到日本,朱宜鋒又想到了月前收到的來自上海的信,那眉頭便是一皺。

  “已經開國了,自己沒多少時間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9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江水滔滔

  幾日前剛下過的那場持續數日的暴雨,甚至使得這濤濤江水都跟著漲起了寸許,就連同那江畔的蘆葦蕩裡也被淹於江水中,而對於乾旱月餘的湖北大地而言,這場暴雨似甘霖,此時湖北田間水稻大都已經收齊,那麥子或是紅薯剛剛種進地裡,正是需要的雨水的時候,這場大雨看似下的急,於莊稼來說卻又是一場急時雨。

  今年個個難得的好年景!

  對於經過了差不多半年兵荒馬亂的湖北百姓而言,今年確實不錯,雖是兵荒馬亂,可除了省城之外,卻沒有幾個地方真正遭受兵災,眼瞧著年景這麼好,有人便將這一切歸於“天命南移”,當然這“南移”移的不是江甯,而是武昌。

  這當然只是村裡鎮上的讀書人這般說道,他們自然不會認為那焚孔廟、毀詩書的粵匪“順應天命”,在他們看來,能夠讓湖廣總督那樣的封疆大吏歸順的“漢軍大都督”自然是“順應天命”之人,有時候,天命總是那般簡單,只不過是讀書人的言語。至於讀書人口中的“天命”,則往往與其利相關。

  不過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天命在何,似乎與他們並沒有多少關係,縱是天命“帶來了好年景”,也需要百姓自己勞作才能落得好景,若不然就是豐年也能餓死懶漢。雖說天氣極熱,但人們還是走到田邊在烈日下挖渠疏水,以讓田間積著的水排出去,而許多興致的勃勃的孩子,卻在水渠處用破網網起魚來,或于江邊的水窪裡戲著水,全是一副無憂無慮之狀。

  “快看,快看,過火輪船了!”

  突然,正在江邊水窪裡戲著水的孩子指著江中的大船歡喜的嚷喊著。

  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瞧見與平素所見的小貨船不同的“火輪”,確實很讓人新奇,莫說是他們覺得的新奇,就是那些自以為見過世面的人,也會覺得稀罕,畢竟這火輪船于這江上確實罕見,實際上縱是上海,火輪船亦不多見,這火輪船是武昌新成立的“汽船公司”從香港買回來的輪船。

  雖說汽船公司不過只買回來了六艘蒸汽輪船,於人們眼中不過只是瞧著稀罕,可知道內裡的人卻非常清楚,有一天這江上的舢板帆船之類的木船,早晚會被淘汰,會全數為這日行數百里的火輪船所取代,就像現如今這武昌與長沙之間,官府便是用這火輪船運糧搭客。

  在孩子們喧囂著為見著火輪船而興奮時,江岸上的老農卻只是輕撇一眼,然後便默默的吸著旱煙,似乎那輪船並沒有什麼新奇之處,也確實,對於在江邊活了大半輩子的老農來說,雖說他們沒有見過什麼火輪船,可這世間除了田裡的活計,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們了。

  當岸邊蔭下的老人用眼光一撇江中的輪船之余,在江中的輪船上,有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金髮碧眼的洋人,卻是好奇的打量著江邊的美景。

  在只見那長江兩岸不知修於何年的堤壩上,盡是一排排古老的柳樹,那些柳樹無不是都有兩三人合抱粗,那巨大樹蔭下隱約可以看到有人在納涼,還有老農負著雙手佝僂著身子,手中牽一截繩頭,慢吞吞地在壩上走著,繩子拖著一條瘦骨嶙峋的老牛,牛脊上坐著小娃娃。而在不遠處的河畔小鎮的上空已飄起了一道道午時炊煙。

  此情此景,如油畫一般展現在弗雷森的眼前,只讓他整個人不禁迷醉於這充滿東方色彩的長江兩岸的景致上。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在話聲傳來的時候,一個二十幾許的青年。他生著一張頗為俊秀的臉,他的笑容看起來同樣很是誠懇,但是眉宇間卻又帶著些許青年人才有的調皮,他的眼神雖然流露著愉快和坦率,但是有點過於凝重,咄咄逼人。不過與清國百姓的不同是,他留著短髮,身穿西洋式的服裝,看上去非常合體。

  若是於上海租界的話,定會有人認出來這留著短髮的青年正是那個曾於英國呆過一年半的習之墨,現在,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裡,就像他剪掉了辮子,穿上西裝一般,實際上——他之前的辮子不過也就是根假辮子,早在英國時他便剪掉了辮子。現在只不過是光明正大的留短髮、穿西裝罷了。

  “弗雷森先生,現在,咱們所過的這個地方便是赤壁,而這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雖非為三國所做,但毛宗崗父子評刻《三國演義》時將其放在卷首!”

  走到弗雷森身邊,習之墨的舉動顯得很是溫雅,不過這時,他口中的話卻改了英語,甚至在又在弗雷森的請求下,將那首楊慎的“臨江仙”譯成英文,雖是不見得譯出其意,但卻也讓弗雷森感受了一番這詞中之意,兩人就這樣站在船頭說道,全是一副興致勃勃之狀,只聽習之墨用英語對身旁的弗雷森說道:

  “長江,自古以來便是我中國之南北分界,所謂北馬南船,便是以這長江為界,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文人士于以詩詞舒懷此江水……”

  他們兩人立於船首盡覽這長江之景,此時這江景盡入兩人眼簾;極目望去江畔的壩上百年巨柳綿綿綠無盡頭。古老的江水平靜的流淌,絕無波瀾,絕無喧囂,宛若置身世外桃源,不禁讓人心浸泡在這靜美之中,立於船首向下看去,看著船下的流水,只使人產生河水流向遠方,不知何處是盡頭的感覺,水中倒影宛如圖畫。

  眼前的美景只使得弗雷森激動得舉起雙臂高呼,他感覺也許在這一刻,自己觸碰到了這個古老國家的脈搏了。洋人的歡呼讓習之墨的面上的得意更濃了,他便笑著問道:

  “弗雷森先生,還是我們的中國好吧!”

  習之墨的得意,卻是絲毫不落的落在弗雷森的眼中,他點點頭說道。

  “長江兩岸的景致雖美,但是這裡卻和中國一樣已經沒落,若是在歐洲,這將的江河恐怕不知會有多少蒸氣船於其中航行,就連江邊的碼頭也不知進行了多少次疏浚、加深,從而讓更大蒸汽船泊靠,而你看……”

  弗雷森手扶著扶欄,另一隻手卻指向了江面上一艘破舊的木船上孤零零的硬帆。

  “這帆,這船,無不是這中國沒落的象徵!”

  弗雷森的回答,先是讓習之墨一愣,不過其卻依是滿面笑容地說道。

  “這只是暫時的,我國之文章遠勝西洋,而西洋之科學亦遠勝我國,所以,才有了我大都督今時大興洋務之舉,想來不出數年,我國必不遜於西洋……”

  即便是有過西洋留學的經歷,習之墨也不覺得中國文化遠落於西洋,在他看來,中國文化有自己的出色之處,當然西洋同樣也是如此,現在中國理應像明朝之前那般用海內百川的氣魄學習西洋之長處。

  而他的這一番話倒也不是虛言,在奪取長沙,控制湖南之後,大都督府又一次進行了改制設立了“工部”,而工部則主掌湖北湖南的礦山、兵工廠、鐵廠以至鹽廠等企業。而為了進一步推行洋務工廠,督府更是雇用西洋地質學者和採礦工程師去勘探湖北、湖南各地的金屬礦產資源。

  現在,作為工部都事他之所以離開武昌,就是為陪同身邊的這位工部首席地質學家和採礦工程師到大冶地區考察鐵礦以及其它礦產資源。大都督對於大冶可是充滿了希望,甚至大都督都已經選定那裡作為未來的鐵廠所在了。

  而他們此次赴大冶,就是為了完成大都督交辦的任務——堪定大冶一帶的煤鐵資源,若是煤鐵資源豐富的話,那麼督府就會於大冶置地設廠,大都督的信心來自何處,習之墨自然清楚——來自於古書和地方誌,其實,現在工部礦科的那些西洋礦師勘探礦產資源,往往也需要礦科的部員從地方誌中尋找些許蛛絲馬跡。

  “數年?”

  弗雷森看著習之墨,眼光顯得頗是古怪,好一會才說道。

  “難道,你真的相信,中國只需要數年便能實現這一目標嗎?”

  “當然……”

  習之墨點點頭,笑著說道。

  “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但我相信只要我們漢人能夠重拾古時‘海納百川之氣魄’,而不似現在這般守舊保守,又焉會趕不上西洋?”

  提提守舊與保守時,習之墨的唇角微微一揚,面上多少總帶著那麼些無奈,原因無它,作為工部都事的他原本極有可能被任命為工部主事,可卻一群剛到武昌的湖南書生卻言道他“數典望宗”——一身西洋打扮,被指責的習之墨暗自裡卻是為那群的腦子抓急,他們這不是指著禿子罵和尚嘛!

  大都可也是一身西洋式樣的軍裝!而義軍憑的也是西洋火器!可雖是如此,最終他這主事一職還是擱下了,這不,甚至這次離開武昌,也是為了散散心。至於武昌的煩心事兒,嗯,還是留給大都督去煩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9

第一百九十八章 議事

  晨曦在黃埔江遠處大地地平線上漸漸露出,劃破了籠罩上海的夜色。

  此時,租界馬路上的路燈還沒有熄滅,甚至就連那黃埔江上商船以及各國的軍艦這會還亮著桅燈。相比于過去租界冷清,現在的租界卻是越發的熱鬧起來——就在六天前,一群廣東來的碼頭苦力組成的“小刀會”奪了上海縣,不過只是短短幾個時辰,便打下了上海縣,在上海縣建起了“大明國”,而那小刀會的頭領劉麗川攻佔上海當天就去了租界,他向各國領事承諾:小刀會只針對清政府,不針對洋人,外面殺聲震天,租界安如泰山,決不讓一兵一卒進租界搗蛋。這個承諾使洋人暫時保持了中立,也讓租界成了戰爭中僅存的和平孤島。

  在小刀會與清軍撕殺的當天,英租界裡就湧進了兩萬名國人。為了求得棲身之處難民只得向洋房東租房住。房子供不應求,難民不惜千金,一時人如潮湧,房租陡漲,家有大屋的洋人都發了。頭腦精明的洋人趁機搭建簡易房,再高價租給華人,從中獲取高額利潤。不過,對於東洋洋行的劉逸軒來說,這似乎是件好事——其非但坐擁有二十餘畝好地,且那些地上還建有大片的簡易房。自然是獲利頗豐。

  但這租房對於洋行而言卻只是副業。其於數月前開辦的“東亞銀行”才是洋行真正的主業,儘管這東亞銀行現在不過只是勉強維持經營,但對於劉逸軒來說,他所需要僅只是維持好這個“生意”。

  天將放明,妻子還在熟睡的時候,劉逸軒就悄悄的起身,走出臥室,來到書房之中,他先看了一下今日剛送來的英文報紙,報紙上似乎沒有什麼新聞,突然,角落裡的一個不起眼的新聞,讓他不由一愣。

  “7月8日美國海軍準將佩里率領艦隊強行駛入江戶灣的浦賀及神奈川,向日本幕府將軍提出開港要求……”

  雖說只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小新聞,但是卻看得劉逸軒心臟怦怦亂跳,或許對於外人來說,這只是個不起眼的新聞,但他卻一直等著這一天,甚至這東亞銀行的創辦,就是為了這一天!

  “要開港了,要開港了!”

  嘴裡這般念叨著,劉逸軒整個人顯得極為激動,他之所以會這般激動,全是因為早在數月前——佩里艦隊抵達上海的時候,身在武昌的朱宜鋒就曾於信中告訴他,美國人會向日本提出開港的要求,他的理由很簡單,美國的捕鯨船隊需要補給港口。這正是佩里航行到上海的目的所在。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在他的要求下洋行才出資10萬兩銀子成立了東亞銀行。

  “現在辦銀行不是為了吸納存款,而是為了將來進入日本做生意,做白銀生意!”

  做什麼樣的白銀生意?

  自然是利用日本金銀匯價與上海的差距從事倒賣工作,那可是近三倍的暴利,銀行只是一塊敲門磚!

  最初劉逸軒對於此事甚至還有些懷疑,在幾經打聽之後,還是從那有資格進入日本貿易的商人那裡確認了此事。

  “日本開港、上海……”

  看著今日才刊於報紙上的兩個月前新聞,這是因為佩里艦隊是在返回美國的路上“訪問”了日本,至於這個新聞甚至極有可能是從美國傳回的。

  可想到數月前,此事就已經為朱宜鋒所料,甚至還有上海的小刀會一事,也曾在其意料之中,想到其鬼神莫測的能力,劉逸軒的心神倒是隨之一亂,對其的敬畏又加重了幾分。

  “也不知道對上海的這件事,他到底有何打算?”

  想到已經寄出的信,劉逸軒暗自思量起來,作為一個代理商人,他所需要的只是做好生意,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去思考。

  “難道大都督準備收降小刀會?”

  在心下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劉逸軒隨之又是一陣緊張,這小刀會遠離武昌,縱是收降了又能如何?況且,其又怎麼可能歸順武昌,畢竟兩者中間還隔著個太平天國!

  大都督總該不會當真準備收降這小刀會吧!

  當劉逸軒這般想著的時候,遠在武昌的朱宜鋒卻還壓根就不知道小刀會業已起義之事,對於他來說,幾乎是剛一進入大堂,便得到了從大冶來的好消息。

  “那弗雷森倒也算是有真本事,而且又捨得幹。這不過才到大治幾天,便已經在胡家灣探得了煤礦,其初步估計,胡家灣煤埋于花荊山一帶,其有煤苗外露,初步估計蘊藏量為二百萬噸。”

  “三百萬噸,何為噸?”

  作為督府參軍的張亮基打斷陳端的話。在督府之中,總有許多東西需要學,在這一點上,他倒是與駱秉章有所區別,現在那駱秉章雖說還未入府,卻是成日翻看從文山義熟中借得已經經譯成漢字的西洋書籍。

  “噸是洋人的叫法。”

  陳端連忙解釋道。

  “一噸差不多接近為二千斤,一萬噸為二千萬斤,三百萬噸則是六十萬萬斤!”

  聽著這個數字,張亮基更是驚訝的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

  “怎麼這般多!”

  多嗎?

  對於這個時代的國人來說,恐怕三百萬噸確實是個大數字,但對於朱宜鋒來說,這三百萬噸的儲量,在後世甚至連小煤礦都算不上。

  “而且煤質好,可以和同英國的上等煙煤相媲美,雖不是火輪船所需的上等無煙煤,但卻足以用於煉製焦炭,以供煉鐵之用,而據習主事所言,其在大冶已經征得數千斤鐵礦石。顯然當地確實如地志所載,非但有外露礦苗,且儲量亦頗為豐富,而經過初步化驗可知其礦質也很好,含鐵成分也很高,一千斤鐵礦石裡含鐵六百斤左右,可以煉出上等好鐵。”

  這一次與先前不同,陳端在解釋的時候,特意將單位從噸換成了更容易理解的斤,不過他的這一變化落在張亮基的耳中,卻讓其的眉頭微挑,似有些不快。

  “大冶應該是有好鐵。”

  這麼快便確定了大冶一帶煤鐵的朱宜鋒自然頗為高興。

  “好幾部書,比如《太平寰宇記》《方輿紀要》都記載過大冶附近有鐵山。從三國吳王孫權起便在此地設爐煉鐵,一直到明代都不斷地有人採礦煉鐵。嶽飛在此地鍛造了一批極鋒利的劍,被稱之為大冶之劍。大冶之劍,是當時的寶劍。我看,在孫權之前肯定有人做過這種事。大冶之名從何而來?當然是源于此地曾有過大規模冶鐵之事嘛!”

  這不過只是藉口,對於朱宜鋒來說,他之所以選擇大冶是因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漢陽鐵廠”,只不過在這個時空之中,漢陽鐵廠恐怕再也不會存在了,未來中國第一座現代化鐵廠將會設於大冶的江邊高地,而不是漢陽,至於漢陽……嗯,將來也許會建上一座兵工廠。

  “大都督所言極是。大冶大冶,必與冶煉有關。若非大都督先前指點,臣等又豈會知道此事?”

  陳端連忙點頭恭維道。

  “既然是現在煤礦和鐵礦都已經於大冶找到,以臣之見,當應立即征地組織開採,畢竟現在督府每月用鐵豈止十萬斤,需煤又豈止百萬斤,雖說現在自外洋定購的煉鐵設備尚未運抵,但以臣看來,可效法兵工廠制以洋式鐵爐煉鐵!”

  作為工部都事的陳端,之所以會提議現在開採大冶的煤鐵礦,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督府需要大量的煤鐵,另一方面則也有其一番私心,在習之墨未任工部主事的情況下,現在工部主事便空出來,在這一情況下,工部中的數位都事也都有了晉升的空間,憑著主持鹽礦入大都督眼中的陳端自然希望能夠通過主持煤鐵礦開採獲得晉身。正因如此,他才會抓住眼前機會!

  人皆有私心,有時候私心與公心總會重疊在一起。

  “再則,無論是築以洋式煉鐵爐,亦或是以洋法煉鐵,皆可培養技工,他日待到洋機運抵時,既無須為築爐工員不足而憂,又沒有煉鐵工員不足之擾,如此豈不有利於將來興辦鐵廠!”

  陳端的話說的到是極有道理,張亮基則於一旁點頭贊同道。

  “陳都事所言極是,大都督,以臣之見,既然此礦系由習都事勘得,且其又精通西洋煉鐵之法,這工廠鐵爐亦由其所建,不妨便把鐵廠之事一併交予習都事……”

  看似頗為公道的個建議從張亮基的口中道出時,只使得陳端毛遂自薦之言生生憋回腹中,甚至暗自思量著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他張亮基,居然讓其如此待自己。

  “嗯,我看此議亦可!”

  對於臣下之間的勾心鬥角,朱宜鋒倒是不覺得有異,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他倒也樂得如此,權術本身就在於平衡,若是臣下鐵板一塊,反倒會對他勾成威脅。

  待議完了煤鐵礦之事後,朱宜鋒又拿出一份公函,看著眾人說道。

  “這還有一件事,要大家來議上一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27

第一百九十九章 難擇

  “……劉麗川稱大明國統理政教招討大元帥,李威池稱平胡大都督。隨後,陳阿林被封為左元帥,總理軍務,林阿福被封為右元帥,兼署上海縣事,陳芝伯為護理副元帥,徐渭仁為參謀,總理財政,潘起亮為飛虎將軍,徐耀為常勝將軍,蔡永良為掃北將軍,張漢賓為征東將軍,朱月峰為征南將軍,周秀為正印將軍,劉海、曾七、吳進為將軍……”

  這邊督府大堂內傳出的話聲,只引得堂中張亮基、胡林翼、左宗棠、李子淵以及林治平等人無不是唇角微咧,面上盡是輕蔑之色。也難怪他們會如此,原因再簡單不過,相比於這上海的劉麗川,督府轄兩省之地、兵近五萬,這將軍還未有一人,當然,這也與漢軍推行的軍銜制有根本性的關係,至於什麼飛虎將軍、常勝將軍、掃北將軍之類,更是有也沒有,實際上這正是大漢都督府最大的特別之處——不重名號。

  甚至就是連漢督本人也不過只是有一個“大都督”的名銜,至於那太平軍封的什麼“春官丞相”,于武昌這邊更是無人提及,那不過只是扯來一用的大旗罷了,就像現在漢軍於九江修建的炮臺一般,防範的不正是粵匪嘛!

  “……李紹熙為掌一切軍機,李少軒為籌辦大軍務,主持總府,謝靜軒為總辦軍務,沈國華為參贊大臣,徐星怡為隨營參贊,陳曉湖為參贊,吳蘭台為參謀,沈紀明為籌辦糧務,曹子房為籌備軍械,潘清泉為遊擊,夏祖望為籌防局主,陳阿明、林阿周、劉進等人為先鋒,蕭奎為太醫院……”

  “大都督,如此看來,這劉麗川其心智也就一般,不過剛得一縣之地,便肆意濫封,其又焉能成事?”

  若非是明白上海於督府的重要性,恐怕張亮基都會覺得於這府堂上討論這所謂的“小刀會起義”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別的不說,單就是的憑著其濫封群員的舉動,便可知其斷不可能成事。

  “張相所言極是,但於我漢督而言,上海小刀會者其能否成事,倒不重要!”

  張亮基的話聲方落,左宗棠便直接出言說道。

  “於我而言,上海之地,實為通埠要地,若上海紛亂,於督府必將有傷,非但湖廣之絲無法運銷,即便是外洋構械,亦不能於上海轉運,如此,於督府而言,自然極為不利!”

  左宗棠的話讓胡林翼等人深以為然的接連點頭,在這朝堂之中,又有幾人不知槍炮於漢軍的重要性,儘管現在武昌的工廠中已經能造出槍炮,可工廠內的機器卻需要購自外洋,如那鐵廠以及槍炮廠、機器廠以至船廠等所需的機器,皆未運進武昌,若是上海紛亂不斷,勢必將會影響到漢軍的將來。

  左宗棠的反駁讓張亮基連忙補救道。

  “左主事所言極是,可現在上海紛亂如此,我督府遠在武昌,又焉能插手上海之事?”

  張亮基說的倒也是事實,武昌與上海之間可是隔著兩個省。

  “大都督,以臣之見,這上海之事,督府理應靜觀其變……”

  不待張亮基說完,胡林翼便出言反駁道。

  “大都督,斷不可靜觀其變,若是臣所料不差,今時上海起事,他日粵匪勢必會與其聯絡,若兩者合縱,掃蕩蘇南,這上海非但將盡為粵匪所得,甚至就連同我之海路也必將為粵匪所斷!”

  胡林翼的話只讓朱宜鋒眉頭微皺,儘管明知道歷史上的小刀會起義並未成功,但其歸順太平軍卻是歷史上的事實,更何況劉麗川那個人……想到與其一面之緣,又想到自己曾給他的那些武器以及資助,這一切是否會改變歷史呢?

  若是萬一其當真為太平軍所用,那麼……心思略微一亮,朱宜鋒看著胡林翼問道。

  “那潤芝之見,又當如何?”

  儘管這督府的框架官階已定,但是朱宜鋒還是不太習慣用其官職稱謂下屬,而是依然用其字。

  “提前聯絡,搶在粵匪與勾結之前,令其效忠於我!”

  聽了胡林翼的話後,朱宜鋒沉思好一會才說:

  “讓他劉麗川歸順於我,這上海與咱們這可隔著數百里那。”

  “隔著數百里,又有何難?”

  胡林翼對大都督的這個看法不能同意。

  “武昌地處內陸偏地,雖做享長江之利,可江首卻為清廷所控,江中又為粵匪所斷,長久以往,我漢軍必將受其所限,這合適嗎?”

  “嗯,確實如此,江航為他人所持,確實不利於我。”

  其實朱宜鋒早就在思考這件事了,甚至在長沙的時候,他就曾考慮過攻取廣東之事,不過考慮到戰線過長,且存在交通、消化等問題,最終攻取廣東之事,被他暫時擱置。而現在胡林翼的意見使他對自己的思考作了一番反思,相比於廣東一省之地,上海不過只是一地。

  “而且大都督,再則,粵匪者,焚孔廟、毀書經、殺儒生,早已是人神共憤,初時,我等勢不及人,只得甘居其下,今時,我漢軍做擁五萬強兵,兩省之地,且已建章立制于武昌,焉能繼續為粵匪驅使,以臣之見,現在正是借此時機與粵匪決裂之時!”

  胡林翼的建議頓時引得眾人一陣驚訝,與粵匪決裂!雖說對於粵匪這朝堂中的諸人,無一人對其心存好感,但是大家卻非常清楚,這處於太平天國陰影下,督府一直不為滿清所重視,即便是現在如張亮基這樣的封疆大吏等朝廷命官先後歸順督府,且又奪以兩省之地,於朝廷眼中仍無法與其“心腹之患”的粵匪相提並論,畢竟其已經定都江寧。至於漢軍不過只是太平軍的分支罷了,只需攻克江寧,漢軍自可輕潰。

  若是與粵匪分裂,那豈不意味著,把漢軍推到朝廷的眼光,若是到時候朝廷如對粵匪一般,設以江南、江北兩座大營,全力進剿武昌,到時候又該如何?

  “胡主事所言詫異,若是如此,豈不令我漢軍盡為矛頭所指,非但將引清廷所警,與粵匪關係亦將惡化,如此一來,我漢軍豈不腹背受敵?”

  林冶平立即出言反駁道。

  “正是如此,我漢軍能有今日之盛,全在遊走兩者之間,盡得漁翁之利,若是冒然決裂,雖得以江口,這粵匪所斷以江航,武昌居於江中,又當如何?”

  面對他人的反駁時,胡林翼卻並沒有急於解釋,而是等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之後,才解釋道。

  “這所謂之決裂,並非是立即與粵匪反戈相向,而是脫其自立,粵匪者目光短淺,若是任由其掌握江口,其切斷江航自為早晚之事,而我若能說服劉麗川歸順漢督,必將為粵匪所惱,屆時自可遣人前往江寧,備以厚禮,賄以粵匪要員加以遊說,進而維持雙方之關係!”

  “我方冒然插手上海,其必定大為不快,到時候若是無法遊說,又該如何?”

  “那劉麗川者,實為大都督當年于上海之下屬,今時起兵不過是受清廷所逼,不得已而為之,歸我督府又有何過?”

  胡林翼的這個解釋倒是讓眾人的眼前不由一亮,這會他們才意識到,可不是嘛,大都督過去可是住於上海,這般一解釋又有什麼解釋不通。

  “而于外人看來,我督府越粵匪收以上海,不正是決裂之行?如此天下士民之心自可盡收!至於那粵匪……”

  面上展出些許輕蔑之狀,胡林翼又繼續說道。

  “粵匪者,十數萬大軍尚不能攻以江西,以其今日之勢,其斷不至於冒然與我漢軍為敵,若臣所料不差,只要我等稍一示軟於其,粵匪必定願意聽我解釋。”

  胡林翼之所以這般自信,完全是因為粵匪欲取江西而不得,而漢軍卻僅用不到二十天,便掃蕩湖南,盡納湖南之地,那江寧的粵匪又豈會看不出兩者之間的差距?

  “石卿,談談你的看法?”

  在胡林翼解釋完的想法之後,雖說心下已經做了決定,但在最終決定之前,他還是想先聽聽這位參軍的意見,畢竟於督府之中,他這個參軍等同于宰相。

  “嗯……”

  略作沉吟,張亮基恭敬地答道。

  “臣以為,此議倒無不可之處!”

  先是這般肯定之後,張亮基又有幾分保留主道。

  “不過,臣以為,此事最大之問題在於他日粵匪能否忍氣吞聲坐視督府掌握上海,畢竟如此一來,江口、江尾盡為督府所得,這粵匪者居於其中,非但受我腹背之脅,其往東西進軍之途亦為我漢軍所阻,其又豈會心安?”

  朱宜鋒覺得張亮基的這席話也確實有幾分道理,而胡林翼的話亦也有他的道理,如此一來雙該如何選擇?而這恐怕正是府制建全之後不足,過去自己苦於幕僚不能給予意見,以至於只能依靠自己,甚至獨斷專行的做出決定,但這會朱宜鋒反倒是不再像過去那般獨斷專行了,現在面對各種意見,又當如何決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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